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熾天使書城 }=-

    金田一探案集系列
    惡 靈 島

    第15章 案發之後 第16章 意外發現
    第17章 磯川警官的心事 第18章 隱亡谷幽魂
    第19章 循線追查 第20章 巴御寮人的秘密
    第21章 高潮迭起 第22章 警官與嬉皮
    第23章 驚天動地的推論 第24章 真帆失蹤
    第25章 探訪紅蓮洞 第26章 與惡魔鬥智
    第27章 地底對決 第28章 搜索行動
    第29章 尾聲


    【第15章 案發之後】                 隔離偵訊   當越智龍平的私人汽艇載著廣瀨警官一行人趕到刑部神杜的時候,已經是昭和 四十二年七月七日凌晨零時了。   由於越智龍平的身分特殊,所以這次事件吸引了許多媒體記者;經過媒體的報 導,刑部守衛被殺的事件立即成為驚駭世人的大新聞。   幸好警方並沒有因為媒體的關注而備感壓力,在發生命案當時,他們已經把群 聚在刑部神社內的大批民眾留下來調查。由於人數眾多,警方特別將留置的人群分 成好幾組,一組一組進行偵訊。   第一組是被害人——刑部守衛守的家人。   巴御寮人躺在八疊大的房間裡,整個人因為發高燒而陷入半昏迷狀態,嘴裡不 斷說著吃語:“是誰……是誰做出這麼殘忍的事……”   坐在她枕邊的真帆聞言,不禁低聲啜位著。   一直待在隔壁房間的刑部大膳已經脫下外套,穿著寬鬆的長褲躺在床上曲肱而 睡。至於坐在床沿的村長——刑部辰馬卻一點也睡不著,只是將雙手交抱胸前,一 雙骨碌碌的眼睛盯著房裡的其他人看。   事實上,這是間房裡除了刑部大膳和村長以外,另外還有六個穿或整齊的男人 ,他們是昨天去迎接越智龍平來的島民。如今發生這種事情,他們當然比較站在越 智龍平那一邊,因此每個人都刻意與刑部大膳、村長保持一段距離。   第二組只有兩個人——三津木五郎和荒木定吉。   荒木定吉有時會偷偷看三津木五郎一眼,他本來想開口說話,可是一看到三津 木五郎嚴肅的樣子,便將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地吞回去。   第三組是在越智龍平的斡旋下回到刑部島的島民。   這一組包括松藏、信吉、阿謙和阿由等人,大家全都穿著祭祀用的背心。由於 這一組多達三十幾人,房間容納不下這麼多人,警方只好將他們安置在神樂殿的下 面。   “各位,一會兒警方就要來這兒查案,大家在回答問題的時候千萬得謹慎點。 ”   松藏是眾人的首腦,小聲地吩咐大家。   “是啊!要是不小心說惜話,可能會連累到本家。”   “哼!剛才村長還說那種說……”   “那是因為他嫉妒本家才會這麼說。”   松藏打斷眾人的談話,斬釘截鐵地說:“現在刑部一族已經沒落了,而越智本 家的聲望則越來越高,村長看到越智本家擁有這樣的場面,心裡當然很不是滋味。 ”   正當大伙說到激動處,卻看見吉太郎跑來添加火把,頓時都緊閉雙唇。   等到吉太郎換上新的火把,繞到拜殿後面時,大家才又繼續談話。   “大叔,新家的大叔也住在這裡嗎?”   信吉說這句話時顯得有些顧忌。   “嗯,那傢伙原本住在小磯,後來因為到神社裡幫助做事,便睡在倉庫裡。老 實說,他根本是這裡的一條狗!”   松藏從頭到腳都瞧不起吉太郎。   “嘿嘿!別小看這只狗,人家御寮人可是抱著他入睡哩!所以我倒覺得御寮人 像是八犬傳裡的伏姬。”   “是誰說這麼缺德的話?”   松藏目光銳利地朝說話者看了一眼。   “哼!是小一說的嗎?你從哪兒聽來這麼缺德的話?”   “不就是你自己說的嗎?我們在回刑部島的聯絡船上,你對阿吉說:‘雖然巴 御寮人很疼你,但那畢竟是不同的感覺。’”“我說過這麼缺德的話?”   松藏不敢置信地反問道。   “是啊、是啊!大叔,你確實說過這種話。”   信吉雖然壓低音量,但四周聽到的人還是發出一陣噓聲。   “原來是這樣……不過,就算我當時這麼說也沒有其他惡意,只是單純地認為 巴御寮人很疼吉太郎罷了;何況巴御寮人如果真的要偷漢子,怎麼可能挑上吉太郎 這種沒品味、又不高尚的男人呢!”   雖然松藏不斷地解釋自己當時說那些話的意思,可是任何人都聽得出來他不過 是在自圓其說罷了,根本沒有人會接受他的說法。   就在大家陷入一片沉默之際,有人突然迸出一句:“你說的沒錯,那個男人既 沒品味、也不高尚,唯一的優點就是雙臂十分強勁有力,說不定殺害神主的人就是 吉太郎,因為只有他有那麼大的力氣啊!”   一聽到這些話,在場的人全都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第四組是越智龍平、松本克子和多年子三人。   越智龍平身穿一件短和服,雙唇緊閉地端坐在神樂殿的座墊上,不知道在想些 什麼。   至於坐在離他稍遠處的越智多年子和松本克子,兩人都一臉優心仲忡的樣子, 有時偷瞄一眼越智龍平的表情,有時又無奈地互相對望著。   最後一組是神樂太夫一行人,他們被安排地神樂殿後面的會議室裡。   “四郎兵衛。”   平作低聲叫喚坐在道具箱旁邊的社長——四郎兵衛。   他是一這行人當中年紀最接近四郎兵衛,也是跟四郎兵衛合作最久的神樂太夫 。   四郎兵衛聽見有人叫他,抬起頭來問道:“平作,什麼事?”   平作一看到四郎兵衛的臉,不禁大吃一驚地問道:“四郎兵衛,你怎麼哭了? ”   “人一上了年紀就會變得十分脆弱……唉!我好後悔……”   “後悔什麼?”   “你知道距今十九年前,我們也是在這裡表演神樂,那次松若表演的角色是素 戔鳴尊,而我則扮演大蛇。今天晚上,我原本打算讓阿勇扮演素戔鳴尊,我扮演八 岐的大蛇,把我多年來辛苦教育孫子的成果呈現給松若看,誰知道卻發生這種不幸 的事件,讓我的一番苦心盡付流水。唉!我真的非常後悔……”   “這麼說來,你還是認為松若是在這座島上‘蒸發’的嘍?”   平作皺著眉頭問道。   一旁的德右衛門和嘉六聽到兩人的對話,臉上透出一抹異樣的神采,慢慢朝他 們靠攏過來。   四郎兵衛看看他們三人,語氣堅定他說:“是的,直到現在我仍然這麼認為, 而且我這輩子最恨的人就是神主夫婦了!你別看御寮人一副聖潔的樣子,其實她的 身上流著污穢不堪的血,她玩弄松若、誘惑松若,最後還害他被妒火中燒的神主殺 死……老實說,我一直希望能在走完這一生之前,親手為松若報仇,可惜現在已經 有人搶在我前面動手了。”   三人聽到這裡,終於明白四郎兵衛是因為這一生的願望永無實現之日而感到懊 惱、悔恨。   “四郎兵衛,你可別亂說話,要是剛才那些話傳進警方的耳裡,他們說不定真 的會懷疑你是殺人兇手。”   “哼!他們憑什麼理由懷疑我?我都已經活到這把年紀了,哪兒來的力氣可以 把神箭從一個人的背後刺穿到前胸呢?”   “是呀!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不過,要是警方問起來,你要不要告訴他們 有關松若的事?”   “視狀況而定嘍?對了,阿勇,你哥哥呢?怎麼不見阿誠的人影?”   四郎兵衛問坐在對面角落的孫子——阿勇。   “哥哥說要去廁所一下。”   “他也去得太久了吧!我記得他好像不到十一點半就出去了,現在都快十二點 ,怎麼還沒回來呢?”   躺在阿勇旁邊的彌之助坐起來,看了看手上的表說道。   彌之助是個行為放蕩、生活散漫的人,他的父親為了讓他改變原先消極的態度 ,特地送他來學神樂。   沒想到他依然故我,神樂也學得不精。   “這麼說來……阿勇,你哥哥到底上哪兒去了?”   四郎兵衛露出一抹不安的神色,阿勇則是快哭出來的模樣說:“我真的不知道 ,不過我想……大哥會不會一個人跑到千疊敷去了?”   “他跑去千疊敷做什麼?千疊敷又在哪裡?”   “千疊敷在神社後面,是個景色非常漂亮的地方。”   “你們兩個怎麼會知道那個地方?是誰告訴你們的。”   “昨天一位島上的駐守人員告訴我們的,他說那裡的景色非常漂亮,大哥也說 很喜歡那裡……”   “就算那裡的景色真的很美,但現在已經三更半夜了,哪能看得出漂亮的景色 ,彌之助,你快跟阿勇出去找阿誠,現在正是敏感時刻,咱們得多加留意自己的行 動。”   “是的,我們這就去。”   彌之助和阿勇走出會議室後,沒一會兒便將阿誠找回來,只見阿誠褲子的膝蓋 上沾滿泥土。   四郎兵衛擔心地看著他說:“阿誠,這是怎麼回事?你的膝蓋上怎麼都是泥上 ?”   “爺爺,你別擔心,我只不過是跌了一跤。”   阿誠說完,便偷偷把藏在背後的手電筒塞進外套裡。   “爺爺,我剛才進來的時候,發現警方調派許多警力來這裡呢!”   雖然會議室和神樂殿之間有一面垂幕隔著,可是只要有人說話,外面的人就會 聽得到一清二楚。   因此神樂大夫們剛才說的話可能已經傳進越智龍平的耳中,就連被安置的神樂 殿下方的松藏等人所說的話,恐怕也全被他聽進去了。   但是越智龍平並沒有任何表示,他依舊緊閉雙唇,全身被孤寂。優郁的情緒籠 罩著。                 危險任務   “啊!這、這個……”   這是廣瀨警官看到刑部守衛屍體時的第一個反應。   不過,並不是只有廣瀨警官有這樣的反應,就連他帶去的搜查人員也都發出相 同的驚呼聲。   雖然這些辦案人員早已經習慣與死屍面對面,但刑部守衛這樣的死法仍然教人 看了頭皮發麻。   等大家的情緒科鎮定下來後,負責拍照存檔的人員開始工作,任何一個角落都 不放過。   鑒識人員則忙著在命案現場四周撒銀粉,採集可疑的指紋。   在這些人當中,唯一沒有採取行動的只有下津井警局的法醫——木下醫生。只 見他一邊摸著斑白的鬍鬚,一這凝視著屍體,過了半晌才說:“廣瀨,待會兒再告 訴你……當然,詳細情形還是得由醫生開具死亡報告書才行。”   “磯川警官,你說你知道死者的死亡時間?為什麼?”   “因為我一發現屍體的時候,就立刻摸屍體的手,以便確認他是否還有心跳, 結果死者的手和胸部都還有餘溫。”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正好八點四十分。”   “是你先發現屍體的嗎?”   “不,我是第二位發現這具屍體的人。”   “那麼最初發現屍體的是……”   “是越智龍平先生。”   磯川警官一邊說,一邊看了一眼站在拜殿的金田一耕助。   為了不想妨礙鑒識人員的搜證工作,金田一耕助特地留在拜殿待命,不過他一 雙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格子窗裡面的內陣。   “什麼?你是說越智龍平先生?”   廣瀨警官一臉驚訝地叫出來。   “是的,而且那把黃金神箭也是他奉獻給刑部神社的。”   聞言,廣瀨警官的眼中不禁充滿狐疑的神色。   “你說越智先生是第一個發現死者的人,這是否有什麼重大意義?”   “關於這一點,目前我也無法確定。對了,金田一先生,越智龍平是什麼時候 離開家裡的?”   磯川警官對金田一耕助喊道。   “八點半左右我送他到玄關,看著他的座車開走之後才回房休息。”   “原來如此。”   磯川警官點點頭,接著對廣瀨警官說:“大約在八點二十分的時候,神社裡發 生一起小火災……”   “是啊!我剛才也聽說這裡發生一起小火災……咦,難道這場火災跟命案有關 聯嗎?”   “這個我不清楚,但是我不認為這兩次事件是完全獨立的偶發事件,至於原因 是什麼,我也說不上來,反正當時在場人現在全部在神社裡,你可以間問他。”   “是的,警官,接下來呢?”   “因為發生火災,我便急忙衝到正門……對了,我要特別補充說明的是,在發 生火災之前,我一直和神樂大夫們在一塊兒,所以……”   “哈!你是不是獲得什麼新消息了?”   “你真聰明!總之,我發現他們那群人隱瞞了一些事情,只可惜來不及套出他 們的話,外面就傳出失火的消息了。還好那場小火很快就被撲滅,而越智先生沒一 會兒也到達這裡;當時我特別看了一下手錶,時間是八點三十六分。”   “嗯,如果他八點半離開家裡,那個時候也差不多該到這兒了。”   “是啊!越智先生到達之後,一發現神社裡遍地積水,便吃驚地跑向社務所, 當時我看見這副情景,也立刻朝社務所走過去,不料剛剛才衝進去的越智先生又驚 慌失措地跑出來,正好遇見我……”   “他來回一趟大約花了多少時間?”   “這個嘛……應該兩、三分鐘左右吧!”   “如果才兩、三分鐘,根本辦不了什麼事,不是嗎?”   “這一點我們問越智先生了,他是這件命案的發現者。”   “對了,警官,我有件事想請教你。”   金田一耕助忽然從拜殿裡隔著窗子對磯川警官說話。   “什麼事?”   “你剛才說火災大約發生在八點二十分左右,當時你從裡面往正門的方向沖? ”   “是的,有什麼不對嗎?”   “那麼當時有沒有誰跟在你後面衝出來?”   “沒有,在我衝出來之前,還特別看了一眼社務所後面的住家,並沒有看到什 麼人,可能他們一聽見失火,便立刻跑出去了。”   “這樣啊……嗯,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之後,負責驗屍的木下醫生斷定被害人的死亡時間是七月六日晚上八點至九點 之間,與磯川警官的說法不謀而合。   木下醫生驗屍完畢,已經是七月七日凌晨一多點多了,警方開始傳喚相關人員 作筆記。   越智龍平最先被警方傳喚,接著是負責開車的松本克子,然後才是越智龍平的 姑姑——越智多年子,以及金田一耕助。   這一組人間話結束後,便是以巴御寮人為首的刑部家族。   警方首先傳喚村長——刑部辰馬,其次是巴御寮人。   巴御寮人在注射過鎮靜劑後,情緒已經穩定許多,可以理智地回答警方提出的 問題。   巴御寮人偵訊之後,輪到真帆和刑部大膳,他們兩人都十分配合,可以說是知 無不言、言無不盡。   等越智一族和刑部一族結束問話,換三津木五郎和荒木定吉接受偵訊,這時東 方的天空已經泛起魚肚白……   另一方面,吉太郎也在警方的要求下,在自己的“寢室”——倉庫裡等候應訊 。他等了老半天仍然沒有人來傳喚他,便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吉太郎的“寢室”大約有三疊大,分為上、下兩層,下面那層堆放著木材、木 炭和清掃工具,上面那層則收藏一些舊道具。   比較特別的是,這兩層東西都整理得十分整齊,不會給人污穢、骯髒的感覺。 每當他睡在刑部神社的時候,總會在上層的一處小空間舖上一張草蓆,和衣入睡。   這天晚上,他和往常一樣在上層睡著了,等他驀然醒時,已經是七月七日早上 五點四十五分。   吉太郎一看天色微亮,連忙從上層滑下來,穿上放在泥土地板的鞋子,迅速離 開倉庫。   倉庫位於神樂殿的後面,照理說,他應該去神社看一下,可是吉太郎並沒有往 那裡走,反而直接繞到後面長滿青苔的狹窄石階上。   他快步跑上石階,朝上飛奔;由於速度太快,以至於沒發現石階最下面的那一 階出現一個古怪的痕跡,彷彿有人最近在這裡摔跤過。   吉太郎爬上石階之後,來到一望無際的千疊敷,他放輕腳步,悄然穿過千疊敷 ,走向另一條小路。   那是金田一耕助、阿誠、阿勇都曾經走過的小路,吉太郎走到這裡,腳步更加 急促了,就連套在身上的背心也隨風飛揚起來。   不到三十分鐘的時間,他已經回到自己家裡。   吉太郎的家外觀看上去很小,可是屋裡卻收拾得非常整潔,一點也看不出是單 身漢的住所。   到家之後,吉太郎立刻打開壁櫥,從裡面取出一把散彈鎗,並取出彈袋,將散 彈鎗裝滿子彈。   緊接著,他又從彈袋裡拿出一個皮制的套子,套子裡是一支長二十五公分、擦 得十分光亮的劍。   吉太郎把彈袋纏在腰上,拿著槍從後門向外走。   他的住家後面是山林,繞過迂迴曲折的山麓之後,就可以看見一處十分陡峭的 窄坡。   吉太郎好不容易才爬上坡頂,他一邊拭去汗水,一邊看著腳下荒涼的景色。由 於天色已經完全亮了,成群的烏鴉飛過吉太郎的頭頂,不時發出嘎嘎的鳴叫聲。   在吉太郎眼下展開的就是隱亡谷,他今天的任務就是要去捕殺那只兇猛的流浪 狗。   對吉太郎而言,刑部大膳的命令比警方的要求來得重要多了。 熾天使書城

