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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田一探案集系列
    白 與 黑

    第11章 疑雲四起 第12章 詭譎的證言
    第13章 漂亮出擊 第14章 秘密證人
    第15章 逮捕疑兇 第16章 鬥智戰場
    第17章 魔爪再現 第18章 大人物現身
    第19章 最後一擊 第20章 終曲


    【第11章 疑雲四起】                 夫妻失和   早上七點到八點的這一段時間,“日出社區”的主要通道上熙來攘往,通勤的 人潮絡繹不絕。   其中有一些人挺直胸膛迎接嶄新的一天,但是大部分人都是一副睡眼惺松、委 靡不振的模樣。   到了星期天,整個景況且為之一變。早上七點左右,“日出社區”的男人們大 都還沉醉在美夢中。   不過也有例外的,像宮本玉樹的父親——宮本寅吉負責經堂某家電影院,星期 天早上反而比平常更早去上班。   “混蛋!一點都不瞭解丈夫的辛苦……”   宮本寅吉從剛才就一面叨念,一面在陰暗的廚房裡準備早餐。   在大阪出生的宮本寅吉對“吃”很講究,一大早如果沒有吃到熱騰騰的米飯, 就會覺得沒吃過早餐一樣。   最近他們夫妻倆吵架,妻子加奈子就算醒了,也會故意鬧彆扭,不起床當服務 生,她不太會做菜,近來還用速食料理“敷衍了事”,宮本寅吉為此感到憤憤不平 。   他是個喜歡美食的男人,站在廚房拿菜刀的情形愈來愈多見。冬天的時候,宮 本寅吉會買河豚回來打打牙祭,他對吃河豚至今還沒中過毒感到很自豪,但是加奈 子與官本玉樹連碰都不敢碰。   除了食物之外,宮本寅吉對其他方面都很節儉;他連燈都捨不得開,就這麼站 在陰暗的廚房裡準備自己的早餐。   他的身高不到一百六十公分,體重卻超過六十公斤,有個外號叫“屏風”。   儘管宮本寅吉不是很講究穿著,但他在廚房工作時會在浴衣上面加一件黃八丈 的棉袍,看起來十分乾淨清爽,只是……左頰有可疑的血腫抓痕。   “玉樹、玉樹,快點起床!你要睡到什麼時候?”   他嘴裡發著牢騷,卻不是真心要叫宮本玉樹起床幫忙。   宮本寅吉喜愛拈花惹草,才會讓人從上野貶到經堂來,自此之後,他身為丈夫 與父親的權威一落千丈。   他們夫妻之間的冷戰愈演愈烈,這都是被那封內容陰毒的怪信所害。   宮本寅吉上個星期二(十月二十五日)收到怪信,收信者是經堂電影院,可見 寄信人十分小心,不想讓加奈子發現這封信並將它撕毀。   這封怪信後來交由警方調查,信封上寄出的日期是十月十四日,雖然同在世田 谷區,可是卻花了十幾天的時間才收到,好像是因為郵差延誤的緣故。   “日出社區”在十月十日晚上發生殺人案件,第二天(十月十一日)老闆娘的 屍體才被發現。幾天後,一封充滿惡意的怪信再次射向好色卻個性善良的電影院經 理——宮本寅吉。   十月二十五日早上十一點左右,宮本寅吉在極樂電影院辦公室毫不在意地剪開 信封,當他看到裡面是一封貼滿印刷字體的信時,不禁訝異地瞪大眼睛。   信封裡的信紙皺皺的,或貼在紙上的印刷字體大小不。,讓人看得很吃力。官 本寅吉看完整封信的內容之後,整張臉都脹紅了。   他急忙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塑膠容器,從中取出一顆銀色藥丸放進嘴裡;他一直 是清涼劑的愛用者,清涼劑可以讓他的心情恢復平靜。   宮本寅吉再看一次怪信的內容,越看越生氣,一股怒氣如火如荼地在肚子裡翻 騰。他把怪信放進口袋裡,二話不說就衝出極樂電影院,攔了一輛計程車回家。   當時“日出社區”第十五號大樓一五一八室的廚房裡,加奈子和宮本玉樹兩人 一起坐在早餐桌上。   加奈子看見丈夫怒氣沖沖地回家,感到相當驚訝,她一站起來,宮本寅吉立刻 一巴掌甩在她臉上。   這對夫妻一激動就會用大阪腔說話,聽起來較誇張、震撼人心,使他們激烈的 爭吵增加一種意外的趣味性。   “你莫名其妙地打我幹什麼?”   “混蛋!你竟然丟我的臉!”   “你在講什麼?我怎麼丟你的臉了?”   “你還敢說!你說過:‘我跟水島老師只是畫迷與畫家的關係,因為我從少女 時代就是他的畫迷,我們之間的交往僅只於此,沒有什麼引人非議的關係,兩人的 交往非常清白……’”“我是說過這種話,有什麼不對嗎?”   “你還敢說!好,我跟你拼了!”   “哇啊!殺人啦!”   夫婦吵架的時候,如果將丈夫比喻為狼,那麼妻子就是貓了。狼有利牙,但貓 除了利牙之外,還有利爪這項武器。   “你……”   他把加奈子壓倒在餐桌上,用力拉扯著頭髮。   突然間,宮本寅吉的左頰感到一陣灼熱的刺痛,個禁往後一退,只見左頰立刻 滲出血絲。   “好!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容忍,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宮本寅吉左手按壓住流血的臉頰,佈滿血絲的雙眼往廚房的方向張望;廚房裡 面當然有刀,只見宮本寅吉衝過去抓起切生魚片的菜刀。   “老公,你真的要殺我?”   “當然要殺,我不能讓你這賤女人活在世上!”   “啊……救命啊!”   “爸爸,住手啦!你這樣太過分了!”   原本跑到陽台避難的官本玉樹,此刻也發現父親的臉色和平常不同。   “警察先生,快來!我爸爸要殺我媽媽……”   自從發生兇殺案之後,“日出社區”四處都有警察嚴密地監視。   志村刑警聽到官本玉樹的求救聲,立刻衝過來擔任和事佬。   一場激烈的戰鬥結束後,宮本寅吉和加奈子還是瞪著對方。   “打得很精彩嘛!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爸爸,你別亂動,我幫你塗紅藥水。”   志村刑警的出現讓它本玉樹放心不少,她從陽台上奔進來幫父親上藥。   “不用、不用啦!”   “不行,萬一細菌從傷口跑進去怎麼辦?”   “沒錯!你還是照王樹說的去做,要是細菌跑進去就完啦!對了,夫人。”   “什麼事?”   加奈子垂頭喪氣地站在廚房一隅。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哪知道是怎麼回事,他回來二話不說就打我,簡直像個瘋子!”   “你這臭婆娘在胡說什麼?”   “好啦!你不可以使用暴力……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還問我怎麼回事!警察先生,任何人收到這種信都會生氣的。”   志村刑警看到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封信,眼睛立刻閃閃發亮。   這已經是志村刑警第四次(其中一次只看到一小張紙片)看到怪信,信的內容 如下:東西、東西……   街上只有這個做丈夫的不知道這件事情!其實住在本社區第十五號大樓宮本寅 吉的夫人,也就是加奈子這位肉彈美女,從年輕的時候就是畫家水島港三的畫迷, 如今兩人能夠住在同一社區裡,真是如了她的心願。   如果加奈子像一般畫迷稱呼水島港三“老師”倒還好,可是她卻叫他“親愛的 ”。水島浩三這個人從以前就是出了名的色魔,老是愛占畫迷便宜,自然不會輕易 放過她。   於是,水島浩三藉口要她當模特兒,兩人關在同一個房間,上演著赤裸、養眼 的場面;這個月十日的晚上,他們甚至在某個地方發生關係,兩人之間進出火辣辣 的熱情。他們兩人到底在哪裡見面呢?這個問題還是去問他們倆吧!   志村刑警看完信,檢查信封上的郵戳後,蹙起眉頭問:“你什麼時候收到這封 信?”   “就是今天啊!剛剛才收到。”   “別開玩笑了,信封上的郵戳證明這封信是十四日投遞的,今天是二十五日, 難道這封信花了十多天才寄到?”   宮本寅吉一聽,馬上看看郵戳說:“真奇怪!警察先生,這封信確實是今天才 收到的,不然你可以去問我們電影院的事務員。”   “是因為最近郵件經常延遲的緣故嗎?你太太知道這封信的事情嗎?”   “我還沒跟她說,因為我氣得不得了……”   “你連理由都不說就打人啊!這就是你不對了,被你太太抓得傷痕纍纍也是自 作自受了。夫人,請你看看這封信。”   大塊頭的加條子從志村刑警的手上接過信,默默地看著。   過了一會兒,她抬起眼睛尖聲叫道:“老公!這麼荒唐的事你也相信?”   “難道這上面的事情都是假的嗎?”   “沒錯,信上說的根本就是謊話!”   加奈子又看了一眼怪信,說:“這個月十日,也就是‘蒲公英’老闆娘被殺的 那天晚上,我和阿峰去了新橋舞蹈場不是嗎?”   “啊哈哈!宮本先生,我們已經調查過水島先生十日晚上的行動,他絕對不可 能跟夫人去幽會。”   “水島先生那天晚上在哪裡?”   宮本玉樹一邊幫父親擦藥,一邊露出挑釁的眼神看著志村刑警。   “那天晚上水島先生有個插畫家聚會,他在虎之門的紅葉館料理店。”   “警察先生,這是真的嗎?”   宮本玉樹從母親手上拿過那封信後,專心看著信的內容。   “玉樹,你認為信上說的事情是真的嗎?”   “不,水島老師對‘蒲公英’的老闆娘不是很感興趣嗎?我只是在想他的不在 場證明是不是真的。”   “我們已經查證過水島先生的不在場證明。他是某插畫家聯盟的幹事,那天晚 上有一個會員出畫冊,他們在紅葉館舉辦出版紀念會。聚會從六點半左右開始,十 點結束;然後水島先生又跟其他三位幹事去銀座喝酒,大約喝到十二點左右,他從 新宿搭小田急線回來,一直到S車站都有人陪著他,而且跟他在一起的人說,水島 先生在S車站下車時大約是十二點五十分。宮本小姐,你還有什麼疑問嗎?”   “沒有。”   宮本玉樹把怪信交還給志村刑警,內心仍覺得不服氣,暗自在心裡揣想著:( 警方以“蒲公英”老闆娘被殺害的時間——十點前後為基準來調查相關人的不在場 證明,雖然水島先生在這段時間內有不在場證明,可是怪信裡所指的事倩又如何呢 ?)虎之門就在新橋附近,舞蹈場也在新橋,就算他偷溜出來三十分也不會被人發 現。而且那晚與加奈子在一起的阿峰,只是個在上野開美容院的女人,並不是加奈 子的好朋友。   (那天晚上媽媽確實洗過澡才回來……)宮本玉樹外表看起來善良、單純,可 是一遇到這種事情,她的腦瓜轉得特別快。她低頭看著地面,沒有把這個想法講出 來;而宮本寅吉的個性比宮本玉樹還善良的,他完全被加奈子的話騙了。   “加奈子,誰會寄這種信……你有跟人結怨嗎?”   “爸爸,這件事沒什麼了不起啦!”   宮本玉樹接著說:“警察先生,京美和順子也都有接到這種怪信,對不對?”                 破鏡重圓   經過一番折騰,宮本寅吉終於將星期天(十月三十日)的早餐煮好了。   他盛滿一大碗飯,又裝了好幾碗味噌湯,開始滿足他旺盛的食慾。   放在手邊的手錶顯示現在的時間是八點半。宮本寅吉雖然是電影院的經理,可 是他必須在戲院開門前到達。   官本寅吉故意把碗弄得匡啷作響,並發出咳嗽聲。儘管他做了許多“小動作” ,但室內除了碗筷碰撞聲之外,依然一片靜寂。   他迅速扒光了三碗飯,將整張餐桌弄得一團亂之後,走進房間叫道:“加奈子 ,餐桌讓你收拾。”   加奈子把臉埋在棉被裡面,沒有回答。   在陰暗的房間裡,棉被下隱約露出人體的形狀,宮本寅吉的情慾突然被挑動起 來。   自從他和加奈子接到怪信後,兩人就互不理睬。   “笨蛋!”   “好啦、好啦!”   “不要,玉樹在隔壁……”   “好嘛!親一下就好。”   “我一大早有口臭,不要啦!”   “你吃這個!”   宮本寅吉將自己愛用的清涼劑放在加奈子的口中,接著便將被子蓋到頭上,說 話聲音也變小了。   突然間,隔壁房間傳來有人起床的聲響,接著又聽到粗魯的開門聲,以及走下 水泥樓梯的拖鞋聲。   “啊!”   宮本寅吉從被子裡探出頭來,整張臉紅通通的。   “你看!被玉樹聽到了吧!”   “沒關係啦!她很知趣的。”   加奈子雙手環著宮本寅吉的脖子,嬌聲說道:“老公,原諒我吧!”   “什麼事?”   “你一直欺負我。”   “被欺負的人是我耶!”   “我有件事情要向你道歉。”   “那種事情無所謂啦!再來一下……”   “等一下啦!”   加奈子按住丈夫蠢蠢欲動的雙手說:“有件事情我必須對你坦白,說完我們再 開始。”   宮本寅吉驚訝地看著加奈子的臉說:“是關於水島的事嗎?”   “我真是笨,差點就跟他做了壞事。”   “那麼就是還沒做錯事嘍?”   “討厭!你以為我又做了什麼壞事啦?”   “哇……好痛!你幹什麼?”   “誰教你講那種話。”   “那你還是清白的嘍?”   “嗯,我現在想起來還真是有點怕呢!我認為是那個人救了我。”   “誰?”   “橡果先生。”   “‘橡果先生’是誰?”   “你不知道啊!就是失蹤的須籐先生。”   “為什麼叫他‘橡果先生’?”   “因為他長得胖又圓滾滾的,所以才有個外號叫‘橡果’,玉樹就老說他是‘ 橡果先生’。”   “他不是殺害‘蒲公英’老闆娘的重要嫌疑犯嗎?”   “是啊!”   “加奈子,你說他救了你是什麼意思?”   加奈子把臉緊貼在宮本寅吉厚實的胸膛說:“事情是這樣的。那天晚上我跟阿 峰去新橋舞蹈場,其實是水島先生唆使的,他要我半途偷溜出劇場,去鳥森的田村 家。”   “鳥森就在虎之門附近。”   “是的,他要我八點鐘過去,還給我田村家的詳細地圖與電話號碼。”   “然後呢?”   “我在七點半左右偷溜出舞蹈場。當時新派的花柳和水谷在演‘繪島’,演到 一半的時候,我騙阿峰說我不太舒服,要去走廊休息。”   “連阿峰都跟你合謀啊?”   “那個人哪能相信!而且水島先生說欺敵就要先從朋友開始。”   “水島這傢伙真爛!”   “我真笨,竟然會聽他的話……我七點半左右離開舞蹈場,想搭計程車直接過 去,可是卻一直叫不到車,即使叫到車,司機一聽到要去鳥森,也都跑掉了。”   “說的是也,因為舞蹈場距離鳥森太近了。”   “是啊!因此我跑到銀座,來到山葉大樓附近時,突然有人在後面喊著:‘太 太、太太’。”   “是誰在喊呢?”   “是橡果先生。”   “須籐達雄?”   這時,加奈子撒嬌地用自己的腳去纏住丈夫的腳。   “老公……你想不想聽我說當時的心情?”   “嗯,我聽。”   “我當時想要報復你,因為你曾經外遇過,我才會接受水島先生的引誘,不料 卻遇到須籐先生……如果我真的去鳥森跟水島先生見面,將會沒臉再見你;因此在 那裡遇見須籐先生,真可說是神在幫我。話說回來,當時我真的嚇了一跳,尤其當 我知道叫我的人是住同一社區的人時……”   “就是啊!難得有‘舞蹈場’這個不在場證明,卻又被熟人碰到。”   “嗯,我雖然想報復你,卻又覺得對不起你,心裡一直猶豫不決。”   “可是你會跟水島相約見面,表示你很喜歡那個男人吧?”   “笨蛋!我又不是小女生,哪會喜歡那種陰陽怪氣的人。”   “這麼說,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報復我嘍?”   此刻,加奈子把丈夫的身體纏得更緊了,嬌嗔道:“對啊!你要記住,如果下 次你再有外遇,我可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喲!”   “哇!好可怕哦!”   宮本寅吉並不是真的害怕,反而感到非常滿足。他愛撫著加奈子豐腴的身體說 :“加奈子,當時你看見須籐先生,有跟他談話嗎?”   “這一點使我良心深受責備,因為我沒把這件事告訴警察。”   宮本寅吉一臉吃驚地看著加奈子說:“難道須籐先生與這次的兇殺案有關?”   “老公,前天的報紙不是登出怪信的事情,說這個社區有怪信橫行嗎?我現在 想來,須籐先生那天晚上說的可能就是這件事情。”   “玉樹也說順子和京美也有收到怪信,順子就是須籐先生的太太。”   “我把這件事情詳細說給你聽,到時你就會知道我有沒有紅杏出牆了。”   “說吧!嗯……我就這樣弄好了!”   “討厭!呵呵……你認真點聽啦!”   “我認真得不得了!你說吧?”   加奈子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好,須籐先生當時已經喝醉,我心想不得了,竟 然在這兒遇到熟人,本想不打招呼就逃走,可是他卻不放我走,還把我拉到咖啡廳 ……”   寅吉疼惜地撫摸著妻子豐滿的身體說:“你正要去幽會,卻又被別的男人拉進 咖啡廳,一定覺得很難過吧!”   “嗯,應該說是很害怕,我覺得在那裡遇到須籐先生,是神在告訴我不可以去 見水島先生。”   “沒錯!就是這樣!後來怎麼了?”   “我正在猜須籐先生拉我到咖啡廳做什麼,不料他竟然對我說:‘夫人,當丈 夫知道老婆另外有男人的時候,應該採取什麼態度才好呢?’”“難道他太太真的 有外遇?”   “嗯,他就是因為收到某人的信才知道的。他說:‘社區裡似乎有人專門挖掘 別人的秘密,並以寫這種中傷人的信為樂趣,我認為蒲公英的老闆娘很可疑,我想 問問夫人的看法……’”“所以那天晚上須籐先生才會到‘蒲公英’洋裁店叫罵? ”   “應該是吧!可是警察對怪信卻很保密,我還是看到報紙才感到害怕。不過老 公,那天晚上我還聽須籐先生提到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什麼事情?”   “當時我還替老闆娘辯護,說他認錯人了;還跟他說如果你們家有人收到那種 怪信,兇手一定另有其人,不會是老闆娘的。我以為要是我不小心附和的話,搞不 好他會跑去老闆娘那裡鬧……結果須籐先生想了一下,突然瞪著我的臉說:‘如果 不是老闆娘,那麼可能是另外一個人,說不定真的是他。’”“‘他’是指誰?”   “他說可能是跟他住同一棟樓三樓的水島先生。”   “水島……”   宮本寅吉的聲音有點發抖,他愛撫加奈子的手突然停住,說:“加奈子,須籐 先生這樣講有什麼根據嗎?”   “我問須籐先生,他說在接到那封怪信以前,就已經發現順子有別的男人了, 不過他倒是沒說那個男人是誰。他說有一次偷偷跟蹤順子和那個男人開車到橫濱, 兩人進了橫濱的旅館,須籐先生當時就繞著旅館四周等候,結果卻在那裡看到水島 。”   “水島也跟蹤須籐太太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須籐先生只說水島抱著素描本,看起來好像是來橫濱素描 ,而且水島好像比順子早一步到旅館,但也有可能是他來素描的時候碰巧看到順子 ,然後就寫了那種信……”   “你又怎麼回答?”   “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本來我想背叛你去跟別的男人幽會,結果這時候 他卻問我:‘夫人,當丈夫知道老婆另外有男人的時候,應該採取什麼態度才好呢 ?’再怎麼有膽量的女人,聽到這種話能不膽戰心驚嗎?”   “啊哈哈!的確。”   宮本寅吉的心情似乎越來越好了。   “隨你怎麼笑吧!不過,如果就老闆娘和水島來看,我認為水島比較像是會寄 那種怪信的人。”   “為什麼?不島會是那種人嗎?”   “我聽玉樹說水島想要追‘蒲公英’的老闆娘,這種男人不可能沒注意到住在 同一樓的順子,他有可能是被順子拒絕,才採取這種陰險的戰術。”   “對了,上次那封信也寫了色魔之類的……”   “我突然覺得水島這個男人很可怕。”   “於是你就跟須籐先生說水島比較可疑嗎?”   “我沒說,當時我根本沒心情給別人意見,須籐先生一直瞪著我看,我真想找 個洞鑽進去。”   “因為內疚嗎?”   “不只是這樣。我溜出舞蹈場是為了去見水島,既然要跟他見面,就得討他喜 歡,可是水島常說我的化妝方式太古板,因此我還先去廁所化了水島喜歡的妝。須 籐先生當然不知道這種事情,可是當他看著我的臉時,我就覺得十分不好意思。老 公,我就是這種笨女人,請你原諒我。”   “你都知道後悔了,我也沒什麼好說的,結果你就放水島鴿子了?”   “當時我還是給須籐先生一點意見,叫他不要太沒耐心,要仔細調查過再說。 我跟須籐先生分手的時候是八點十五分鐘左右,早就過了約定時間,於是我打電話 到田村家。”   “水島去了嗎?”   “沒有,他也找不到機會溜出來。不過他有打過兩次電話交代說,如果我來了 ,他就會從虎之門跑去,我心想正好,就說我這裡走不開,如果他下次再打電話來 ,就這樣告訴他。然後我掛斷電話,直接回舞蹈場。”   “阿峰有發現到異樣嗎?”   “那個人只要一看戲,根本不會注意到別人有什麼舉動。”   “這件事情你後來都沒跟水島說嗎?”   “我是想說,可是第二天就發生命案了,水島也被視為追求老闆娘的色狼之一 ,被警方找去偵訊,於是彼此就敬而遠之了。”   “他畫的老闆娘畫像,實在畫得不怎麼高明。”   “老公,你覺得那封怪信是誰寄的?”   “肯定不是老闆娘。”   “那也不是水島嘍!”   “你還有想到什麼嗎?”   “我想了很久,都想不出會是誰。而且一想到有人會知道那件事情。我就覺得 好可怕。”   “事情越來越詭異了,不過你那天晚上遇到須籐先生的事情,不跟警察講行嗎 ?如果須籐先生懷疑水島,可能會在離開‘蒲公英’之後轉而去找水島。”   “可是我不想去找警察,想跟你商量看看。我不是跟你提過金田一耕助這個人 嗎?”   “順子認識的那位私家偵探嗎?”   “他雖然是私家偵探,卻和警察也有關係。我想把這些事情跟他講,怎麼樣? ”   “你想怎麼做就去做。但他是私家偵探,可能要花錢吧?”   “不可以嗎?”   “花點錢沒關係,心情舒服才重要。”   官本寅吉對水島浩三的作為深惡痛絕,若能夠解決掉他,花多少錢都沒關係。   “那我今天就去拜託順子寫介紹信。老公,你真的會原諒我嗎?”   “今後你不能再有外遇的念頭,我也不會做出對不起你的事。”   “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   宮本寅吉緊緊地抱住加奈子,然後把被子拉到頭頂上。                  野餐   “我好無聊哦!”   宮本玉樹在“日出社區”的綠地區域漫步著,她受不了父母在一大早就“嘰哩 呱啦”的,於是跑出家門,但卻發現自己無處可去。   本來她想去把同住在第十五號大樓的姬野三太拉出來,可是一想到今天是星期 天,三太的父親是公務員,弟弟是中學生,此時一定還在睡覺。不過,她還是繞到 第十五號大樓南邊看看,只見三太房間陽台的窗簾還拉著。   “我好無聊啊!”   接著,玉樹繞到京美和岡部泰藏住的第十七號大樓南側,她知道京美的姨丈很 早起床,可是面對他,玉樹沒辦法講出一大早就得離開家的原因。   夏本謙作和他母親也住在第十七號大樓,他母親——民子有點小錢,教茶道、 花道只是為了消遣時間。   今天天氣很好,她繞過第十七號館南側,只見“不倒翁先生”正在陽台上迎著 晨光做早操。   “伯父,您好!”   玉樹向岡部泰藏打招呼。   “是玉樹啊!一大早去哪裡?”   “隨便走走而已,京美起床了嗎?”   “她正在準備早餐,要不要上來?”   岡部泰藏的心情很好,臉色十分紅潤。   “不了,伯父,請幫我向京美問好。”   玉樹正要離開時,由起子從隔著一個樓梯的四樓陽台上探頭說:“玉樹姊姊, 早啊!”   由起子穿著長袖子的和服,帶子高高地綁在胸前。   玉樹眨著眼睛說:“由起子,你穿得這麼正式要去哪裡?”   “阿姨要帶我去參加茶會。”。   由起子張開兩隻袖子回答時,夏本謙作穿著睡衣、含著牙刷探出臉問:“玉樹 ,你在幹什麼?”   “呵呵!”   “笑什麼?發生什麼事了嗎?”   “家裡太吵了,我待不下去……”   夏本謙作聽出玉樹話中的意思,表情沉重地說:“是嗎?你吃飯了嗎?”   “還沒。”   “你怎麼連早餐都沒吃就出來啦?”   岡部泰藏也睜圓眼睛說:“到我家來,一起吃塊麵包吧!”   “伯父,不用了!”   夏本謙作探出身體,往斜下方的陽台說:“我請玉樹吃早餐。玉樹,你先到太 郎池,我做三明治帶去給你吃。對了,伯父……”   “阿謙,什麼事?”   “請讓京美一起去吧!”   “啊哈哈!一大早就去野餐嗎?很好,京美,你過來這裡。”   京美一定聽到他們的對話了,可是卻一臉不高興地走到陽台說:“玉樹,你爸 媽又吵架啦?”   “不是啦!若是吵架還好……”   “京美,不要再說了。怎麼樣?你要不要一起到太郎池邊吃早餐呢?”   夏本謙作打岔地問。   京美露出一絲猶豫的神色。   “這……姨丈呢?”   “沒關係,你去吧!只要把我的早餐留下來就好了。”   “好吧!不過夏本,你今天不是要拍片嗎?”   “我的部分下午才拍,今天晚上要在太郎池出夜景。”   “哇!好棒哦!”   玉樹一掃先前的陰霾,興奮地說:“夏本也要拍嗎?”   “對了。玉樹,你去叫三太一起來吃三明治吧!他一定還在睡覺……”   玉樹從陽台下方喊了三太;便走到“日出社區”的斜坡,發現管理員根津伍市 坐在椎樹根那裡抽煙。   根津伍市靠在椎樹根,坐在一塊塑膠布上,嘴裡叼著一根PEACE,朝著天空吸 著。   玉樹經常看到根津伍市在這裡,所以知道他在幹什麼。   “根津先生,你帶喬出來散步啊?”   她一臉天真地歪著頭,走到根津伍市身邊坐下。   “嗯。”   根津伍市看了一眼玉樹,繼續忘情地抽著煙。   “喬在哪裡?”   “在那附近吧!”   根津伍市有些不耐煩,但是卻不像往常那般冷漠、嚴厲。   玉樹向四周張望著,只見喬正在即將完成的第二十號大樓的屋頂上,已經變成 一個黑點了。   “啊!在那裡!根津先生……”   “嗯?”   “喬為什麼不逃走?他喜歡待在籠裡嗎?”   “喬如果遇到同伴都會被欺負。”   “為什麼?”   “他被人類飼養的時候就已經脫離同伴了,就像人類離群索居一樣。”   “根津先生,你是說自己脫離人類嗎?”   “是啊!”   “不會啦!根津先生,像夏木就很感謝你,他常常說根津先生是個好人呢!”   “是嗎?”   “嗯,是你自己想太多了。”   根津伍市苦笑著,沒有回答。   “對不起,我太多嘴了。對了,喬有一次腳上綁著繃帶,是被同伴欺負嗎?”   根津伍市把煙蒂丟入水池裡,摹然起身看著玉樹說:“玉樹,你這個時候來這 裡做什麼?”   根津伍市沒有回答玉樹的問題,玉樹不在意,然而她也沒有針對根津伍市的問 題回答。   “根津先生,由起子要去參加茶會嗎?”   “你怎麼知道?”   “我剛才遇到她了。”   “在哪裡遇到?”   “剛才我經過第十七號大樓前面,由起子從夏本的房間探頭出來叫我。茶會在 哪裡舉行?”   “護國寺。”   一談到由起子,根津伍市的口氣就變得很沉重。   “好棒哦!我本來覺得茶會很無聊,不過能和那麼多穿著漂亮和服的在一起, 真好!由起子在茶道方面很行嗎?”   “哪有!她根本什麼都不懂。”   “她還是個孩子嘛!不過由起子很可愛,所以夏本跟他媽媽才會想帶她去。啊 !我真無聊……”   玉樹一說完便躺下去,可是她突然想到一件事,重新坐好說:“根津先生,你 剛才問我來這裡做什麼……我是跟大家約在這裡吃早餐。”   “‘大家’是指哪些人?”   “夏本、三太和京美都會來。夏本聽說我沒吃早餐就跑出來,很同情我,說要 帶三明治來這裡給我吃,他真體貼,而且又有教養。”   她突然感到一抹悲傷湧上心頭,急忙笑著掩飾道:“根津先生,你要不要參加 我們的三明治早餐會呢?