裸臉
第二十二章

    迪瑪可真有超凡的能力。
    賈德覺得此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力量,像熊熊燃燒的火焰,一浪接一浪地撲過
來。安娜說過。她丈夫漂亮英俊,這一定也沒有誇張。
    迪瑪可有一張典型的羅馬人的臉龐,線條分明,像雕刻的一樣。一對烏黑的眸子,
黑亮的發須中夾雜著幾道銀絲,格外迷人。他四十五歲左右,大高個,運動員的身材,
走起路來急促而有力,活像一頭煩躁不安的野獸。他說話聲音低沉,充滿魅力。
    「想喝一杯嗎,醫生?」
    賈德搖搖頭,眼前這個人已叫他神魂顛倒。無論誰走進來,都不得不承認,迪瑪可
是一位神志完全正常,風度典雅迷人,彬彬有禮的主人,此時此刻,正在迎接著一位貴
客的光臨。
    在這間鑲嵌了華麗裝飾的書房裡,總共有五個人:賈德迪瑪可,安吉利偵探,還有
曾經竄到公寓大樓想兇殺人的那兄弟倆,羅克和尼卡。
    他們把賈德圍在中間。他同仇敵面對面了。每張臉上都現出冷酷猙獰的快意與滿足。
他終於明白了在與什麼人作戰,如果「作戰」這詞恰當的話。他步入了安吉利的圈套了。
更糟糕的是,他竟然用電話通知安吉利,請他來抓自己!安吉利,這只變了心的領頭羊,
竟然把自己領到屠宰場來了。
    迪瑪可興趣盎然地打量著賈德,黑眼珠子裡閃著探究的光:「久仰,久仰了!」
    賈德一聲不吭。
    「請原諒我用這種方式把你帶到這兒,不過得問你幾個問題。」他微笑著表示歉意,
態度熱情友好。
    賈德知道他要問什麼了,腦子裡思緒翻騰。
    「你同我妻子在一道談過些什麼事,醫生?」
    賈德裝出大吃一驚的樣子,問:「你妻子?我不認識你妻子呀!」
    迪瑪可不滿地搖搖頭:「最近三個星期以來,她每個星期要去你的辦公室兩次。」
    賈德若有所思地皺起眉頭:「我沒有叫迪瑪可的病人呀……」
    迪瑪可會意地點點頭:「她也許用了另外一個名字,用她出嫁前的名字,勃雷克,
安娜﹒勃雷克。」
    賈德小心地裝出一副驚訝的神色:「安娜﹒勃雷克?」
    兩兄弟往前逼進。
    「不。」迪瑪可厲聲喝止。他轉過身,臉朝賈德,笑容可掬的姿態已經消失了:
「醫生,如果你想耍花招,我會讓你領教一下想象不到的滋味。」
    賈德從他直視的目光中,明白他是會說到做到的。生命被套上了繩索,已經是人為
刀殂,我為魚肉了。他強裝憤懣地說:「你想幹什麼,請便。直到剛才,我才知道安娜
是你的妻子。」
    「這可能是真的。」安吉利說,「他……」
    迪瑪可根本不理睬安吉利的話,追問:「這三個星期來,你跟我妻子談過哪些事?」
    終於找到了最重要的事實真相。當賈德看見屋頂那尊青銅雄雞時,最後一絲迷惑不
解消失了。安娜沒有害他,她也是受害者。她嫁給了一個正在飛黃騰達的大建築公司的
老闆,卻不知道此公的廬山真面目。此後,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引起她的懷疑,覺
得丈夫並非原來想象的那樣,而是參預了某種黑暗可怕的勾當,無人可訴衷腸,她便去
找心理分析專家,一個陌生人,想尋求幫助。然而,在賈德的辦公室裡,妻子對丈的基
本忠誠感,卻阻止著她說出心中的恐懼不安。
    「沒談什麼。」賈德平靜地說,「你妻子不肯告訴我她有什麼煩惱的事。」
    迪瑪可兩只黑眼睛盯住賈德,在試探,在掂量:「你會交代出一些更有意義的事
的。」
    當迪瑪可得悉妻子,一個大家族的頭頭的妻子,去找精神心理分析家時,一定驚慌
失措,難怪他要殺人,難怪他要拿到安娜的錄音檔案。
    「她只說有件事讓她不愉快,但又不肯說出來。」
    「這些話十秒鐘就講完了。」迪瑪可說,「她呆在你的辦公室內,我每分鐘都有記
載。其他時間還講了些什麼?她一定告訴你我是什麼人。」
    「她說你擁有一家建築公司。」
    迪瑪可冷酷地打量著他。賈德覺得額頭上沁出了豆粒大的汗珠。
    「我一直在攻讀心理分析學,醫生,病人心裡有什麼,嘴上就講什麼。」