    【第16章 意外發現】                  纏鬥   金田一耕助來到刑部島已經一個札拜了,可是仍然沒有到過吉太郎現在所站立 的地方。   如果能夠站在這裡眺望遠方的優美景色,就算是滿身銅臭味的商人,也會情不 自禁地讚歎大自然的驚世之美。   隱亡谷是由花崗巖構成,從吉太郎腳下的山丘一直延伸到南方兩公里的範圍, 越往南邊的地勢越高,落差大約八十公尺左右。山谷的寬度大約有兩百公尺,層層 相疊的山巒景緻,教人看了驚歎不已。   此外,巨巖之間雖然有高大的赤松點綴,不過大多是低矮的五葉松。   自從五日那天下了一場劇烈的雷雨之後,整座谷底積了許多水,儼然形成一條 小溪,就像大磯和小磯之間的界川流向大海一般。當地居民稱是這種臨時出現的小 溪叫做“千千巖川”。   這情景看起來相當荒涼,可是吉太郎早已經習慣這樣的景緻,根本一點感覺也 沒有,他在意的是剛才飛過山谷上空的烏鴉群。   上百隻的烏鴉停在枝椏纏繞的松樹樹梢,它們不時朝谷底打探,彷彿正在瞄準 備獵物、伺機而動一般。   吉太郎擦擦汗水,調整一下呼吸的頻率,然後瞇起雙眼凝視烏鴉群不尋常的舉 動。   不久,他決定舉起獵鎗,沿著山脊朝右邊的那條小路走去。   這條小路一直延伸到千千巖川的岸邊,通過架在那裡的木板橋之後,還得經過 一個險竣的坡道,這條坡道的頂端就位在這座小島西邊的鋸子山。   吉太郎一邊快速地向南走,一邊留意著隱亡谷的景色。   大約過了三十分鐘,他來到鋸子山和兜山交會的山谷。   這座山谷附近有一條往左彎的小路,由於整條小路的巖石几乎都已風化,走起 來十分辛苦。可對於穿著長靴的吉太郎郎來說,卻一點也不費力。   他右手提著沉甸甸的獵鎗,身子向後傾地走下坡,沒有多久,他來到一塊非常 堅硬的花崗巖上。   這塊花崗巖的面積相當大,大約有一百疊,在它的後面還有一塊像屏風一般的 厚實的巖石,中央被人鑿了一個大洞,裡面安置著“藥師如來”的佛像。   全國人民都相信“藥師如來”有醫治眼疾的神力,這座島上的居民也不例外。   聽說以前染有眼疾的善男信女都會來這裡祈求神明保佑,讓自己早日恢復健康 ,因此在像屏風的花巖上鑿了一個相當大的參拜堂,參拜堂的地面還舖了一塊板子 ,以便讓人們跪拜。   刑部島上的居民稱這塊巖石為藥師巖,它面前那塊巖石則是藥師的舞台。   近來由於健康保險的普及,任何人有病痛都可以到醫院接受醫生的診治,於是 這塊藥師巖在人們心中的地位便漸漸式微了。   吉太郎此刻站在藥師的舞台前,視線停留在北方。   藥師巖的後面連著兜山,刑部神社就坐落在兜山的山上,因此,若是順著刑部 神社的石階走下去,並順著地藏嶺中途的一條岔路向左走,就會來到藥師巖的東邊 。   吉太郎看著眼下巨石纍纍,把手放在嘴邊大聲喊道:“阿修羅!阿修羅!你這 個畜生躲到哪兒去了?”   不會兒,山谷那頭傳來吉太郎陰森、低沉的回音——“阿修羅!阿修羅?你這 個畜生躲到哪兒去了……?”   距離吉太郎大約兩百公尺處的巨石之間,有一棵歪歪斜斜的赤松,當地人們都 叫這顆赤松“爺爺松”,因為這棵樹歪歪斜斜的樣子,就像是上了年紀的老爺爺似 的。   當吉太郎放聲大吼的時候,有好幾隻烏鴉從爺爺松的樹梢間驚嚇地飛出來,它 們一邊嘎嘎叫著,一邊在山谷的上空盤旋。   或許是受到這陣騷動的影響,棲息在鋸子山山腰的烏鴉群和聳立在兜山山崖邊 的烏鴉們也都一起飛向空中,整座山谷的上空頓時被一片黑壓壓的烏鴉群佔領。   受到驚嚇的烏鴉先在空中亂飛一陣子,過了一會兒才稍微鎮定下來,各自飛下 來停在樹梢間,不過仍有二十幾隻烏鴉在空中盤旋著。   吉太郎目不轉晴地看著這些空中爭相飛舞的烏鴉,發現它們全都凝視著山谷裡 的某一點,彷彿那裡有烏鴉們亟欲搶食的東西。   他立刻將子彈上膛,接著又大吼一聲:“阿修羅,出來!我知道你躲在那裡! 不過,你究竟叼了什麼東西進去……不,你究竟把什麼東西叼出來了?”   吉太郎稍稍喘了一口氣,接著再度出聲吼道:“阿修羅!你給我滾出來!”   然而整座山谷裡並沒有傳出其他動靜,只是陣陣低沉、陰森的回音像在嘲弄吉 太郎的愚昧一般。   於是他繞過藥師巖的左邊,往下跳到一塊大花崗巖上面。   雖然這些堅硬的花崗巖能夠承受吉太郎的重量,但他仍謹慎地留意四周的狀況 ,因為他非常清楚自己現在要面對的是一頭十分兇猛的野狗。   吉太郎從小習慣離群索居,唯一的興趣便是狩獵。每年一到狩獵時期,他就會 拎著獵鎗在鄰近的小島之間搜尋獵物。   正因為如此,他的心中一直有小小的心願——擁有一頭獵犬。   他常常在想,要是阿修羅能經過嚴密的訓練,應該會是一隻非常理想的獵犬, 而他也曾試著去接近阿修羅,可是這份心意似乎無法傳達給它。   曾經被人們飼養的家犬遭到主人遺棄,又受盡村裡居民的迫害,當它變成一條 野狗時,當然會不信任人類。所以吉太郎越是接近阿修羅,阿修羅就越討厭他,甚 至到了憎恨的地步。   不過今天吉太郎沒有打算要善待阿修羅,他現在唯一要做的便是遵照刑部大膳 的命令,一槍打死這條令人厭惡的野狗。   他不停地從這個巨石跳到另一個巨石,就在他來到距離那棵爺爺松五、六公尺 處的時候……   “啊!糟、糟了!”   一股來自背後的強大力量瞬間把吉太郎壓倒在地上。   這股強大的力量正是阿修羅發出的,狡猾的惡犬剛才刻意躲開吉太郎的視線, 在他毫無警覺的狀況下,偷偷來到他的背後展開突襲。   阿修羅把吉太郎壓倒在地之後便向後退,這一瞬間正好給了吉太郎扭轉劣勢的 機會。   吉太郎趕緊翻身想爬起來,哪知這條兇猛的士佐犬又立刻朝他撲過來,企圖咬 斷他的喉嚨。   幸好吉太郎的防衛本能救了自己一命,他迅即改用雙手握著獵鎗,用力抵擋開 阿修羅的大嘴。   攻擊失敗讓阿修羅更加生氣,它立刻用兩隻前爪在吉太郎的胸部和腹部來回猛 抓,還好吉太郎身上穿著連身的皮衣,減少了不少攻擊,只是惡犬一臉猙獰的模樣 ,仍讓他有毛骨悚然的恐懼感。   阿修羅整張臉、嘴和下顎全都染上鮮紅的血跡,彷彿剛吃下一隻野兔子。吉太 郎知道這座山谷裡有一些兔子和鼬鼠,正是阿修羅賴以維生的食物。   緊接著,阿修羅壓在吉太郎身上,緊緊咬住他的獵鎗,同時腦袋還猛烈地左右 搖擺。   阿修羅搖晃腦袋的舉動讓吉太郎靈機一動,只見他拚命將獵鎗朝阿修羅的口中 推,然後騰出右手,往腰際上的彈帶移動,準備掏出短劍,給阿修羅來個迎頭痛擊 。   不巧是的,短刀在他倒下來的時候已經被壓在屁股下面,他只好一面和阿修羅 打鬥,一面扭動臀部,試著將短刀調整到腰際側面。   好不容易吉太郎的右手終於碰到刀柄,他立刻緊緊握住刀柄,奮力將刀子往阿 修羅的肚子刺進去。   霎時,一聲淒厲的狗吠響遍整座荒涼的山谷。   吉太郎見狀,乘勢又補好幾刀,直到阿修羅淒厲的叫聲逐漸轉弱,他才如釋重 負地放下手中的刀。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稍微挪動一下身子,從阿修羅的身下爬出來時,竟發現 自己的衣服已經被狗血染紅,就連握住短劍的右手也被鮮紅的血弄得濕濕粘粘的, 看了直教人反胃。   值得慶幸的是,吉太郎除了左手肘被阿修羅咬了一口,感到有些隱隱作痛之外 ,全身上下幾乎都沒有受傷。   他用舌頭舔舔左手肘發疼的地方,又看看身邊奄奄一息的阿修羅,心中不由得 萌生一抹惻隱之心。   “你也真是歹命,要不是那些人曾經飼養過你,之後又拋棄你,今天你也不會 變成這樣……好吧!就讓我了斷你的生命,好讓你早一點從痛苦中獲得解脫。”   吉太郎一邊拭去額頭上的汗水,一邊拾起扔在一旁的獵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然後一臉肅穆地朝阿修羅扣下板機。   就在這一瞬間,吉太郎忽然注意到距離爺爺松二十公尺處的巨石之間聚集了一 大群烏鴉。   烏鴉聚集的數目實在多得不尋常,因此吉太郎決定前去一探究竟。   他跳下巨石,動作迅速地朝烏鴉群聚集的地方移動。   途中他發現一處凹坑裡面積聚一些水,於是馬上伸手到水窪裡清洗,再搓揉一 下手帕,擦拭掉連身褲裝胸前的髒污。   水窪裡的積水不多,很快就被染成鮮紅色。不過吉太郎並不在意,他清洗掉身 上沾到的血跡之後,又跳兩個巨石,來到烏鴉群集的地方。   吉太郎一見到被烏鴉群所包圍的東西,霎時驚慌得大叫出聲。   過了一會兒,他的情緒稍微鎮定下來,整個人趴在石塊上,聚精會神地看著那 個恐怖的物質。   (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雖然吉太郎感到百思不解,他仍決定先把這件 事告訴村裡的人。   正當他試圖往回走的時候,卻發現烏鴉群已準備向那個物體發動攻擊。   吉太郎覺得很困難,他不忍心讓那個物體被烏鴉群啄食,卻又必須讓村裡的人 知道他的發現。   左思右想一陣之後,他決定折返到先前停留的那塊巨石上對空鳴槍。   他這麼做的目的並不是要趕走烏鴉群,而是希望村裡的人能聽到槍聲,趕緊派 人過來這裡看看。                漫長的一夜   當吉太郎的槍聲傳到磯川警官的耳裡時,已經是七月七日的上午七點五十分。 當時他正在坐在偵訊席上聆聽三津木五郎的證詞。   負責偵訊工作的是廣瀨警官,籐田刑警負責記錄,而金田一耕助就坐在觀察席 的位置。不過,他可不是個單純的觀察員,因為他跟籐田刑警一樣,忙著記錄這些 關係人的證詞。   包括磯川警官在內的四位偵訊人員坐在社務所詢問處的櫃台裡,櫃台外則放置 一張椅子給證人坐。   先前越智龍平在凌晨一點五十分接受偵訊的時候,神情相當落寞,一點都不像 是個衣錦榮歸的“話題人物”,平日的高傲氣魄也已經消失無蹤。   