一起來吧!”   “謝謝,我已經吃過早餐……我還是不要打擾你們,先走了。”   根津伍市吹著尖銳的口哨,他一拍手,喬立刻直線往下飛來,站在他的肩膀上 。   根津伍市拖著左腳慢慢地爬上坡時,正好與三太擦肩而過。   三太一看到根津伍市,表情有點驚訝,不過他馬上恢復神色,禮貌地點點頭後 ,一步步往玉樹這邊走來。   “玉樹,根津先生在這裡幹什麼?”   三太覺得在池畔吃早餐是很新鮮的感受,可是一看到根津伍市又覺得有點掃興 ,因此他一坐在根津伍市剛才坐的塑膠布上,便看著玉樹問。   “帶喬出來運動啊!三太,你沒帶東西來嗎?”   “我得帶東西來嗎?”   “真小器!那你打算吃夏本跟京美的嘍?”   “我又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而且我家的人都還在睡覺啊!”   “現在幾點了,你竟然還在睡覺。”   “快九點半了。今天是星期天,我老爸要到十點才會起來,他平常工作得那麼 辛苦,太可憐了,讓他多睡了一下才好。對了,玉樹!”   三太有點擔心地說:“你剛才和根津先生談些什麼?”   玉樹露出惡作劇的眼神,笑著說:“沒什麼啊!我本來想跟他說說你高明的推 理喔!”   “千萬別說!”   三太霎時滿臉通紅,他一激動起來,緊身牛仔褲好像快裂開似的。   “有什麼關係,你的推理很有趣啊!”   “笨蛋!那是我自己虛構的,你沒跟別人講吧?”   “講了也沒關係,那麼高明的推理不講出來給人家聽太可惜啦!”   “什麼高明的推理……”   三太突然想起一件事,肩膀用力一縮,接著說:“我剛才見到金田一耕助,他 還是一頭亂髮。”   “三太!你在哪裡遇到他的?”   “就在那邊,他往第十八號大樓的方向走去,應該是去‘橡果先生’的家吧? ”   “發生什麼事了?”   “現在就算發生什麼事也無所謂,都已經過了二十天……”   “是金田一先生自己一個人嗎?”   “對啊!他還是穿著皺皺的褲裙,頂著一頭亂髮。”   “只有他一個人就沒什麼事。如果有事,他應該會跟警官在一起才對。”   須籐順子昨天從百貨公司電話到綠丘公寓,結果金田一耕助不在家。於是她回 澀谷,在一家高級的中華料理餐廳吃飯,因為日疋恭助給了她一些錢,她忍不住想 奢侈一下。   七點左右,她從店裡打電話去綠丘公寓,金田一耕助仍舊還沒回去,於是須籐 順子放棄當天晚上去拜訪的計劃,並請管理員轉告金田一耕助說有急事找他。   金田一耕助現在來到“日出社區”,可能就是管理員把此事轉告他了。   “不過金田一先生來得真早,現在幾點?”   “快九點半……啊!糟糕!已經過了九點半!”   “我好餓哦!”   “到底是怎麼回事?竟然要在這裡吃早餐……”   “在哪裡吃都好,我現在是個缺食兒童,伙食組快點來呀!啊!來了、來了! ”   “他們兩人都帶著很大的籃子,還有熱水瓶……真是太感激了!”   “三太,你還真狗腿!”   他們倆正在高興之際,夏本謙作和京美已經疾步走下坡。   “對不起,我們來晚了,玉樹,你餓了吧?”   “我都快昏倒了。”   “啊哈哈!京美,快點!三太,你也來幫忙。”   夏本謙作正想把夾在腋下的野餐布舖上去時,突然看到地上的塑膠布。   “怎麼會有這塊塑膠布?”   “是管理員根津先生忘記帶走的,搞不好他是故意留給我們用的……那個根津 先生很奇怪,他吸煙的時候老是像個煙囪似的筆直朝天。”   “夏本,怎麼了?你在發什麼呆?”   “沒什麼……”   夏本謙作的表情有些奇怪,他像是要甩開噩夢似地用力搖搖頭,又恢復原來開 朗的笑容。   “開動吧!”   他打開籃子,拿出各式各樣的三明治。   “我的三明治是外表好看,裡面只有一點點。因為臨時決定,來不及準備。”   “姬野,你呢?”   “糟了!我剛才不太瞭解玉樹說的話,所以……”   “沒關係啦!反正是你陪客,只要陪我們就好了。”   “姬野老是不出東西,只會伸手拿別人的。”   “啐!我會生氣喔!反正我就是天生的賤骨頭!”   他毫不客氣地拿起一塊裡面有洋火腿、生菜、鹹鮭魚和炒蛋的豪華三明治。   “太棒了!我現在餓得不得了,才不管你們怎麼說咧!”   三大兩手拿著三明治,開始狼吞虎嚥起來。   “玉樹,你也吃啊!”   “那我就不客氣嘍!夏本,謝謝你。”   “玉樹,你也吃吃看我做的三明治。”   “等一下再吃,我又不是三太,像餓死鬼投胎似的。”   “對!我是餓死鬼,這次換吃京美的三明治。”   “喂!別吃得太猛,這裡有紅茶。玉樹,籃子裡有砂糖。”   “夏本,到底是誰想出這麼瘋狂的主意?”   “是誰想出來的又有什麼關係呢?”   “那是玉樹家的事情,你不要多問啦!”   三太縮了縮他的短脖子說:“這樣啊!對不起……所以你們才拉我來當陪客嘍 !”   這幾個年輕人一邊忙著填滿他們的胃,一邊閒聊著。   “對了,我想到一件有趣的事情。”   “什麼有趣的事情?”   謙作一臉滿足地躺地草地上,用手肘枕著頭。   “就是有四、五個人一起吃壽司,一伙人大口大口地吃著,最後只剩下一份壽 司。”   “剩下的那個是什麼壽司?是鮪魚還是鮭魚壽司?”   玉樹天真無邪地歪著頭說。   “剩下哪一種都無所謂。總之就是四、五個人一起吃壽司,而且大家都還想吃 的時候,盤子裡只剩下一個壽司,這時候敢伸手去拿壽司的人,據說將來會是出人 頭地的大人物。”   “真無聊!虧我還那麼認真在聽呢!”   玉樹冷哼著,一臉不以為意的表情。   “三太,你是不是想說自己就是那種大人物?”   “京美說的沒錯!”   京美突然臉色一變,她想起那封可疑的怪信,一顆心頓時像是插著銳利的刺一 般。   三太沒發現到京美的轉變,拿起剩下的三明治,大口大口地咬了起來。   “啊!天氣真好!”   夏本謙作往後一躺,盡情伸展著四肢。   天空雖然晴朗,萬里無雲,但似乎有一股沉重的氣氛籠罩著這群年輕人。   只有天真的玉樹不知道個中原因。   “對了,夏本,聽說你今晚要在太郎池出外景?”   “嗯。”   “有三太的戲嗎?”   “玉樹,你這麼一提,我可不好講了。”   “為什麼?”   “因為我要拍的是被夏本推進這個水池裡的戲!”   “啊!”   夏本謙作仰躺著說:“三太,雖然只是個小角色,不過也滿可以發揮的不是嗎 ?”   “對不起、對不起!夏本,我沒有任何不滿的意思。其實我也覺得這是個很好 的機會,只是不好意思對你們說。”   玉樹聽了,立刻睜大眼睛說:“三太!這個角色那麼好嗎?”   “是夏本推薦我去演的,而且這個角色跟夏本飾演的角色有許多對手戲。對了 ,你知道內海徹嗎?”   “是很有名的演員啊!”   一旁的京美也露出好奇的眼神。   “對,本來這個角色由他飾演,可是他突然得了急性盲腸炎住院了,因此夏本 就推薦我去演。”   玉樹眼睛濕潤地看著三太說:“三太!你行嗎?內海的角色你能勝任嗎?”   “哎呀!這種事情我哪裡知道。”   謙作依舊躺著,開心地說:“玉樹,三太跟我不同,他辛苦了三、四年,基礎 打得很紮實,他平時看起來很厚臉皮,其實才不是呢!三太是個愛照顧別人,卻不 敢推銷自己的人。昨天突然換了角色,三太也只NG三次就拍好了,連導演都一臉佩 服地說:‘為什麼這個人以前都沒有出頭呢?’三太不會有問題的。”   京美饒富興味看著三太和玉樹說:“原來是這樣啊!三太還沒把這些事情跟玉 樹說嗎?”   “是嗎?”   “為什麼這樣問?”   “啊哈哈!對了,玉樹。”   “什麼事?”   “請你原諒他,這些事情昨天才發生,他還沒空跟你報告,而且三太這個人很 害羞的……”   “夏本……”   玉樹避開京美銳利的視線,好像故意要扯開話題似地說:“三太真離譜!”   “我又怎麼了?”   “因為你對管理員根津先生的‘想像’太失禮了!”   “玉樹,你別再說啦!那只是虛構的,是我隨意編的故事。”   夏本謙作笑著說:“玉樹,三太把根津先生想像成什麼?又是怎麼個失禮法? ”   “三太說這次的兇殺案,兇手是管理員——根津伍市!”   “什麼?”   夏本謙作從草地上彈坐起來。   “笨蛋!笨玉樹……”   三太急得脖子都脹紅了,口中不停地罵道。   “夏本,那是我一時無聊瞎編的故事,你別放在心上。”   “三太!”   此時,夏本謙作的表情認真得令人害怕。   “不管是不是虛構的,請你說給我們聽……根津先生為什麼要殺死‘蒲公英’ 的老闆娘?”                池中的橡果   “不是這樣的,在我的虛構故事中,那具屍體不是老闆娘。”   “不是老闆娘?那麼又是誰?”   “夏本,你看過推理小說吧?”   “看過一些,怎麼了?”   “一般推理小說中,無面屍的案子……也就是說基於各種因素而辨認不出臉孔 的屍體,其中十有八、九的屍體都不是原先推測的被害者,而是其他意料不到的人 。”   “嗯,我也看過這類的推理小說,然後呢?”   “我將這類推理小說的技巧套用在這次的兇殺案上,最近,社區裡並沒有跟老 闆娘年紀相仿而行蹤不明的婦女,對不對?可是那天晚上有個女人來拜訪根津先生 ……夏本,也就是你帶去根津家的那個女人,她的年紀正好跟老闆娘差不多,我認 為那具屍體就是她。”   “你的意思是,根津先生殺了那個女人,然後讓她穿上老闆娘的衣服,並且把 臉弄得無法辨識嗎?”   “嗯,這是我的猜測。”   “那麼根津先生和‘蒲公英’的老闆娘就是共犯嘍?”   “對!”   “殺人動機是什麼?”   “因為‘蒲公英’的老闆娘有前科,而且伊丹先生握有她的把柄,她想逃走, 可是又怕伊丹先生將她的秘密洩漏出去,所以就用那個女人當替身,演出一場‘詐 死’的戲,然後自己再躲起來。”   “當她替身的女人又是誰呢?”   “你說過那個女人長得很像由起子,根據我的推論,她可能是由起子的媽媽, 也就是背叛根津先生的女人。”   夏本廉作默默地聽著,臉色越來越沉重。   “然後呢……”   他露出苦澀的表情,勉強從喉嚨深處擠出一絲聲音。   京美和玉樹屏住氣息聽他們倆談話,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三太察覺他們的樣子不太對勁,便說:“夏本,別這樣啦!這些只是我瞎編的 而已。”   “不可以就這樣算了!你說,由起子的媽媽怎麼會突然回來呢?”   “既然你要我講……我就講吧!”   三太一副接受的樣子,接著說:“離家多年後,由起子的媽媽後悔了,想要和 根津先生復合,可是根津先生不想跟她復合,甚至還很恨那個女人。另外,根律先 生與老闆娘不是都是來自京都、大阪地區嗎?”   “根津先生是播州人,‘蒲公英’的老闆娘是哪裡人就不清楚了。”   “所以他們倆可能以前就認識,剛才又在這裡相遇,變成情侶……這時候,根 津先生為了老闆娘,把以前背叛他的女人叫來這裡,讓她代表老闆娘‘詐死’。這 就是我虛構的整個故事。”   “假的!全都是假的!”   京美突然發出尖銳的叫喊聲,以舌頭著火般的氣勢說:“全都是鬼扯!”   “當然是鬼扯的啊!所以我才不說是虛構故事嘛!不過京美,你不覺得我虛構 的故事很完美嗎?”   “可是那具屍體經過指紋對比,證實是老闆娘啊!警方也在‘蒲公英’采到很 多跟那具屍體一樣的指紋。”   “‘很多’是指多少?”   “這……”   “京美,推理作家在這方面是不會疏忽的。由起子的媽媽根本不知道有人要她 的命,所以那天晚上,根津先生騙她到‘蒲公英’去,她在那裡碰地很多東西…… 不,應該說是被拉去碰很多東西。”   京美的額頭直冒冷汗,顫抖著聲音說:“那麼……須籐先生呢?他那天晚上就 行蹤不明,到現在還被視為重要嫌疑犯……你又如何推論這一部分呢?”   “這個問題大家都知道。”   “怎麼會知道?”   “他被殺死了,而且兇手和殺死那個女人是同一個。”   “啊!”   “報紙上不是有寫嗎?‘蒲公英’二樓的寢室有一滴血跡,血型和‘橡果先生 ’一樣。”   京美的臉色一片鐵青,眼中充滿恐懼的神色。   不只是京美,就連夏本謙作、玉樹也是一臉死灰。   “別說了!三太!你不要再講這種事情了!”   玉樹尖聲抗議著,可是京美卻不肯罷休,繼續問道:“三太,就算順子的丈夫 被殺了,但屍體呢?他的屍體究竟在哪裡?”   “這個問題還用問嗎?”   “什麼意思?”   京美打破沙鍋問到底。   “一定是在這個水池裡!”   “啊!”   玉樹一聽,立刻驚惶地衝到夏本謙作身邊。   現在時間大約是十點半,太陽高高昇起,池面深藍的波光宛如鯰魚的魚鱗般閃 爍著,先前覆蓋約半個池面的橡果已經沉落池底。   “三太!就算須籐先生被殺死了,你憑什麼推斷他的屍體在這個水池裡呢?”   “他的外號不是叫‘橡果先生’嗎?”   “嗯,然後呢?”   三太突然一邊用手拍打大腿,一邊唱起歌來。   橡果滾滾滾,撲通、撲通。   滾到水池裡。   啊!不得了哦!   三太唱完歌又抬高下巴,搖晃著肚子,嘎啦嘎啦地笑了。   “夏本,所以我說這是虛構的故事嘛!”   三人啞然失聲地看著三太的臉,突然間,玉樹大聲喊道:“你們看!金田一先 生從那裡來了!”   只見金田一耕助慢慢走下坡來,根津伍市一跛一跛地走在他旁邊,兩人後面還 有須籐順子、加奈子,這四名男女之間瀰漫著異樣的緊張氣氛。   緊接著,玉樹也害怕地說:“啊!是媽媽!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他們還指著我們這裡說話呢!”   夏本謙作壓底聲音說。   一行人來到坡路中間便停下腳步,指著水池不知道在講些什麼。過了一會兒, 他們又快步走下坡,須籐順子手上握著類似信封的東西,看起來很激動。   “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夏本謙作和玉樹對望著,三大、京美則默默地看著大家。   金田一耕助走近,以熟捻的口氣笑著說:“早啊!聽說你們在這裡野餐?”   “金田一先生,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嗯,有點事情。”   金田一耕助走到椎木往前突出的岬濠處,往水池裡看去。   水池呈現一片污濁不堪的藍黑色,看不見一公尺以下的地方,水面飄著長長的 水草,有如女人在洗髮一般,紊亂得令人驚訝。   “媽媽、媽媽?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我去須籐家,結果金田一先生也來了……後來須籐太太就要 我一起過來。”   玉樹接著衝到金田一耕助身邊問:“金田一先生,難道須籐先生的屍體就沉在 這個水池裡嗎?”   “玉樹!”   三太慌忙出聲阻止,可是已經太遲了。   四個大人一起看向玉樹,須籐順子率先發難,尖聲問道:“玉樹!是誰說的? 是誰說我先生的屍體在這個水池裡?”   玉樹嚇得說不出話來,三太此刻只想逃離現場。   “玉樹,你說啊!”   須籐順子的眼中燃燒著熊熊火焰,連玉樹都害怕得想逃走。   “開玩笑的啦!”   恢復冷靜的夏本謙作走到兩人中間說道。   “你、你說是開玩笑?這算哪門子的玩笑啊!”   “那是因為你先生有個外號叫‘橡果先生’,因此才會猜想‘橡果先生’當然 在水池裡,不是有一首歌謠說:‘橡果滾滾滾,撲通、撲通,滾到水池裡,啊!不 得了哦!’所以……”   夏本謙作突然停住嘴,因為他察覺到須籐順子注視他的眼神十分怪異。   “夏本!”   須籐順子似乎想起一件事,但金田一耕助卻從旁制止道:“夏本,這是誰說的 ?”   “這……是誰說的都無所謂吧!反正只是開玩笑的,就當作是我說的也可以。 對不起,對你來講,這是很嚴厲的事情,我們卻拿它來開玩笑。”   “夏本,那麼寄這封信給我的人就是你……你就是怪信的寄信者!”   “什麼?”   夏本謙作一臉不可思議地接過須籐順子遞過來的信封,上面寫著鬚子的名字, 可是收信人的名字好像是用尺畫出來的字體,他一看之下,立刻露出驚訝的神色。   “我可以看裡面嗎?”   “請看!不過這是剛才收到的信,你應該不用看也知道內容……”   須籐順子口氣冷淡地說道。   夏本謙作緊張地從信封裡拿出一張同樣是用印刷字體剪貼而成的信,上面寫著 :橡果滾滾滾,撲通、撲通。   滾到水池裡。   啊!不得了哦! 熾天使書城

    【第12章 詭譎的證言】                神秘預告信   命案發生至今已經過了二十天,案情陷入膠著狀態。   直到須籐順子接到第二封怪信的那天開始,案情終於出現轉機。怪信上寫的那 段童謠,是否暗示須籐達雄的屍體已經沉入太郎池呢?   警方之前也提過要疏通太郎池,可是因為花費頗大,也沒找到非得將水池弄乾 的理由,所以遲遲沒有行動。   這時剛好收到那封怪信,因此警方展開行動。   等等力警官下令準備疏通太郎池的工作,同時,夏本謙作等四位年輕人也開始 接受偵訊。   偵訊的地點選在命案發生後,一直被警方封鎖的“蒲公英”洋我店。   在這裡順便提一下“蒲公英”後來的處理過程。   在不清楚片桐恆子的真實身分、沒有遺書、繼承人,也沒有債權人的情況下, 公告死亡超過一年,繼承人還是沒有出現時,死者的財產將收歸國有。   房東伊丹大輔擔任財務管理人,儘管他也是嫌疑犯之一,不適合當管理人,可 是因為沒有其他人選,只好讓他暫時擔任。   “開玩笑的啦!我們真的只是在開玩笑。”   夏本謙作被叫到山川警官和等等力警官面前時,他的冷靜出乎眾人意料之外。   “我們替須籐先生取了個‘橡果先生’的外號,那時我們又剛好在那個水池邊 ,水池上本來不是飄著很多橡果嗎?所以,我才會開玩笑說‘橡果先生’會不會在 水池裡面。”   金田一耕助問道:“夏本,剛才我聽京美說這句話不是你說的,而是姬野三太 。”   “是誰說的都沒關係吧!金田一先生,三太也是開玩笑的,他平時很迷推理小 說,才會以這次的案子做很多假設,然後講給我們聽。”   “也就是說提出那首童謠,還有須籐達雄已經變成屍體、沉在池子裡的不是你 ,而是姬野三太嘍?”   山川警官再確認一次。   “不過……三太也明確地表示他那些話都是虛構的,如果他真是寄那封怪信的 人,我想他應該不會跑來跟我們講這些事情才對,而且……”   “而且什麼?”   “金田一先生,那封信是今天早上寄到的嗎?”   “是的,早上我有點事情去拜訪須籐太太,當時宮本小姐的媽媽正好來訪,她 告訴須籐太太說郵筒裡有信,結果拿回來一看,就是這封怪信。”   加奈子最近深受“怪信”之苦,她來到第十八號大樓,看到須籐家的郵箱裡露 出一封信,覺得收信人名字的字體有點眼熟。   “警官,或許我說的話太過囂張,不過我可以證明這封怪信的寄信人不是我, 也不是三太。”   “你怎麼證明?”   “我剛才看過那封信的郵戳,那是從豐島局區內某個郵筒投遞的,郵戳上的日 期是十月二十八日,應該是前天中午十二點到六點之間的收寄的。也就是說,那封 信是前天早上寄出的。”   “是的,然後呢?”   “前天早上,三太和我都不可能在豐島局區內。”   “你們有不在場證明?”   山川警官在一旁問道。   “是的,我們正在拍《波濤的決鬥》的這部電影,其中有個叫內海徹的知名演 員,你們知道嗎?”   “有聽過他的名字。”   “內海徹在大前天,也就是二十七日中午得了急性盲腸炎住院,因此他的角色 便由三太飾演,說得更明確一點,那個角色是在二十七日晚上八點左右,確定要給 三太演,所以從那天晚上到二十八日早上這段期間,我想三大應該是通宵在背劇本 。難得有這麼好的演出機會,他應該不會花時間去製作這種怪信。製作那封信需要 花費很多時間呢!”   “說的沒錯,但也有可能是他很早以前就做好了。”   “但是他應該沒時間把信寄出去,二十八日早上我們找他一起去攝影棚,大概 是八點左右離開社區。之後我一直跟三太對台詞、排練,這些事你們只要去攝影棚 調查,應該都可以查出來。”   “所以你們有完整的不在場證明嘍!”   等等力警官點點頭說:“姬野的假設與這封信之間只是純屬巧合嗎?”   “應該是吧!‘橡果先生’這個外號跟那座水池,只是剛好想法相同而已。”   “這麼說來,那封怪信的製作者也知道須籐達雄有這個外號嗎?”   “是的。”   “還有誰知道這個外號?”   “很多人都知道。”   “到底有那些人知道?”   “至少有我們四人,玉樹的父母、京美的姨丈、我媽媽和三太家的人可能知道 。啊!畫家水島先生也知道,還有……”   “還有誰?”   夏本謙作說到這兒,似乎有點猶豫。   “那個……我曾經在管理員根津先生面前說溜過嘴。”   “這樣啊!”   等等力警官向金田一耕助、山川警官看了一眼,昨天晚上三浦刑警的跟蹤行為 ,使得根津伍市成為可疑人物之一。   “也許聽過這個外號的人比我們所知道的還多。”   “嗯,連我們都知道。”   金田一耕助小聲地說:“夏本,你剛才說姬野拿這次的命案當題材,做了很多 假設和推測,請你將他的‘假設’說給我們聽聽,讓我們參考一下。”   夏本謙作的表情很狼狽,因為姬野三太的假設明顯地傷害了他的恩人。   “那只是虛構的故事,純屬個人想像,根本不值得參考。”   “沒關係啦!說來聽聽。”   等等力警官也探身說道。   “好吧!其實你們可以直接問三太,我實在……”   “沒關係,你先說說看,我們等一下再問姬野。看你這麼猶豫,是否因為姬野 假設某人是兇手的關係?”   金田一耕助堅持要夏本謙作說出姬野三太的推論。   “三太的假設根本是不可能的!第一點,他覺得那具屍體不是‘蒲公英’的老 闆娘。”   “屍體若不是‘蒲公英’的老闆娘,那到底是誰呢?”   “我不是說過那天晚上我下公車的時候,有看到須籐先生嗎?”   “嗯,你是有說過這件事。”   “當時須籐先生和一個中年婦人在一起,她不是須籐先生的朋友,而是在公車 上向須籐先生詢問有關根津叔叔的事情。須籐先生可能因為喝醉的關係,他想不起 ‘根津’這個人是誰,於是叫住我,把那名婦人交給我,自己往‘蒲公英’的方向 走去。之後,我帶那位婦人到根津叔叔家,根據三太的假設,他說柏油下面那具屍 體就是那位婦人,簡直是胡說八道!”   “他認為兇手是誰?”   “他說是根津叔叔!三太假設根津叔叔和‘蒲公英’的老闆娘以前就認識,叔 叔以當晚來訪的婦人作為老闆娘的替身;其殺人動機是因為伊丹先生掌握老闆娘的 秘密,她為了逃離伊丹先生的掌握才出此下策。”   “那名婦人是誰?她與根津先生是什麼關係?”   “我問過根津叔叔,但他只是敷衍我,不做正面回答,因此我也不好意思再問 下去,可是……”   “可是什麼?”   夏本謙作心想即使自己現在隱瞞不說,待會兒三太也會說,因此他下定決心說 :“那個人長得很像由起子,我本來以為是由起子的阿姨,可是根據三太的假設, 他說那名婦人可能是由起子的媽媽。”   等等力警官沉默了半晌才開口道:“由起子的媽媽不是死了嗎?”   “所以我當時才會以為她是由起子的阿姨。”   “那名婦人穿著什麼樣的衣服?從服裝可以看出她的身分嗎?”   “那時候是晚上,所以看不太清楚,不過衣服的質料看起來不錯。我記得她的 耳環上有鑲鑽石,當然也有可能是假鑽啦!”   “她的年紀呢?”   “跟‘蒲公英’的老闆娘差不多,身材瘦瘦的,長得很漂亮。”   “那名婦人是不是第一次來這個社區?”   “好像是。”   “關於這一點,根津先生有說什麼嗎?”   “我有問過他,可是他說得十分含糊。”   “由起子有沒有說什麼?”   “這……”   夏本謙作很怕自己現在說的話會把根津伍市逼入死角,可是就算他不講,待警 方問過姬野三太之後也會知道。   “根據由起子的說法,那位婦人來訪時,叔叔顯得很驚訝,不過他馬上就把那 個婦人帶到外面,所以由起子不知道那位婦人是誰。”   等等力警官眼神銳利地看著夏本謙作說:“根據姬野的推論……他認為根津先 生與‘蒲公英’的老闆娘共謀殺了那個女人,讓那個女人當老闆娘的替身?”   “是的。”   這時候,金田一耕助插嘴說:“夏本,警方從屍體身上采到的指紋,和在店裡 採集到的指紋相同。關於這一點,姬野怎麼說?”   “三太說那個婦人被叔叔騙去‘蒲公英’,並讓她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碰觸許 多東西,留下指紋……推理小說中不是也有這一招嗎?”   “原來如此。”   金田一耕助臉上的笑容使夏本謙作稍微放心一點。   (至少這個人認為三太說的只是虛構的故事。)接下來,山川警官開口說:“ 夏本,姬野假設須籐達雄被殺,而且被丟入那個水池?”   “是的,但他還沒說到須籐先生為什麼會被殺。聽說‘蒲公英’二樓房間的血 跡是須籐先生的,三太便說既然須籐先生的外號是‘橡果先生’,應該會在水池裡 面吧!哈哈……”   夏本謙作誇張地笑了幾聲,由於現場沒有人跟他一起笑,他的表情頓時變得十 分尷尬。   “金田一先生,警察準備在那座水池打撈,那就表示警方相信順子收到的那封 信是真的嘍?”   等等力警官回答:“也不完全是因為那封信的關係,其實金田一耕助很久以前 就主張要疏通太郎池了。”   “警官,就算在水池裡找到須籐先生的屍體,應該也跟三太或叔叔無關吧?三 太所說的一切,畢竟只是假設啊!”   “這一點我們會仔細詢問姬野,好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如果你知道去拜訪根 津先生的女人是誰,請馬上通知我們。”   “是。”   夏本謙作正想從椅子上站起來時,金田一耕助制止道:“啊!等一下,我還有 件事情想問你。”   “好的。”   “你剛才看到須籐太太手上拿著怪信時,好像很驚訝的樣子,該不會你以前也 曾經接過這種信吧?”   夏本謙作一聽,隨即低下頭說:“金田一先生,對不起,上次報紙刊登這個社 區有怪信橫行,並猜測是否與這次的命案有關……也許我當時就該主動提出來,可 是,我怎麼想都不覺得自己收到的怪信和這件案有直接關係。”   “你收到的怪信呢?”   “已經燒掉了,因為信的內容太下流了。”   “你還記得內容嗎?”   “嗯。”   “是什麼樣的內容。”   一談到信的內容,夏本謙作有點猶豫。   “是不是一些中傷京美的言詞?”   “你們已經知道了……信的內容實在太下流了,我還沒跟別人提過。”   “那麼就在這裡談一下吧!”   只見夏本謙作紅著臉說:“那封信用很下流的言詞寫京美和他姨丈之間有不正 常的關係。”   “是不是用‘LadiesandGentlemen’開頭?”   “對。”   “最後還說如果不相信的話,就檢查京美的處女膜看看,是不是?”   “是的,就因為信的內容太過下流,所以我沒跟任何人提起。”   夏本謙作在旁邊說:“夏本,你真把那封信燒掉了吧?”   “當然是真的,怎麼啦?”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把那封信交給別人?或者放在誰家的門縫裡? ”   “絕對沒有,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這樣講,但是我確實燒掉了,因為我不想讓 我媽媽看到那種信。”   金田一耕助接著問道:“夏本,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那時候天氣很熱……對了,我曾經針對這件事情向京美提出忠告,那天是八 月中元節的晚上,所以那封信應該是在那天之前收到的。”   “你給她什麼忠告?”   “我一直難以啟齒,總不能明白告訴京美說我收到中傷她的怪信,這麼一來, 京美未免太可憐了。後來我聽說京美可能會到‘蒲公英’去住,因此在八月中元節 的晚上,我趁機給她一個忠告,叫她早點搬過去。”   “當時京美怎麼回答?”   “她很生氣,還說要跟我絕交。唉!我又沒告訴他怪信的事情,也難怪她誤解 我竟然會有如此下流的想像。”   “她說要跟你絕交?那麼你們以前的交往很親密嘍?”   “因為她那麼漂亮,而且身材也不錯……”   “她提出絕交後,你們之間就疏遠了嗎?”   “是的,但還不至於形同陌路,不過京美卻開始和三太比較接近。以前是我和 京美、三太和玉樹成對交往,現在變成這個樣子,玉樹還因此吃醋呢!”   “夏本。”   金田一耕助停了半晌,又說:“京美在九月下旬自殺未遂,你知道她為什麼要 自殺嗎?”   “這……我當時的想法非常失禮。”   “對誰失禮了?”   “我猜想會不會怪信上寫的事情是真的,所以京美才鬧自殺……可是,後來我 發現應該不是。”   “怎麼說?”   “事發之後,岡部先生很擔心地跑來問我京美為什麼要自殺,看他一臉誠懇又 著急的神色,我覺得他們兩人之間應該沒有那種下流的事情才對。”   “這麼說,你到目前為止都不知道京美自殺的動機嘍?”   “我不知道,京美康復之後,我們一直刻意迴避那個話題。自從發生那件事情 之後,京美也開始疏遠三大,嗯……應該說她和我們保持距離,變得非常孤獨。”   金田一耕助回頭看著等等力警官說:“警官,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沒有了,大概就是這樣。夏本,請你去叫姬野來這裡吧!”   夏本謙作走出去後,進來的不是姬野三太,而是江馬刑警。                  逃亡   “金田一先生,早知如此,就應該聽從你的建議去疏通那個水池。”   “江馬,疏通工作準備好了嗎?”   “是的,已經從多摩川運來三、四艘船。”   “江馬,姬野三太在店裡嗎?”   “是……對了,我差點忘記宮本玉樹的媽媽說關於這次的案於,她有一件重要 的事情要說,正在等候你們。看她的樣子好像很急,怎麼樣?還是讓姬野先說嗎? ”   金田一耕助忽然醒悟過來說:“對了!宮本太太先前好像說有話要跟我說,我 們先聽聽她要說什麼好嗎?”   在眾人的期待之下,進來的不只加奈子一人,只見須籐順子也跟在她身邊,她 的眉毛依然豎起,表示她正在生氣;從早上收到那封信之後,她的眉毛一直都是這 樣。   須籐順子以一副想吵架的粗暴口氣說:“警官,抱歉,弄亂你們的順序,但是 我擔心那個人會逃走……”   “誰會逃走?”   江馬刑警立刻反問道:“是畫家水島浩三。”   山川警官從剪裁桌上探出身體說:“水島浩三?那個人要逃走?”   “是的,剛才……”   須籐順子筆直地站著,看了一下手錶說:“十二點左右,也就是兩個小時以前 ,水島先生來我家問我說為什麼社區裡吵得要命,發生什麼事情了嗎?於是我跟他 說警察,在後面的水池裡搜索,結果他露出驚訝的神色……我那時候沒心情理會他 ,後來我走到外面去看水池的情況,卻看到水島先生往社區入口走去,他一隻手拿 著風衣,一隻手提著旅行箱。”   “那時候是幾點?”   “我吃過午飯出來外面的時候……下午一點左右吧!”   “距離現在一個小時以前。”   她看了看加奈子,繼續說道:“當時我並沒有很在意,後來宮本太太來我家找 我,我們彼此坦白地說出很多事情,我靈光一閃,才想到水島先生一定是逃跑,所 以我們兩人趕緊跑來這裡。”   須籐順子一口氣說完所有的事情。   “水島先生為什麼要逃走?”   “關於這一點,宮本太太知道。”   “好,江馬……”   山川警官一發出聲音,江馬刑警人已經衝到工作室門外。   “那麼……現在請宮本太太和須籐太太說一下這件事情。”   江馬刑警出去之後,等等力警官回頭看這兩個女人說:“你要談關於水島先生 的什麼事情呢?”   加奈子的雙手在肥胖多肉的膝蓋上扯著手帕,說:“嗯……很抱歉,我過去一 直隱瞞這件事,還好我丈夫也能夠體諒。我本來想跟金田一先生商量,後來須籐太 太說,這種事情還是請警方一起聽比較好,所以……”   “原來如此。”   “‘蒲公英’的老闆娘被殺的那天晚上,我在銀座有看到須籐先生。”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一聽,不由得驚訝地對望著。   “那時候是幾點?”   “七點半。”   “嗯,然後呢?”   “當時須籐先生喝醉了,還硬把我拉到附近一家咖啡廳裡面。”   加奈子神情痛苦地回頭看著須籐順子。   “須籐太太,我可以說嗎?”   “你不用顧慮我,把一切事情都說出來吧!”   加奈子露出牙齦笑著,轉向等等力警官警官說:“須籐先生劈頭就問我:‘夫 人,當丈夫知道老婆另外有男人的時候,應該採取什麼態度才好呢?’”山川警官 、等等力警官和金田一耕助對望著,須籐達雄當天晚上的心情想必很不穩定,會有 這種感受也不足為奇。   “我驚訝得無法回答,然後聽他說了很多,才知道他好像也收到這類的怪信, 內容說他太太另有男人……後來須籐先生跟我討論到怪信的寄信人會不會是‘蒲公 英’的老闆娘?我又嚇了一跳,還替老闆娘辯護,後來須籐先生又說如果不是老闆 娘的話,那一定是水島做的!”   “須籐先生懷疑水島先生,他有什麼根據嗎?”   “我也問他,結果須籐先生說他曾經跟蹤須籐太太和某人去橫濱。”   “須籐太太,你知道須籐先生跟蹤你的事情嗎?”   “不知道,我也是剛才聽宮本太太說起,才覺得很驚訝,我先生也沒把這件事 情告訴日疋……不,沒告訴那個人。”   “原來如此。然後呢?”   等等力警官將目光轉向加奈子說。   “他們倆走進旅館,須籐先生正在猶豫該怎麼辦,在旅館四周踱步的時候,卻 看到水島先生。”   “宮本太太,水島先生也在跟蹤須籐太太嗎?”   “關於這一點,我有問過須籐先生,結果須籐先生說好像不是,因為水島先生 比他老婆早到,他手上還抱著素描本,像是到那附近寫生。不過,看他一直偷偷注 意旅館那個方向,表示他一定有看到須籐太太。”   看來水島浩三在這個案子裡所扮演的角色,似乎越來越重要了。   金田一耕助靜靜地搔弄著鳥窩頭,接著開口道:“宮本太太,當時水島先生有 看到須籐先生嗎?”   “須籐先生說他應該沒看到,聽說須籐很膽小,他怕被水島先生看到會很丟臉 ,因此馬上躲起來,而且他馬上就回東京。”   金田一耕助就此收兵,但等等力警官又開口問:“然後呢?”   “我叫須籐先生要耐心地調查過以後再說,然後我們就分手了。”   “你之前隱瞞這件事不說,是害怕有損須籐太太的名譽嗎?”   加奈子聽了,霎時滿臉通紅。   “不是的……其實那天晚上我本來跟水島先生約好要見面,我是在前往約定地 點的途中遇見須籐先生的。”   加奈子此話一出,負責偵訊的三人都震驚地看著她。   加奈子一發現金田一耕助張嘴笑著,立刻出聲說:“金田一先生,你在笑我嗎 ?”   “抱歉。”   這下子換金田一耕助臉紅了,他不停地搔弄鳥窩頭,鞠躬道歉著。   等等力警官則一臉嚴厲地說:“那麼你跟水島先生從以前就……”   “不是的!那天晚上是第一次,還好遇到須籐先生,我也因此得救,這件事情 我已經取得我先生的諒解了。”   “那天晚上,水島先生應該在虎之門的紅葉館料理店吧!”   山川警官在一旁說道。   “沒錯,志村是這樣說的。”   “你跟他約好在哪裡見面?”   “在鳥森的田村家。那天晚上我跟朋友去新橋舞蹈場,水島先生教我中途偷溜 出來,他說只溜出來一個小時,戲剛才演得正精彩,朋友應該不發現我中途跑出去 。”   “接著你就在路上碰上須籐先生。”   “是的,須籐先生簡直就像是我的救世主。”   “所以你就沒有去田村家?”   “是的,我被須籐先生糾纏了一些時間,而且聽到他說的話,也讓我覺得毛毛 的……而且正想要紅杏出牆時,卻有人問你:‘當丈夫知道老婆另外有男人的時候 ,應該採取什麼態度才對了呢?’真是嚇了我一大跳。”   “啊哈哈!”   等等力警官這會兒終於笑出聲來,山川警官也跟著笑了起來。   只見須籐順子眼睛含淚地說:“宮本太太,你想要紅杏出牆嗎?”   加奈子篤定地回答:“當然,我先生以前曾經外通過,因此我想給他一點顏色 瞧瞧。不過有了這次教訓後,我再也不敢了。”   “水島先生有溜出紅葉館去田村家嗎?”   山川警官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水島浩三如果有去赴約的話,那他有不在場證 明就有待查證了。   “他沒去,而我也不想放他鴿子,所以我打電話去田村家交代說我不去了,結 果聽對方說水島先生有打過兩次電話到田村家,說等我到了之後,他再過去,因為 他也找不到機會溜出來。”   這時候,三浦刑警走進來對等等力警官說道:“警官,京美的姨丈——岡部泰 藏說有事情要告訴你,他人已經來到店前了,好像是有關怪信的事。”   “怪信?”   金田一耕助與等等力警官對望一下,問道:“姬野三太還在店裡嗎?”   “是的,他跟夏本謙作在一起。”   “警官,不如請姬野三太再等一下,先聽聽岡部先生要說些什麼,打鐵要趁熱 啊!”   “好吧!山川,你還有話要問宮本太太嗎?”   “沒有,大致上就是這樣。”   “我想說的也都說完了。”   加奈子說著從椅子上起身。   “須籐太太,你也辛苦了。兩位如果還有什麼發現,請通知我們。”   “對了,岡部先生還帶了一個女人,就是昨天那位……”   三浦刑警對等等力警官和山川警官眨了一下眼睛。   “請他們進來吧!”   “宮本太太,請等一下!”   金田一耕助把加奈子叫住,問道:“對於‘白與黑’這幾個字,你會聯想到什 麼嗎?”   “‘白與黑’?它有什麼特殊意思嗎?”   “沒什麼。”   須籐順子跟加奈子一起走出工作室時,看到岡部泰藏身邊的女人,不禁訝異地 睜大雙眼。   她就是昨天在池袋S百貨公司門口等著同部泰藏的女人,須籐順子不太友善地 觀察對方。   白井壽美子今天穿著和服,臉上的妝化得比平常濃。昨天須籐順子眼中的她看 起來很笨拙,現在的樣子倒還不錯。   “岡部先生,這邊請。”   聽到三浦刑警的聲音,本來在跟夏本謙作講話的岡部泰藏馬上站起來,白井壽 美子也跟著起身。   她迴避須籐順子刺眼的視線,穿過店裡的簾子時,小聲詢問岡部泰藏:“那個 人是誰?”   雖然她已經盡量壓低聲音,但這句話還是傳進須籐順子的耳中。   岡部泰藏身後跟著一位年輕的未婚妻,顯得十分得意。   一進工作室,他對大家介紹道:“突然跑來打擾,真是抱歉。這位是白井壽美 子,是我的未婚妻。”   生平極少和警察打交道的岡部泰藏,一看到兩位警官,不禁有些緊張。   白井壽美子恭敬地低頭行禮,一張臉紅得像要燒起來似的,那是因為她現在已 經是岡部泰藏的人了。   等等力警官不動聲色地觀察這兩個人,並說:“請坐,聽說你們要談怪信的事 ?”   “是的。”   岡部泰藏一邊說,一邊從懷裡拿出一封信。   在場所有人一看到信封上生硬、端正的字體,有如用尺量過一般,不禁吃驚地 對望著。   “我這裡也有一封怪信,在你們看信之前,可以請你們保密嗎?”   “我們當然會保密。”   “我知道你們嚴守逼京美自殺那封怪信的秘密,因此我要向你們致上深深的謝 意,希望你們對這封信也以相同態度處理,如果這個人的名字上了報紙,那我就太 對不起她的父母兄弟了。”   “你不用擔心,我們絕對會嚴守秘密。”   “謝謝,那麼在你們看這封怪信以前,先聽聽關於這個人的事情。”   他抬高下巴,指著白井壽美子說:“她曾經結過婚,後來離婚了,現在寄居在 她哥哥家。她的親哥哥,也就是這封信的收信人白井直也,目前是中學老師。”   “這樣啊!”   “壽美子也有國中老師的資格,事實上,她目前就在我前妻擔任校長的國中任 教,我不想讓她哥哥和她捲入這件案子。”   “當然。”   “我前妻去世後,她幫忙做一些聯繫的工作,就在那段時間,我們才開始交往 。我們的親事談得很順利,本來早該舉行婚禮,不料直也竟收到這封怪信,我們的 親事因此觸礁。”   岡部泰藏說完,把手中的“怪信”往等等力警官那裡推過去。   等等力警官從信封裡面抽出信,只見上頭還是用印刷字體剪貼而成,內容如下 :敬啟者:我要提醒你一件事情,聽說你妹妹要跟岡部泰藏結婚,可是你知道嗎? 岡部泰藏和他的外甥女戶田京美有肉體關係!為了預防萬一,特地在此提醒你一下 。   等等力警官將這封信看了兩次,然後拿給金田一耕助看。   他檢查一下信封,忽然皺著眉頭說:“岡部先生。”   “是。”   “照信封上的郵戳來看,這封怪信是在澀谷區內的郵筒投寄的,日期是今年五 月十幾日……”   信封上的郵戳只看得清楚五月,其餘則模糊不清了。   “壽美子。”   在岡部泰藏的催促下,壽美子緊張地說:“那封信由我哥哥保存,今天我去跟 哥哥拿的時候,請他查過日記,結果得知是五十九日收到的。”   “我在想這封信會不會是所有怪信的前奏?”   岡部泰藏補充說道。   “抱歉,請問你什麼時候搬進‘日出社區’?”   “五月八日,那天是星期天,我未婚妻也有來幫忙。”   “那麼,這封怪信就是在你搬來這裡十天後收到的嘍?”   “是。”   “當時還有其他人住進來嗎?”   “沒有,第十七號大樓是我最早住進來的,那時每棟建築物都空蕩蕩的,京美 還覺得有點恐怖呢!”   “聽說你搬來這裡之前住在吉祥寺。為什麼你要搬到這種社區,而且還這麼急 著搬進來呢?”   岡部泰藏早就預料到會有這種問題,他從容不迫地回道:“吉祥寺那棟房子是 我和前妻梅子結婚的時候蓋的,佔地大約兩百坪左右,可是那棟房子不是靠我自己 的能力蓋起來,而是家鄉的岳父蓋的。我跟前妻在那個房子住了二十幾年,去年三 月,我前妻去世後,我覺得自己的人生必須重新出發,並希望一切重新開始,所以 才想搬家。”   “原來如此。”   “就在那時候,我聽到這個新社區的消息,於是就來爭取看看,同時進行賣房 子的工作,以及物色土地蓋房子。當我抽到這個社區的房子時,我那棟房子的買主 也出現了,同時也找到我中意的土地。但我必須用賣房子的錢來買土地,因此才會 急著搬家、賣房子;我計劃在這裡住半年左右,便在新買的土地上蓋房子,再跟我 未婚妻結婚搬過去住。沒想到這封怪信卻把我的計劃弄得一團亂……”   “京美贊成你搬到這個社區嗎?”   金田一耕助問道。   “她不讚成,甚至反對我賣掉吉祥寺的房子,不過她很清楚自己沒有發言權, 只能照我說的去做。後來直也收到這封怪信之後,我才知道別人對我和京美的關係 產生懷疑,我真是大吃一驚。”   “你的婚事因為這樣而觸礁嗎?”   “怪信的內容讓大家感到很沮喪,不過婚事並沒有因此告吹。我未婚妻有些猶 豫,因此婚期才會延至今還沒舉行。”   “有誰知道這封怪信?”   “除了我們倆之外,還有她媽媽、哥哥、嫂嫂,一共五個人。不過,剛才我聽 說還有一個人……”   “是誰?”   “壽美子,你來說吧!”   “其實我也是今天才聽哥哥說,他覺得這樁婚事如果吹了未免太可惜,因此就 拜託一位學生時代的好朋友,現在在報社工作的人幫忙調查,結果也查不出什麼。 ”   “是哪個報社的人?”   金田一耕助又問:“是A報社文藝部門的佐佐照久先生。”   “佐佐照久有將這件事情洩漏給別人知道嗎?”   “不會的,我跟佐佐先生很熟,他是個值得信賴的人,應該不會隨便把這種事 情告訴別人。”   金田一耕助微笑著說:“夫人,在調查事情的時候,必須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跟 對方講清楚才行,若不把狀況說清楚,是查不出結果的。”   “這麼說……”   白井壽美子臉色發青地點點頭。   “山川,這一點有必要去找佐佐照久調查一下。”   “好的。”   “岡部先生,你打算怎麼安排京美呢?”   “剛才我也說過,我們搬到這個社區,只不過是為了方便賣掉房子,因此,如 果婚事順利的的話,我會取得壽美子的同意,為京美留一個房間。房子在秋天應該 可以蓋好,我們結婚後就搬過去住。”   “你沒打算讓她住在‘蒲公英’嗎?”   “我和京美曾經談過這件事,當時我並不讚成她搬到‘蒲公英’住。一來是因 為我們不清楚老闆娘的來歷,而且我必須對死去的妻子負責,不能做這麼不負責任 的事情。”   “京美怎麼樣?她想到‘蒲公英’住嗎?”   “這個嘛……我不懂現在的女孩子怎麼想,不過她似乎擔心自己的存在會妨礙 我的再婚,就這方面來說,她可能想去‘蒲公英’住。”   “京美什麼時候開始到‘蒲公英’上班?”   “我們搬來時,那條商店街大部分都還在籌備中,嗯……大概是五月底,‘蒲 公英’掛出征學徒的招牌,京美看到後就說想去學。她今年春天沒考上東大,對讀 書失去信心,變得有點神經質,我本來想讓她再重考一年,可是她的個性和我前妻 很像,十分好強……”   京美會以東大為目標,可見她對自己很有自信,金田一耕助也發現到她是個很 好強的女孩;同時也從這些人的證詞中獲得許多資料。   命案當天晚上來拜訪根津伍市的女人和姬野三太的推理,都讓警方感到十分意 外。尤其姬野三太的推想非常特別,事實真相會不會比他的推理更奇特呢?   昨天晚上三浦刑警發現根津伍市是個值得注意的人物,而且有必要針對那位神 秘婦人進行調查。另外,畫家水島浩三或許知道須籐順子與日疋恭助之間的秘密, 這一點也不能疏忽。   當須籐順子和日疋恭助在橫濱的“臨海莊”約會時,“蒲公英”的老闆娘也跟 一個身分不明的男子在那兒幽會。   根據須籐達華對加奈子所說的話,水島浩三好像比須籐順子、日疋恭助早一步 到達,所以他不是跟蹤須籐順子他們,也許是在跟蹤“蒲公英”的老闆娘。當他得 知老闆娘秘密的同時,也意外發現須籐順子的“曖昧情事”。   然而更令警方驚訝的是,五月中旬,“日出社區”還沒有住進很多人時,怪信 就已經出現,而且內容、形式幾乎都和導致京美自殺的那封怪信相同,只有開頭有 些差異。   “謝謝,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我要說的就只有這些了。”   金田一耕助點點頭說道:“岡部先生,謝謝你,這些事情有可能是非常重要的 關鍵。”   “不客氣,那我們告辭了。壽美子,我們走吧!”   他們兩人出去後,姬野三太接著走進來,並低頭行了個禮。   三太縮著短短的脖子,好像小孩惡作劇被抓到時那副害怕的樣子。   “請坐。”   “是。”   三太的動作十分拘謹,一臉不安地搔弄著頭髮說:“夏本跟我說他已經提出那 封信的不在場證明,他說的沒錯,我沒有寄過那種信,而且我這個人很笨拙,沒辦 法做那麼細微的工作。”   “不過你對這個案子的看法非常奇特。”   “那是瞎掰的啦!因為我剛好看到一本推理小說,裡面出現一具被人用硫酸把 臉弄得模糊難辨的屍體,所以我才會那樣推測。”   “你假設須籐先生被殺倒還合乎情理,可是你認為屍體在水池裡面,是不是想 像力過於豐富?”   姬野三太焦急萬分地搖晃著兩腿說:“才不會呢!金田一先生,你也看過推理 小說吧!”   “偶爾會看。”   “那你知道外國的推理小說中,有一則根據童謠來殺人的故事嗎?”   “不僅是外國推理小說,我個人也處理過這類案件,那樁兇殺案按照當地古時 候流傳下來的綵球歌內容來殺人。”   “哇!日本的兇殺案件比我想像中還要進步。警官,金田一先生也知道外國推 理小說中經常會發生與童謠情境相同的兇殺案,所以我才會將‘橡果滾滾滾’這首 童謠和這次的命案聯想在一起。”   姬野三太搔弄著頭髮,再三強調他的推測純屬想像。   金田一耕助探出身問道:“三太……你從這件命案中無法辨識死者臉部這一點 ,聯想到這是、樁替身殺人案,倒也無可厚非,可是,你如何斷定擔任替身的是那 天晚上來找根津伍市的婦人呢?”   “因為……我找不到其他適合的女性,那個女人的事情我是聽夏本謙作和由起 子說的。”   “只是這樣嗎?”   在金田一耕助的逼問下,姬野三太不禁嚇得縮了縮脖子。   等等力警官、山川警官見狀,也不禁跟著緊張起來。   “莫非……你那天晚上見過那位婦人?”   姬野三太一聽,頓時沉默不語。   等等力警官與山川警官眼神銳利地看著他。當等等力警官正想開口說話的時候 ,姬野三太將手時靠在剪裁桌上,大聲喊道:“不愧是名偵探金田一先生,您真是 太厲害了!”                黑夜裡的女子   姬野三太說完,恭敬地低頭行禮,還扮了個鬼臉。   金田一耕助繼續說:“那是幾點的事情?”   “我記不太清楚。”   山川警官趕緊翻開筆記本說:“那天晚上你……根據宮本玉樹的供詞,你跟她 一起在太郎池邊,然後在九點四十分左右目擊伊丹大輔繞過水池,往社區的方向走 去,十點二十分左右,離開太郎池回到社區……”   “十點半左右你還留在那裡嗎?”   姬野三太想了想之後說:“其實那天晚上我很生氣。”   “你在氣什麼?”   “因為夏本謙作獲得一個很好的角色,他變成第二男主角。雖然他很有才華, 有這種境遇也很合理,可是這令我覺得很嘔,因為我已經在裡面窩了四年,卻沒有 這種好機會。因此我送玉樹回家後,又離開公寓,想拉夏本出來,要他好好請我吃 一頓。夏本住的十七號大樓與根津先生住的十八號大樓是並排的,當我彎過十七號 大樓轉角的時候,就看到根津先生跟那個女人走出來。”   “嗯,然後呢?”   等等力警官焦急地探出身子問道:“當時我覺得有點驚訝。”   “為什麼?”   “剛開始,我以為那個女人是‘蒲公英’的老闆娘,不過我馬上就知道自己看 錯了,由於有這個印像,所以我很自然就會想像出那樣的情節。”   “那麼你認為‘蒲公英’的老闆娘與根津先生兩人共謀?”   “這個嘛……我從沒看到‘蒲公英’老闆娘和根津先生在一起過,剛開始我覺 得有點驚訝,覺得根津先生也不是個簡單人物。”   “可是,你不是隨後就確定她不是老闆娘了嗎?”   “是的,當時隔著大馬路,我沒辦法看清楚對方的臉,但至少可以確定她不是 ‘蒲公英’的老闆娘。”   “他們倆接下來做了什麼?”   “這一點,我當時也覺得很奇怪。”   “為什麼?”   “他們本來從主要道路筆直往社區的入口走,可是一看到我,就突然改變主意 ,根津先生轉身往回走了兩、三步,然後兩人就沿著第十八號大樓的北側往西邊走 去。”   “西邊是往商店街的方向嗎?”   “是的。我當時覺得很奇怪,於是回頭看了一下,看到他們往‘蒲公英’那邊 彎過去,這就跟我的推理連上線了。”   “接下來你又做了什麼事?”   “我來到夏本住的那棟大樓前,突然又覺得這樣去找他似乎不太好,於是就回 家睡覺了。”   “為什麼你會突然覺得不太好?”   “當時我被嫉妒沖昏頭,我怕夏本會看穿我的心思。”   “對於當天晚上有位婦人去拜訪根津先生的事,你只知道這些嗎?”   “是的。”   等等力警官後來詢問姬野三太有關那位神秘婦人的服裝等等,可是並沒有獲得 進一步的消息。   “對了,三太,我還有個問題要問你。”   金田一耕助在一旁開口說。   “什麼事?”   “這一點夏本也說了,我希望你能坦白說出來。你是否有收到中傷京美子的怪 信?”   剎那間,姬野三太嚇得瞪大眼睛。   “夏本也說了?那表示他有收到怪信嘍?”   “是的,那是中傷京美的怪信。”   “是不是還有提到檢查處女膜……”   姬野三太露出一副驚慌的表情。   “內容我們都知道了,你怎麼處理那封怪信?”   “對不起,我沒想到會害京美自殺。”   “你是不是把怪信塞進京美家的門縫裡?”   姬野三太神情詭異地回道:“是的,當時我很氣憤,那是一封匿名信,裡面的 內容還跟京美的姨丈扯上關係,我很喜歡岡泰老師,他在學校的名聲很好……我本 來想直接毀掉這封信,後來卻認為有必要提醒京美子或她姨丈,讓他們知道有這號 惡劣人物的存在。大約在收到信的第二或第三天,我就把信放在她家門縫下,沒想 到會害京美自殺,我真的非常驚訝。金田一先生,我不該這樣做嗎?”   “不,當時你也沒有其他更好的方法。信封呢?”   “我燒掉了,因為那封信令人很不舒服,寫法跟其他怪信都一樣,當時我不懂 為什麼會有人寄那種怪信給我。”   “那是因為京美對你有好感的關係吧!”   山川警官很認真地說。   “怎麼可能!若說京美對誰有好感的話,那也應該是夏本!夏本是第二男主角 ,而且還是個大學生,像我這種小角色,她怎麼可能看得上。不過,我現在知道為 什麼了。”   “為什麼?”   “夏本也收到一封相同的信,他又是怎麼處理呢?”   “他說燒掉了,可是他有向京美提出忠告,說京美子如果總和她姨丈住在一起 ,容易引人非議,問她想不想搬出公寓,去‘蒲公英’住。”   “所以京美子才會生氣,開始跟我比較接近;接下來,發信者又寫了一封怪信 給我……順序應該是這樣吧?”   “嗯。”   “那個發信者搞錯了!京美雖然後來跟我走得比較近。可是她的心還是屬意夏 本,她只是想讓夏本焦急,再回過頭來追她,女孩子常使用這一招。我畢竟只是個 小配角,沒什麼份量……最可悲的是,我明知道事實如此,還是配合她一起演戲。 ”   “你認為誰會寄那種怪信?”   姬野三太搔弄著頭說:“我不知道,不過那人一定是個變態!只要看到男生和 女生要好,他就搞怪,想要拆散人家。玉樹的父母也是被怪信弄得大吵大鬧的,真 是討厭!”   到目前為止,到底出現了幾封怪信呢?   按照日期來看,白井壽美子的哥哥——白井直也收到的怪信是最早的一封。接 著是夏本謙作收到的那一封,這封信沒有第二個人看過就被燒掉了;而第三封是姬 野三太收到的,也是害京美自殺的那一封。   第四封是須籐順子收到……不,可能在須籐順子收到信之前,“蒲公英”的老 闆娘也收到了,所以須籐順子收到的怪信應該是第五封。   緊接著是讓宮本夫婦大吵一架的那封怪信,最後則是寫著“橡果滾滾滾”這首 童謠的怪信。   這七封怪信是否有某種共通性?   更重要的是,這些怪信與兇殺案到底有什麼關聯?   姬野三太離開後,志村刑警隨後走進來。   “警官,為什麼你認為水島浩三想要逃亡?”   “我告訴你為什麼。”   等等力警官將剛才加奈子說的話重複一遍,志村刑警不禁瞪大眼睛說:“那麼 怪信是水島浩三寄的嘍?”   “如果真是他,事情就很奇怪了。宮本寅吉收到的怪信,內容是說加奈子與水 島浩三幽會的事情。”   山川警官提出心中的疑問。   “這可能是水島自己搞的!水島在這個社區惡名昭彰,他曾追過‘蒲公英’的 老闆娘、須籐順子和宮本加奈子,說不定還有其他人。另一方面,這個社區有揭露 男女情事的怪信橫行,卻都沒有把箭頭指向他,未免太奇怪了一點,所以他怕有人 會懷疑他,因此借由中傷自己來引開別人的注意。”   “中傷京美和須籐順子的怪信如果是出自水島之手,那麼揭發加奈子和水島曖 昧關係的人也可能是他,因為信件的體裁完全一樣。”   山川警官如此推論道。   等等力警官拿起岡部泰藏剛才拿來的那一封信說:“可是這一封呢?這是五月 十幾日投遞的,當時水島已經住進這個社區了嗎?”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志村刑警在一旁開口說:“不過跟這個案子有關的人,只有岡部一家是五月就 搬進來,商店街那邊另當別論,其他人都是六月以後才搬進來。”   “那就說不通了。而且只有這封怪信和其他信件的體裁不同,其他怪信都以嘲 諷的口氣,可是這一封的口氣很正經。”   “提到體裁……”   金田一耕助也提供自己的看法:“剛才山川警官指出中傷京美、順子和加奈子 這三封怪信的文體完全一樣,但是前二者是以‘LadiesandGentlemen’作為開頭, 加奈子這封卻是以‘東西、東西……’開頭,為什麼會這樣呢?”   大家決定在仔細比較、研究這七封信之前,必須先向根津伍市確認命案當天晚 上來拜訪他的婦人究竟是誰。   當志村刑警來到第十八號大樓一八○一室時,根津伍市正在油印,他穿著沾滿 油墨的工作服前來應門。   “很抱歉突然來訪,我有點事情想請教您。”   “是跟這次案子有關嗎?”   “是的。”   “好的,裡面請。”   根津伍市微側過身體,志村刑警看到他身後六疊大房間的桌子上散放著油印工 具。   根津伍市迅速收拾好桌面說:“這邊請。”   他指著長椅子說道,自己則坐在桌子前面的旋轉椅子上。   “警察先生,你想問什麼呢?”   “我想請問你命案當天晚上,也就是這個月十日晚上十點的時候,是不是有個 婦人來拜訪你?”   志村刑警緊盯著根津伍市,只見他的表情十分古怪,整個人似乎放鬆下來了。   “那個女人怎麼了?”   “是這樣的……你可不可以解釋一下那位婦人跟你的關係呢?”   這次換根津伍市以敏銳的眼神瞪著志村刑警。   “警察先生,剛才你說是要問有關這次命案的事情……”   “沒錯。”   “那麼你這個問題就毫無意義了,那個女人……不,那名婦人跟這次的命案毫 無關係,她只有那天晚上來過社區一次,我覺得沒有必要回答你這個問題。”   “你這樣講是沒錯,我們也不想幹涉你的私事,可是我們必須確定那個婦人是 否還活著。”   根津伍市一聽,不禁蹙起眉頭說:“確定她是否還活著?什麼意思?”   “因為有人懷疑在柏油下面發現的屍體並不是‘蒲公英’的老闆娘,而是那天 晚上來找你的那位婦人。”   “怎麼可能!是誰說的?”   根津伍市正想繼續講下去的時候,突然想到一件事,轉而問道:“難道是夏本 說的?”   “不是夏本,但是我不方便說出是誰說的,總之,我必須確認一下那個婦人的 事情。”   “你們不是已經確定那具屍體是‘蒲公英’的老闆娘了嗎?”   “雖然確認了,可是屍體的臉被弄成那個樣子,加上她又無親無故……在認屍 這方面難免有些困難。”   “警方不是在‘蒲公英’裡面採集到很多跟屍體相同的指紋嗎?”   “提出這個意思的人認為,那可能是兇手故布疑陣。聽說那天晚上十點半左右 ,你跟那位婦人離開這裡,往‘蒲公英’的方向走去。”   根津伍市擦拭著被油墨染黑的手指,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說:“我知道是誰會 這樣想了,不過……”   他好像在整理自己的思緒,歪著頭想了半晌說:“那具屍體的死亡時間大約在 十點前後一小時吧?”   “是的。”   “如果是這樣,我想有人可以證明那具屍體不是來找我的那個女人。”   “誰可以證明?”   “畫家水島浩三。”   志村刑警吃驚得重新看著根津伍市的臉。   (他是不是知道水島浩三已經逃走,才故意提出他來做不在場證明?)“那天 晚上你有見到水島浩三?”   “是的。”   “在哪裡?”   “S車站。”   “S車站?”   志村刑警趕緊從口袋裡拿出筆記本說:“那天水島浩三在S車站下車的時間是 十二點五十分左右。”   “有正確時間就更好了。當時我們正爬上S車站的樓梯,結果看到水島從上面 走下來,他有看到我身邊的女人,現在應該還記得吧?”   志村依舊懷疑地問道:“根津先生,你們是在十點三十分左右離開這裡的吧? 從這裡走路到S車站只要三、四十分鐘,而你們卻走了兩小時二十分鐘!”   “是的,因為我的腳不好,花的時間要比別人多;而且我們那天有很多話要談 ……其實那天晚上,我本來想送她到公車站牌搭公車回去,可是她說有很多話要跟 我談,所以我們決定走路到S車站,邊走邊談。長時間步行對我而言是很大的負擔 ,因此我們常常在途中停下來休息。”   “你們在哪裡休息?”   “從這裡到S車站中間有一所國中,國中附近有一片草原,草原中央有一座小 山丘。我搬來這裡以前住在帝都電影公司的攝影棚裡,所以對那附近的環境很熟。 我和那個女人坐在山丘上聊了很久,從那裡可以清楚看到‘日出社區’裡的燈一盞 一盞熄掉……”   根津伍市盡量不讓內心的情緒流露在臉上,不過聽他的口氣,似乎在忍耐某種 痛苦與哀愁;他缺少抑揚頓挫的聲音,更令人深切地感受到這個男人身上的孤獨感 。   那天晚上根津伍市和女人坐著聊天的小山丘,莫非就是故事一開頭,S。Y老師 目擊一個男人拿著望遠鏡的那座山丘?   “你跟那個婦人在S車站分手嗎?”   “是的,我送她進剪票口。我是個跛腳,而她又長得那麼漂亮,我們倆走在一 起十分引人注目,我想當晚在剪票口值班的人可能會記得。”   “你說不能講出那個婦人是誰……那她現在在哪裡?”   “如果她和這次的兇殺案有關,我當然就得說出她的行蹤,可是她跟這案子一 點關係都沒有……”   志村刑警知道根津伍市極力忍耐某種痛苦,可是他仍然必須碰觸對方的痛處。   “根據某人的說法,那位婦人跟你女兒長得很像,所以有人認為那位婦人是你 女兒的母親。之前你說你妻子死了,其實她還活著對不對?”   “我沒必要回答這種問題,因為它跟命案完全無關。”   志村刑警看到對方緊閉的唇,於是改問道:“你去S車站途中,有經過‘蒲公 英’洋裁店嗎?”   “有。要去S車站的話,斜穿過社區是最快的路線,所以我來回都有經過。”   “經過前面或後面?”   “後面。”   “那你也有經過後門?”   “是的。”   “當時有發現任何異常現像嗎?”   “那時候我正跟身邊的女人談話,就算有任何異常現像,我可能也沒注意到。 ”   接著不管志村刑警再怎麼詢問,他都不回答。   結果那位婦人的身分還是沒有查出來,不過倒是可以確定姬野三太提出的看法 越來越不可能了。 熾天使書城

    【第13章 漂亮出擊】                 打撈工作   在當天傍晚,警方已準備好搜索太郎池的工作,由於事出突然,即使只向多摩 川借一艘船,也要花費很多人力與時間。另一方面,帝都電影公司當晚要使用太郎 池的一部分場地拍夜景,而且有個演員突然不能演出,他的部分進度延後,因此他 們沒辦法配合打撈工作。   幾經協調後,雙方達成以下協議:警方盡量讓他們順利拍攝,相對的,他們拍 夜景用的照明設備也必須借給警方使用。   今晚參加拍攝的演員有女主角叮田容子、夏本謙作和姬野三太,在攝影小組進 行拍攝前的準備工作時,警方的打撈工作也陸續展開。   下午六點左右,從多摩川借來的船已經運到太郎池上。   眼看天色漸暗,水池邊不僅擠滿圍觀的人潮,媒體工作人員也跟著攝影師一起 等待拍片時間到來,現場的氣氛既緊張又不安。   這個時間,伊丹大輔也跑來現場觀望;他早上外出辦事,一回來就聽說這件事 情,連飯都沒吃就衝過來了。   他焦急地撥開擁擠的人群時發現到須籐順子的身影,停下腳步問道:“須籐太 太!到底發生什麼事,這裡怎麼會這麼熱鬧?”   須籐順子一看到伊丹大輔,立即面如死灰。   “還問怎麼回事?自己看不就知道了。”   一旁的宮本玉樹代替須籐順子回答,霸道的口氣不輸給伊丹大輔。   “警察要搜查池底。”   “這我剛才聽說了,可是他們搜查池底幹什麼?裡面有什麼東西嗎?”   “伊丹先生,你好像很不希望警察搜查水池,是不是這樣一來會對你不利呢? ”   “對我會有什麼不利?”   “因為警方認為池底有順子她先生的屍體……”   “玉樹!”   加奈子隨即失聲制止道:“還不確定的事情,不要講得那麼斬釘截鐵。須籐太 太,請原諒她,這個小女孩太輕浮了,真是壞習慣。”   “太郎池裡會有屍體?”   伊丹大輔的臉色瞬間暗沉下來。   他很清楚自己在這個案子的立場,之前須籐達雄失蹤這個事實一直保護著他。 現在,如果這個事實消失的話……   “目前還不確定。有人寫信暗示屍體在池底,警方纔會展開搜查行動,但我還 是不太相信……”   京美喃喃自語著,眼神茫然地望向池面。   這座水池是由於地殼下陷形成大洞,自然積水而成地,從多摩川借來的三艘船 跟一艘馬達船,在下午六點鐘放到池面上,另外,池上還有帝都電影公司的兩艘道 具船。   等等力警官和金田一耕助坐在馬達船上,山川警官則搭另一艘船擔任指揮。儘 管池面只有三百坪大小,可是要仔細搜尋每個角落也不是那麼簡單。   坐在船上的警官或消防隊員在長滿水草的水面上努力搜尋著,有時候會突然傳 出一聲叫喊,但沒一會兒又靜下來;擠在池邊圍觀的人都非常緊張地等候搜查結果 ,每個人的手心都握出汗水來。   七點鐘一到,當光亮如白晝的燈光照亮整個池面的時候,池畔的群眾不由得發 出歡呼聲。   尋找屍體的工作繼續進行著,而安田導演“波濤的決鬥”的拍攝工作也正式展 開了。   這場戲中,一些臨時演員與飾演流氓的姬野三太把女主角町田容子拉出來,這 時夏本謙作出現,把姬野三太打進水池裡面,拯救女主角。   在探照燈打開之前,宮本玉樹早就拉著京美往那邊移動,此刻她在意的不是屍 體,而是姬野三太的演出。   安田導演很嚴格,特別是夏本諒作把姬野三太從懸崖邊推落水池的那一幕,他 一直很不滿意姬野三大的表現,不斷地喊NG。   須籐順子收到的那封怪信,雖然姬野三太有不在場證明,可是警方對於夏本謙 作的解釋不太苟同,因此他感到很不安。   “喂!姬野,你到底怎麼了?昨天不是演得很好嗎?”   第三次拍攝結束,安田導演還是不滿意,他坐在伸往池面的起重機上,焦躁不 安地怒吼著。   拍攝時,姬野三太只穿一條褲子,他冷得嘴唇都變色了,現在已經十月底,連 續浸水三次,也難怪他會身心俱“冷”。   “導演,對不起,這次一定可以。”   “你好像情況不太好,先抽根煙吧!夏本。”   “是。”   “你跟姬野好好談談,他的情緒很不穩定,你想想辦法。”   “好的。”   工作人員在稍遠處生起一堆火,姬野三太正靠在火堆邊取暖。   “夏本,對不起,我這次一定會演好。”   “三太,你真是膽小!你在擔心那邊的事情嗎?”   “我……”   “笨蛋!就算真的撈到屍體,有誰會認為是你干的呢!你別杞人憂天了!竟然 為了這些無聊事而心情不定,可能是當配角太悠閒了。”   “如果池裡真的有屍體,你還會這樣講嗎?”   “就算我不是這樣講,大家也都知道你不會做那種殺人勾當。”   “我的確太在意周圍人的感覺,如果被人家說,‘是你干的,是你干!’一時 之間就會覺得真的是自己干的了。”   “哈哈!三太,我不知道你竟然有被害妄想症,你未免太膽小了吧!”   “沒錯,我可能患有恐懼症。我之前看過一本懸疑小說,裡面的主角讓自己成 為嫌疑犯,然後逃過警察的調查,我還真覺得……”   夏本謙作笑著說:“三太,你看太多推理小說了!幻想過度才會得恐懼症。”   “嗯,都是我弟弟一直去租推理小說,我才會跟著他一起看。”   “好啦!你看,京美和玉樹很擔心你,一直在那邊注意你的狀況呢!”   “京美是在看你啦!”   “看誰都好,她們若聽說你可能是兇手的話,一定會捧腹大笑。”   “夏本,你怎麼能這麼冷靜?”   “三太,這場戲可是我們倆的好機會啊!”   “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演的。”   “那就好了,導演,可以了。”   “好,那麼再排練一次。”   結果這次排練一會兒就OK了。   “別忘了正式開始拍時也要這樣喔!現在去補個妝。”   到了正式拍攝時,姬野三太被夏本謙作從懸崖推落水池,頭上沾滿水草,他今 晚的戲份到此結束。   安田導演坐在起重機上,十分滿意地說:“OK!等一下好好洗個澡,趕快將身 體擦乾淨,這次你可不能再倒下去……咦?”   姬野三太不知為何又鑽進水池裡。   “三太,怎麼啦?”   夏本謙作驚訝地趴在懸崖上大喊。   “喂!你是不是發現屍體了?”   安山導演從起重機上探身出去時,姬野三太正好浮出水面,只見他的手中握著 一張紙片。   “姬野,那是什麼?”   “導演,有一捆外國雜誌沉在水底,這是不是流行雜誌呢?玉樹……”   他把手上的紙片高舉出水面,往玉樹、京美的方向游去。   “你看過這本叫‘FANCYBALL’的雜誌嗎?”   “老闆娘那裡有很多‘FANCYBALL’雜誌,怎麼了?”   “沒什麼,我發現有五、六本這種雜誌用帶子綁著沉在池底。京美,這和兇殺 案有關嗎?”   “對了,警官好像有問過我那本雜誌的事情。”   宮本玉樹大聲說道。   “警官、金田一先生,請你們來這裡,發現奇怪的東西了。”   “京美,你拿著這個,我冷得要命,想先去換一下衣服。”   姬野三太往火堆走過去之後,接著有一艘馬達船駛過來。   “剛才是玉樹在喊嗎?你說找到奇怪東西,是什麼呢?”   “京美,你來說。”   宮本玉樹在鬧彆扭,她不高興姬野三太把東西交給京美處理。   “剛才三太跳進水池裡,他說看到好幾本外國雜誌用帶子綁著,沉在水底,他 撕了一片封面上來,就是這個。”   船上的山川警官接過那張紙片看了一眼,便對著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大喊 :“警官、金田一先生,他們發現‘FANCYBALL’雜誌的封面了。”   姬野三太撕下來的封面好像泡在水裡很久了,不過封面上有一層膠質,因此仍 保持原來的樣子。   案後發,警方曾經調查過“蒲公英”裡面只有五本這種雜誌,可是每一本的“ LadiesandCentlemen”都沒有被剪掉。去“丸善”調查的結果,發現最近進了很多 這種雜誌,有人向“丸善”訂購,直接由美國寄來;也有人等“丸善”進貨後,每 個月去購買。   “蒲公英”的老闆娘屬於後者,她是搬來這裡住之後才開始去買。   警方調查過“丸善”和其他外文書店後,獲得一些直接向美國訂購,以及每月 固定讀者的名單,其中除了片桐恆子之外,其他人都與“日出社區”無關。至於那 些不定期到書店購買的顧客,根本無從調查起。   原先這本雜誌的調查工作已經碰到瓶頸,如今卻有一部分雜誌突然在水池底出 現,難怪金田一耕助、等等力警官和山川警官三個人會如此興奮。   等等力警官嚴肅地說:“京美,這是在懸崖下哪個地方發現的?”   “剛才夏本站的懸崖正下方,導演的起重機不是從懸崖伸出去嗎?就在那個起 重機下面,玉樹,你說對不對?”   “我不太記得……三太,過來這裡!”   姬野三太脫下濕的衣服,赤裸的身體上綁著繩子。   “警官,這些雜誌有參考價值嗎?”   “豈止是參考!三太,這些雜誌將被當作重要證物,雜誌沉在哪裡?”   “警官,請上船,反正我衣服都濕了,再下水一次也沒關係,但是不能幹擾攝 影工作,請你們先跟導演交涉。”   姬野三太興奮地說著。   結果,等等力警官和安田導演交涉後,立刻獲得首肯。   姬野三太從船上仰望懸崖說:“夏本,我剛才是從這附近浮上來的嗎?”   “應該是吧!三太,你說下面有外國雜誌?”   “嗯,好像是很重要的證據。”   姬野三太一鬆開繩子,身上只剩下一條褲子。   “有人有刀子嗎?如果不把帶子割掉,可能拿不上來。”   “這裡有刀子。”   山川警官立刻拿出一把摺疊小刀遞給姬野三太。   “警官,我也一起下去看看,說不定還有別的東西。”   和山川警官同坐一艘船的年輕警官說完便脫掉制服,跟在姬野三太之後下水。   “喂,把燈光照向水面!”   在安田導演的命令下,燈光師調整了角度,把水面照得好像白晝一般明亮。   “太好了。”   金田一耕助從馬達船的船舷探身往明亮的水面看去,只見藍黑色、搖晃不定的 水草深處有兩具白色的人體在浮動,時而出現在視線範圍內,時而消失無蹤。   過了半晌,姬野三太首先浮出水面。   “警官,找到了。”   他啪地一聲打開小刀。   “三太,割斷的帶子也一起拿上來。”   “好的。”   姬野三太潛入水中後,年輕警官才露出頭來。   “發現東西了!”   他仰頭呼了一口氣,又跟著姬野三太潛進水裡。   不久,姬野三太與年輕警官抱著六本“FANCYBALL”雜誌浮出水面,將雜誌丟 進水池裡的人深怕雜誌封面的顏色太過明亮,還用藍黑色塑膠大方巾包起來,並用 帶子固定住。   姬野三太在排練時掉進水裡好幾次,發現有大方巾纏在水草的根部。等到正式 拍攝OK時,他再度潛入水底解開方巾,看到裡面的東西似乎是外國雜誌。   兇手如果希望這些雜誌早點在池底腐爛的話,就不應該用塑膠方巾把雜誌包起 來。   雜誌的封面、封底都上了一層膠膜,內頁也使用高級紙印製,因此尋獲這六本 “FANCYBALL”雜誌破損情況並不是很嚴重。即使如此,當等等力警官拿起濕淋淋 ,內頁通通粘在一起的雜誌時,仍緊張得喘個不停。   金田一耕助小心翼翼地翻著,山川警官也拿起一本雜誌幫忙翻閱。   頃刻間,金田一耕助發出低吟聲:“警官這……”   等等力警官回頭一看,發現金田一耕助手上翻開的那一頁,被人用銳利的刀子 割掉一小片。   “是‘LadiesandGentlemen’那一頁嗎?”   “嗯,我不用看目錄也知道,每一期都是放在一八二頁。”   “一八二頁……”   等等力警官謹慎地尋找著,他這本雜誌的一八二頁只有三個地方的“Ladiesan dGentlemen”用剪刀從旁邊剪下。   “金田一先生,把這些雜誌丟在水池裡的就是怪信的製作者,這個人到底是誰 呢?”   這時候,山川警官忽然大叫道:“警官、金田一先生,你們看!”   山川警官將兩手張開,手上拿著一張線條細緻的人物畫,看起來很像是“蒲公 英”的老闆娘。   畫中人物和水島浩三應警方要求所畫的“蒲公英”老闆娘畫像,臉型十分相像 ,而且這一張的色彩更為豐富。   “山川,這是在哪裡拿到的?”   “它夾在這本雜誌裡面。”   這張畫紙很薄,可能是某人把它夾在雜誌裡,放著放著就忘了。在塑膠方巾與 雜誌的保護下,這張薄紙依舊保持原來的模樣。   “警官,玉樹提過她曾在水島房裡看到的圖畫,該不會就是這張吧?”   “為了預防萬一,請她來確認一下。”   京美走後沒多久,宮本玉樹馬上就來了。   “玉樹,你以前在水島先生房間看到‘蒲公英’老闆娘的畫像,是不是這一張 ?”   “對!就是這一張!你們在哪裡找到的?”   金田一耕助、等等力警官和山川警官一聽,不禁面面相覷。   這麼看來,將這六本“FANCYBALL”雜誌丟進水池裡的人,就是水島浩三;同 時,他也是寄發怪信的人,因此一聽說要疏通水池就逃走了。   但是“蒲公英”老闆娘遇害的時間前後,水島浩三有很完整的不在場證明…… 難道怪信與“蒲公英”老闆娘遇害的事件無關?   “警官、警官!”   這時候,水池的另一邊不知為了什麼事,發出一陣爭吵聲。                 尋獲屍體   太郎池最深的地方在長著椎木的岬灣起三公尺處,那裡由於地層陷落,製造出 深約五公尺左右的地溝;當時小孩經常掉在那裡,被池底的水草纏住而溺斃。   帝都電影公司有一名負責燈光的年輕人也是當地人,他很清楚這一點,於是搭 乘攝影棚提供的船,跟兩個同伴拿著竹竿往池底刺,如果覺得有異樣,就在那個地 方做記號。可是岬灣這一帶水太深,竹竿無法刺到池底。   於是他回到攝影棚拿來一條長繩,將衣服脫光並且綁上繩子,打算潛入池底; 他交代同伴如果自己被水草纏住,就用繩子拉他上來。   年輕人對潛水很有自信,他謹慎地潛入水中,撥開水草,到達水底後沒多久, 他就發現一具可怕的“屍體”。   “是你發現的嗎?”   “是的。”   “什麼樣子?”   “因為下面很暗,我看不太清楚。不過我用手去碰,好像有用雨衣或風衣包住 ,然後用電線之類的東西綁起來,我有碰到他的臉。”   年輕人一邊說,一邊冷得連嘴唇都發紫了。   “警官,我再下去看看吧!”   剛才跟姬野三大一起潛入水裡的年輕警官又開始動手脫制服。   “警察先生,很危險喔!下面有很多水草糾纏在一起,請把繩子綁在身上。”   “好的,謝謝。”   年輕警官把繩子綁在身上後,立刻跳入水池。   此刻,攝影小組一行人和圍在池畔看熱鬧的人全都屏息地望著水面。   沒多久,年輕警官浮出水面說:“沒錯,是一具男性屍體。”   接下來花了整整一小時,大伙才從池底撈上那具可怕的屍體。   屍體已經浸泡二十幾天,必須小心打撈,避免造成更大的毀損。   之後根據打撈人員的報告,屍體上面綁了兩個水泥塊。   本來姬野三太想幫助,可是他一想到自己也是嫌疑犯之一,便按捺住一顆蠢蠢 欲動的心。他在金田一耕助的拜託下,負責與京美、宮本玉樹一起照顧須籐順子。   須籐順子的確需要人照顧,當她知道池底發現屍體時,差點沒昏倒。如果不是 加奈子在旁邊扶住她,她可能會掉進水池。加奈子還帶她回自己家,勸她喝了杯白 蘭地,如此才稍稍安撫了須籐順子的情緒。   加奈子勸她回家休息,可是須籐順子不聽勸,堅持前往水池邊。因此加奈子又 勸她喝了一杯白蘭地,兩人才一起回到岬灣處。   姬野三太、京美、宮本玉樹、岡部泰藏和白井壽美子也很擔心她的狀況,都在 她身邊陪著她。伊丹大輔站在離他們稍遠的地方。滿臉通紅,不知道是不是喝過酒 了。   根津伍市則站在離伊丹大輔稍遠處,他還是一臉茫然地看著池面。   九點正,一具可怕的屍體終於浮出水面。   救護車已經事先在一旁待命,在屍體送上救護車之前,警方先對屍體做一番檢 查。   屍體用雨衣包住,再用電線綁起來(後來得知這條電線是社區工地裡的東西) ;警方解開電線,然後將雨衣拆開,登時所有人都抽一口冷氣。   只見屍體的心臟部位插著一根奇特的木製棒子……   “那是什麼?”   等等力警官聲音沙啞地說。   “應該是錐子的柄吧?”   志村刑警用手碰了一下,接著回道:“連柄都陷進去了……這樣子一定會立刻 斃命。”   還好兇手沒有把錐子拔起來,否則會流出更多血。   等等力警官回頭一看,說道:“須籐太太,麻煩你來這裡一下。”   須籐順子沒有哭,她現在的心裡只覺得相當氣憤。   (有誰會故意去殺這麼一個好人呢?他一定是剛好前往老闆娘遇害的現場,然 後被兇手殺人滅口。   真是太好笑了,他塊頭這麼大卻一點用都沒有……)須籐順子正視躺在她眼前 的屍體,雖然容貌有很大的改變,可是她確認這具屍體是她的先生——須籐達雄。   屍體身上穿的西裝、雨衣都是她先生的,鞋子也是他那天早上出門時所穿的。   “沒錯,是我先生……”   “你確定?”   等等力警官再問一次,因為他心中還很在意姬野三太的“推理”。   “我是他的妻子,我確定是他沒錯。不過為了預防萬一,是不是可以請認識他 的人也來看一下?”   於是等等力警官找來姬野三太,他也確定這具屍體就是須籐達雄。   隨後,警方又找來兩、三個與須籐順子住同一棟樓的住戶前來認屍,結果都是 一樣。如此一來,姬野三太的推理就無懈可擊了。   在撈起屍體後,年輕警官和一名消防隊員再度潛入水裡拿綁在屍體身上的水泥 塊,這時他們終於浮出水面。   “警官,這裡粘著很有趣的東西,憑這個東西應該可以找出兇手吧!”   這兩塊水泥塊都用電線綁成十字型,纏在捆綁屍體的電線上;之前為了將屍體 打撈起來,工作人員先在水底將這兩塊水泥塊拆下來。   接著,第二塊水泥塊上也用繩子綁了一個十字型,水泥塊的底部粘著一個軍用 手套。綁水泥塊的電線在底部的地方有點散開,其中有一根鐵線翹起來,軍用手套 就是勾在那根鐵絲上。那是一隻左手的軍用手套,手套上還沾著一點一點的柏油… …   “兇手戴著軍用手套把屍體丟進水池時,手套被鐵絲勾上,一下子就掉了。”   “沒錯,金田一先生。”   個性敦厚的山川警官難得興奮地說道。   “看這上面一點一點的柏油痕跡,恐怕是殺死老闆娘的兇手留下的。”   等等力警官民相當興奮。   “把這個手套拿去科學檢驗所檢驗,上面除了柏油之外,可能還會附著其他東 西……”   金田一耕助自言自語地說著。   警方這次搜尋行動,不僅發現須籐達雄的屍體,與兇殺案有關的三件物證—— “FANCYBALL”雜誌、錐子和軍用手套也浮出台面…… 熾天使書城