    「那僅僅是治療的一部分。」賈德實事求是地說,「在勃雷克太太——迪瑪可太太
身上,我沒有取得進展,我原打算不給她看病了。」
    「可是你沒這樣做。」
    「沒有必要了,因為星期五她來看病時,告訴我,她要去歐洲了。」
    「安娜改變主意了,不想去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賈德看著他,這次是真的不明白了:「不知道。」
    「都因為你,醫生。」
    賈德心中一跳,小心翼翼地不讓情緒波動從話音中流露出來:「我不明白。」
    「你很明白。昨晚,我和安娜談了一次。她認為同我結婚是一個錯誤,同我在一起
不再感到幸福,因為她覺得愛上了你。」迪瑪可壓低嗓門,幾乎像是夢中的囈語:「告
訴我,當你們單獨呆在你的辦公室的時候,當她躺在你的沙發上的時候,發生過什麼
事?」
    賈德強制住微妙複雜感情的衝擊,她的的確確喜歡自己!可是,這對雙方又有什麼
用呢?迪瑪可正盯著他,等他答覆。
    「沒發生過什麼事。如果你攻讀了心理分析學,你就會知道每一個女性病人,都會
經歷一段感情上的遷移,時刻都以為愛上了自己的醫生,這種感情遷移,很快就會消
失。」
    迪瑪可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賈德,黑眼珠在試探賈德的目光。
    「你怎麼會知道她來找我看病?」賈德以毫不在意的口吻問道。
    迪瑪可打量他一陣,走到一張大書桌旁,掂起一把匕首形狀的小刀,刀口象保險刀
片一樣鋒利。「我手下有人看見她進了那幢大樓。樓裡有不少兒科醫生,開始還以為安
娜想先不告訴我,然後再讓我吃一驚。他們跟著她,卻來到了你的辦公室,這的確叫人
大吃一驚。他們發現她去找一個精神病醫生,迪瑪可的妻子去把我的私事透露給一個精
神病醫生。」
    「我對你說過了,她沒有……」
    迪瑪可的聲音變得溫和了:「家族的執行委員會開了一個會,他們投票讓我殺掉她,
就象殺掉任何一個叛徒一樣。」他在書房裡來回踱步,那姿態使賈德想起一只關在籠子
裡的兇猛的野獸。「可是,他們不把我當成一個農民士兵那樣隨便發號施令,我是迪瑪
可,是首領,是頭。我答應他們,如果安娜把我們的事講出去了,我就殺掉同她談話的
人,就用我這雙手。」
    他舉起一對拳頭,一把攥著那把鋒利的匕首:「此人就是你,醫生。」
    迪瑪可一邊說,一邊圍著賈德兜圈子。每當他轉到賈德身後時,賈德便不由自主地
全身收縮。
    「你搞錯了……」賈德開始辯解。
    「沒錯。你知道是誰搞錯了嗎?是安娜。」
    迪瑪可上上下下打量著賈德,實在感到不可理解,說:「她怎麼會認為你比我強
呢?」
    兩兄弟在竊笑。
    「你算個什麼?一文不值。只不過是一個懦夫傻瓜,每天去辦公室,掙個——多少?
三萬美金一年?五萬?十萬?還沒我一個星期賺得多。」迪瑪可越來越激動,偽善的面
具飛快地一層一層剝落,粗聲粗氣地吼叫著,惡習丑態暴露無遺,扭歪了那英俊的五官。
安娜只看見此人的外表,賈德卻看穿了他行兇殺人的真面目,看到了赤裸裸的真臉。
    「你們兩個可熱乎了!」
    「沒那事。」賈德說。
    迪瑪可兩眼迸著火光,注視著賈德:「她對你說來,算不了什麼?」
    「已經告訴你了,只不過是個病人。」
    「好吧,」迪瑪可最後說道,「你親口告訴她。」
    「告訴她什麼?」
    「告訴她,你一點也不愛她。我去把她帶到這兒來,讓你單獨同她在一起,講給她
聽。」
    賈德的脈搏激烈跳蕩,這是個機會,可以救自己,也可以救安娜。
    迪瑪可手一揮,三個幫兇全部退到外面門廳。他轉過身,又戴上了偽善的面具,臉
上掛著溫柔和藹的笑容:「只要安娜什麼內情也不知道,她就會保住命。你去說服她,
讓她同我一道去歐洲。」
    賈德突然感到唇焦舌燥,說不出話來。
    迪瑪可的眼裡閃爍著得意忘形的光。
    賈德明白這是為什麼:他全然不把自己的對手放在眼裡。
    這可是命運的安排呀!