不過,廣瀨警官仍然試圖從他臉上的表情捕捉一些訊息,因此不斷以銳利的目 光盯著眼前這位事業有成的男人。   他從頭到腳打量越智龍平一眼之後,謹慎地間道:“你是越智龍平先生嗎?”   “是的。”   “年紀多大了?”   “四十四歲。”   “住在什麼地方?”   “美國西部的一個都市。”   “哦,你的意思是……你是美國公民嘍?”   由於廣瀨警官的態度突然變得非常嚴肅,所以越智龍平便用標準的日語應答。   “是的。”   “那麼,你在日本的這段時間都住在什麼地方?”   針對這個問題,越智龍平說出一家位於東京丸內的飯店名稱。   “換句話說,你在日本和美國都相當活躍嘍?”   “嗯,可以這麼說。”   在偵訊的過程中,籐田刑警一直非常仔細地記錄越智龍平所說的每一件事,但 這些事情金田一耕助早就知道了,所以他只是兩眼無神地聽著廣瀨警官和越智龍平 之間的一間一答,並不急於做任何記錄。   “那麼現在我想請問一下,有關昭和四十二年七月六日晚上,發生在刑部神社 拜殿的命案……據說第一個發現命案的人是你?”   “是的。”   坐在椅子上的越智龍平調整一下坐姿,點點頭說道。   不過,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   “請你把當時發現屍體的經過情形說明一下。”   “好,事情是這樣的……”   越智龍平又調整一下自己的坐姿,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然後說:“昨天晚上 ,我大概在八點半左右離開住家,趕來神社參加祭典……”   “啊!請等一等。”   廣瀨警官突然打斷越智龍平的敘述,插嘴問道:“在那之前,你沒有先來過神 社?”   “沒有,這件事金田一耕助先生應該可以幫我作證才對。”   “嗯,這件事我很清楚;而且越智先生坐車離開住家的時候,正是八點半,當 時我還特別別了看一下手錶。”   一旁的金田一耕助補充說明之後,廣瀨警官接著說一句:“越智先生,你真是 帶了一位相當不錯的證人嘛!”   可是他這句話一說完,馬上又改口道:“啊!真是抱歉,我剛才失言了。”   他微微點頭致歉,然後繼續發問:“你說在八點半的時候坐車離開住家,那麼 你到達神社的時間是……”   “我不是很清楚正確的時間,不過,我想大概是八點三十五分右吧!因為從地 藏平到這裡差不多需要五分鐘。”   “是的,你爬上石階,走進神社內是八點三十六分的事,當時我還特別看了一 下手錶。”   這回是磯川警官從旁補充說明道。   “哈哈哈!越智先生,你所擁的都是強而有力的證人嘛!一個是金田一先生, 一個是磯川警官……”   廣瀨警官嘲諷完之後,換上嚴肅的表情說:“你在八點三十六分踏進神社裡面 ,那麼接下來又發生了什麼事?”   “當時我看見神社裡面濕答答的,而且氣氛很不尋常,便急忙衝進社務所,想 找個人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慢著,請你回想一下,當時社務的門是開著的嗎?”   越智龍平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才回答:“應該是開著的,因為我不記得自己曾 經打開門。”   “然後怎麼樣?”   “我立刻衝進神主的住處……對了,因為我對神社裡面的建築架構非常清楚, 所以能很快找到他的住處。”   “這個我知道,聽說是你出錢翻修神社的。”   “是的。”   越智龍平顯得有些神氣,他微笑一下說:“可是我進入裡面,才發現那裡並沒 有人在,我正準備離開時……”   “這時你又忽然想去拜殿看看?”   “是的……”   先前對任何問題都回答得相當明快的越智龍平在被問及這件事的時候,忽然顯 得有些猶豫,忍不住又調整一下坐姿。   廣瀨警官重新打量越智龍平一眼,加重語氣說:“你為什麼要去拜殿?我聽警 官說,當時拜殿裡面沒開燈,完全漆黑一片,你為什麼還想去那邊呢?”   “這個……這……”   越智龍平如坐針毯,說起話來結結巴巴的。   “越智先生!”   廣瀨警官刻意在這裡打斷越智龍平的敘述,正色對他說:“你是不是已經知道 那裡發生了命案,所以才會往拜殿走去?”   “沒、沒這回事!”   “那麼請你告訴我們,為什麼你要去那裡?”   “這、這是因為……”   越智龍平露出一臉不知所措的樣子,這時候,金田一耕助適時對他伸出援手。   “越智先生,當時你是不是看見有人從拜殿裡跑出去?”   “啊!你怎麼知道?”   由越智龍平一聽金田一耕助這麼說,立刻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並拿出手帕 拭去額頭上冒出的冷汗。   “可是,越智先生……”   金田一耕助將身子向前挨近說:“也許你認為自己目擊到那個人就是兇手,所 以在你還沒決定是不是要說出這件事之前,心裡會感到相當矛盾。不過我們……至 少我個人並不認為你是兇手,因此比你早一步到達命案現場的那個人也未必就是兇 手,你說是不是?越智先生,這可是一樁殺人事件,我們必須抽絲剝繭之後才能斷 定誰是真正的兇手,所以請你務必協助我們,將你所知道的一切據實告訴警方。”   金田一耕助這番話非常有說服力,只見越智龍平歎了一口氣,似乎已經決定說 出實情。   “是的,其實仔細想來,我也不認為那個人就是兇手。”   “這麼說,你確實看見有人從命案現場走出來嘍?”   廣瀨警官對這一點非常感興趣。   “是的,事情是這樣的……”   越智龍平用手中的摺扇指了指社務所說。   “社務所門前有一條東西向的走廊,往左轉是拜殿,往右走就可以到達位於神 樂殿後面的會議室。當時我進入社務所之後,由於心裡著急,便一間一間地往每個 房裡瞧,還一邊喊著:‘我是越智,這裡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喊了半天 ,不但沒有人回答我,就連半個人影也沒看見。正當我打算回到原來那條走廊上時 ,然後看見一道人影宛如一陣風似的從右向左穿過走廊……從我所站的位置看起來 是這樣的。”   “你的意思是,那道人影從拜殿衝到會議室……也就是衝到神樂太夫們的化妝 室?”   廣瀨警官非常謹慎地詢問一遍,越智龍平則默默地點點頭。   “那個人究竟是誰?”   這時,廣瀨警官問話的聲音聽起來非常低沉,越智龍平的腦袋則搖得像個拔浪 鼓,緩緩說道:“我還來不及看見那個人的長相,所以……不過從那個人的穿著, 我想你們應該不難知道他是誰。”   “哦?那個人穿什麼樣的衣服?”   “他穿著一件白色和服,配上黑色的褲子。正因為是白色的和服,所以即使只 是驚鴻一瞥,也讓我留下深刻的印像。”   “啊!是神樂太夫!”   廣瀨警官雙眼炯炯有神他說道:“你說你當時沒有看見那個人的長相,那麼你 知道那個人看起來大約幾歲嗎?”   “警官,很抱歉,這點我也不知道,因為那個人……嗯,我想他應該是個男人 吧!那個男人當時是這個樣子……”   越智龍平一邊說,一邊脫下自己身上的黑色外套,將頭部圍起來。   “他用外套圍在自己的頭上,所以別說是面貌了,我根本連他有多大年紀都無 從知道。”   “這樣啊……對了,你剛才說那個人像一陣風似地從你面前跑過去?”   “是的,我來到走廊的時候,那個男人正好走到會議室的樓梯口,而且還把外 套罩在頭上,我感到很奇怪,便朝那兒走去看看……至於後來發生的事情,這位警 官應該非常清楚。”   “當你進入拜殿之後,很快就知道內陣裡發生什麼事情嘍?”   “不,由於燈沒開,拜殿和內陣都是一片漆黑,我無法很快知道裡面發生什麼 事情,不過等我的眼睛適應裡面的黑暗之後,就立刻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後來 我想趕緊跑出去叫人,卻在社務所的前面遇到磯川警官。”   “是啊!實在非常巧合。”   磯川警官說道。   經過一陣沉默之後,金田一耕助開口問道。   “越智先生,你剛才說那個人從你面前經過,難道他沒有察覺到你的存在嗎? ”   “這個嘛……我想他應該早知道我的存在,所以才會用外套把頭罩起來。咦? 難道除了我之外,沒有人發現那個人嗎?”   聞言,金田一耕助、磯川警官和廣瀨警官三人互相看了一眼。   過了一會兒,廣瀨警官輕輕地咳了一聲說:“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沒聽到相似 的訊息,不過你放心,我們已經把所有人都留下來,待會兒偵訊的時候我們一定會 特別問一下這件事,若是有人刻意隱瞞的話,我們一定不會縱容的。