    【第14章 秘密證人】                 吸毒者   十月三十一日星期一晚上,案情有了令人驚訝的發展。   這天晚上,金田一耕助跟日疋恭助見面了。   須籐順子將日疋恭助的話轉金田一耕助之後,那天下午他打電話到位於金王町 的QUEEN製藥公司。金田一耕助原以為很難跟他聯絡上,沒想到對方竟回答想在今 晚見一面,可能是因為須籐達雄的死亡的緣故吧!   雖然日疋恭助答應與金田一耕助見面,卻希望金田一耕助保守秘密,不要讓警 方知道他們見面的事情;他還進一步要求金田一耕助不管聽到什麼秘密,都必須在 他許可之下才能告訴別人。   日疋恭助如此要求,使得金田一耕助對他要談的事更感興趣。   老實說,當須籐順子來傳話的時候,金田一耕助對這位“好色紳士”並沒有多 大的興趣;後來兩人通過電話,他不禁升起強烈的好奇心。   金田一耕助答應嚴守秘密後,日正恭助便指定晚上六點在赤板山王町的夜間俱 樂部“PONNUHU”見面,而且叫他到店後面工作人員的出入口,只要報上他的名字 就可以進去了。   金田一耕助掛上電話,馬上查閱日疋恭助的相關記錄。但是從日疋恭助過去的 經歷來看,找不出他與這次事件有強烈的關聯性。   如果他跟這個案子有關,應該也是從須籐順子那裡牽扯出來的。   (他到底知道些什麼呢?)金田一耕助突然想到一件事,立即打了通電話去“ 每朝新聞社”,他和社會部的宇津木慎策交情很好,常常提供“特別的消息”給他 。相對的,金田一耕助也時常借用新聞社的資料。   不料,宇津木慎策正好不在,因此他又打電話去S警局詢問解剖結果。   等等力警官正好在S警局,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不尋常。   “金田一先生,你現在在哪裡?”   “我在綠丘公寓,我想問一下解剖的結果。”   “喔!那要到今晚十點才會知道。”   “那……還有別的發現嗎?”   “雖然解剖結果還沒出來,不過我們發現到一件很有趣的事,你現在可以馬上 趕來這裡嗎?”   金田一耕助看了一下手錶。   現在時間是四點,他跟日疋恭助約定六點見面,現在趕去S警局,若是拖延一 下,就會趕不上約定的時間。   “謝謝你的好意,可是我現在正要出門,不過我今晚八點也許可以過去……”   “金田一先生,你那邊也有事情嗎?”   等等力警官嚴肅地問道。   “沒有啦!跟這次的案子一點關係都沒有……”   為了遵守與日疋恭助之間的約定,金田一耕助不得不說謊。   “我總覺得對你不能太大意。”   “是真的啦!警官,我要是只管這件事情的話,就沒辦法生活了,我又不能跟 ‘春美’收錢……”   “啊哈哈!沒錯。”   “對了,警官,你剛才說‘有趣的事’是指什麼?”   “你太奸詐了!不給我們看你查到的東西,卻老是要看我們查到的。”   “警官,你的心情似乎很好,看來一定是很重大的發現哦!”   “果然不能對你太大意,哈哈!算了,告訴你,就是那個軍用手套。”   “昨天在池底發現的軍用手套嗎?”   “是的。手套上面不是沾著黑色的斑點嗎?我們從那些斑點發現到很奇怪的東 西。”   “什麼奇怪的東西?”   “那些斑點裡混有油印用的油墨。”   金田一耕助靜靜地握著話筒,半晌說不出話來。   “金田一先生,金田一先生!”   等等力警官在電話另一端喊著。   “啊!抱歉……已經確認手套的主人是誰了嗎?”   “還沒有,目前正沿著這條線索追查,我希望今天可以查出來。”   “全部都是油印的油墨嗎?”   “不是,裡面還混著一些柏油,因此才更有趣。”   “‘那個男人’不是有不在場證明嗎?”   “那也只是‘那個男人’單方面的說法,如果他提到的‘那個女人’可以出面 說明就另當別論了。”   “‘那個女人’確實存在,有兩名年輕人目擊到她……”   “是的,所以這次一定要他坦白說出來。‘那個男人’既然有重大嫌疑,應該 會急著洗刷冤情才對。”   “請您慎重處理。”   “金田一先生對‘那個男人’有什麼看法?”   “沒什麼。”   金田一耕助慌忙否認道:“對了,伊丹大輔那方面怎麼樣?”   “我本來今天要傳喚他來這裡,可是還沒傳喚他來,就出現軍用手套這條線索 ,所以還是從管理員這邊先著手吧!”   “原來如此……那位畫家怎麼樣?他回社區了嗎?”   “還沒有,我原本想去他的房間調查一下,但如果只是為了怪信一事,理由似 乎太過薄弱,如果他有威脅、恐嚇、詐騙錢財的嫌疑,自然就得去查一下……”   “可是,他到現在還沒回‘日出社區’,應該可以視為逃亡了吧!”   等等力警官因為找到軍用手套這條線索,因此沒有把水島浩三逃亡一事看得很 嚴重。不過,金田一耕助卻很在意這件事情。   “是的,我已經派大家分頭去處理。金田一先生,從怪信暗示屍體所在這一點 來看,怪信與這次的案子應該有某種關聯性。如果怪信是水島浩三寄的,他最後怎 麼會寄那種信給順子呢?他寄出怪信讓警方去搜查水池,然後自己開始逃亡……我 覺得這一點很矛盾。”   “我們需要將那七封怪信好好比較一番。”   “你認為可能從怪信裡查到什麼嗎?”   “這只是我的猜測,不過,我認為怪信中可能還會出現新的線索。”   “跟這樁兇殺案有關嗎?”   “是的,我覺得在某些地方有關聯。白井壽美子的哥哥白井直也收到怪信,並 且拜託A報社的佐佐照久去調查,你們跟他接觸了沒?”   “已經去找他了,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   金田一耕助猶豫了一下,接著說:“總之,我八點左右應該可以過去你那裡, 我想提醒你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   “須籐順子昨天說出她跟蹤根津伍市的理由,她覺得疑惑的是:為什麼根津伍 市不在房裡直接把害京美自殺的怪信交給她,而是後來才請由起子送去‘蒲公英’ ?除此之外,我還有一個疑問。”   “什麼疑問?”   “我想根津伍市當時可能為了某種原因不能在順子面前,或者不只是順子…… 可能有不能在某人面前拿出怪信的理由。”   “你的意思是……”   “我想根津伍市的房裡可能有一個秘密隱藏所,也就是類似隱藏式保險箱,而 怪信就放在那裡面,因此他不能在須籐順子面前拿出怪信。”   等等力警官在電話被端興奮地問:“金田一先生,為什麼你會這樣想?有什麼 根據嗎?”   金田一耕助不好意思地回道:“警官,你看過根津伍市抽煙的樣子嗎?”   “沒有,怎麼樣?”   “我看過兩次,他總是把香煙立得像煙囪一般吸著,一看到我就馬上改變姿勢 。”   “你的意思是說……他是吸毒者?”   “嗯,很有可能,而且可能是海洛因。一般來說,吸食海洛因的人常把海洛因 放在香煙上,用那種姿勢吸煙,我以前也看過……警官!”   “怎麼樣?”   “我想夏本可能也發現到,所以他才會那麼害怕……”   “金田一先生,你是說這件案子有可能是吸毒後產生幻覺所犯下的罪行?”   “這只是我的猜測,多少有這種可能。”   “金田一先生,他的經濟來源呢?如果一次的使用量是0。02公克的話,現在 的市價大約六百元至一千元之間。”   “這方面也請你追查看看,池袋那邊不是有秘密銷售者嗎?”   “嗯。他不想讓他女兒由起子看到,所以房間裡面應該有秘密隱藏所。金田一 先生,謝謝你,還有別的線索嗎?”   “只有這樣,我們待會兒見了。”   金田一耕助掛斷電話後,眼神一片茫然,胸口感到一陣莫名的疼痛……                 神秘人物   “好久不見!”   “啊哈哈!好久不見!”   六點正,在赤板的夜間俱樂部“PONNUHU”二樓的特別室裡面,金田一耕助跟 日正恭助面對面坐著。   日疋恭助的表情溫和,微笑的眼角皺起魚尾紋。   “金田一先生還是一點都沒變。”   “啊!你說我沒變?”   “還是這身打扮啊!和服配上和式褲裙……聽說金田一先生在美國佔領期間為 了反抗佔領軍,決定永遠穿和服……”   “怎麼可能!不知道是誰亂講,那是虛構的啦!”   一說出“虛構”這兩個字,金田一耕助立即想起昨天姬野三太拚命強調他的推 理純屬虛構的表情,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你也一點都沒有變。”   “沒想到金田一先生還記得我……以前我包下春美,常常去‘3X酒吧’……”   “那時我只知道有你這個人,不曉得你生來那麼照顧她。這次和我順子久別重 逢,聽她談起一些事,我才知道……”   “你一定很驚訝,還會笑我這麼老了還做出這種事。”   “怎麼會呢?我想很羨慕你這麼有精力。”   “抽一根吧!”   “謝謝。”   金田一耕助伸手拿了一根日疋恭助遞過來的外國煙,日疋恭助用打火機幫他點 火;接著他自己也拿出一根煙點上,表情慎重地說:“金田一先生,關於這次的案 子,我有件事情一定要跟你說。你願意接受這份工作嗎?”   “先聽聽再說。”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在這個案子裡做了任何違法的事情,你就不能隨便接 下工作對不對?”   “是的,我必須協助警方調查,假設你能夠提出有關這件案子的有利證據,而 你卻要我把證據毀掉,那可不行!”   日疋恭助聽了,點點頭說:“金田一先生,請你別誤會,我並不是要你為我現 在要講的事情保密。其實我不太清楚這件事情和命案是否有關,如果無關,我不想 造成別人的困擾;可是如果有關的話,你去報警也沒關係。我想麻煩你調查一下, 如果這件事與命案沒有關係,最好不要讓別人知道,我很希望可以這樣……因此一 直沒提起這件事情,還有,我絕對和這件案子無關,只是跟春美有關係。”   金田一耕助坦率地點點頭說:“我知道,那……請說吧!”   日疋恭助從沙發上略微起身,緩緩說道:“金田一先生,當案子一發生、警官 來找我時,我拒絕提供自己在十日晚上,也就是案發當天晚上的不在場證明,警方 對此有何看法?”   “警方已經調查過你的不在場證明,十日晚上你從八點到十一點都在日比谷三 光大樓的俱樂部組織。”   “俱樂部組織”是一種社交團體,主要由戰後派的政治家、企業家、財經人士 組成,總部設在日比谷的三光大樓裡面。   “原來警方已經調查過俱樂部了。可是,金田一先生……對於這種警方一查就 知道的事情,我沒講出來,警方有什麼看法?”   “他們認為你可能因為業務機密,跟某個秘密人物見面……”   只見日疋恭助嘴角含笑說:“金田一先生,那天晚上我沒有跟任何人見面,我 只在走廊翻閱雜誌,然後去酒吧喝杯雞尾酒,到處鬧晃,打發時間。”   金田一耕助驚訝地看著日疋恭助的臉,沉默了好半晌。   “那麼你是在監視某人嘍?而且你懷疑那個人可能跟命案有關係?”   “金田一先生,在這種情況下,你會怎麼做?”   “調查當天晚上進出俱樂部的人……那裡都有傳票,只要查看傳票就知道當天 晚上的人是誰,然後找出與這個案子有關的人就好了。”   “原來如此。”   “可是,如果你現在可以說出那個人的名字,以及你為什麼會懷疑他的原因, 可以省下我不少時間。”   金田一耕助冷淡地回答。   日疋恭助低頭說:“抱歉,我用這種吊胃口的方式跟你談,請你別見怪。金田 一先生,這個世界真的有很多奇特的巧合。”   “你的意思是……”   “你有聽說十月三日我帶春美去橫濱某家旅館的事情吧!當時春美看到‘蒲公 英’的老闆娘跟一個男人在一起,當時她只注意到老闆娘,沒有看到男人的臉,不 過就算有看到,她也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可是……”   “可是什麼?”   金田一耕助瞇起眼睛,看著日疋恭助問道。   “我和春美相反,雖然我不認識老闆娘,卻覺得那個男人似曾相識……進了房 間之後,如果春美沒有對我提起‘蒲公英’老闆娘的事,我可能當場就把那個男人 忘記;就因為春美提出來了,所以我開始猜想那個男人是誰。最後,我想起曾經在 俱樂部裡見過那個人兩、三次。”   金田一耕助聽到這兒,一雙眼睛瞇得更細了。   “但他並不是會員,俱樂部規定只有會員才能進出那裡,不過如果有會員介紹 ,或者跟會員一起進去的話也可以,我首先想起帶那個男人來的會員是誰,可以把 那個人的名字說出來嗎?”   “請說,除非必要,否則我絕對不會告訴別人。”   “請你務必要這樣做,因為我不想造成別人的困擾。”   “好的,請你先說介紹人是誰。”   “你知道最近有一個很出名的人——東邦石油的立花隆治嗎?”   “當然知道。”   “介紹人就是他。我一想到他,接著就想起那個人是曾經擔任過議員的一柳忠 彥。”   在這件案子裡,警方曾徹底調查與老闆娘一起去“臨海座”旅館的人,他們去 旅館之前似乎約在某個地方見面,然後在中午十二點半左右一起到達旅館。   旅館中有商談用的特別室,老闆娘他們請服務生將餐點送到那裡。   根據服務生所說,他們吃完飯後,大約在裡面停留一個小時,其間並沒有特別 值得懷疑的地方。   警方認為老闆娘如果是因為遭到伊丹大輔威脅,才找那個人男人商量的話,那 麼那個男人一定知道老闆娘的來歷。   據說那個男人戴著一副很大的玳瑁鏡框眼鏡,不過他沒有做出可疑的舉動,服 務生對他沒什麼特別的印像。他們兩人之間的對話,讓服務生以為老闆娘是汽車推 銷員。   下午一點半左右,他們倆一起離開旅館後便失去蹤影。兩人似乎離開旅館就馬 上分手,而且沒有搭乘計程車。如果他們搭乘國鐵,就更難調查了。   一直到今天,那個男人的身分終於浮上台面了。   “日疋先生,我實在是孤陋寡聞,不知道有一柳忠彥這位議員,他現在在哪裡 ?”   “好像在家鄉參選。”   “他的家鄉在哪裡?”   “神戶。立花先生也是兵庫縣人,而一柳忠彥是兵庫縣第一區的候選人……也 難怪你不認識這個人,他只是個小人物……我這樣講或許有點失禮,不過我也是立 花帶他來俱樂部的時候,才知道還有這麼一個議員。不管怎麼說,目前正是選戰激 烈的時候……”   日疋恭助說到這裡,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金田一耕助終於瞭解日正恭助的苦衷,儘管這個人狡猾好色,本性卻還不壞。 他擔心如果把這個人講出來,可能會對一柳忠彥的競選有影響。   “我懂了,日疋先生,你要我去調查一柳忠彥,如果他跟老闆娘關係密切,並 與這人的案子有關聯,那就不得不把他講出來了,是嗎?”   日疋恭助臉色黯淡,皺著眉頭說:“你說的沒錯。其實……前天我想要拜託你 調查這件事情時,沒有打算說出這麼多,只是想提醒你注意一下十日當天晚上進出 俱樂部的人,如果那個人被你找出來的話,算他倒媚。可是昨天須籐先生的屍體被 發現,我覺得春美很可憐;並非我好心,而我對這件事情也要負很大的責任……”   “日疋先生,你說你十日晚上在俱樂部監視一柳先生?”   “事情是這樣的……”   日疋恭助整個人陷在沙發裡說:“儘管我知道和‘蒲公英’老闆娘在一起的人 是一柳先生,我並沒有很在意。可是十日那天下午,春美的丈夫來我這裡叫罵,這 件事情我也對警方說過,須籐先生並不是那麼氣我和春美,反倒是對自己的懦弱感 到羞恥。他氣那個寄怪信的人,問我覺得有可能是誰寄的,當時我說溜嘴,將‘蒲 公英’老闆娘講出來。”   “這件事情我聽志村刑警說過。”   “當時我真是太輕率了,後來須籐先生好像想起一件事,一直說:‘是他、是 他!一定是他!’然後就衝出接待室。我心想,這下子事情鬧大了。沒想到接下來 竟然發生這麼嚴重的命案,於是我覺得應該先跟一柳先生講一聲,可是這麼一來, 我又不確定當時那個男人一定就是一柳,為了避免到時候又發生狀況,我必須先確 認他的身分才行。”   金田一耕助點點頭說:“你用什麼方法來確認?”   日疋恭助突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紅著臉說:“我聽說一柳先生在東京的時候 ,都住在芝白金時的白金會館這家高級公寓裡面,我從電話簿上找到他的電話,試 著打電話過去,剛好他在家;我故意不表明身分,只說:‘某日某時,我在橫濱家 旅館看到你,我認為當時跟你在一起的婦人,想針對那件事情跟你談談,今晚八點 請到日比谷三光大樓的俱樂部組織來、越好嗎?我要跟你當面談談。到目前為止, 我沒有將這件事情告訴任何人,你可以放心。’說完這些話,我便掛上電話。”   金田一耕助微笑著說:“然後一柳先生來到日比谷,你確定真是他?”   “是的,一柳先生大概以為我要恐嚇他。”   “一柳先生有赴你的約嗎?”   “他來了,我七點在那裡吃晚餐,他八點整就到了。”   “你有跟他說什麼嗎?”   “沒有,我本來想把我的‘丟臉事情’跟他說,然後提醒他……”   “結果你有沒有提醒他?”   “沒有,我一看到他的臉色……”   “他的臉色怎麼樣?”   日疋恭助很困擾地撫弄著下顎說:“應該說是痛苦不堪,或者軟弱叫?總之, 他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對勁。雖然他和我一樣都有‘男女情事’,但或許不像我和春 美這麼悠哉,想到這兒,我突然覺得不該去窺探他這個秘密,因此到最後都沒跟他 談。”   “一柳先生在俱樂部待到幾點?”   “十一點。”   “你確定?”   “不會錯的,我看他離開後,也跟著離開那裡。”   “一柳先生一直待在俱樂部嗎?你中途有沒有離開去別的地方?”   “絕對沒有。其實我並不是從頭到尾都一直監視著他,當我放棄跟他談話之後 ,就像我先前說過的,我在撞球室、吧台……各個地方跑來跑去。他的心情也很浮 躁不安,有時候跑去撞球看一下,我在吧台的時候,他也進來喝了杯白蘭地,不時 注意著入口,於是我就問你在等誰。”   “他怎麼回答?”   “他說和立花先生約在俱樂部見面。我只跟他說過這些話,你也許認為在這段 期間內,我可能會前往‘日出社區’,但我沒去過那裡,從‘日出社區’搭公車到 澀谷大概要二十分鐘吧?”   “二十分鐘還算是快的。”   “那麼從日比谷出發,不管車開得多快,單程就要四十分鐘,往返八十分鐘, 也就是一小時二十分,我絕對不可能消失那麼久。”   “一柳先生有車嗎?”   “他自己開車,那天晚上好像也是開車過來。”   “他有沒有從俱樂部打電話出去?”   “據我所知是沒有,不過,也有可能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打過電話,‘蒲公英’ 那裡有電話嗎?”   “蒲公英”洋裁店裡沒有電話,各棟公寓裡也都沒有裝設。   嫌疑犯一個個地出現,一開始是須籐達雄,可是他的屍體已經被發現,大家認 為最有可能將須籐達雄丟進水池裡的,應該是根津伍市。   警方最想知道的線索——與老闆娘去“臨海莊”旅館的男子究竟是誰?不料他 居然以前議員的身分登場!   “對了,金田一先生,我想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   “聽說殺死春美先生的兇器是‘蒲公英’洋裁店裡的一支錐子,難道警方之前 沒發現店裡的的錐子少了一支嗎?”   “沒發現,因為那裡有四支相同的錐子,大家都沒注意到少了一支。”   “還有那雙軍用手套呢?”   “嗯……目前還在追查手套的主人是誰。”   “不管是誰,都不會是一柳先生,他不是會使用軍用手套的人。” 熾天使書城

    【第15章 逮捕疑兇】                  認罪   金田一耕助和日疋恭助分手後,搭計程車到澀谷,來到靠近戀文橫町附近一家 餐廳用餐,吃完晚餐後,他借用餐廳的電話打到“每朝新聞社”,這次終於找到宇 津木慎策。   “金田一先生!您現在在哪裡?剛才我打過電話到綠丘公寓。”   “是嗎?有什麼事?”   “沒什麼……”   不知道為什麼,宇津木慎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聽說您今天白天有打電話來。”   “是這樣的,我有點事情想拜託你。”   “什麼事情?”   “這個……在電話裡不方便談。”   “您現在在哪裡?我過去找您。”   “謝謝,可是今晚不行,我現在要出去。”   “是嗎?你有插手‘日出社區’的兇殺案吧?”   “是的。”   “關於這個案子,我希望今天晚上可以跟您碰個面。”   “有什麼事嗎?”   “咦!您還不知道嗎?”   “什麼事?”   “聽說剛才已經抓到兇手了。”   金田一耕助握著話筒沉默半晌,感到全身的血液急速冰冷下來。   “金田一先生!”   “啊!抱歉,我正在聽你講,那麼……”   金田一耕助邊說邊注意四周的動靜。   “兇手是誰?”   “聽說是管理員根津伍市,您認識他嗎?”   “我認識。”   (終於逮捕他了……)此刻金田一耕助的心情十分沉重,警方在這時候逮捕根 津伍市,令人感到一抹不安。   “剛剛才收到消息,聽說是手套露出破綻……您不知道嗎?”   “大致情形我聽說過,所以正要趕過去那邊。關於這個案子,我也想跟你見個 面,拜託你一些事情。”   “好的,那見面的時間和地點……”   “明天中午在老地方見面怎麼樣?”   “好的。”   “到時候邊吃飯邊談,而且……”   金田一耕助向四周張望,壓低聲音說:“要絕對保密哦!”   “沒問題,看樣子是一份大禮呢!”   “視情況而定。不過,我話先說在前頭,你不可以搶在我前面。”   “當然,這是君子協定。”   “聽你這樣講我就放心了,明天見。”   金田一耕助掛上電話,立即衝出餐廳,叫了輛計程車趕到S警局。   當金田一耕助抵達S警局已經八點了,只見警局前面擠滿黑壓壓的人群。他一 下車,就有一個人小跑步過來喊他:“金田一先生。”   這個人是夏本謙作,由起子在他旁邊。   “夏本,這裡沒辦法談話。”   “金田一先生,不是的,我想請您轉告根津叔叔一些話。”   “什麼話?”   “請你告訴他,由起子交給我媽媽和我照顧,請他不用擔心。”   “好,我會告訴他。”   S警局內外都被媒體記者擠得滿滿的,金田一耕助穿過人群,看到志村刑警匆 忙走過來。   “啊!金田一先生,你來得正好。”   “志村,現在怎麼樣了?”   “我們正要開始偵訊,這邊請。”   志村刑警擠開媒體記者,拉著金田一耕助來到偵訊室,裡面只有夏本謙作一個 人。   一看到金田一耕助,等等力警官僵硬的臉才稍微有點笑容。   “金田一先生,謝謝你先前的提醒。”   “現在怎麼樣了?有搜查他的房子嗎?”   “正如你所預料,這個保險箱藏在房間的櫥子裡,你打開來看看。”   金田一耕助注意到放在桌子上的鐵製手提保險箱,保險箱裡有一個小小的塑膠 容器,裡面裝著白粉。   等等力警官探身出來說:“金田一先生,這會不會就是所謂的‘白與黑’?‘ 白’是這個,‘黑’是鴉片?”   金田一耕助歪著頭說:“如果是這樣,‘蒲公英’的老闆娘也是個吸毒者嘍? ”   屍體的解剖報告中沒有提到這一點,而且警方曾嚴密搜查過“蒲公英”內部, 並沒有發現毒品之類的東西。   “根津伍市呢?”   “他來這裡沒多久毒癮就發作了,所以我們找醫生來幫他打鎮靜劑,等一下就 會過來這裡。”   “他被逮捕時的狀況如何?”   “實在是出乎意料之外,我們一拿手套質問他,他就很乾脆承認是他的東西, 然後我們出示搜索證,在他住的地方找到這個。”   “他曾看到你們從池底打撈出屍體,應該也會看到勾在水泥塊上面的手套,所 以他早料到自己會被逮捕。”   “如果人真是他殺的,那他可真是敢做敢當的兇手!”   這時,山川警官走在最前面,三浦、江馬兩位刑警一左一右抓著根津伍市的手 ,搖搖擺擺地走進來。   “請這邊坐。”   江馬刑警小心翼翼地讓根津伍市坐在等等力警官正面的位置,他趴在桌子上, 不停地顫抖著。   “很難受嗎?”   等等力警官體諒地問道。   根津伍市咬牙切齒回答說:“不會,這是我自作自受!”   接著他低下頭,費力地從喉嚨深處擠出聲音:“對不起,麻煩大家了……”   等等力警官做了個深呼吸,挺直胸膛說:“根津先生,你這麼說,是坦承自己 殺死須籐達雄和‘蒲公英’的老闆娘嗎?”   “不……不是我殺死他們兩人的!”   “那麼是誰?”   “我也不知道是誰殺死他們。”   等等力警官把沾上柏油和油墨的軍用手套推到根津伍市的面前說:“根津先生 !這隻手套是你的嗎?”   “沒錯,這的確是我的手套。”   “那麼你應該知道這隻手套是在哪裡發現的吧!它勾在綁住屍體的水泥塊上; 手套上還有柏油,都已經罪證確鑿,你卻說人不是你殺的?”   根津伍市忍受著極端的痛苦,好不容易擠出一絲聲音說:“我……我只是搬運 屍體而已,當我到‘蒲公英’二樓的時候,他們兩人已……已經被人殺死了!”   聞言,等等力警官與山川警官不禁對望著。等等力警官氣憤地問道:“你是說 ……你把屍體處理掉嗎?”   這時候,金田一耕助在旁邊插嘴說:“警官,讓他將整件事情按順序說一遍如 何?根津先生,你為什麼會去‘蒲公英’二樓?請你從這裡開始講好嗎?”   “金田一先生,謝謝,我願意從頭說明……”   “好,那就請你照順序說吧!”   根津伍市閉一下眼睛,額頭上汗如雨下。   “那天晚上,我照例在家油印劇本,由起子已經睡了,在十點五分左右,門鈴 突然響起,我開門就看到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是誰?事到如今,你說出來也沒關係吧?”   不料根津伍市卻尖聲說道:“不!警官,請你不要問她是誰,我可以對天發誓 ,那個女人絕對與這件案子無關。”   等等力警官看著金田一耕助,只見金田一耕助沉默地點點頭。   “好吧!那就隨便你。”   “謝謝。”   根津伍市的肩膀因喘息而顫抖著,接著說:“我帶那個女人進屋談了一下,後 來怕吵醒由起子,因此就帶她到外面去。當時是幾點我記不太清楚了,大概是十點 半左右,她說有很多話要跟我說,我便決定送她走到S車站,途中有經過‘蒲公英 ’的後門,可是……”   這時候,根津伍市低下頭說:“很抱歉,之前我說自己專心和別人談話,所以 沒發現後門是否有異常狀況。事實上,當時我發現‘蒲公英’的後門開了一道大約 十五公分寬的縫隙,不過我並沒有太在意,只是往二樓看了一眼,注意到窗戶內有 燈光,但那時候我自己也有事情要辦,便直接經過那裡,之後我回來時,又經過後 門……”   “怎麼樣?”   “木門還是開著,我再看看二樓,窗戶內也亮著燈光,情況都跟我十點三十分 左右經過的時候一樣。這時我看了一眼手錶,已經凌晨一點四十分,面對這種情況 ,我想任何人都會覺得奇怪吧?”   “沒錯,然後你怎麼做呢?”   “我往屋內喊了幾聲,可是沒有人回答。我心裡開始感到不安,老闆娘是自己 一個人住,我擔心是不是有小偷闖進去。於是我一邊大聲叫喊,一邊走進屋裡,當 時樓下一片漆黑,我就著二樓的燈光爬上樓,結果……”   根津伍市說到這兒,臉孔痛苦地扭曲著,汗水滴落在桌上。   “有個男人倒在樓梯上,上半身在房間裡面,下半身在狹窄的走廊上。因此拉 門是開著的,我可以一眼就看到房間裡面。”   他或許不只承受著肉體上的痛苦,當時房間內部的情景一定震撼、刺痛著他的 心。   “然後呢?”   在等等力警官的催促下,根津伍市繼續說:“那個女人……老闆娘倒在床上。 ”   根津伍市說完這句話後,似乎再也講不下去了。   金田一耕助在旁邊對他說:“根津先生,請你詳細說明老闆娘當時的樣子好嗎 ?這點對我們來說很重要,老闆娘是以什麼姿態倒在床上?”   根津伍市看了一眼金田一耕助,因痛苦而扭曲的臉龐登時染上一抹紅暈,好像 有什麼事情讓他感到羞恥。   在場所有人都好奇地看著他的臉。   “老闆娘一絲不掛地仰躺在床上,頭上纏著尼龍鞋帶,兩腿張開……”   根津伍市這時羞紅著臉,停頓下來。   “老闆娘的兩腿張開……這是怎麼回事?”   等等力警官著急地問。   “老闆娘……老闆娘的下體好像殘留著一點點歡愛後濕潤的痕跡。”   “也就是說,老闆娘有跟男人上床的跡像?”   “這點我就不知道了,因為那裡沒有看到男人的……精液。”   解剖報告上有提到老闆娘被殺害前,並沒有被男人侵犯的跡像,可是子宮卻有 點充血。   “你覺得那是怎樣的情況?你說她雙腿張開,從那個姿勢來判斷,是不是跟某 人上床過?”   金田一耕助提出這個問題。   “我想自己一個人睡覺,應該不會脫光衣服……從她的姿勢看起來,好像正在 跟某人做愛,而且是正在歡愛的時候被勒死。”   金田一耕助點點頭,等等力警官接著發問:“然後你怎麼做?”   “我摸一下老闆娘的脈搏,確定她已經死了,接著把男人的身體抱起來,這時 我才發現他是須籐先生,而且心臟部位插著一支錐子,已經沒救了……為了不讓血 流出來,我讓屍體仰躺著,然後解開他褲子的鈕扣,檢查他的下體。”   此刻,大家屏氣凝神地看著根津伍市。   “不管老闆娘跟誰上床,都不可能是須籐先生。”   “然後你怎麼做?”   “當時我馬上走出那裡,回到公寓,當時由起子仍然睡得很熟,因此我就抽了 根毒品煙,腦中突然湧現奇妙的幻想。”   “奇妙的幻想?”   “我想用奇特的方式來處理那兩具屍體,啊哈哈!”   根津伍市從喉嚨深處發出詭異的笑聲。   “你所謂‘奇特的方式’,就是讓老闆娘的屍體躺在垃圾桶下方,將柏油鍋鑿 穿,把老闆娘的臉弄得一團亂……然後,再把須籐先生的屍體丟進水池嗎?”   等等力警官語氣十分不友善地說:“根津先生!你曾經是帝國陸軍中佐,就算 被毒品折磨,也不可能毫無理由做出那種事!你為什麼要將老闆娘的臉弄得無法辨 識?”   根津伍市沒有回答。   “你是不是認識‘蒲公英’的老闆娘?所以不希望她的臉出現在報紙上,讓大 家知道老闆娘的來歷,因此才會搞這些小伎倆,把老闆娘的臉弄得無法辨識?”   等等力警官繼續逼問道。   根津伍市一張臉扭曲著,依舊保持緘默。   “根津先生,請你回答好嗎?”   “這個問題我不能回答。不過金田一先生,我可以老實回答當天晚上我做的事 情。”   “好!”   “由於我意志薄弱,無法抵擋毒品的誘惑……如果被警方抓到,我會被關進監 獄吧!唯有這樣我才能脫離毒品。”   根津伍市的雙眼流下串串熱淚。   (這個男人似乎已經做好進監獄的心理準備……但是,他是否想以毀損屍體來 掩蓋殺人的罪嫌呢?)等等力警官從桌子上探出身來,卻被金田一耕助用眼神制止 。   “警官,等一下再問根津先生是出於什麼動機去做那些事情。我們先順序排出 當晚事情發生的經過,這樣比較節省時間。”   等等力警官點頭同意,於是根津伍市開始述說當天晚上可怕的經驗:“我想把 老闆娘弄成被過路殺人魔勒死的樣子,我一邊吸毒品煙,一邊想著,因為覺得很熱 ,我就把陽台的門打開,結果不知從什麼地方飄來柏油的氣味,現在想來,我也搞 不清究竟當時真的聞到柏油味?還是佔據我腦中的毒品讓我聞到的?反正我剛好聞 到柏油味,腦中自動浮現一個異想天開的方法……這個社區還在興建時,我經常從 帝都電影公司的攝影棚觀看它的建造過程。