    迪瑪可並非高明的棋師,可他精明狡詐,知道手中有一張王牌,可以打得賈德無招
架之力。這張牌就是安娜。不論賈德是進是退,安娜總是逃脫不了險境。如果勸她跟迪
瑪可一道去歐洲,她性命也是朝不保夕。迪瑪可說饒她一命的話不可信,他那個大家族
的人也不會答應。到了歐洲,他會安排一次「車禍」的。如果讓安娜留下,一旦她發現
賈德會出事,那她一定要竭力干預阻擋,結果將提前她的死期。已經山窮水盡,無路可
逃了,只能兩個陷阱任選一個往裡跳。
    安娜已經從二樓臥室的窗口看見了賈德和安吉利的到來。起初,她高興了一陣,以
為賈德來接她了,要把她從火炕裡救出去;結果,只見安吉利掏出槍,把賈德押進屋子。
    最後兩天裡,她才真正看清丈夫的真面目。以前,她只不過有一點點懷疑,很難相
信是真的,盡量把它忘卻。
    事情的開始還是在幾個月之前。
    有次,她去曼哈頓看戲,因為戲的主要演員喝醉了酒,第二場才演了一半就把幕布
拉下了。她回家的時間便提前了。迪瑪可曾告訴她要在家裡開一個業務上的會。在她回
來之前,會本來是可以結束的,可沒料到她會提早回家。她回來時,會正在繼續。她丈
夫大吃一驚,忙去關書房的門。可是安娜已聽見有人在生氣地喊叫什麼「我主張今晚敲
掉工廠,把那些雜種們一次就收拾乾淨!」一屋子生人,滿嘴淫詞穢語,冷酷無情的外
表,再加上丈夫看見自己時驚慌失措的表情,使得安娜心神不安,憂心忡忡。
    任憑迪瑪可再三解釋,她不加詢問反駁,因為這事來得突然,無法解脫,只希望丈
夫的辯解是事實。
    結婚半年以來,他一直是個溫柔、會體貼人的丈夫;雖然有時也發脾氣,但總是很
快就克制住了。
    這次邂逅相遇的事過去了。
    有一次,她聽到電話鈴響,便拿起聽筒,卻聽見丈夫正通過長途電話同別人談話,
說道:「今晚要接一船貨,你得派人去對付那個警衛,此人不是我們的人。」
    她放下電話,全身發抖。「接一船貨」……「對付警衛」……這是不祥之兆,不過,
也許是商業上的習語行話,並無惡意,她小心謹慎,裝出漫不經心的樣子,隨意問問丈
夫關於他做買賣的事。他好象變成一個外人,築起一堵銅牆,讓她少管閒事,把注意力
放到料理家務上。於是,他們二人大吵一場。第二天晚上,他送給她一副非常昂貴的項
鍊,甜言蜜語地賠禮道歉。
    一個月後,又出了第三件事。
    清晨四點鐘,安娜被「砰」地一聲關門的響聲驚醒。她輕輕地穿上睡袍,悄悄地走
下樓,想看個究竟。書房裡傳來說話聲,聲音越來越高,是在爭論什麼事情。她朝書房
門走去,看見迪瑪可正對著六個不認識的人說話。她趕緊煞住步子,擔心他因為被打擾
而發火,她又不聲不響地回到樓上,鑽進被子裡。第二天一早吃早飯時,她問他睡得好
不好。
    「香極了,十點鐘一睡著,就再沒有睜開過眼皮。」
    這時,安娜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不妙。是什麼樣的危險,有多麼嚴重,她說不上傑,
只知道丈夫在撒謊,其原因深不可測,無法探究。他在做什麼樣的生意買賣,要偷偷摸
摸,躲躲藏藏,半夜三更跟一幫看上去象強盜惡棍的人打交道?在迪瑪可面前,她不敢
再提此事,惶恐不安開始滋長,又找不到一個人可以暢抒衷腸,講講心裡的話。又過了
幾天,迪瑪可夫婦所屬的一個鄉間俱樂部的宴會上,人提起一名叫賈德﹒史蒂文斯的心
理分析學家,對此人的醫術推崇備致,稱讚不已。
    「他是心理學家中的佼佼者,一位出類拔萃的醫生,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嗎?儀表堂