嗯……總之, 越智先生,非常謝謝你告訴我們這件事。”   “對了,我想再補充一點。不論那個頭上圍著外套的男人究竟是誰,我認為他 應該不是兇手,畢竟‘神樂太夫’殺害‘神職人員’……這實在說不過去,而且他 也沒有動機要這麼做。”   (動機?)聽到這裡,金田一耕助、磯川警官、廣瀨警官又彼此交換一個眼神 。   他們都知道四郎兵衛始終認為松若當年就是在這座島上消失的,因此一直對神 主夫婦懷疑著深深的恨意。   “對了,那些神樂太夫都是越智先生請來的嗎?”   金田一耕助打破沉默間道。   “不,那麼人是由‘錨屋’的老闆——刑部大膳先生請來的。這裡的一切事務 不是由我自己處理,而是由坐在那邊的秘書——松本克子小姐處理,所以其他部分 就請你們直接問她吧!”   “廣瀨,你還想知道什麼事嗎?”   事實上,廣瀨想知道的事情實在大多了,包括年輕的越智龍平和巴御寮人是在 什麼情況下決定私奔?現在越智龍平對巴御寮人抱持什麼樣的情感?以及他在刑部 島上大興土木的真正目的又是什麼?   儘管如此,廣瀨警官心裡也明白就算他問越智龍平這些問題,恐怕也問不出什 麼結果,因此只好放棄。   “既然越智先生已經把他知道的事情都告訴我們,那就夠了,現在請越智先生 先回去,順便請你的秘書進來一下。”   接下來被傳喚的松本克子和越智多年子都被問及越智龍平在八點半離開家門前 的行動。她們兩人的回答十分一致,都說越智龍平在八點半之前根本沒有外出,因 此他涉案的可能性降低不少。   此外,松本克子還被問到神樂大夫的事情,她回答說,在這次準備祭典的過程 中,就只有神樂大夫一事是由“錨屋”的老闆全權負責。   這三個人結束問話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三點多了,負責偵訊的人員莫不感到精 疲力竭;但是“打鐵趁熱”,大家只好繼續苦撐下去。   而後接受偵訊的是以巴御寮人為首的刑部家族。   這一組的人數比較多,除了巴御寮人、真帆、刑部大膳和村長刑部辰馬之外, 還有六位族人,等到這些人全部偵訊完畢,天色早已大亮。   刑部家族主要被問是火災發生的情形,但是隨後被偵訊的三津木五郎可就不同 了。   三津木五郎被傳喚到臨時偵訊室時,已經是七月七日上午七點半左右,他一夜 沒睡,依舊顯得神采奕奕,口中那兩顆虎牙仍散發出獨特的魅力。   不過磯川警官卻對他的虎牙很感冒,每當他微笑時,磯川警官便會抿著嘴,一 語不發。   “各位早啊!等了一整晚,終於輪到我上場了。”   三津木五郎對著大家笑道:“哇!這簡直是一種無視人權的作法嘛!你們坐的 是沙發,我們卻只能坐在椅墊上熬過一夜,弄得我全身酸痛不已。”   他一說完,現場頓時沉寂了幾秒鐘,接著金田一耕助開口說:“實在是很抱歉 ,由於事出突然,我們來不及為大家準備更舒適的場所,請你多多包涵。不過我想 ,正因為你受過高等教育,才會處處要求平等吧!”   “金田一先生,請你不要諷刺我了,想問什麼就儘管問吧!我三津木五郎一定 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三津木五郎還是一副高高在上、舛騖不馴的樣子。   廣瀨警官見狀,立刻將臉色一沉問道:“好的,就由我先發問吧!你是三津木 五郎?”   “是的,這一點剛才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年齡呢?”   “二十二歲。”   “住在什麼地方?”   廣瀨警官一邊間,一邊從口袋裡取出一本記事簿。   “嗯……這點就由我來說吧!你家是在神戶市垂水區瑞丘,聽說令尊是三新證 券的社長,而這家公司就位在神戶的生田區海岸通。對了,警官。”   坐在一旁的磯川警官正在想其他事情,當廣瀨警官出聲叫他的時候,他嚇了一 跳。   “啊!什麼事?”   磯川警官的表現實在太反常了,金田一耕助和廣瀨警官不禁一臉訝異地盯著他 看。   礬川警官覺得很不好意思,摸了摸臉頰說道:“實在很抱歉,我從來沒有這麼 失禮過……對了,廣瀨,你剛才說什麼?”   就在這時,吉太郎發出的第一記槍聲傳到偵訊室…… 熾天使書城

    【第17章 磯川警官的心事】                 咄咄逼人   “咦?那是什麼聲音?”   磯川警官在毫無預防的情況下突然聽到這麼一聲槍聲,不由得彈跳起來。   不過感到大吃一驚的並非只有磯川警官一人,在場其他四人也都驚訝地往槍聲 傳來的方向看去。   “聽起來好像是槍聲……”   廣瀨警官低聲說道。   “還是車胎爆胎的聲音?在這樣的小島上,應該不會有槍聲吧?”   負責記錄的籐田刑警說出自己的看法。   “我覺得那個聲音是從隱亡谷的方向傳來的。”   三津木五郎皺起眉頭說:金田一耕助聞言,立即轉臉看著三津木五郎問道:“ 你知道‘隱亡谷’?”   “是啊!”   “你聽誰提起那個地方的?”   “就是駐守人員——山崎先生告訴我的嘛!他還說那個地方堪稱天下一大奇景 。”   “那麼你去過那裡了嗎?”   “不,我沒去過,只從小磯後面的山丘往下看過那個地方,山崎先生說那裡十 分危險,叫我不要隨便進去。”   “為什麼?”   “因為有一隻叫阿修羅的野狗經常在那附近出沒,所以山崎先生說如果不想被 咬死,千萬別靠近山谷。我是個相當珍惜生命的人,當然不會跟自己的生命過不去 !”   三津木五郎照例露出他迷人的虎牙說道。   “這樣啊……對了,廣瀨警官。”   金田一耕助轉向廣瀨警官說。   “剛才的槍聲像是吉太郎開槍射死阿修羅所發出的聲音。”   接著,金田一耕助把昨天下午在機動船裡聽到的對話簡他說了一遍。   廣瀨警官聽完之後,立刻皺起眉頭。   “這麼說,吉太郎完全不配合警方辦案,私自離開神社嘍?”   “我想對他而言,警方的命令還不如‘錨屋’老闆的一句話來得重要!更何況 ,他平常就是大膳先生最得力的左右手,當然會遵照大膳先生的命令完成任務。”   這時候,吉太郎接二連三發出的槍聲再度傳到刑部神社內,原本相當鎮定的金 田一耕助在聽到這麼密集的槍聲之後,臉色不禁為之一沉。這時刑部大膳和村長隨 即從社務所後面衝出來。   “金田一先生,吉太郎、吉太郎他……”   刑部大膳說話時,整個下巴顫抖不已。   “吉太郎大概已經把那條野狗解決掉了。”   金田一耕助勉強露出一絲笑容說。   “可是,那是連續好幾聲槍聲那!吉太郎平時很少這樣開槍的……金田一先生 ,吉太郎會不會碰上突然狀況,想藉著槍聲向我們求救呢?因為阿修羅是一條非常 兇猛的野狗啊!”   刑部大膳說話的同時,遠處依舊不斷傳來好幾聲槍聲,於是眾人決定一起出去 看看。   不料當他們打開社務所的玻璃拉門時,卻發現松藏、阿信、阿謙和阿一全都擠 在門外,就連荒木定吉也在人群之中,每個人臉上都是一夜未眠和被密集槍聲嚇到 的表情。   “警官,那些槍聲一定是阿吉發出的,他怎麼可能隨隨便便開槍呢?”   大家都知道這座小島上只有吉太郎擁用槍支,因此這下子全都將矛頭指向吉太 郎。   “金田一先生,怎麼辦?”   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狀況,廣瀨警官不禁露出一副苦瓜臉。   “我想,不如派一些人去山谷那邊看看吧!嗯,就請這些人去察看一下如何? ”   “這麼做是很好,可是那裡不是有野狗出沒嗎?”   “那麼就請警員們陪同他們前往,警員身上都有佩槍,萬一碰上突發狀況,應 該可以制得住野狗。”   “嗯……可是這麼一來就得捕殺阿修羅那條野狗了。”   “大膳先生,您有什麼意見?”   金田一耕助回頭看著站在門口的刑部大膳。   “沒關係,就捕殺阿修羅吧!反正島民們一直對如何處置阿修羅的事感到非常 頭痛,現在能一並解決掉它倒也是件好事。對了,村長,我要和大家一起去看看, 你呢?”   就這樣,一群人很快便組成一支救難隊,前往山谷援救吉太郎。   等到援救吉太郎的人群離開後,刑部神社好不容易才安靜下來。   這時,廣瀨警官也恢復原有的冷靜,他看了看手錶,時間已經是早上八點半。   “警官,我們還要繼續偵訊下去嗎?”   “嗯,就照你的意思做吧!我在一邊旁聽。”   平日的磯川警官是個自我鞭策甚嚴的人,絕對不可能把問題丟給屬下自行處理 ;然而今天卻顯得漫不經心,這種情況看在金田一耕助的眼裡,下禁感到十分疑惑 。   就連磯川警官也察覺到磯川警官有些不對勁,不過他還是依照磯川警官的意思 說:“好的,那我們就繼續偵訊下去吧!”   