不曉得是第幾號大樓在使用柏油粉刷屋 頂的過程中,曾發生鍋底漏洞、柏油流進垃圾箱的事件……那天傍晚,我看到柏油 鍋被搬到第二十號大樓的屋頂,心想幹脆就用這種方法吧!我戴上軍用手套,走出 房間,那時由起子睡得很熟,我準備好鋼鑽和用來當栓子的破布後,爬上二十號大 樓屋頂。煮柏油的鍋子正好在垃圾箱旁邊,只要稍微搬動一下就行了;我在那個鍋 子下面鑽個洞,塞上破布,再用鍋底剩下的柏油稍微掩飾一下,然後便來到‘蒲公 英’。”   根津伍市擦一下汗水後,繼續述說可怕的經過。                 露出破綻   “因為我戴了軍用手套,不用擔心會留下指紋。不過,我擔心上一次來的時候 留下指紋,因此一邊擦拭可能留下的指紋,一邊往二樓前進。我幫老闆娘穿上洋裝 ……金田一先生,聽說我的穿法有誤?”   “是的,你把她的內褲前後穿反了。”   “真是個致命的失誤!”   “幫她穿上洋裝之後呢?”   夏本謙作窮追不捨地問道。   “我把屍體搬到垃圾箱那裡,先讓頭部進去……那個垃圾箱在須籐家前面,碰 巧煮柏油的鍋子就在那上面,各位不用想太多,我不是故意要把罪賴在須籐先生身 上。”   根律伍市又停下來喘口氣,才繼續說:“然後我想把須籐先生的屍體丟進水池 裡,於是先去找幾塊水泥塊,結果還發現了獨輪手推車。”   這時,金田一耕助打斷他的話,問道:“等一下!你為什麼要讓須籐先生的屍 體沉在水池裡?”   “當然是因為不想讓別人知道‘蒲公英’的二樓是命案現場,我是想弄成老闆 娘被過路殺人魔殺死的樣子,而不是要藉著藏匿須籐先生的屍體,將罪嫌轉嫁到他 身上。金田一先生,我真的沒有這樣想……被毒品控制的腦袋是不可能設想得到那 麼周密的。現在想來,我真的很對不起須籐太太。”   “你找到獨輪手推車之後呢?”   等等力警官催促他趕緊往下說。   “我用獨輪手推車載了兩塊水泥塊到池邊,又去工寮拿一條電線,那裡也有剪 電線的剪刀,我將所有東西放在池邊準備好,就推著手推車去搬運須籐先生的屍體 。我想手推車若在‘蒲公英’的旁邊留下痕跡就糟了,於是我把手推車到二十號大 樓南側,然後再前往‘蒲公英’。我知道如果把錐子拔起來,鮮血會大量流出,因 此我直接把屍體搬到手推車那邊。這一趟費盡我的力氣,須籐先生非常重,與老闆 娘不同。”   根津伍市邊說邊露出苦澀的笑容,他喘了一口氣,繼續說:“幸好那支錐子插 得很深,我才能不留痕跡地將屍體搬到手推車上,再把屍體推到池邊。接下來就像 你們看到的,由於我行動不便,一隻手套被電線勾住,一起被拉進水池裡……接下 來,我將手推車清理好,剪刀拿回去工寮放好之後,再回到‘蒲公英’,把紊亂的 床舖整理好,不想留下任何證據,沒想到卻被地毯騙了,沒注意到地上有一滴血跡 。”   根津伍市說完,鎮靜劑的藥效也漸漸消失,他又開始痙攣了。   等等力警官看著根津伍市發抖的肩膀,掩不住激動地說:“根津先生,當時你 是否在房裡找到一封用印刷字體粘貼的怪信?”   根津伍市疑惑地抬起臉說:“怪信……那裡也有怪信嗎?”   “你不知道嗎?”   “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有人撕毀怪信的話,應該是兇手吧!可是……上面到底 寫些什麼呢?是有關老闆娘的秘密嗎?”   所有怪信都以揭發別人的隱私為目的,老闆娘如果也收到怪信,那麼一定是有 人發現老闆娘的秘密,這一點使根津伍市感到十分震驚。   金田一耕助接著發問:“根津先生,‘白與黑’能否讓你聯想到有關老闆娘的 事情?”   “白與黑?”   看他睜大眼睛的疑惑表情,應該對這幾個字沒什麼聯想。   “如果沒想到什麼就算了。”   不知怎麼搞的,金田一耕助一直非常在意“白與黑”這幾個字。   (怪信總是用下流的言詞揭發對方的秘密,像逼使京美自殺的那句“檢查處女 膜看看!”就是其一;而“蒲公英”老闆娘的“白與黑”這幾個字,應該也有某種 特殊的含義。)等等力警官眼神銳利地注視著根津伍市說:“根津先生,你在袒護 什麼人嗎?可否請你把那個人講出來?”   只見根津伍市一邊痛苦地扭動身體,一邊斬釘截鐵地說:“警官,如果你以為 我是在袒護這件案子的兇手,那你就錯了!我可以很肯定地回答你,自己也不知道 是誰殺了那兩個人,除此之外,無論你怎麼問,我都不會說……”   根津伍市的毒癮又發作了,警方無法繼續偵訊下去。 熾天使書城

    【第16章 鬥智戰場】                名偵探寄怪信   警方把根津伍市帶往拘留所之後,開始對他剛才的供詞加以討論。   “他說的是實話嗎?該不會想以遺棄屍體來掩飾他殺人的罪行?”   志村刑警質疑道。   “金田一先生,你認為如何?”   “應該可以信任他,雖然不完整,不過他還是有不在場證明。”   “你是指他跟身分不明的女子在一起這一點嗎?”   志村刑警露出挑釁的眼神問道。   “不是的,我們先別管根律伍市的供詞。夏本謙作第一個見到那名婦人,當時 婦人和須籐先生在一起,然後須籐先生前往‘蒲公英’,這名婦人就跟夏本一起前 往根津那裡。過了大約半小時,根津跟這位美麗婦人走出第十八號大樓,這次的目 擊者是姬野三太。如果兇殺案就在這段時間裡發生,雖然不是很完整,但他還是有 在場證明。”   “可是,金田一先生,根津伍市似乎認識‘蒲公英’的老闆娘。”   “應該是吧!”   這時,金田一耕助的腦中閃過議員一柳忠彥的名字,他不知道該不該在這裡提 出根津伍市與一柳忠彥都是丘庫縣人。   “就像警官剛才說的,因為不能讓老闆娘在報紙上曝光,所以根津才會把老闆 娘的臉弄得模糊難辨,借此掩飾她的身分。”   金田一耕助露出煩惱的神情,還歎了一口氣。   “總之,我們可以確定根津在保護的那個人並不是兇手,而是某個與老闆娘的 來歷有關的人。”   “警官,搞不好那個人就是兇手,到最後還是等於保護了兇手!”   志村刑警還是堅持他的懷疑。   金田一耕助突然想起一件事,說道:“還沒有水島浩三的行蹤嗎?”   金田一耕助很想見水島浩三,問他“白與黑”到底是什麼意思。   “還有,誰跟A報的佐佐照久先生見過面?”   只見江馬刑警挺身站出來說:“是我。正如你所推測的,佐佐照久把那封怪信 的事情告訴‘日出社區’的居民,那個人就是住在第十五號大樓,同樣在A報調查 部工作的細田敏三。六月初,佐佐照久將怪信一事告訴細田夫妻,請他們幫忙調查 ,可是細田敏三的老婆——愛子有段時間與水島浩三往來頻繁,後因為發生一些不 愉快的事情,兩人才沒有在一起。”   “你有去找過愛子嗎?”   “有,不過她的態度很差,連水島的名字都不想聽到,看來水島像做了非常失 禮的事情。從愛子的表情判斷,她應該已經把怪信的事情告訴水島。”   山川警官從桌子的抽屜裡拿出資料夾,從中拿出六封怪信,每一封信上面都用 貼紙標示著號碼。   NO。1白井直也收到的信。   NO。2姬野三太收到的逼使京美自殺未遂的信。   NO。3須籐達雄收到的信。   NO。4“蒲公英”老闆娘寢室裡發現的怪信一角。   NO。5玉樹的父親宮本寅吉收到的信。   NO。6暗示須籐達雄屍體在哪裡的信。   “金田一先生,這些怪信全都是用印刷字體剪貼而成,信封上都用尺畫出四四 方方的字體,但是體裁卻完全不同。”   山川警官一臉慎重地說:“一號怪信的作者和二號之後的不同,也就是說,一 開始有人為了阻礙岡部泰藏和白井壽美子的婚事,寄了一號怪信給壽美子的哥哥, 然後水島浩三自細田敏三的妻子——愛子那裡聽說這件事情,就是模仿、製作怪信 。”   “是的。”   等等力警官接著說:“金田一先生,水島浩三年紀這麼大,為什麼還做這麼可 笑的事情?”   “警官,我瞭解他的心態。”   志村刑警以捲舌的口音說:“水島屬於慾求不滿型,他沾惹過‘日出社區’不 少女人,結果沒一個追上手。根據宮本太太所說的話,就知道他總在緊要關頭被人 放鴿子,在生理上無法滿足,因此就特別在意男歡女愛的事情,而且病態到想要破 壞別人。”   “我贊成志村的說法。”   等等力警官指著五號怪信說:“金田一先生,這又怎麼說呢?自己告發自己嗎 ?”   “這一點上次也提過了。水島在社區裡的風評不好,如果沒有半封怪信跟他扯 上關係,未免令人起疑。再加上收到怪信的其中一人被殺了,警方當然會調查怪信 的製作者,於是他在案發後製作了這封信……”   “這封怪信的開頭不是‘LadiesandGentlemen’”,而是‘東西、東西’,那 是因為當時水島已經把雜誌丟進水池裡了。”   突然間,山川警官吼叫著:“金田一先生,最後這一封呢?難道也是水島製作 的嗎?”   金田一耕助突然站起來向在座的每個人行禮。   “金田一先生,怎麼回事?”   山川警官感到很奇怪,不禁出聲問道。   等等力警官猛然想到一件事,發出尖銳的叫喊聲:“可惡!啊……對不起,金 田一先生,那封‘橡果滾滾滾’的信是你寄的嗎?”   “什麼、什麼?”   大家萬分驚訝地看向金田一耕助,金田一耕助很不好意思地說:“我應該向各 位道歉,我沒有水島浩三那樣的文才,只想到‘橡果先生’這個外號,於是借用了 那首著名童謠的其中一段。沒想到人類的智慧竟然這麼相近,姬野三太也引用相同 的童謠來推理,當大家懷疑他的時候,我真是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所有人一聽都啞然地望著金田一耕助,志村刑警憤慨地說:“金田一先生,你 有空做這種事,為什麼不明白跟我們說呢?”   這時山川警官清醒過來,以他敦厚的態度說:“志村!金田一先生以前給過我 們很多次建議,要我們疏通那個水池,可是我們一直都沒有行動,他才會那樣做的 。”   金田一耕助靦腆地說:“志村……其實我也不太確定水池裡是不是有屍體。”   “可是你曾經懷疑過吧?”   志村刑警仍然緊咬住金田一耕助不放。   “是的,案發之後,我們爬上二十號大樓的屋頂調查,當時我跟等等力警官往 水池那邊看去,我發現在椎木附近岬灣突出的濕土處,有很多腳印和車輪的痕跡… …不過,這事我後來才想起來。”   接著,三浦刑警不好意思地縮著頭說:“如果是這樣……我應該也要注意到才 對,那天傍晚水島浩三在椎木下面打開素描本時,我跑去跟他講話,現在想起來, 他可能去那裡勘察地形,看要把‘FANCYBALL’丟到水池的哪裡比較好。可是,我 當時完全沒注意到池邊有腳印和車輪的痕跡。”   “沒關係啦!”   等等力警官用手制止道:“金田一先生,殺害‘蒲公英’老闆娘、須籐達雄的 兇手,跟處理屍體是不同的人,而寄怪信騷擾社區居民的又是另一個人……案情是 這樣的吧?”   “是的。”   “金田一先生……”   山川警官的表情還是充滿疑惑。   “剛才等等力警官提到的三人,會不會他們一起商量好,然後按計行事呢?例 如我做這一部分,接下來的部分給另一個人做。”   “你是指精神意識層面的共犯關係?”   “是。”   “如果是這樣,今後的調查工作就簡單多了。根津伍市知道兇手是誰,並為他 隱瞞,而畫家水島也知道兇手是誰,於是躲起來……不過,事實也可能不是這樣。 ”   “也就是說,三者之間只是碰巧重疊在一起嘍?”   “有可能是這樣。如果水島沒有製作那種怪信,加上根津伍市沒有處理屍體, 也許案情會單純一些。”   “金田一先生認為兇手是伊丹大輔嗎?”   志村臉色沉重地說。   金田一耕助想起一件事,出聲問:“警官,伊丹大輔承認他跟‘蒲公英’的老 闆娘有關係了嗎?”   “是的,我們提出他曾經跟長相酷似‘蒲公英’老闆娘的女性一起到府中的‘ 花居’料理店包廂幽會三次,他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全招了,而且還說了一些很奇 怪的話。”   等等力警官笑了笑,繼續說:“他說不管他用盡各種秘密招術,老闆娘都不會 感到興奮,她只是像個人偶般任男人擺弄,結果伊丹自己反而沒勁了,於是草草結 束。他說每次都這樣,因此才會說老闆娘是金毛九尾狐狸。”   金田一耕助第一次聽到這種事情,他頗感興趣地反問道:“片桐恆子這個女人 性冷感嗎?”   “我也提到這一點,可是伊丹認為不是。他說她的身體會有某種程度的反應, 可是卻無法達到最後的高潮;而且在達到高潮之前,男人早就沒勁了,她好像以非 常強烈的意志控制自己。”   金田一耕助露出煩惱的眼神,看著窗外說:“可是……婦人的身體有可能會這 樣嗎?伊丹和老闆娘幽會過幾次?”   “在‘花居’有過三次。”   “第一次就算了,從第二次開始,他不是用盡各種密術要讓老闆娘達到高潮嗎 ?”   “他當然試過,甚至做了很多下流的舉動,無論如何都要讓老闆娘興奮起來, 否則就不配稱為男人。可是每次伊丹都先投降,老闆娘一直都很冷淡,到最後連伊 丹都沒興趣了,他說他一點都不留戀。”   “警官,他在說謊!”   志村刑警在一旁高聲發言。   “自己喜歡的女人如果對他冷淡,男人會更想要,除非是連續同居一、兩個月 ,每天晚上都是這樣,可能就會想放棄,他才做了兩、三次,怎麼可能就失去興趣 呢?”   “依照根律伍市剛才所說,老闆娘死前確實跟男人上過床。”   山川警官緩緩地說:“如果她有跟男人上床,除了伊丹以外別無他人。也許事 情是伊丹和老闆娘上床,而老闆娘一樣無動於衷,因此他一怒之下就把老闆娘殺了 。這個推論如何?”   “由愛生恨……在不知不覺間殺了老闆娘,後來他感到害怕,還沒結束就匆匆 逃走了。警官、金田一先生,山川警官的推論該說得通吧?”   志村刑警露出一副要立刻逮捕伊丹大輔的模樣。   伊丹大輔的殺人嫌疑越來越重,他曾在老闆娘遇害的時間當中來過“蒲公英” ,也是此案關係人中唯一的沒有不在場證明的。   警方之前沒有逮捕他,是由於須籐達雄失蹤的關係。如今雖然志村刑警主張逮 捕他,警方卻遲遲沒有行動,也是因為他們對根津伍市的供述存疑。   如果要證實根津伍市說的是事實,就必須確定十日晚上來拜訪他的那位婦人的 真實身分。可是,根津伍市卻拒絕說出婦人的身分,更令人懷疑他的供詞的真實性 ,也因此,警方無法下決定逮捕伊丹大輔。   就在濃厚的懷疑氣氛中,月曆又翻了一頁,時序堂堂進入十一月。   十一月的第一天,伊丹大輔被傳喚到S警官,他這天說的話和之前的供詞差不 多,只不過他承認自己與老闆娘的關係是半強迫性的。   同一時間,金田一耕助在東京都內某處和“每朝新聞”的宇津木慎策見面。宇 津木慎策大約三十歲,考進“每朝新聞”到現在有七、八年了。   “你可能必須請個兩、三天或更長的假……”   “我知道。只要是幫金田一先生辦事,我一請假,部長高興都來不及呢!請問 是關於‘日出社區’的事情嗎?”   金田一耕助露出為難的表情說:“宇津木,你不可以問這種問題,還有……我 畢竟是個私家偵探,如果只靠‘日出社區’的案子過活,可就沒飯吃嘍!”   “抱歉,我不該亂問。那麼,請問是什麼情事?”   “我想請你去調查這個人,你們調查部應該有足夠的資料,不過還是希望你去 當地調查一下。當然,要小心別讓當事人發現。”   宇津木慎策看到金田一耕助遞給他的便條紙,臉上立刻出現驚訝的神色。   “這個人應該是在兵庫縣第一區參加競選……”   “所以要小心別妨礙到競選活動,當然也是為了這個人好。”   “是要調查哪方面呢?一般的事情,我想資料部就可以查到。”   “我想請你調查他跟女人的關係……”   “好的,如果我查到什麼,沒有先生的許可,絕對不會洩漏出去。”   一個小時後,宇津木慎策已經搭上“KODAMA二號”。   金田一耕助隨後來到日本橋,進入S百貨公司的八樓欣賞法國近代繪畫展。他 在那裡耗了一個小時左右,幾乎忘了兇殺案的事情。   三點左右,他離開那裡,正好路上遇到塞車,到達S警局時已經超過四點半。 他正要進警局時,看到夏本謙作和他的母親民子陪同由起子一起從裡面出來。   民子停下腳步,向金田一耕助行個禮,但由起子的眼神彷彿在控訴什麼,金田 一耕助不禁感到胸口一陣熱。   警局內依舊擠滿媒體記者,他穿過人群,走進偵訊室,看見等等力警官與山川 警官一臉沉重地討論著。   “金田一先生,我們剛剛才把伊丹放回去。”   “怎麼樣?有什麼新線索嗎?”   “沒什麼,不過他承認自己和老闆娘的關係,是他強迫對方的。”   “不管從時間或動機上來說,我認為他最可疑。”   金田一耕助卻持相反意見。只因為老闆娘沒有達到高潮就勒死她,這樣的殺人 動機未免太牽強了,除非兇手是殺人狂。   “根津伍市現在怎麼樣?”   “打過鎮靜劑了,他痛苦的樣子真是慘不忍睹……”   山川警官神色黯然地自言自語著。   “水島浩三呢?”   “目前還不知道他的行蹤,他逃走那天是星期天,沒辦法領錢,我想他的錢包 也沒多少錢了,我們正在跟一些雜誌社聯絡。”   “金田一先生,你認為水島可能掌握什麼線索嗎?”   金田一耕助正想說話的時候,志村刑警眼神發亮地走進來。   “警官,這個女人說想見負責這個案子的人。”   等等力警官接過名片一看,上面寫著“遷村明子”,地址是兵庫縣的蘆屋。                前妻的告白   遷村明子一走進偵訊室,金田一耕助的雙眼為之一亮。   這個女人外貌艷麗、身材苗條,年齡大約三十五、六歲,五官和由起子很像。   等等力警官看到遷村明子猶豫地站在門邊,開口說道:“這邊請,關於這次的 案子,聽說你有事情要說?”   “請問……您是負責這個案子的警官嗎?”   “是的,我是等等力,請這邊坐。”   遷村明子拖著蹣跚的腳步,走到等等力警官面前的椅子坐下,她看起來很疲倦 。   “我看到今天早上的新聞,才從大阪趕過來。根津現在人在哪裡?”   “你是根津先生的什麼人?”   “我是他的前妻,他好像騙由起子說我已經死了。”   遷村明子勉強笑了一下,她的笑容裡帶著一絲淒苦。   “根津在你們的拘留所裡嗎?我想他可能正受毒癮發作之苦……”   等等力警官審視她的臉說:“夫人,你知道根津先生是吸毒者?”   “是的,這也是我們分手的原因。後來我聽說他已經戒毒,所以上個月十日晚 上我到‘日出社區’找他,沒想到他還在吸毒。”   聞言,在場所有人不禁面面相覷。   這麼一來,根津伍市便跳脫姬野三太的推理範圍了。   “你上個月十日晚上到‘日出社區’拜訪根津先生?”   “是的,我來東京辦事,順便來找他。”   “你找他有什麼事嗎?”   “我聽說今年春天起,他開始養育由起子,所以想來看看他們過著什麼樣的生 活。”   “你幾點過來拜訪根津先生?”   “大約是十點十分左右。”   “你怎麼會那麼晚來拜訪他呢?”   遷村明子沉默了半晌,抬起一雙淚眼說:“我目前在蘆屋跟一個中國人同居, 那個人嫉妒心很強,我每次來東京,他都會派人監視我。我是瞞著監視偷溜出來, 所以才會那麼晚……”   “請你詳細談談當天晚上的經過情形……你是搭公車來的嗎?”   “是的,我離開大阪的時候,聽說‘日出社區’前面有個站牌,我想搭公車會 比搭計程車容易找到。”   “在公車上,你向一位叫須籐達雄的男人詢問根津先生的事情嗎?”   遷村明子直視著等等力警官,屏住氣息說:“我不知道那個人的名字,只知道 他是個三十歲上下、體格很好的國人,他說一時想不起根津這個人……下了公車, 他一走到社區就喊住一個高高的年輕人,年輕人說他認識根津,因此就請他帶我去 。”   “當是是十點十分左右吧?”   “應該是,我下公車的時候看了一下手錶,那時候是十點五分。”   “然後呢?”   “根津看到我十分驚訝,我只看一眼根津的臉,就陷入絕望了。”   “為什麼說陷入絕望?”   “我以前有過痛苦的經驗,因此一眼就可以看出他還在吸毒。我對目前的生活 不滿意,所以來看看情況,可以的話,我就結束過去的生活,一家三口過著雖貧窮 卻安穩的生活……”   “原來如此,你在那裡待到幾點?”   “根津不能趕我走,而我當時難過得幾乎要失聲喊叫。他可能怕由起子知道他 隱瞞的事情,於是帶我進去六疊大的房間……由起子在隔壁房間好像醒了,但我們 最後還是沒有見面。大概經過十五分或二十分,根津好像想趕我走,所以帶我離開 公寓。”   “那是十點半左右的事情嗎?”   “我沒有注意看時間,不過大概是那個時間。那時根津似乎想直接送我去搭公 車,可是我說有事情非跟他談不可,他就說要邊送我去S車站邊談,我們斜穿過社 區,然後……”   等等力警官突然打斷她的話:“等一下!你知道‘蒲公英’老闆娘被殺的事情 嗎?”   “當然知道。”   “當你們經過‘蒲公英’時,你有注意到什麼嗎?”   “沒有,我滿腦子都是自己的事情,甚至不記得經過什麼地方。”   “然後呢?”   “沒多久,我們就來到帝都電影公司攝影棚前面,那裡有一片大草原,我硬把 他拉到草原裡面。”   遷村明子白皙的臉頰上倏地出現一抹紅暈。   “那片草原裡面有一座突起的小山丘,我們在那兒找一處隱秘的地方坐下來, 正在談話的時候,我們兩人擁抱、倒在草地上,不……我說我們互相擁抱倒下來, 你們可能會誤會,其實是我把根津壓在草地上,我……當時他的身體是火熱的,因 為他也希望有人愛他……我希望他能更像男人一點,希望他會去愛女人,但還是沒 辦法……”   遷村明子把臉埋在手掌心,淚水從她細長的指縫間流出來。   “毒品侵蝕他的身體,也奪走他對性的興趣。他並不討厭我這麼做,而且很順 從,可是不管我怎麼樣,他都自言自語地說不行……以前我們住在一起時,也有過 類似的經驗,我嘗試著引發他的男子氣概,他卻完全沒有反應。第二次結束時,我 緊緊抱著他哭了起來,他的不幸就是我的不幸,根津只是沉默地撫摸我的背,我哭 了很久、很久,然後他說自己已經形同廢人,要我放棄他,又說萬一沒趕上最後一 班電車就糟糕了,於是我懷著絕望的心情站起來……我們到達S車站時將近一點。 ”   遷村明子擦了擦眼淚,臉上的紅邊漸退,妝都糊掉了。   她正視著等等力警官說:“我從大阪來這裡就是為了說這些,我不知道他對你 們說了什麼,可是,如果當時在公車上那個人是須籐先生的話,就時間上來看,他 是不可能殺死須籐先生的。報上說殺死片桐恆子的兇手和殺死須籐先生的兇手是同 一個人,這麼說,根津在這兩樁命案中都是清白的。”   這麼一來,根津伍市的供詞便獲得證實,雖然姬野三太說晚上光線昏暗又距離 很遠,所以看不清楚,但夏本謙作應該會記得遷明村子吧!   如果宮本寅吉證明十日晚上他帶去根津伍市那裡的婦人,就是遷村明子,那麼 根津伍市的不在場證明就完整了。   最後只剩下一個問題,那就是:為什麼根津伍市要搞那些小伎倆,將“蒲公英 ”老闆娘的臉弄得模糊難認呢?   “對了,夫人。”   “是”。   “如果根津先生從以前就吸毒,你應該知道毒品是多昂貴的東西吧?”   “是的,就因為這樣,我們夫妻才不得不分手。”   “根津先生從哪裡獲得吸毒的財源呢?他有財產嗎?”   “他出生於富有的農家,雖是次子,還是分到很多財產。可是戰後田地都不能 耕作,只剩下一些山林,而那些山林都被他換成毒品了。”   “那麼最近根津先生吸毒的經濟來源呢?”   遷村明子驚訝地看著等等力警官的臉說:“咦?他沒說嗎?”   “我們怎麼問他都不說。”   遷村明子以探詢的眼神看著等等力警官,十分篤定地說:“根津絕對不會做壞 事!他是個行為端正、體貼別人、具有俠義心腸的好人,就因為他心地善良,因而 對戰後的社會感到絕望,才使他染上毒癮,他以前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毒品……”   “他有威脅、恐嚇的前科嗎?”   遷村明子聽了,不禁怒叱道:“不可能!他絕對不可能這樣做的!就算他會殺 人,也不會做出趁人之危的卑鄙事情。”   經過短暫的沉默,金田一耕助開口說:“夫人,你會和根津先生分手的真正原 因是什麼?你剛才說是因為毒品才會分手,難道不是因為你厭惡他嗎?”   遷村明子看著金田一耕助,一臉沉痛地說道:“我不知道你是誰,不過請你聽 好,當年根津在中國中部從軍,很快就復員回鄉,二十一年秋天跟我結婚,我馬上 就懷孕了;二十二年秋天,我生下由起子,從那時候開始,他就不行了……我們的 家鄉在兵庫縣的穴粟郡,那時候他一個禮拜會去神戶一趟,我本來以他是去找工作 ,結果他卻在那段期間染上毒癮,跑去神戶買毒品……”   遷村明子歎了一口氣,接著說:“我拚命地保護他,要他抵抗毒品的誘惑,可 是每回看到他因為戒毒而痛苦的模樣,我自己就先認輸了,沒多久,家當都花光了 ,必須有人出去工作才行,當時我認為只要自己發奮圖強,絕對可以抵擋誘惑,因 此不顧他的反對來到神戶。沒想到不到一個月,我就無法回到他身邊了……”   “為什麼?”   “女人終究無法抵抗男人的暴力。我被當時控制神戶黑市買賣的中國老闆侵犯 ,根津並沒有責備我,他反而向我道歉,說因為他染上毒癮而無法保護我。事情到 了這個地步,我們除了分手,別無他法……那是昭和二十四年、由起子三歲的時候 ,後來我就在中國人之間不斷轉手……”   遷明村子雙手遮住臉啜泣著。   等她冷靜下來後,等等力警官大略說一下根津伍市的供詞。   遷村明子聽了,疑惑地看著在座每個人,然後詢問等等力警官:“警官,為什 麼他要做那麼愚蠢的事情呢?”   “我們也想知道為什麼,可是根津先生只是坦率地承認破壞和搬移屍體,一問 到他為什麼這麼做,他堅持不說明原因。夫人,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完全不知道。”   “對於片桐恆子這位女性,你是否知道些什麼?”   “我不知道,我們分開生活那麼久,那天晚上也沒談到她。不過……”   “不過什麼?”   “就算根津和‘蒲公英’的老闆娘有關係,應該也是一般的男女關係,因為他 對女人完全不行。”   “嗯,我們猜測可能有人不希望‘蒲公英’老闆娘的真實身分被揭穿,因此他 在保護那個人。你想得到是誰嗎?”   遷村明子表示不知道,接著又向等等力警官問道:“這麼一來,他的罪是不能 被赦免嘍?”   這時,金田一耕助開口說:“夫人,根津先生似乎很希望進監獄。”   “為什麼?”   “他希望借這個機會戒毒,而監獄是最理想的地點。最近根津先生會想要戒毒 ,恢復男人本色,應該不是一時衝動吧!”   遷村明子默默地注視金田一耕助,然後將視線移到等等力警官身上。   等等力警官對她用力地點點頭,遷村明子的雙眼一下子濕潤起來。   她向在場所有人深深一鞠躬說:“謝謝,請讓我見見根津,如果他有這樣的決 心,我也必須早日結束目前的生活。”   在遷村明子和根津伍市見面之前,警方先讓夏本謙作跟她見面。   夏本謙作證實她就是那天晚上去拜訪根津伍市的婦人,因此根津伍市的不在場 證明成立。   翌日,伊丹大輔被警方逮捕。 熾天使書城