堂,迷人極了,可是他一心撲在事業上,枉生了一副俊模樣。」
    安娜記下了這位名醫的姓名,第二天就去登門拜訪。
    與賈德的第一次會面就造成了她生活中的大動盪。她覺得自已被拖進了感情上的大
漩渦,叫她心驚膽顫。在賈德面前,她心慌意亂,幾乎說不出話來,好象自己成了一個
中學女學生,希望下次別再來這兒丟丑出洋相。她接著又去了一次,想證明這種感情上
的變化只不過是一種偶然的「事故」。結果,適得其反,感情反應更強烈。
    她一向以自己有理智、很現實而自豪,沒想到現在一舉一動竟像一個初次墮入情網
的十七歲的姑娘。她很難啟齒同賈德談丈夫的事情,便閒扯其他的事。每一次見面,都
會加深她對這位敏感熱情陌生人的愛。
    她明白這一切都是徒勞無用的,因為不可能同迪瑪可離婚。她認為自己心靈中一定
有可怕的污點,不然怎麼會結婚才半年,馬上又愛上了另一個男人?她決定再不見他,
這樣或許會好一點。
    以後,一連串的事發生了。
    先是卡洛爾被殺,接著賈德被車撞了。從報上她獲悉,當莫迪的屍體在五星倉庫被
發現時,賈德在場。這倉庫的名字,她以前見過,寫在一張發票單的上角,發票放在迪
瑪可的書桌上。
    可怕的疑團在她心頭升起。
    似乎難以相信迪瑪可會介入這些恐怖事件中,但是……她好象陷入一場無法逃脫的
惡夢。她無法把心中的惶恐告訴賈德,也不敢同迪瑪可談這些事。她讓自己相信自己的
懷疑是無根據的,因為迪瑪可壓根兒就不知道有賈德這個人。
    兩天前,迪瑪可走進她的臥室,盤問她去拜訪賈德的事。她開始還很惱火,他竟在
跟蹤盯梢她,但馬上又變得惶恐不安。瞧見那張氣得齜牙咧嘴的臉,她明白他什麼事都
幹得出來,直至殺人。
    在盤問中,安娜犯了一個大錯誤,讓他知道了自己對賈德的感情。
    迪瑪可兩眼發黑,死勁搖頭,似乎想以此來擺脫這沉重的一擊。等到迪瑪可離開了
臥室,只剩下安娜一個人時,她才意識到賈德的處境危險,同時也感到自己不能沒有他。
於是,她告訴迪瑪可,她不準備去歐洲了。
    現在,賈德也來了,就在這幢房子裡。由於她的緣故,他的生命危在旦夕。
    臥室的門開了,迪瑪可走進來,停住打量了她一下,說:「你有客人。」

    她走進書房,身著黃色的裙衫,油亮的黑髮披在肩頭,蒼白的臉頰上浮著憂慮的神
色,然而一舉一動都顯得冷靜沉著。她發現只有賈德一個人留在書房。
    「你好,史蒂文斯醫生。迪瑪可說你來了。」
    賈德覺得兩個人是在玩字謎游戲,話中套話,觀眾是不共戴天的敵人。憑直覺,他
知道安娜已經心中有數,已經把她的一切托付給他,準備按他講的去做。
    他只能盡量讓她能多活兩天。如果安娜拒絕去歐洲,迪瑪可肯定會在這兒殺掉她。
    他猶豫不決,小心翼翼地斟酌詞句,每一個字都可能變成危險的炸彈。
    「迪瑪可太太,你丈夫很不安,因為你改變了主意,不肯隨他一道去歐洲。」
    安娜等著,聽著,掂量每一個字的含義。
    「我也感到不安。我以為你還是去為好。」賈德提高嗓門說。
    安娜打量著賈德的臉,想從他的眼神中理解他的真意。
    她說:「如果我拒絕去呢?如果我出走離開他呢?」
    賈德慌了,忙說道:「那可千萬使不得!」她如果真這麼干,她就別想活著走出這
幢房子。他故意地說:「迪瑪可太太,你丈夫誤會了,以為你愛上了我。」
    她張開嘴剛要說話,賈德馬上接下去:「我做了一番解釋,告訴他這是心理分析治
療過程中的一個階段,是正常的現象。這種感情的轉移,每一個病人都會經歷的。」
    她明白了他的暗示,說:「我懂了。恐怕當初我就不該去找你,干了這麼件蠢事。