說完,他的視線轉向三津木五郎。   “三津木,你曾經和這位警官提過的兩個地址,一個是你的住家——神戶市垂 水區瑞丘,另一個地址則是三新證券的總公司,這些資料應該都沒有問題吧?”   “你們儘管派人去調查,就知道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三津木五郎露齒笑著。   “嗯,這個部分我們已經通知兵庫縣的縣警協助調查,聽說他們已經見過三新 證券的新田穰一先生,以及你家的女傭人——淺野,所以你說的應該沒有問題。可 是……”   廣瀨警官說到這裡,刻意停頓一會兒,重新注視著三津木五郎的臉。   “我唯一不敢肯定的是,現在坐在我面前的,究竟是不是真正的三津木五郎。 ”   從廣瀨警官問話的語氣中,可以發現他對眼前這位年輕人的身分相當懷疑,可 是三津木五郎毫不在意他的反應。   “關於這一點,你大可以放心,我的確是如假包換的三津木五郎,而且我隨時 可以和新田叔叔、淺野阿姨見面對質,他們可以證明我究竟是不是真正的三津木五 郎。”   “是嗎?”   說到這兒,廣瀨警官又停了下來。   接著他拿出一支香煙,啪的一聲把香煙點著,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煙充 塞在整個胸腔內。   廣瀨警官之所以這麼做,主要是為了讓三津木五郎感到焦慮。他這樣做果然有 效,三津木五郎立刻一臉不安地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而且感到不安的除了三津木 五郎之外,磯川警官也覺得有些不好受。   磯川警官從過去的經驗中知道,每當廣瀨警官表現出這樣的態度時,就表示他 手中握有相當重要的王牌,可是他卻不明白那張王牌是什麼。   廣瀨警官似乎想讓對方更焦慮,只見他一臉悠哉地深深吸了一口煙,過了半晌 ,才抬起頭對著空中慢慢吐出煙圈,然後迸出一句:“三津木,你什麼時候把頭髮 剪短了?還有,你為什麼連鬍子也剃掉?”   “咦?”   三津木五郎登時有些不知所措。   “根據新田先生和淺野的說法,你上個月底離開神戶時還是一副嬉皮的模樣, 頭髮留得很長,鬍子也從來不剃……你是在什麼時候。基於什麼理由要把頭髮剪短 ?而且還把鬍子剃掉了?”                另一樁命案   這個一針見血的問題確實刺中三津木五郎最脆弱的部分,磯川警官這時終於回 過神來,睜著一雙大眼睛凝視著三津木五郎。   金田一耕助雖然也留意三津木五郎的表情,不過他更在意磯川警官的反應;他 把拿在手上的鉛筆放在筆記本上,全神貫注在看著磯川警官。   “這種事有必要向各位解釋嗎?因為我覺得留長髮和鬍子非常不方便,因此就 把它們都剃了嘛!”   “是嗎?就只是為了這麼單純的理由?”   廣瀨警官不懷好意地眨了眨眼睛說:“那麼,我再請問你一件事。你知道下津 井這個地方嗎?”   “當然知道,我就是從那裡搭船來這座小島的。”   “這麼說來,你應該也知道下津井住著一個叫淺井春的婦人吧!”   “淺井春?她是個什麼樣的婦人?我沒聽說過呀!”   三津木五郎故意歪著頭,露出不解的表情。   “你少跟我裝蒜!”   廣瀨警官突然出人意料地大喝一聲,把在場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   “淺井春在下津井做女巫,你在六月十五日下午兩點曾經去拜訪過她,不是嗎 ?”   面對廣瀨警官嚴厲的質問,三津木五郎先是愣了一下,但隨即又恢復原有的鎮 靜,開朗地笑著說:“您別開玩笑了,像我這樣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怎麼會對 那些求神問卜的事感興趣呢!再說……”   三津木五郎停了一會兒,繼續說:“這件事跟昨天晚上發生的命案有關嗎?我 以為今天的偵訊只是針對昨天晚上發生的命案,所以才坐在這裡接受詢問,假如你 想問一些女巫、求神問卜或偏科學文明的問題,我可是一點興趣也沒有。”   他挺直腰杆,語氣強硬他說道。   廣瀨警官被三津木五郎一陣搶白之後,竟顯得有些理虧。   不過,他仍強自振作精神問道:“好,既然如此,我就讓你知道淺井春和這次 命案究竟有什麼關聯。你在六月十五日下午兩點鐘左右去拜訪淺井春,而且離開淺 井春家的時候情緒顯得相當激動……我想,當時你一定是從淺井春那兒聽到一些重 大的訊息。譬如關於刑部島的的事情……”   “哦!那個叫淺井春的婦人有這麼說嗎?”   “住口!”   廣瀨警官大喝一聲。   “你早就知道淺井春在六月十九日晚上遭人殺害的事情,所以才決定剪掉長髮 、剃掉鬍子,然後才來到這座小島!”   三津木五郎沉默不語,過了半晌才露出爽朗的笑容說。   “你的意思是說我殺了那個叫淺井春的婦人,可是你有什麼證據呢?難道淺井 春在遭人殺害之前曾經對誰說是我殺了她嗎?”   廣瀨警官萬萬沒想到三津木五郎會以這種說詞為自己辯解,他在挨了一記悶棍 之後,旋即緊閉雙唇,不發一語。   三津木五郎一看到廣瀨警官的態度有些轉變,立刻得理不讓人他說道:“這些 全是你們憑空臆測出來的結論,對不對?很抱歉,對於任何猜測或妄想的問題,我 都無法作答。”   聞言,廣瀨警官氣得滿臉通紅,可是坐在沙發上的磯川警官卻仍一句話也不說 ,他這種舉動讓金田一耕助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當廣瀨警官和磯川警官都沉默不語的時候,金田一耕助只好伸出援手。   “主任,我可以提出一些問題嗎?”   “當然可以,你請問。”   廣瀨警官正感到臉上無光,一聽到金田一耕助適時提出這樣的建議,當然二話 不說地把這個燙手山芋交出去。   只是他不知道這個一頭亂髮、自稱是偵探的傢伙手中究竟握有什麼樣的王牌。   反而是坐在椅子上的三津木五郎面對金田一耕助準備發問的局面,隨即調整好 自己的坐姿,一副提高警戒的樣子。   “那麼三津木……我要開始問了。”   “好的,您想問我什麼事?”   “你曾經說過你生於昭和二十年,那麼正確的日期是幾月幾日?”   “我的出生日期也跟這件命案有關嗎?”   “沒關係,如果你不想說的話可以不回答,反正只要通知兵庫縣的縣警,我們 自然會知道這件事。”   “哈哈!又把兵庫縣的縣警搬出來了……算了,不勞你們費神,我這就告訴你 吧!我是昭和二十年六月二十八日出生的,對了,你會不會認為我的生日對這一帶 的居民來說是一個非常特別的日子?”   “為什麼?”   “因為……離這裡不遠的岡山市就是在這一天被美軍的原子彈炸得面目全非。 ”   “原來如此。那麼,你是在什麼地方出生的?”   “兵庫縣的山崎。說得正確一點,應該是穴粟郡的山崎,那裡是我父親生長的 故鄉。”   “可是根據你自己的說法,令尊是個職業軍人,長期在前線衝鋒陷陣,直到大 戰結束才卸下軍職。那麼,令堂又是在什麼時候懷你的呢?”   “怎麼?這回變成我母親的貞操有問題啦?”   三津木五郎雖然言詞尖銳,但一點也沒有生氣的樣子。   一旁的廣瀨警官滿臉狐疑地看著金田一耕助和三津木五郎,猜不出這兩人的話 題接下來會朝哪一方面發展。   這時,磯川警官仍然一言不發地聽著他們兩人的問答。   “你不想回答也無所謂,因為這本來就是一個很失禮的問題。”   “我可沒說我不想回答哦!”   三津木五郎笑著說:“這件事情是這樣的。我的父親名叫三津木秀吉,原本是 在東京的參謀本部工作,一直到昭和十九年年底發生戰爭,才被派到前線作戰,在 那之前,我父親一直和母親貞子住在東京,所以我母親懷了我也沒有什麼好驚訝的 ,不是嗎?”   “原來如此。可是,你說你是在父親四十二歲的時候生下來的,而且還是他們 的第一個孩子……”   “是的,這有什麼不對嗎?”   “不,我只是在想,令堂居然還在最危險的時刻懷了你。”   金田一耕助語帶嘲諷他說著,但隨即又露齒一笑,改口說:“對不起,失禮了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提出這麼無禮的問題嗎?”   “不知道,您為什麼會問這些問題呢?”   這回三津木五郎說話的口氣變得十分認真。   “因為……”   金田一耕助一邊看著他,一邊不懷好意地笑著。   “昨天……不,應該說是前天,當越智先生到達小磯碼頭的時候,你曾經跑到 越智先生的轎車旁邊,對著他叫:‘爸爸’。”   金田一耕助一說出這句話,現場不只是三津木五郎,就連一直保持沉默的磯川 警官也忍不住驚叫一聲:“金田一先生,你剛才說三津木五郎對著越智先生叫‘爸 爸’?”   “是的,警官,很抱歉,因為昨天晚上發生那件命案,所以至今我都還來不及 跟你提起這件事。”   “那麼越智先生有沒有什麼表示?”   “我還沒有機會問他這個問題,不過他的心中似乎有譜。他一回到位於地藏平 的住家後,便立刻差人調查三津木五郎的事。對了,三津木,關於這一點,你有什 麼解釋?”   雖然金田一耕助提出如此尖銳的問題,但是三津木五郎卻早已經準備好答案了 。   只見他露出不大友善的笑容,態度沉著地回答:“越智先生是這麼說的嗎?我 想他一定是聽錯了。”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當時只不過是在叫他罷了。”   “是嗎?三津木,即使當時我們沒有站在你身邊,聽不到你說了些什麼,不過 我們知道那時候你的情緒相當激動,怎麼可能只是單純地叫喚越智先生的名字而已 。”   “因為越智先生是個英雄,而我這個人從小就很崇拜英雄嘛!您想想看,越智 先生曾經被島民扔石頭趕出刑部島,照理說,他對這座小島應該只有恨、沒有愛… …如今他卻出錢出力在這座島上翻修神社、興建高爾夫球場,想讓這座小島再度回 復昔日繁華的風貌,他這些舉動在我們年輕人的眼中看來,簡直就是現代英雄嘛! 所以當我看到他本人的時候,心裡當然會十分激動。其實當時我是想告訴他,今後 在興建刑部島的時候,如果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一定會效勞的。”   三津木五郎這番話說得非常好聽,卻仍無法說服金田一耕助,只見他猛抓著自 己的一頭亂髮,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至於磯川警官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竟一臉氣憤他說:“喂!年輕人,你最好 別把我們當猴子耍!”   就在這時,松藏突然一臉慌張地從社務所外面衝進來。   “金田一先生!”   他大叫一聲之後,隨即朝社務所裡面看了一眼,然後壓低嗓門說:“‘錨屋’ 的老闆請你立刻趕去隱亡谷一趟,還有,請這裡的兩位警官也一塊兒去。”   “松藏……是不是吉太郎發生什麼事了?”   “不,吉太郎沒事,不過卻發現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究竟是什麼事情?”   “是……阿修羅那條瘋狗咬死人了!”   “什麼?阿修羅咬死人……”   金田一耕助一行人從藥師巖的舞台往下看去,只見兩百公尺遠的山谷裡擠滿了 人潮。   (看來那裡應該就是命案現場。)金田一耕助心中想著。   等他們好不容易橫越過藥師巖的舞台,來到一塊巖石上,負責帶路的松藏突然 停下腳步,指著前面一塊巖石說。   “金田一先生,你看這個!”   金田一耕助一看見巖石上面的東西,立刻感到一陣毛骨悚然。那是一條大狗橫 躺在血跡斑斑的巖石上面,鮮紅的內臟從割破的肚子裡流出來。   “這是阿吉干的,那傢伙雖然不怎麼討人喜歡,卻相當有膽量,這種事換作是 我,根本下不了手……哎呀!真噁心!”   松藏一面說,一面露出噁心的表情。   金田一耕助和磯川警官也不由得將視線從那頭野狗的屍體上移開,繼續快步向 前走。   但是接下來映人他們眼簾的東西,卻不容許他們把視線移開。   “什麼?死者是片帆……”   金田一耕助幾乎是驚叫出聲,而旁邊的刑部大膳則一臉沉痛地點點頭。   “請問……她真的是被野狗咬死的嗎?”   “唉!八成是吧!我想她大概是為了避人耳目,才故意選這麼偏僻的小路走, 沒想到卻……”   村長——刑部辰馬停頓了一會兒,然後指著放在真帆腳下的一個大塑膠皮箱說 :“她的皮箱就滾落在地藏板的那條小路上,剛剛才被人撿到。”   “這麼說來,她是在抱著這個皮箱跑向碼頭的時候,不幸遭到野狗阿修羅的襲 擊嘍!”   金田一耕助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就在這時,一直蹲在片帆屍體旁邊驗屍的木下醫生突然放聲大叫道:“喂!廣 瀨,你的工作又多了一項。”   “為什麼?”   廣瀨警官不解地反問道。   “因為這個女孩並不是被野狗咬死的,她是被人勒死的……總而言之,這是一 具被勒死的屍體!” 熾天使書城

    【第18章 隱亡谷幽魂】                 慘不忍睹   向來人跡罕至的隱亡谷,此刻出現了前所未有的人潮。不但磯川警官、廣瀨警 官、金田一耕助和木下醫生到齊了,就連剛剛才接受完偵訊的三津木五郎和還來不 及接受偵訊的荒木定吉也在其中。   三津木五郎和荒木定吉一碰頭便低聲談論起來,雖然不知道他們兩人究竟在談 些什麼,但是從荒木定吉臉上不時露出的驚駭表情,可以猜出他們八成在談論有關 這樁命案的事情。   三津木五郎的脖子上依然掛著一架照相機,他一面和荒木定吉交談,一面按著 快門。   松藏、信吉和這次為了參加刑部島祭典活動而專程趕回來的島民,站在三津木 五郎和荒木定吉的後面不遠處,每個人臉上都露出惶恐的神情,雖然他們身上還穿 著昨天晚上參加祭典時的衣裳,可是在接二連三發生這麼可怕的事件之後,這些特 地為祭典所準備的衣裳似乎也變得毫無意義。   除此之外,現場還有不少便有人員和為了採訪昨晚發生的命案而專程趕來的媒 體記者,為了報導最具震撼性的事件,往往不顧警方的告誡,老是與調查人員玩捉 迷藏。   另外,山谷外面現在也擠滿了人群。   越智龍平站在藥師巖的舞台上,皺著眉頭向下眺望;而站在他身旁的松本克子 和越智多年子也憂心忡忡地彼此對望著。   七位神樂太夫更在不知不覺中悄然來到,他們一個個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命案現 場。由於他們一整個晚上都在會議室裡和衣而睡,身上的和服看起來皺巴巴的。   四郎兵衛的臉上依舊露出痛苦的表情,而圍在他身邊的平作、德右衛門和嘉六 三人從昨晚起就非常擔心他的狀況;至於最年輕的彌之助則表現出一副事不關己的 模樣。   阿誠和阿勇站在距離其他五人稍遠的地方,兩兄弟愣愣地望著遠方,不知道心 裡在想些什麼。   這些人之所以全都跑到隱亡谷來,是因為聽到吉太郎接連不斷發出的槍聲所致 。   他們剛趕到隱亡谷的時候,只聽說有人被野狗咬死了;但是等到大家知道被野 狗咬死的竟是一個女孩子,而且還是刑部神社神主的女兒——片帆之後,每個人都 被這難以解釋的突發事件給震懾住了。   木下醫生勘驗過屍體所下的結論,更像是在人群中投下一顆威力強大的原子彈 。   只見金田一耕助猛力抓著一頭亂髮,而磯川警官卻只是低沉地應了一聲“嗯” ,就沒再說什麼了。   廣瀨警官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站在岸邊,一臉驚訝地問道:“醫生 ,你說這個女孩在被野狗咬死之前就已經被人勒死了?”   “是的,廣瀨,你不妨過來看看她的脖子……喏,她脖子上清清楚楚地留著一 道勒痕。”   這下子廣瀨警官、磯川警官和金田一耕助都不得不正視屍體的淒慘模樣。   由於片帆的脖子四周已經被野狗啃食得血肉模糊,若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她 脖子周圍的肌肉上有一道紫色的勒痕。   金田一耕助不禁十分佩服木下醫生的細心,如果不是他發現片帆脖子上的勒痕 ,大伙說不定就會將片帆的死歸罪於阿修羅。   “詳細情形等到屍體解剖完後會更加清楚,不過,我可以很肯定他說,這女孩 絕對是先窒息而死,然後才慘遭野狗的啃食身體的。唉……這樣的死法實在是…… ”   木下醫生說到這裡,不禁歎了一口氣。   過了一會兒,他繼續說:“或許這種死法對她來說是一種恩典。你們想想看, 要是這個女孩真的是被野狗咬死的話,那麼她在臨死之前不是必須承受更大的驚嚇 和痛苦嗎?所以先被人勒斃,至少能減少她肉體上的痛苦……總之,這個女孩沒有 福氣繼續留在世上。”   “醫生,我有個疑問。”   金田一耕助在一旁插嘴問道。   “不,金田一先生,從屍體全身都有磨擦的痕跡,而且這裡又是阿修羅的地盤 看來,被害人大概是在別的地方遭人殺害,然後才被野狗把她拖到這裡來。對了, 廣瀨,你最好盡快找出命案的第一現場。”   在木下醫生的指示下,廣瀨警官迅速將警員召集起來,命令他們在隱亡谷內努 力找尋其他線索。   “醫生,如果這個女孩是先被人勒斃的話,那麼她被勒斃的時間是什麼時候呢 ?”   