    【第17章 魔爪再現】                 紅衣女孩   由起子已經四天沒去上學了,她的父親在十月三十一日星期一晚上被逮捕,十 一月一日的早報刊登根津伍市是“日出社區”雙重殺人案的兇手。   夏本謙作的母親——民子收留由起子,安慰她受傷的心靈。   星期二晚上,夏本謙作帶著一個女人回來,由起子一看到對方覺得十分驚訝, 因為她就是十月十日案發當天晚上來拜訪父親的女人。   那天晚上根津伍市帶著女人走出公寓時,由起子從拉門縫隙裡看到女人的側面 ,當時她覺得這個人女人好漂亮,之後,由起子等父親等到十二點左右就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她以為父親會跟她說些什麼,沒想到父親一句話也沒說,而由起 子也不敢問。   由起子在那個女人的注視下,感覺心跳加速,那個女人的眼中好像有淚水;後 來夏本謙作叫由起子去買香煙,等她急急忙忙買了香煙回來,那個女人已經不見了 ,而民子和夏本謙作也沒說什麼。   十一月二日下午,伊丹大輔因涉嫌“日出社區”的命案遭到逮捕,由起子原以 為這下子父親的冤情洗清、可以回家了,但事情似乎沒有這麼簡單。   十一月三日,她看到早報上寫著兇手可能是伊丹大輔,不過處理屍體的人是她 父親,由起子真是感到一頭霧水。   民子與夏本謙作一如往常,什麼事都不跟她說。   十一月四日星期五早上九點左右,由起子到十八號大樓的一八○一室喂烏鴉“ 喬”,她把鑰匙插進一八○一室的鐵門,口中發出“嘎恰嘎恰”的聲音,屋裡的喬 聽到,也激動得“嘎嘎”叫。   由起子一打開門,烏鴉在籠子裡面發瘋似的拍動翅膀,發出嘎嘎的聲音討食物 。   “別吵了!等一下,我必須打開窗戶才行,裡面太臭了。”   由起子打開窗簾、玻璃門,讓十一月早晨的清新空氣流進來。   接下來她替喬換水,把魚干、麵包屑放在手掌上,喬先叼了條魚干,大口地吞 下去後,再碰一下麵包屑,很不滿意地歪著頭看由起子。   “呵呵!真奢侈,魚干比較好吃嗎?不過得稍微節省一點……”   她在手掌上放了兩、三條魚干,喬用彎曲的嘴一條條啄起來,根本不理會麵包 屑;填飽肚子後,它開始啪擦啪擦地喝起水來。   “喬真悠哉!爸爸不在家,你卻一點都不覺得寂寞,真不知道感恩。”   由起子坐在一張圓椅上看著喬,淚水漸漸濡涅她的臉頰。   忽然間,喬發出一陣生氣的喊叫聲,不停地拍打翅膀。   由起子停止哭泣,慢慢擦拭著淚水說:“不知感恩的傢伙!你只想到自己,根 本不懂我的心情,好吧!我馬上帶你出去。”   她打開籠子,喬輕輕地跳上她的肩膀。   由起子最近十分害怕跟人見面,因為她總覺得別人注視她的眼神帶著殘酷的好 奇心。她提心吊膽地打開門,幸好外面沒有人,於是趕緊繞過十八號大樓的轉角, 打算快步通過。   “由起子、由起子!”   背後倏地傳來一陣喊叫聲,由起子無奈地回過頭。   只見姬野三太騎著腳踏車接近她,宮本加奈子則站在十五號大樓轉角處。   “由起子,你有沒有看到玉樹?”   “玉樹?”   “昨天晚上你有沒有看到到玉樹?”   “沒有。”   “可惡!”   姬野三太罵了一句,便騎上腳踏車往十五號大樓的方向去了。   “玉樹怎麼了?”   由起子不解地自言自語著,腦中浮現姬野三大神情焦急的模樣。   不過她馬上就忘記這件事,帶著喬來到太郎池,池邊一個人都沒有,由起子把 喬放了,它嘎嘎地叫著飛向天空。   由起子坐在椎樹根部,看著喬的去向,只見它還是像往常一樣,飛往第二十號 大樓。由起子雙手抱膝,將臉埋在手掌心……空虛、孤獨正侵蝕著她,就連民子和 夏本謙作的體恤也無法拯救她受傷的心靈。   這時候,天空開始下起綿綿細雨,躲在椎木樹葉下的由起子不知道是不是沒發 現到,依舊保持相同的姿勢。   過了大約半小時,她突然抬起臉,想起一件事情。   昨晚九點左右,民子突然喊牙痛,當時夏本謙作還沒從攝影棚回來,而且社區 的商店街沒有藥局,於是由起子穿過大馬路到另一邊去買止痛藥。   回來時,她經過社區的公用電話前面,看到一個穿紅色毛衣的女孩正在打電話 。   “當時那個人……不就是玉樹嗎?”   由起子想起當時看到的人確實是宮本玉樹沒錯,她胖胖的身材遺傳自媽媽,身 上穿的紅色毛衣則是她最喜歡的衣服。   由起子抬眼看著水池另一邊的雜木林,喬不知何時從第二十號大樓轉移地點, 飛到雜木林裡啼叫著。   雨越下越大,冰冷的雨滴打在由起子的臉頰,並滑落到衣服的領口,可是由起 子還是不想動,她希望保持這個姿勢,然後漸漸變成像種子一樣小的東西,最後從 這個世界上消失……   突然間,由起子聽到一陣腳步聲和說話聲越來越近,於是抬起頭來。   她看到走在最面的人是金田一耕助,旁邊則是推著輛腳踏車的姬野三太,還有 官本加奈子、京美、須籐順子,大家的臉色都不太對勁。   由起子不禁有些膽怯。   京美第一個跑下坡,厲聲說道:“由起子,你一個人在這裡幹什麼?上次這裡 不是撈起屍體嗎?”   由起子不理會京美,對著站在後面的姬野三太說:“姬野,我昨天晚上有看到 玉樹。”   “在哪裡?”   搶先發出吼叫聲的不是姬野三太,而是京美。   宮本加奈子聞言,立刻撐著雨傘跑到前面來。   “由起子,你在哪裡看到玉樹?”   於是由起子把剛才想到的事情說給大家聽。   “那是幾點的事情?”   “九點十五分或二十分左右吧?”   加奈子發出鼻塞似的聲音說:“金田一先生,玉樹是去打電話給你,她說她找 到某種證據了。”   須籐順子也一臉恐懼地說:“由起子,當時電話亭旁邊還有其他人在嗎?有沒 有可疑的人影?”   由起子看見大家如此嚴肅,不禁嚇得往後退了一步。   “順子,不要問了!”   金田一耕助立刻打斷她們的對話,說:“由起子,就算你知道什麼,也不可以 在這裡回答。”   由起子害怕地說:“姬野,玉樹到底怎麼了?”   “她昨天晚上九點左右說要去打電話,離開公寓之後就沒有回來過。”   姬野三太說話的聲音像是快哭出來似的。   “我們懷疑她是不是被殺了,然後丟進水池裡……”   京美的瞳孔映著池水暗沉的顏色,看起來非常憂鬱。   這時,加奈子歇斯底裡地搖晃由起子的肩膀說:“由起子,玉樹是不是真的出 事?你知不知道玉樹離開電話亭之後往哪裡走?”   “夫人,你別這樣,我們現在還不確定玉樹是不是已經遇害了。”   “金田一先生,那玉樹為什麼沒回來?為什麼她去打電話給你……”   金田一耕助沒有回答,只是一臉擔心地看著遠方的天空;綿綿不絕的細雨淋濕 所有人的身體,在天空中飛翔的喬發出不祥的叫聲。   姬野三大隨著金田一耕助的視線,握著車把的手越來越緊。   “金田一先生……”   須籐順子的聲音卡在喉嚨裡,她也注意到烏鴉持續在天空繞圓圈的舉動。接著 ,她發出喘息似的聲音叫喚加奈子:“夫人……”   加奈子與京美這時才發現情況有異,紛紛回頭看向雜木林的方向。由起子趁機 從加奈子的手中“脫身”,一邊搓揉肩膀,一邊看向水池的另一邊。   現在不過早上十點,四周居然一片昏天暗地……   嘎、嘎……喬的每一聲不祥的叫聲,都教人膽戰心驚。   “金田一先生……”   加奈子的臉色慘白,好像快哭出來似的。   喬突然往雜木林裡飛去,在大家的視線範圍內消失了。   “金田一先生,我去看看。”   姬野三太蹬上腳踏車,往水池另一邊騎去。   下一秒鐘,京美彷彿下定決心似地喊道:“三太,等等我,我也去!”   “京美我也……”   加親子正想跟過去,卻被金田一耕助拉了回來。   “夫人,你在這裡等。順子,請你小心照顧夫人。”   “好的。”   “金田一先生,喬怎麼了?”   由起子眨著天真的眼睛問道。   看她露出不安的眼神,應該知道喬異常的原因吧!   姬野三太騎踏車來到池邊的沼澤區,這邊的路況不能騎腳踏車,於是他下車和 京美一道走過水門,消失在水池另一邊的雜木林裡。   剎那間,嘎、嘎……喬一邊激烈地叫著,一邊從雜木林飛出來。   經過片刻的安靜後,樹木裡傳出姬野三太激動的叫喊聲。   “金田一先生,快過來!玉樹……玉樹她……”   只見宮本玉樹仰臥在雜木林的草叢裡,她身上的紅色毛衣刺痛大家的心,那正 是由起子昨天晚上在電話停裡看到的服裝。   她可能被繩子勒死,喉嚨四周有一道明顯的紫色痕跡。   此外,她的額頭腫得像石榴般大,上頭流出可怕的東西……旁邊有一顆手掌般 大的水泥塊,水泥塊上有血跡和兩、三根頭髮,其中還摻雜著粘糊糊的東西。現場 看起來應該沒有經過打鬥,兇手用水泥塊用力敲打宮本玉樹的頭,這一點在解剖後 證實無誤。   宮本玉樹的外貌並沒有像“蒲公英”老闆娘一樣模糊難辨,可見兇手不打算隱 藏被害者的身分。但兇手或許認為光是勒喉嚨,宮本玉樹有可能會再甦醒過來,所 對用水泥塊擊打她的額頭。   她的裙擺紊亂,雪白的腿如羅盤針一般張開,但解剖後證實她並沒有被侵犯。 宮本玉樹身上的毛衣、裙子都沒有嚴重破損或弄髒,可見她是在出其不意狀況下被 人殺死。   兇手能夠從電話停將宮本玉樹帶來這裡,而且出其不意攻擊她,可見一定是官 本玉樹熟識、信任的人。   就這樣,“日出社區”再度卷人一場駭人的血腥漩渦中。                  船難   “金田一先生,這麼一來……”   他們在“蒲公英”的工作室裡,志村刑警興奮地說:“昨天晚上九點左右,玉 樹從社區的公用電話打電話給你嗎?”   “是的,由起子路過的時候,也有看到玉樹在電話亭裡面,她大約是在九點十 分左右打電話給我,我也問她是從哪裡打來的……”   “她打電話跟你說了什麼?”   “問題就在這裡。她說發現一件和這次命案有關的重要事情,那種年紀的女孩 就喜歡賣關子,雜七雜八的說了一大串還說不到重點,所以我就很有耐心地聽她說 著。現在想起來,我當時真不該那樣做。”   看到金田一耕助眉頭深鎖的樣子,等等力警官若有所思地問:“怎麼說?”   “玉樹當時好像很興奮,害我很著急,因此跟她講了很久的電話,我想可能是 這時候被兇手發現了。”   “原來如此。”   志村刑警站在等等力警官身邊,滿臉焦急地問:“金田一先生,玉樹最後有把 那件事情說出來嗎?”   “我實在應該叫她長話短說才對,她吊足我的胃口之後,終於說出我上回問她 ‘白與黑’那幾個字,讓她想到了一件事。”   “白與黑?”   所有人驚訝地看著金田一耕助的臉。   等等力警官更從裁剪桌上探出身子說;“金田一先生,‘白與黑’是指……”   不料,金田一耕助搔搔頭髮,露出煩惱的眼神說:“這個……她說在電話裡面 不能說,還說馬上說出來太可惜了。看她一直笑嘻嘻的,大概是那句話很有趣,或 者她覺得我們竟然不知道其中的意思而感到好笑吧!我覺得兩者都有可能……”   “她一直笑嘻嘻的?”   山川警官不解地皺起眉頭說:“她知道兇手的秘密,難道不會感到害怕嗎?”   “我在電話中聽不太清楚,不過,她可能認為‘白與黑’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 ,從頭到尾一直笑個不停。”   山川警官焦急地問道:“‘白與黑’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們說的‘黑與白’就 是指有嫌疑或是清白,下圍棋就是白子跟黑子,我只想得到這些。”   “我從水島浩三那邊來推敲,只能想到黑白畫。”   山川警官苦笑著說。   “金田一先生,那通電話後來怎麼樣?”   “她說不能在電話裡面講,想跟我見個面,於是我問她今晚馬上過去可以嗎? 她說明天也可以。從這一點看來,她說的事情應該不是很迫切。我正想問她在哪裡 打電話時,她卻已經掛斷電話,我們大約談了十分鐘之久,足以讓兇手發現了。”   這時,遠處傳來一陣吹著“老黑爵”的口哨聲,金田一耕助發現宇津木慎策已 經來了。   法醫和救護車也到達“日出社區”,由於今天是上班日,現場沒有像星期天發 現須籐達雄的屍體時聚集那麼多人,不過社區居民受到的震撼仍不比那時候小。   直到昨天晚上九點為止,宮本玉樹一直活生生地在“日出社區”裡走動,如今 卻發現她死狀淒慘的屍體,這表示兇手還躲在社區附近。   兇手不是根津伍市,也不是伊丹大輔,因為他們兩人目前都在S警官的拘留所 裡。   等等力警官此刻正和法醫冒雨前往命案現場的路上,他正想回頭說話時,卻沒 看到金田一耕助。   “喂!金田一先生呢?”   “金田一先生剛才被記者抓去了,大概正在接受‘拷問’吧?”   山川警官似乎也有點不安。   “這樣啊……”   等等力警官厭惡地說著,然後繞過水池,進入雜木林。   同一時間,金田一耕助在距離社區稍遠的工寮內躲雨,他跟“每朝新聞”的宇 津木慎策面對面坐著。金田一耕助為了避人耳目,整個身子躲在木材堆後面,仔細 看著宇津木慎策交給他有關一柳忠彥議員的調查資料。   “看來一柳忠彥在戰爭結束時也在中國中部。”   “是的,而且這裡也提到當時的部隊長就是根津伍市中佐。”   “他跟女人的關係呢?”   “請看一下這張照片……”   金田一耕助比較著宇津木慎策拿出的三張照片,呼吸開始急促起來。   照片是一位三十歲婦人的半身照片,髮型中規中矩,像是一般良家婦女。這三 張都是上半身的照片,無法確知婦人的身材如何,不過有些地方很像水島浩三畫的 那幅“蒲公英”老闆娘的畫像。   不同的是,水島浩三的肖像是雙眼皮,而這張照片裡的人是單眼皮。   “這張照片中的人是誰?”   “她是一柳忠彥三年前去世……就當作已經去世的前妻——洋子,我好好不容 易才拿到這些照片。”   “你說‘當做去世’是什麼意思?”   “你再看一下這個。”   宇津木慎策從公事包裡拿出一張舊報紙,社會版有個地方畫了一個紅色框框, 上面寫著:律師夫人遊艇遇難!   屍體被大鯊魚吃掉了嗎?   那是昭和三十二年七月二十六日,大阪“每朝新聞”神戶版的新聞。   報導內容很簡單,寫這一則新聞的記者大概做夢都沒想到,這件事會在遙遠的 東京一隅演變成三重殺人事件!   律師一柳忠彥在須磨有棟別墅,昭和三十二年七月二十五日傍晚五點的時候, 當時到須磨別墅避暑的一柳夫人——洋子和兩位女性友人一起開遊艇遊玩,遊艇突 然發生故障,在距離須磨灣很遠的地方翻覆。   兩位女性友人順利被救起,洋子卻從此下落不明,由於附近海域有很多鯊魚, 因此大家猜測她會不會被鯊魚吃掉了。   “之後都沒有洋子夫人行蹤的報導嗎?”   “陸續有一些善後情況的新聞,不過並沒有什麼重大發現,我問過分社的人, 他們說遊艇故障的原因仍然存疑,懷疑有人故意弄壞遊艇,而嫌疑最大的就是一柳 忠彥。”   “他們夫妻生活不幸福嗎?”   “沒有到不和的程度,不過洋子常以健康不佳為由躲在須磨的別墅,夫妻倆分 居的時候很多。”   “他們有小孩嗎?”   “昭和十七年生了一個女孩,叫勝子,她是獨生女。沒多久,一柳忠彥就應召 入伍,直到戰爭結束才回來。”   金田一耕助屈指算著:“昭和十七年出生……今年虛歲十九歲,意外發生的時 候十六歲。”   “這有什麼值得懷疑的嗎?”   “我只是順便問一下,警方有懷疑過一柳忠彥嗎?”   “有。可是一柳忠彥很幸運,因為意外發生前三天,他人已經在東京,而且他 在東京的行蹤也交代得很清楚,所以最後是以意外事件結案。”   “那麼到今年七月二十五日為止,法律上就認定洋子夫人死亡嘍?”   “是的,一柳忠彥終於可以解決洋子夫人這方面的問題,他打算今年九月再婚 ,對像是兵庫縣的政界大老——握美俊政的女兒繁子。”   金田一耕助知道握美俊政不僅是兵庫縣的政界大老,他現在等於是執政黨背後 的黑手,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在上次選戰中,一柳忠彥雖然是第一次參選,卻能夠漂亮贏得選戰,就是因 為握美俊政把地盤讓給他的關係,傳說從那時候開始,他就跟渥美繁子發生關係了 。”   “渥美繁子是第一次結婚嗎?”   “是第二次。她的前夫好像是渥美俊政的手下,因為酒癖不好才分開,渥美繁 子在擔任她父親的秘書時,開始跟一柳忠彥交往。”   “洋子也是兵庫縣出身的嗎?”   “是的,她是須磨那邊大地主的女兒,畢業於神戶女校,然後就讀東京的M女 子專科學校,學生時代曾在東京待過三年。一柳忠彥和洋子在昭和十六年春天結婚 ,洋子在三月畢業後回神戶,四月便結婚了。”   “那麼她現在幾歲?”   “她在大正八年出生,虛歲四十二……足歲應該是四十歲零幾個月。”   “蒲公英”的老闆娘大約三十六、七歲,可能因為長得漂亮,因此看起來年輕 個四、五歲也很正常。   “金田一先生,一柳洋子一定就是‘蒲公英’的老闆娘,不管妝化得多濃,只 要讓認識的人看這三張照片,一定可以認出來吧?”   “宇津木……”   金田一耕助表情嚴肅地說:“這件事情你還沒對任何人說吧?”   “當然,可是金田一先生……”   “我知道,我會給你一個‘獨家’。”   日疋恭助不想讓一柳忠彥曝光的顧慮,最後還是像水泡般一碰就破滅了…… 熾天使書城

    【第18章 大人物現身】                  詐死   昭和三十五年十一月五日星期六,“每朝新聞”刊登警方以“日出社區”三重 殺人事件的重要證人為由,傳喚前議員一柳忠彥到案說明的頭條新聞,這個消息震 驚其他報社和社會人士。   金田一耕助將宇津木慎策從神戶帶回的三張照片拿給須籐順子看,她確定照片 上的人是“蒲公英”的老闆娘,而當京美看到這三張照片時,似乎受到很大的衝擊 ,小聲地回答:“看起來應該是‘蒲公英’的老闆娘。”   最後是河村松江,她仔細比較過三張照片後,也確定是老闆娘沒錯。   金田一耕助再去拜訪日疋恭助一次,事到如今,日疋恭助不得不把事情交由金 田一耕助全權處理,因此金田一耕助得以向等等力警官報告這些事。   十一月六日下午三點,一柳忠彥跟著到神戶出差的志村刑警一起來到S警局, 他的臉色蒼白,表情看起來十分沉痛。   聽說一柳忠彥聽到根津伍市被逮捕的消息時,立刻決定退出競選。   “您是一柳忠彥先生吧?”   這次偵訊還是由等等力警官親自進行。   等等力警官本來猜想他是個自大、蠻橫的人物,但是眼前這個男子卻讓人感覺 相當誠懇而真摯。   一柳忠彥輕輕地點頭說:“是的。很抱歉,其實我早就該來了,可是因為身邊 還有事情要忙,一直都不太順利,所以才拖到現在。不過,這也不能當藉口……”   “哪裡!你承認‘蒲公英’的老闆娘……也就是自稱片桐恆子的婦人是你三年 前在須磨灣失蹤的前妻——洋子夫人嗎?”   “是的,正如根津所說,十月十日晚上在‘日出社區’被殺害的片桐恆子,就 是我的前妻洋子。”   等等力警官看了一眼金田一耕助,猶豫一下才說:“根津伍市沒有承認這一點 ,他只承認自己破壞屍體,沒說死者是誰。”   一柳忠彥驚訝地看著等等力警官的臉,然後露出白牙笑說:“聽到這裡我就放 心了,原來根津一直信守承諾,我該早點出面的。”   “你知道洋子夫人還活著嗎?”   一柳忠彥沉默半晌才回答:“知道……應該說須磨灣那件意外是在我同意之下 演出的一場戲。”   霎時,房裡瀰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氛。   接下來,等等力警官嚴厲地問道:“一柳先生,須磨灣的船難並不是碰巧發生 ,而你們夫妻共同策劃出來的一場戲?”   “是的。”   “為什麼要這樣胡來呢?”   “理由很簡單,因為我們無法再以夫妻的身分住在一起。”   “若是這樣的話,可以離婚啊!”   “我也主張離婚,可是洋子不答應。勝子……就是我們夫妻的獨生女,她希望 讓勝子以為她已經死亡,而不是離婚……洋子非常堅持這一點。”   “可是……一般人根本不會答應她這麼做。”   一柳忠彥坦率地點頭說:“沒錯,但洋子是個很古怪的女人,平常看起來很溫 順,一旦她決定要做什麼事,就會堅持到底。她可能也害怕惹人議論吧?”   “就算害怕世人議論,也不用這麼做……到底是什麼原因促使你們分手?”   “個性不合吧!也沒什麼特別原因。”   “怎麼可能!”   等等力警官無法置信地搖搖頭。   這時候,金田一耕助在旁邊開口說:“警官,等一下再問原因,先問他們夫妻 的計劃如何?”   等等力警官看了金田一耕助的眼神後說:“好吧!一柳先生,請繼續。”   一柳忠彥擔心地看著金田一耕助,開始說道:“我們討論過很多次,最後還是 照她的提議去做,但我堅決表明不會協助她這種怪異的計劃,她也從一開始就沒有 期望我會協助她,她叫我只要在一旁看就可以,所以我就隨便她了。洋子一開始先 處理她從娘家帶來的豐厚財產,當時她娘家那邊已經沒什麼人了,這對洋子的計劃 來說正好。她大約花了半年的時間藏好她的財產,等一切準備妥當之後,她說不可 以讓我遭人懷疑,要我去東京辦事情,於是我在昭和三十二年七月二十三日來東京 ,兩天後,洋子就完成計劃了。”   這種事情很令人匪夷所思,但是大家都認為一柳忠彥這段奇妙的告白中具有相 當的真實性。   “七月二十五日深夜,神戶的警察打電話到東京的旅館時,我心裡暗想:她終 於做了!那天晚上我失眠了……第二天回到神戶時,我已經恢復平靜,將這件事情 當作訓練神經的機會,我只要扮演一個因意外事故失去妻子的可憐丈夫就行了。警 方雖然曾經懷疑過我,可是我有完整的不在場證明,而且平時的風評也不錯,所以 ……事情進行得比我想像中順利,我到現在還很佩服洋子這麼聰明,世人似乎都相 信洋子已經死了,我有一段時間甚至以為洋子的計劃失敗,真的死了……但是在一 個月前,我知道洋子把事先藏好的一部分財產移轉到別的地方,我就知道她還活著 ……”   “等一下!”   等等力警官打斷他的話說:“你剛才說你前妻的娘家已經沒人了,可是知道你 前妻有財產的人應該不少吧?”   “是的。”   “財產突然消失,應該會有人起疑,如果是一輩子可以不愁吃穿的財產,數目 應該不小,而且應該有留一部分給你的女兒吧?”   一柳忠彥帶著苦澀的微笑回答:“洋子是有留下一部分財產,但是她留下的財 產比想像中少。”   “你們之間有什麼約定嗎?”   等等力警官露出懷疑的神色。   “她叫我不用擔心她,說她會照顧自己,一輩子都不會麻煩我,甚至還說如果 有什麼萬——她若意外身亡,也絕對不會讓人知道她以前是一柳忠彥的妻子,她希 望三年後,法律上認定她死亡,我能跟自己喜歡的人結婚,關於這一點,我相信她 。先前我已經說過她是個外柔內剛的女人……”   等等力警官一臉不悅地將原本想說的話吞回去。他認為一柳忠彥並沒有說出令 人滿意的回答。   等等力警官改變詢問的方向說:“洋子夫人失蹤後,你第一次獲得她的消息是 什麼時候?”   “今年六月,根津到東京的宿舍拜訪我,他說我的前妻現在住在‘日出社區’ ……”   “根津先生認識洋子夫人?”   一柳忠彥點點頭說:“是的,他是兵庫縣穴粟郡人,戰爭期間是我所屬部隊的 隊長。戰後……昭和二十二、三年,他經常來神戶,而且每回都會來找我,他還曾 經請我幫他介紹工作,我在戰爭中受他不少的照顧,多少也會幫他想想辦法,這時 候……”   一柳忠彥說到這兒,臉色變得十分黯淡。   “他學會一件壞事。”   “吸食海洛因嗎?”   “是的,因此我幫他找的工作也沒辦法做了。就因為有這段過去,所以根津認 識洋子。”   “昭和三十二年七月下旬,洋子夫人在須磨灣遇難失蹤,這件事情根津知道嗎 ?”   金田一耕助提出這個問題。   一柳忠彥看了金田一耕助一會兒,然後點頭說:“根津在那之前就來東京了, 洋子遇難的事情發生在昭和三十二年七月下旬,那時他回鄉掃墓,看到報紙上的新 聞,就來我家吊唁。”   “根津先生和洋子夫人最後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   “就在船難事件發生前不久。昭和三十二年七月,根津在回鄉之前去找我,當 時他見過洋子,一個禮拜後,洋子就遇難了,這令根津覺得既驚訝又難過。”   “那麼根津先生的確見過出事前的洋子夫人?”   “是的,當他一看到在‘日出社區’的片桐恆子,馬上就認出是她。”   “你們夫妻沒聽說根津先生在帝都電影公司的攝影棚工作嗎?”   “不知道,因為根津只說他住在東京……今年六月他到白金會館找我之前,我 都不知道他在昔日戰友渡邊的介紹下,進入帝都電影公司的攝影棚工作;但洋子知 道這件事之後,情緒一直不太穩定。”   “謝謝。警官,請你繼續發問。”   等等力警官想了一下,接著說:“那麼……根津先生是不是拿這件事情來勒索 你們?”   “不!絕對不會有這種事情!根津只是熱心地提醒我,但對我來說,這卻是一 種‘致命的好心’!請你們想像一下我當時有多麼震驚,雖然船難事件只是一場戲 ,可是我私底下想著:如果都沒有洋子的消息,說不定她真的死了,到了今年七月 二十五日,我就可以脫離洋子的丈夫這個身分,可是就在這時,我卻聽到洋子的消 息……”   “你急著脫離洋子的丈夫這個身分,好跟握美俊政的女兒結婚嗎?”   “是的。”   “你們之間已經發生關係了嗎?”   志村刑警這個無禮的問題讓一柳忠彥的臉上閃過一絲慍色。   不過他果然是修養到家,馬上就壓抑住心中的憤怒,冷靜地說:“我是基督徒 ,而且繁子也不是那種女人。我們事前就約定好,等經過法律規定的三年失蹤期限 一過、認定洋子已經死亡後,我們就結婚;而且我以這項約定為前提,接受繁子的 父親渥美俊政的政治援助,這些都是事實,也難怪別人會懷疑我,如今我只覺得很 對不起繁子。”   “您現在的夫人知道須磨灣船難事件是你和前妻合演的一齣戲嗎?”   “當然不知道!如果她知道,就不會有這樁親事了。”   “現在我們言歸正傳,六月根津先生去你的宿舍,對你說你的前妻現在在‘日 出社區’,然後呢?”   “根津馬上從我的臉色看出其中必有內情……對了,他三十二年來我家時,好 像已經戒掉海洛因,今年六月來找我的時候,似乎也沒吸毒的念頭;他是個聰明的 人,一看到我的狼狽樣,覺得很不好意思,掉頭就想要走。他的舉動讓我覺得很緊 張,因為還有一個月我就可以取得跟繁子結婚的資格;最後我跟他一起來到‘日出 社區’,偷偷觀察‘蒲公英’的老闆娘,結果確定這個自稱‘片桐恆子’的女人確 實是洋子。”   一柳忠彥說完用雙手抱住頭,他雖然沒有發出嗚嚥聲,卻給人一種正在哭泣的 感覺……                爆炸性的發現   過了一會兒,他抬起悲痛的臉說:“是我太自私了,我想她已經失蹤三年了, 完全沒有消息,會不會已經死了……這些念頭有如噩夢般糾纏著我,但我的確也抱 著這份希望……但是在看到‘蒲公英’的老闆娘時,不一會兒又被殘酷的現實打碎 了。”   一柳忠彥再度抱住頭,不一會兒又抬起臉,一口氣說下去:“我的未來都賭在 這樁婚姻上,最近我就要跟繁子結婚,因此根津的話讓我大受打擊。根津看到我如 此震驚,便後悔自己多管閒事,他沒有問原因,反而是我自己對他說出來……我之 所以會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他,是因為他讓我感受到過去那個體貼部屬的長官所 具有的親切與信賴感。根津說這個秘密對他而言,是一個相當沉重的負荷,不過他 不會把這個秘密講出去,叫我放心。”   “然後呢?”   “既然根津答應要保守秘密,我就放心了。為了報答他,我提出每個月供應他 五萬元的建議,我發誓這不是根津提出來的,他甚至對這項提議露出不愉快的表情 呢!既然我得知洋子的消息,我希望能暗中保護她,萬一出事的話,旁邊也有個人 可以幫助她。因此我就拜託根津,然後硬放下五萬元轉頭就走,我作夢都沒想到, 那些錢會變成他吸毒的導火線。”   後來依據根津伍市的告白,他並沒有要勒索一柳忠彥,可是結果卻變成跟勒索 沒兩樣。   “你在九月結婚了?”   “是九月十六日。”   “你準備參加競選,所以一定要先結婚吧?”   志村刑警講話很不客氣,一柳忠彥不是很高興,不過口氣還是沒變。   “我承認男人和女人之間,有時候會因為某些利害關係而結合,可是不能因此 就否定其中完全沒有真心的成分。剛才這位刑警說的話,是因為他只在意利害關係 ,才會將事情想得這麼卑鄙吧!”   志村刑警露出一臉悻然的表情。   “然後呢?”   等等力警官催促道。   “那是一場匆促的婚禮,婚禮完成後,我們展開為期三天的旅行。一直到十月 一日的傍晚,我突然接到洋子打來的電話。