我應該設法解決自己的苦惱。」
    她的眼睛在告訴他心裡的話,在表示自己的歉意,悔不該把他拖入險境。
    她又接道:「我仔細考慮過了,在歐洲度假,休息一下,或許有點好處。」
    賈德舒了一口氣,放心了。她已經明白了。
    可是,她自己的危險,賈德無法警告她。也許她已經知道了?即使知道,她又有什
麼辦法呢?在安娜旁邊,穿過窗欞,可以看見林邊的幾株大樹。她說過,她曾在樹林裡
長時間地散步;要逃,路是熟的。只要他倆能進到樹林裡……他壓低嗓門,急迫地說:
「安娜……」
    「話談完了嗎?」
    賈德轉過身,只見迪瑪可已經悄悄地進來,後面跟著安吉利,還有那兩個大漢。
    安娜對丈夫說:「是的。史蒂文斯醫生認為我應該隨你去歐洲,我打算聽取他的意
見。」
    迪瑪可笑了,看了看賈德,說:「我早就知道你能說服她,醫生。」
    他取得了全勝,容光煥發,臉上閃著得意洋洋的光,使他顯得具有迷人的魅力。似
乎他內在的能量和本事可以隨意調遣,化惡為善,明明是陰險、卑劣,看上去卻溫柔、
迷人,無法抵擋。難怪安娜會上當受騙,就是賈德自己,此時此刻,也很難相信這位和
藹可親、彬彬有禮的美男子,竟是一個冷酷無情、心理變態的殺人犯。
    迪瑪可對安娜說:「親愛的,明天一早,我們就動身。你還是趕快上樓去收拾一下
行李吧。」
    安娜猶豫了。她不願把賈德一個人留給這幫傢伙。「我,我……」她無可奈何地看
著賈德。
    賈德點點頭,暗示她放心。
    「那就這樣了。」安娜伸出手,說,「再見,史蒂文斯醫生。」
    賈德握住她的手:「再見。」
    這一次,的確是告別了,無路可選擇。她轉過身,對其他人點點頭,走出書房。迪
瑪可目送安娜離去。「她漂亮嗎?」說這話時,他臉上現出一種奇異的神情,是愛?是
占有欲?還是別的什麼?也許後悔,對即將下毒手殺她表示惋惜。
    「她全蒙在鼓裡,」賈德說,「為什麼要把她扯進去?放開她吧。」
    迪瑪可臉色驟變,迷人的表情消失了,房間裡充滿了仇恨,迪瑪可和賈德兩從彼此
心照不宣。迪瑪可臉上現出歡喜若狂的神色,說:「走吧,醫生。」
    賈德環顧四周,尋找逃跑的機會。迪瑪可肯定不想在自己家裡殺他,機不可失,時
不再來。兩條大漢貪婪地盯著他,巴不得他有所行動,安吉利站在窗邊,手摸著槍套。

    「我不會在這兒收拾你的。」迪瑪可輕言細語地說,「你是非死不可了,不過我想
按我的辦法來結果你。」
    他把賈德往房門搡,其他人步步緊逼,一起往門後走去。

    安娜走到樓上廳房時,停下了,注視下面大廳裡的動靜。她看見賈德同其他人往前
門走去,便趕緊閃到一邊,沖進臥室,停在窗口窺探,只見那幾個人正要把賈德推進安
吉利的汽車。
    安娜順手抓起電話,撥總機號碼,好象等了很久很久,才聽到接線員的回答。
    「接線員,接警察局!快,有緊急情況!」
    一只男人的大手伸過來,按住了聽筒。安娜驚叫一聲,轉過身來,只見尼卡站在面
前,對著她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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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網友艾衣人錄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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