說她急著要見我……我當時感到很驚訝 ,甚至有點害怕,因為這跟她以前的約定不同,再加上我才剛結婚,於是我回答她 現在不方便見面,她卻說:‘你跟誰結婚都與我無關,可是我現在有危險,而且這 種危險可能會波及你或你的太太,如果你愛你太太的話,就跟我見一面。’”“簡 直就是威脅嘛!”   山川警官苦笑著說。   “她平常都很溫順,只是一碰到事情比較容易激動。”   “因為她是金毛九尾狐狸嗎?”   志村刑警的訕笑,再度讓一柳忠彥皺起眉頭問道:“什麼意思?”   “沒什麼、沒什麼,志村,你閉嘴!一柳先生,接下來呢?”   等等力警官急忙轉移話題。   “她要我決定見面的地點、時間,我一時之間想不出來,於是跟她約定明天再 聯絡之後,便掛上電話。後來我向朋友打聽消息,第二天早上她一打電話來,我就 指定橫濱的‘臨海莊’旅館,約好隔天中午一邊吃飯一邊談。”   “於是你依約前往‘臨海莊’旅館和洋子夫人見面?”   “我在旅館前下計程車,她正好也走到那裡,我們便一起走進旅館。”   “跟洋子夫人久別重逢的感覺如何?”   金田一耕助一插嘴,一柳忠彥立即驚訝地轉頭看他。   他覺得有點不安,但還是冷靜地說:“找先前就在‘日出社區’看過她……我 覺得她很可憐。”   “你不禁悲從中來嗎?對不起,警官,請你繼續。”   等等力警官狐疑地看著他們倆對話,突然被金田一耕助催促,於是慌忙說:“ 然後呢……洋子夫人找你有什麼事?”   一柳忠彥不安的眼神往金田一耕助那裡看去。   “事情是這樣的。她沒說出名宇,只說有個男人在威脅、勒索她,那個男人好 像還不知道洋子的來歷,只猜到片桐恆子不是她的本名,以及她應該有一段不為人 知的過去。那個男人到處調查洋子的事,如果任憑他繼續這樣下去可能會給我帶來 困擾,因此她跟那個男人談過,那個男人答應如果她願意給錢,他就不再提起這件 事,所以洋子希望我能把她先前留下的遺產還給她。”   洋子說的“威脅者”一定就是伊丹大輔。他已經擁有不少財產,居然還做這麼 醜陋的事情!   “你怎麼說?”   “我說如果答應那個男人的要求,以後會沒完沒了的,洋子對這一點也很清楚 ,可是她想先封住對方的嘴,當時她也亂了方寸……”   這個固執、堅強的女人竟然會亂了方寸,是不是伊丹大輔的性愛技巧無恥至極 ,因此她願意提供金錢,只求能盡快逃離他的魔掌?   “原來如此。”   “她要我先給她十萬,要是現在沒現金的話,希望我幫她籌到這筆錢,其他的 事情以後再談。感覺上,她似乎已經有心理準備,屆時搞不好會有很大的損失,說 不定又要躲起來……”   “那你怎麼辦?”   “我當場就把身上的五萬元給她。”   “剩下的五萬怎麼辦?”   “三天後,十月七日晚上,我又在澀谷的電影院交給她五萬元,那是我們在橫 濱旅館約定好的,同時也是我最後一次見到洋子。”   “可是……”   等等力警官還來不及說完。就被金田一耕助打斷了。   “你有對洋子夫人提到根津先生的事情嗎?”   “我沒說。不過我有寫信給根津,希望他幫我調查是誰在勒索洋子。”   十月十日晚上,根津伍市看到“蒲公英”的後門開了一道縫便進去察看,這也 是因為接受一柳忠彥的委託。   “根津先生有跟你報告過威脅者的事嗎?”   “他還沒來得及向我報告就發生命案了。”   接下來,等等力警官看著一柳忠彥說:“請問你十月十日命案發生那天晚上的 行蹤,你還記得嗎?”   “我記得。那天晚上我遇到一件奇怪的事情,現在想起來,那件事情反而讓我 擁有不在場證明。”   “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十月十日傍晚五點左右,我在宿舍接到一通電話;那個人故意改變聲音說他 在橫濱的‘臨海莊’看到我,還說他認識當時跟我在一起的婦人,希望跟我談談那 件事情;他約我十日晚上八點在日比谷三光大樓的俱樂部組織見面,說完馬上掛斷 電話。”   “什麼是‘俱樂部組織’?”   山川警官露出困惑的表情。   “那是戰後政治家、企業家組成的社交團體,根據地就在日比谷的三光大樓。 我並不是會員,不過我的朋友……東邦石油的立花隆治是會員,他帶我去過兩、三 次,擁有進出那裡的資格。”   “原來如此,於是你按照指示前往該地?”   “我去了,大約快八點的時候到達。”   “對方來了嗎?”   “沒有,我在那裡等到十一點。”   “十一點?”   等等力警官重新審視對方的臉,然後將目光移向金田一耕助那邊。   他發現金田一耕助好像知道“內情”,隨即不愉快地皺起眉頭。   “有人可以證明你在俱樂部嗎?”   “應該有,因為我一直在吧台喝酒,或去撞球室打撞球,那裡是使用傳票制度 ,傳票上會記錄日期和時間。我去吧台兩次,第二次是十點半到十一點之間,十一 點我便離開俱樂部。”   “這段期間你有離開過俱樂部嗎?”   一柳忠彥的臉上浮現一抹倦怠的笑容回答:“一次都沒有,你們只要調查傳票 上記錄的時間,就知道我沒時間往返日比谷和‘日出社區’之間,何況我一直不安 地等待‘威脅者’……”   “你認為打電話給你的男人,跟威脅你前妻的是同一個人嗎?”   “有這種可能,他可能是我跟洋子‘臨海莊’旅館見面時,偷偷跟蹤洋子,然 後因為看到我而得知洋子的身分,因此心想與其勒索洋子,還不如勒索我比較有利 可圖。”   聞言,金田一耕助的嘴角又笑開了。   (唉!日疋恭助不小心做了一件罪惡的事……   不過一柳忠彥也因此有了不在場證明,這對他也算是一種補償吧!)“你離開 俱樂部之後去哪裡?”   “直接回白金會館睡覺。”   “對於洋子夫人遇害一拿,你在看到報紙以前都不知道嗎?”   “也不完全是這樣……我本想天一亮就去找根津,結果反而接到根津的電話, 那是十一日早上八點左右。”   “根津先生說了什麼?”   “他向我報告命案的事情。”   “只有這樣嗎?他只說羊子夫人被人殺死了?”   只見一柳忠彥眉宇之間緊鎖著,表情悲痛地說:“當然不只是這樣,他另外還 說了一件事。我曾經對根津提過洋子說的話,她說:‘人隨時都會因為意外災難而 死亡,不過我會死得讓人不知道我是一柳忠彥的妻子!’可是洋子被人殺害時,卻 沒有這方面的準備……根津向我報告他如何處置洋子的屍體。”   “就是用灼熱的柏油把臉弄得無法辨識嗎?”   “是的。”   “你以什麼樣的心情聽他報告?”   這個問題讓一柳忠彥難以啟齒。   “這……我當時的心情實在無法用三言兩語來說明,不過,那時我強烈地意識 到:事情終於來了!早在在三十二年的船難事件發生後,我就有預感洋子會死得非 比尋常,因此……”   “為什麼你認為夫人會死得非比尋常?”   一柳忠彥喘了一口氣之後說:“洋子好逞強的性格讓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聽完電話後,你怎麼做?”   “根津說到中午就可以知道他的安排如何,如果我想知道結果,就到帝都電影 公司前面的平原上,從那裡可以用望遠鏡看到‘日出社區’,如果我看到腳上綁白 色繃帶的烏鴉在社區上方飛的話,就表示一切順利。”   “可惡!啊!對不起……”   志村刑警瞪著一柳忠彥。   當“蒲公英”老闆娘的屍體被發現時,大家都有看到那只烏鴉,而且那只烏鴉 的腳上確實綁著白色繃帶。   (原來白色繃帶代表這個意思。)金田一耕助想著想著不禁笑了。   一柳忠彥擦拭額頭上的汗水說:“是的,中午一過,我就來到指定地點,那裡 有一座隆起的小山丘,我從那裡用望遠鏡偵察‘日出社區’的狀況。”   “結果如何?你有看到綁白色繃帶的烏鴉嗎?”   金田一耕助一副戲弄人的表情,使得一柳忠彥的臉都紅了。   “只看到一隻很像烏鴉的小鳥,可是沒看見繃帶……”   在場所有人沉默了一會兒,等等力警官又轉回原來的話題問道:“你們夫妻為 什麼要採取那麼激烈的行動呢?你明明有不祥的預感,為什麼還答應洋子夫人做那 種草率的事?”   一柳忠彥沒有回答,他似乎不想回答這類問題。   這時,金田一耕助在旁邊插嘴說:“一柳先生,如果是我弄錯的話,那我先道 歉,我想請問……洋子夫人是不是同性戀者?所以她不想保持正常的夫妻關係。”   剎那間,一柳忠彥呆若木雞、嘴巴張得老大,他看著金田一耕助的眼睛毫無生 氣,整個人差點從椅子上滑落下來。   (“白與黑”是這個意思嗎?)志村刑警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憤怒,他知道“ 玻璃圈”裡習慣將女同性戀稱為“白”,男同性戀則稱為“黑”。   (難怪那些怪信總是指出受害者與性愛有關的把柄,道出“檢查處女膜”…… 等下流字眼。水島浩三慾求不滿,他知道老闆娘有同性戀人,卻又跟男人一起進旅 館,所以才故意挪榆她:“你喜歡白的還是黑的?”   金田一先生一定發現到這一點,才會那麼在意水島浩三的去向,可能想從水島 浩三口中間出老闆娘的同性戀人是誰吧?)“請容許我把自己的妄想說出來……”   於是金田一耕助開始述說,平淡的語調像在唸經似的。   “假設洋子是個同性戀者,除了跟同性之外,都無法得到滿足;而且洋子不希 望女兒知道這件事情,如果只是為了簡單的理由就離婚,你們的女兒絕對無法接受 ,因此她乾脆製造死亡事件,如此一來就可以滿足自己的慾望。不過她也真是可憐 ,找不到身為女性的生存意義……”   “洋子……”   一柳忠彥茫然地自言自語著:“她在‘日出社區’也有同性戀愛人吧?”   志村刑警再度在心裡吶喊著:(可惡!即使是同性戀,處女膜也會破……) 熾天使書城

    【第19章 最後一擊】                早夭的戀情   在發現宮本玉樹屍體的雜木林裡,有些被砍斷的樹根之間放著小石頭作墓標, 那裡是宮本玉樹躺臥的地方。   宮本加奈子在石頭上放一個玻璃杯,杯中插了兩、三朵野菊花,細雨自樹縫間 落下,灑在石頭和野菊花上。   從發現宮本玉樹屍體的星期五那天開始,雨一直沒停過。姬野三太坐在墓標前 的樹根上,雙手抱頭,從剛才到現在都沒有換過姿勢。   姬野三太參加演出的“波濤的決鬥”,今天(星期天)正式殺青。他的演技不 俗,導演一直讚不絕口,製作人也肯定他的演技,前途相當看好,可是姬野三太卻 沒有一絲喜悅的感覺。   樹縫間落下的雨絲淋濕他的衣服,他吸著鼻子說:“玉樹,你為什麼要死掉? 到底是誰殺了你?”   姬野三太不斷在心裡重複吶喊著。   突然間,他聽到一陣踩著落葉的腳步聲,猛然抬起頭來。   姬野三太慌忙擦乾眼淚,回頭看著腳步聲的來處。   只見夏本謙作沒拿傘走進雜木林裡,他穿著長長的風衣,散亂的頭髮上沾滿水 滴,閃閃發亮,他直接走到姬野三太身邊,對著小墓標默禱,然後俯視姬野三太說 :“三大,你跟玉樹之間……是不是有過什麼?”   姬野三大的情緒像決堤的河水,心煩意亂地回答道:“夏本,那天晚上我第一 次跟女孩發生關係,我跟玉樹發生關係……”   “那是幾點的事?”   “那天晚上玉樹跟我在一起半小時後就被殺了!”   姬野三太說完又嗚嚥出聲。   夏本謙作坐在他對面的樹根上說:“三太!你把那件事情講詳細點好嗎?星期 四晚上你有見過玉樹吧!你們在哪裡見面?”   “我去玉樹家找她……夏本,你聽我說。”   姬野三太擦乾眼淚、擤了擤鼻涕,將視線從夏本謙作臉上移開,開始一個字一 個字地說著:“那天是三日,我的角色在五點左右就沒戲了,而且導演很稱讚我, 我感到很興奮,於是我一回到社區就雲找玉樹,那時候大概是七點左右吧!當時玉 樹在睡覺,我興奮地坐在她床邊一直講話,玉樹的表情卻越來越無聊,我問她怎麼 了!她說她想去死……”   “玉樹說她想死?”   “嗯,她說因為最近她爸媽大要好了,經過怪信那件事情之後,玉樹的爸媽突 然對彼此很好,兩人要好得讓人看不下去,而且她爸媽好像都不懂得拿捏分寸,像 玉樹這種正值青春期的女孩子就很難受他們的行為,因此玉樹才說她想要死。不知 怎麼搞的,我覺得玉樹好可憐,一時衝動就向她求婚;結果……”   “結果怎樣?”   “玉樹突然精神百倍,並提議一起去洗澡,我問她‘可以嗎?萬一你媽媽回來 怎麼辦?’她說:‘不要緊,媽媽去電影院幫爸爸忙,而且她每次去幫忙之後都會 一起去別的地方,最快也要到九點才會回來。’因此,我們就一起去洗澡,兩人越 洗越興奮,然後抱在一起……”   “你們在浴室裡?”   等等力警官希望從官本玉樹被殺害前和她在一起的姬野三太口中找出殺人動機 和線索。   “沒辦法啊!我們在浴室裡就興奮起來了。”   “然後呢?”   “我們倆就赤裸地鑽進玉樹的被子裡,一起夢想著快樂、美麗的未來。我雖然 不像你已經當上主角,但我有自信可以扮演一個成功的配角,玉樹也說我一定會成 功。我……那天晚上是我第一次跟女孩子上床,玉樹也是第一次,我們說著說著又 興奮了……夏本,你跟女孩上過床嗎?”   面對姬野三太突如其來的問題,夏本謙作毫不驚慌地說:“別管這個問題了, 然後呢?”   “夏本,別瞞我,你跟京美之間有發生過什麼吧?”   “沒有,我不喜歡那種女孩,她太聰明了。”   姬野三太冷哼了一聲,看著夏本謙作的臉說:“真是這樣嗎?那麼京美失戀了 。”   “別管這些啦!接下來怎麼樣?”   “結果我們又做了一次,然後去洗澡,洗完澡後又做一次,兩人都覺得好幸福 ;不知不覺已經九點了,我們趕緊洗好澡後,我就回家了。”   “三太,我這麼問並沒有其他意思……你跟玉樹上床時,有談到關於命案的事 情嗎?”   姬野三太突然想一件事,說:“對了!玉樹問我一個奇怪的問題,那好像是金 田一先生問她的。她問我‘白與黑’這三個字會讓我聯想到什麼,這好像跟命案有 很重要的關係。然後我就鬼扯一番,玉樹忽然笑了。”   “玉樹笑什麼?”   “人家不是都把女同性戀稱為‘白’,男同性戀稱為‘黑’嗎?”   夏本謙作注視姬野三太的眼神突然變得十分可怕……                  曝光   十一月七日下午四點半,陰暗的天空籠罩在“日出社區”上方,細得看不清的 雨絲一直落下,教人感到冰冷異常。   由起子穿著塑膠雨衣,躲躲藏藏地走出夏本家。她走到第十七號大樓外面,此 刻“日出社區”矗立在霧茫茫的雨景中。看不到對面的景像,她縮著肩膀往第十八 號大樓走去。   由起子最近覺得很不自由,因為民子和夏本謙作限制她的行動自由。譬如他們 叫她不可以獨自外出;一個人看家的時候,就算是認識的人也不可以讓他進來…… 等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此外,還有另一件事困擾著由起子。   星期四晚上,由起子看到官本玉樹在申話亭裡面,除此之外,她想不起還有看 到什麼,可是,金田一耕助好像覺得由起子還知道什麼似的,一直叫人保護她,避 免讓她遭受危險。   由起子今年已經十四歲,而且經歷過苦難日子,她的反應十分靈敏。她知道那 天晚上如果還有看到什麼,自己可能會面臨危險;她從電影中得知在這種情況下, 兇手通常會殺目擊者滅口。   (我什麼都沒看到,不可能會有危險。)她站在十八號大樓的一八○一室前面 ,把鑰匙插進門裡,聽見喬在裡面激烈地叫著。   “喬,等一下啦!真麻煩。”   由起子打開門,屋裡黑漆漆的,她摸黑走進廚房扭開電燈。   “對不起,把你關在這麼暗的地方……”   她把籠子的門往上打開,正想從口袋裡抓出魚干時,突然發現背後有人,她回 頭一看,只見京美一臉微笑地站在那裡。   “你來喂喬嗎?辛苦了。”   由起子手上抓著魚干,呆呆地注視著京美。   京美雖然笑著,可是由起子知道她的笑容深處似乎隱藏著企圖。   喬焦急地在籠子裡面叫著,由起子仍舊看著京美的臉,一動也不動地站著。她 抓著魚干的右手不停地冒冷汗。   “由起子,你怎麼了?為什麼那樣看著我?”   京美的手在身後緊緊握住廚房門把手,她一邊放開把手,一邊笑著走近由起子 ,由起子害怕得往後退了兩、三步。   “怎麼?你怕我嗎?”   京美的聲音突然變得沙啞。   “你有什麼理由怕我呢?”   由起子默默地看著京美的眼睛,四目交接,迸裂出冰冷的火花。   喬啄著由起子放到後面的右手,嘎嘎地叫著。   “啊!烏鴉在催你了,先餵牠吃東西吧!等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好、好的。”   由起子茫然地回頭,彎身看著籠子,京美立即靠到她後面來。   “烏鴉是一種猛禽吧!你竟然能夠跟它處得這麼好。”   京美說著便舉起右手搭在由起子的肩上,由起子嚇得發起抖來。   她用細繩子從後面把由起子的脖子纏住,速度快得讓由起子連發出聲音的時間 都沒有,而且力量強得令人無法抵抗。   由起子登時感覺全身無力,剎那間,她的意識突然變得十分清晰,由起子想到 一件事情——星期四晚上九點多,她買好藥回到夏本家時,陽台的玻璃門還開著。   她要去關門,不經意地往處一看,結果發現第十七號大樓與第十八號大樓間的 道路上,有兩個身影正走下坡路,當時她沒有很在意,所以很快就忘了。   直到這一瞬間,由起子才想到起那兩個人就是京美和宮本玉樹。   這是京美第四次殺人,她之前勒死過兩個人,另一個是用錐子刺死。   不知不覺間,她對自己的殺人技巧很有自信。殺人後,她並沒有特別處理善後 ,都將屍體直接擺著,不過卻有人幫她毀屍滅跡。   就這樣,京美一直安然無恙地躲在幕後,醞釀出一種的奇特的自信。   由起子的脖子被細繩勒緊,身體變得像石頭一般沉重,京美既熟練又冷酷地享 受這種詭異的快感。   京美由過去的殺人經驗中,清楚知道人一旦失去抵抗力之後,身體會變得更重 。   由起子已經像一團破布似的地癱在烏鴉的籠子旁邊,沒有花多少時間,也沒有 發出任何聲音,一切都如京美的計劃一樣完美。   京美跪在地板上,冷靜地從由起子的脖子上解開繩子,她把細繩捲成一圈,然 後環視廚房內部。   她看到廚房有一把切生魚片的菜刀,這也是京美一開始就計劃好的,因此廚房 裡當然會有菜刀。   之前,她勒死“蒲公英”的老闆娘之後,整晚做著噩夢,害怕老闆娘會復活。   這次京美學聰明了,她先從抹布架上拿抹布包住菜刀,小心地不要留下指縫, 接著右手握著菜刀,左手將由起子的身體翻過來。   由起子的身上還穿著塑膠雨衣,京美解開雨衣的鈕扣,看見裡面穿著一件很厚 的毛衣。   京美一臉厭惡地咋舌,並把毛衣從下面往上翻開,由起子還沒發育完全的乳房 在內衣下若隱若現,膨起的樣子很可愛。   京美摸了一下膨起的地方,發現由起子再度醒來的幾率很大。   正當京美重新握緊菜刀,準備往由起子內衣膨起的地方揮刀的那一剎那……   “啊”京美一邊發出尖銳的慘叫聲,一邊用手按住左眼,鮮血不斷從她的指紋 間流出來。   喬因為肚子餓,又長時間被關在籠子裡,情緒相當不好,自然會攻擊手拿利刃 的人。   被它尖銳的嘴這麼一啄,京美的左眼失明了。但光是這樣,它還不滿意,只見 它氣憤得羽毛倒豎,再度猛烈攻擊京美的另一隻眼睛。   “呀!”   京美以雙手遮住臉,趴在地板上哀號。   京美仔細策劃要如何封住由起子的嘴,而且這個計劃十之八九會成功,沒想到 她卻忽略還有這只烏鴉的存在。   喬銳利的嘴和爪子一直攻擊京美的頭部、耳朵、脖了,在狹窄的廚房裡面,黑 色羽毛四處飛散,京美的慘叫也不斷響起。   過了一會兒,京美總算恢復冷靜,她伸出手去尋找菜刀。   她重新握緊菜刀,憤怒地從地板上爬起來,打算跟這只可惡的猛禽戰鬥。   喬也不甘示弱,繼續攻擊京美的右眼。   “哇啊!”   京美好不容易躲開喬的攻擊,她沮喪地放掉菜刀,雙手緊緊地遮住臉。   “喬,安靜!”   霎時,屋裡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   當京美知道從六疊大房間衝出來的男人是志村刑警時,她立刻用一隻手按著左 眼跑向玄關。   此際,正好有兩個人從外面衝進來。   京美一看到來人是誰,一陣屈辱感頓時自心中升起,全身的力量盡失,當場癱 坐在地上。   夏本謙作背對著外面晦暗的光線,有如巨人一般站在京美的面前。   志村刑警將京美的兩手銬起來,夏本謙作與姬野三太看到京美被啄傷的左眼, 不禁開始發抖。   最不可思議的是,這時喬竟然安靜下來。   “我知道會有這種事情發生所以先躲在這裡監視,結果一不小心就在櫥子裡睡 著了。”   志村刑警自言自語著。   誰也沒料到京美完美的最後一擊竟然會敗給一隻烏鴉。 熾天使書城

    【第20章 終曲】   秋意漸濃,S。Y先生在都市一角過著神仙般的生活,根本不知道“日出社區” 發生了這麼重大的事情,只覺得自己失去一處散步的地方,因而感到寂寥。   金田一耕助告訴他對面那些建築物就是最近發生命案的“日出社區”時,S。Y 先生睜大眼睛說:“我也……”   他猶豫一下,繼續說:“我一直很注意那件案子,沒想到那裡就是‘日出社區 ’,更沒想到你跟那個案子有關。”   S。Y先生就是這麼粗心,金田一耕助不會因此而取笑他。   “案發當天晚上,我從S警局打電話給你,可是聽說你那天吐血了。”   “對,那天是日本球季的第一場比賽,我正在看電視轉播……”   “你又太激動啦!是不是在電視前面手舞足蹈?”   金田一耕助知道這位老詩人年紀雖大,卻像小孩一般容易興奮。   “怎麼會!”   S。Y先生苦笑著說:“對了,聽說你們找到畫家水島浩三了,他的情況好像很 嚴重?”   十一月七日,京美被逮捕的當天傍晚,警方找到失蹤已久的畫家水島浩三。水 島浩三在衝向國鐵赤羽車站的月台時跌了一跤,後腦勺撞到鐵柱子而不省人事。   被送到醫院後,大家才知道他就是畫家水島浩三。   “他也是個可憐人……”   金田一耕助露出嚴肅的表情說:“負責這個案子的刑警說,他是慾求不滿型的 男人,因此對別人的感情問題很有興趣……應該說是過度有興趣;後來在他製作怪 信的期間發生命案,他慌張得想要躲起來,可能是疑心生暗鬼的關係,他在赤羽車 站將同車的乘客誤認作刑警,因此急忙想要跳下月台,結果跌倒了……復原後,有 一隻腳不能正常走路。”   那座小山丘還沒有被挖掉,S。Y先生爬上去之後,金田一耕助也跟著上去,他 的褲裙上粘著很多草的種籽。   “我只看報紙的報告,對所有的細節不是很清楚。”   S。Y先生呼吸有點急促,坐在枯黃的草地上。由於醫生嚴格禁止,他今天沒有 帶愛犬卡比來走動。   “聽說那封怪信的第一個製作者是京美?”   “是的。”   金田一耕助在S。Y先生身旁坐下來,正好面對“日出社區”。   “京美不希望姨丈和年輕婦人結婚,因為在社區那種狹窄的房子裡,實在很難 跟新婚夫妻住在一起。她擔心到時候自己會被趕出去,基於自我保護的心理,才想 破壞這樁親事,其中還包含嫉妒的情債。和京美有血緣關係的姨媽年紀比姨丈大, 姨丈現在的未婚妻又他小一輪,於是她‘接收’了姨媽——梅子的嫉妒心。”   “就算如此,也用不著捏造出傷害自己的事情啊!”   “但這是破壞親事最具效力的戰術,而且,如果將矛頭指向自己,就不會有人 懷疑她了。”   “真是可怕的女孩!”   “的確是很可怕。”   金田一耕助說完,兩人陷八一片沉默。   S。Y先生將手上的拐杖放在枯黃的雜草上之後,忽然想起一件事,他看著金田 一耕助問道:“後來那封怪信又回到她手上嗎?”   “是的,這應該叫天譴吧!”   金田一耕助先向S。Y先生打聲招呼,才點上香煙說:“那封怪信的事情經由社 區一位太太的口中傳到水島浩三耳裡,對慾求不滿的水島浩三來說,這是最好的‘ 遊戲材料’。而且,娘娘腔的水島浩三對中傷他人這種事情有異常的興趣;他先寄 一封中傷京美的信給夏本謙作,沒想到夏本謙作行事謹慎,他把那封怪信毀掉,於 是水島浩三的第一炮遂成了空炮彈;緊接著,第二炮射向姬野三太、就此引爆這樁 命案。”   “怎麼說?”   “京美誤會那封信是她的同性戀人——‘蒲公英’老闆娘為了要拆散她和夏本 所寄的。”   “她是因為同性戀關係破裂而犯下罪行的嗎?”   “是的。”   金田一耕助看著對面的“日出社區”,露出煩惱的眼神說:“這件案子表面看 起來非常複雜、詭異,但是剝去外皮露出核心之後,原來是受同性戀這種異常癖好 誘惑的女孩想回復正常,卻誤會同性戀人要阻礙她,於是將她除掉的單純案子。”   “不過那個女孩才十八歲,竟然會做出這種事情,真是殘忍至極!”   “根據某位心理學家說……”   金田一耕助說話的神情越來越嚴肅。   “近來,年輕人似乎對於同伴之間的關係有很宿命的從屬意識,戰後的社會中 ,青少年與成年人之間有代溝,他們通常都不太信賴成年人,因此就在同伴中尋求 信賴。年輕人深怕被所屬團體的其他人排擠,在這次的事件中,夏本謙作、姬野三 太、戶田京美和宮本玉樹四人構成小一個團體;夏本謙作突然疏遠京美,京美推敲 原因可能出在怪信上,隨即陷入絕望深淵中,她以為大家都在排擠她。”   “原來如此……”   S。Y先生點點頭,接著說道:“而且內容雖然是虛構的,卻因為是她自己捏造 的事實,所以打擊更大。”   “是的,再加上怪信中最後一句‘檢查處女膜’說到她的痛處……京美可能愛 著夏本謙作,所以這句話可說是非常嚴重的控訴,讓她感到非常絕望,因而自殺。 ”   “可是她沒死啊!”   “是的,不過面對這封怪信,她的身體卻無法做出任何辯解,所以她一定很恨 老闆娘。”   “她還誤會怪信是老闆娘寄的。”   “案發當天晚上,老闆娘也在偷偷檢查外國雜誌,京美在雜誌裡面發現‘Ladi esandGentlemen’這串文字,於是怒火攻心,用計邀老闆娘上床……老闆娘自然無 法拒絕。”   “可是……”   S。Y先生稍微停頓一下,問道:“須籐達雄在這個案子裡面又是擔任什麼角色 呢?”   金田一耕助語氣沉重地說:“那個男人在這個案子裡,只是個被殺害的悲劇角 色而已。根據京美的供詞,她殺了老闆娘之後,發現外國雜誌裡面夾著一張寄給老 闆娘的怪信,內容寫著:‘你喜歡男人?還是女人?要扮演‘白’還是‘黑’,請 決定好……’京美這時才知道老闆娘也是怪信的被害者,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於是 她把怪信撕毀,正要把撕掉的信收好的時候,卻聽到伊丹大輔的聲音。”   “再來呢?”   “她慌忙關掉電燈在黑暗中觀察狀況,沒多久伊丹大輔走了,於是,京美急忙 打開裡面的門鎖,正想要出去時,須籐達雄又醉醺醺地闖進來,京美馬上跑到工作 室拿了一支錐子躲在二樓寢室。不過,她沒想到須籐達雄會跑上二樓,當他一打開 拉門,京美手中的錐子立刻插入他的胸膛,接著他往前撲倒的時候,錐子連柄都一 起插進去……這件案子就是這麼單純。”   原來一樁單純的案子竟弄得如此離奇、複雜,這是由於人類製造出來的各種不 同人生形態,以及洋子的異常嗜好所造成的吧!   她好像從就讀東京女子專科學校的時候就有這種傾向,後來卻跟一柳忠彥生下 勝子,可見有一段時期她同性戀的癖好已經矯正過來。   這種癖好會再度萌芽的原因,是因為戰爭的緣故,當時一柳忠彥應召入伍,缺 少慰藉的她因此再度變成同性戀……   與其說是她的嗜好,不知說是無法擺脫的宿命。   “對了,金田一先生。”   兩人沉默了一下子,S。Y先生突然想到一件事,問道:“我在十月十一日中午 的時候,在這座山丘上看到一個男人拿著望遠鏡在看那個社區,那個男人跟這件案 子有關嗎?”   金田一耕助頓時啞然無語,哭笑不得地看著這個可愛的老詩人。 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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