一旁的磯川警官問道。   木下醫生先到積水的水窪清洗雙手,再用酒精消毒之後,神情黯然他說道:“ 被害人大概死了很久一段時間,而且至少是在神主被刺死之前,因為她的屍體已經 開始腐爛了。”   “醫生,請你再說具體一點,這具屍體究竟死了多久?”   “這個嘛……”   木下醫生摸摸自己的下顎說:“從屍體腐爛程度來看,她應該已經死亡超過一 天以上,所以我估計兇手是在五日夜裡行兇的。”   “這麼說來,兇手行兇的時間應該是五日晚上九點或十點嘍?”   磯川警官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錶,而手錶的指針正好指在九點的位置。   通常在連續殺人事件中,第二位犧牲者是因為知道兇手是誰,以及兇手殺第一 位犧牲者的動機和真相,所以才會慘遭滅口。   但是這一回發生在刑部島的連續殺人事件中,被認為是第二位犧牲者的片帆卻 比她父親早死了一個晚上。   (難道兇手犯下這件兇殺案的主要動機是想除去片帆?可是,他這麼做又是為 了什麼原因呢?)金田一耕助實在感到百思不解。   他一邊脫下帽子當扇子扇,一邊環視整座山谷。   當他的視線移到藥師巖的舞台時,正好看見越智龍平、松本克子越智多年子三 人停立在舞台上。   雖然金田一耕助和越智龍平相距甚遠,無法看清楚他臉上的表情,可是“動機 ”這兩個字卻沒來由地和越智龍平互重疊,一起映在金田一耕助的視網膜上。   由於這個念頭來得大過突然,金田一耕助頓時覺得一陣暈眩,差點被岸邊的石 頭絆倒。   (越智龍平在十九年之後再度回到刑部島,難道就是要讓整座刑部島以悲劇收 場嗎?   可是……他這麼做又有什麼意義呢?   為什麼他非殺死片帆不可?   除此之外,他又為什麼要刺死神主——刑部守衛?)新證詞金田一耕助還來不 及找到答案,就被一旁磯川警官的叫聲打斷思緒。   “金田一先生,你還記不記得最後見到片帆的人是誰?當然,我不是指兇手, 而是……”   “是真帆,警官,你忘了嗎?”   “說的也是,唉!我現在腦筋一片空白,實在想不起來該問些什麼問題才好。 ”   磯川警官神情沮喪地搖搖頭。   的確,磯川警官在面對這個案件時,表現實在很反常,一點也不像金田一耕助 所熟識的他。   “警官,你看起來十分疲憊呢!這也難怪……你從昨天晚上就一直沒合過眼, 待會兒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至於你剛才提的那個問題,我再找大膳先生確認一次 好了。”   可是接連發生兩樁慘案之後,就連向來十分堅強的刑部大膳也快承受不起這種 打擊。   金田一耕助一連問了刑部大膳兩、三次,他仍一臉呆滯地站在片帆的屍體旁邊 ,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村長——刑部辰馬見狀,只好替刑部大膳回道:“詳細情形當然要問真帆比較 清楚,不過據我所知,應該是片帆告訴真帆說,她不想繼續待在刑部島,想離開這 裡……真帆想挽留片帆,卻被片帆甩開,然後片帆就離開了。”   “那是七月五日發生的事情嗎?”   “是的,聽說真帆有告訴片帆說明天就是祭典了,等到祭典結束後再離開也不 是遲,可是偏偏片帆最不喜歡祭典這類活動,尤其不喜歡以巫婦的裝扮出現在眾人 面前,所以才堅持在祭典的前一天離開。”   “那麼片帆是在白天還是晚上離家出走的?”   “當然是在太陽下山之後嘍!因為太陽一下山,四周就變得比較暗,她才能避 人耳目地離開。對了,真帆還說,片帆走後沒多久就下起一場大雷雨,她感到非常 擔心呢!”   “嗯……聽你這麼一說,我忽然想起前天晚上的確曾經下了一場大雷雨……咦 ?那是幾點的事?”   “正好八點。”   “村長,你倒是記得非常清楚嘛!”   “因為前天晚上神主和我一起在‘錨屋’商量第二天祭典的事,還順便討論一 下那個人……”   村長說到這裡,便用下巴指了指站在藥師巖舞台上的越智龍平。   “談話一結束,我正準備開門的時候,屋外突然下起傾盆大雨,我看了一下手 錶,才知道那時候正好是八點鐘。”   村長一邊說,一邊皺眉看著片帆身上穿的衣服。   片帆穿著黑色長褲和時髦的襯衫,外面套上一件薄的開襟外套;如今這些衣服 都已經被撕扯得不成樣子,而且由於吸了不少雨水的緣故,直到現在都還有點濕濕 的。   “這麼說來,片帆是想趁著大雷雨的時候避人耳目離開刑部島,所以才選擇走 小路嘍!”   就在這時,金田一耕助突然想起一件事。   (小路下面就是隱亡谷,片帆不可能不知道隱亡谷裡有一條兇猛狗在此出沒的 事情。   那麼,究竟是什麼原因讓片帆不顧生命危險,執意要離家出走呢?)“對了, 神主是什麼時候離開‘錨屋’的?”   “大約八點半左右吧!當時雨勢已經變小,他便和我一塊兒離開‘錨屋’,還 順便向‘錨屋’借了把傘呢!”   “或許神主在回家途中遇上被害人也說不定,而且……”   磯川警官突然插進這麼一句話。村長聽了,不禁皺起眉頭問:“而且什麼?”   “而且神主還勒死被害人……”   磯川警官這句話一說出口,在場所有人都感到吃驚不已,金田一耕助更是呆立 在當場。   不過,村長卻十分不屑地回了一句:“你剛才說什麼?”   “我是在猜測神主一定是在半路上遇見了被害人,兩人一言不合……”   “神主就勒死自己的女兒?”   村長語帶嘲諷地接口說道。   “是啊……應該是這樣。”   一旁的金田一耕助聽了磯川警官這番話,不禁為他捏了一把冷汗。   通常警方在搜查的過程中不會輕易洩露自己的調查內容和看法,磯川警官應該 深知這個道理才對,可是他今天卻做出如此“大膽的推論”,難怪金田一耕助會感 到坐立難安。   這時,村長神情高傲他說:“為什麼神主要殺害片帆呢?片帆是他的親生女兒 ,這個世界上豈有做父親的親手殺死女兒的道理?”   “這是因為……”   在村長咄咄逼人的質問下,磯川警官只好不停地搔著那頭灰白的頭髮,絞盡腦 汁地解釋自己剛才的提出的言論。   “因為被害人發現自己的父親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不想再侍在這座小島上 ,不料卻在離家出走的途中撞見父親,兩人因此發生衝突,做父親的一怒之下,便 勒死自己的女兒》”身為一位調查人員竟然說出如此沒有根據的推論,實在令人大 為不解。   不過奇怪的是,村長竟然沒有反駁磯川警官這種說法,反而先前一度神情恍惚 的刑部大膳開口說道:“警官,我非常不認同你這種說法。”   “為什麼?”   “片帆就是不想讓別人知道她要前往小磯的碼頭,因此才會甘冒生命危險選擇 走這條小路,可是守衛沒有必要冒著生命危險走這條路啊!我想他一定是從地藏板 經過地藏嶺回家,他們兩人不可能在途中相遇的。我懷疑片帆是在隱道的途中遇到 不肖份子,才會慘遭殺害,這座島上最近有許多來自各地、身分不明的人士……”   刑部大膳看了一眼站在離他稍遠的三津木五郎和荒木定吉,接著說:“對了, 醫生,片帆生前是否曾經遭受侮辱?”   “沒有,她並沒有受到侮辱,還保有冰清玉潔之身。”   木下醫生毫不猶豫地回答。   “哼!說不定是歹徒想非禮片帆,結果在片帆極力反抗的情況下,才失手殺了 她。”   這是村長——刑部辰馬的意見。   由此可見,刑部大膳和村長兩人都認定這樁兇殺案是外來客惹的禍。   “就拿站在那邊的兩位年輕人來說吧!”   刑部大膳一邊說,一邊朝三津木五郎和荒木定吉兩人看去。   “他們兩人前天晚上出門,一直到雷雨轉小、村長和守衛回家之後才全身濕淋 淋地回來,我問他們上哪兒去了,怎麼淋得這麼濕才回來?他們卻說因為第二天是 祭典,所以想去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沒想到在途中遇到一場大雷雨,才會如此 狼狽地跑回來。不過,我懷疑他們兩人說不定曾經做了什麼事……警官,你最好仔 細問問他們。”   在刑部大膳的暗示下,磯川警官旋即露出緊張的神色。   三津木五郎和荒木定吉也注意到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們身上,所以兩人在一 陣低語之後,便朝這邊走來。   荒木定吉一張臉緊繃著,三津木五郎則依舊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怎麼啦?幹嘛用那種眼光看我們……難道你們在懷疑什麼?”   “不,沒什麼,嗯……”   磯川警官不知道在緊張什麼,連說話都結結巴巴的。   金田一耕助見狀,立刻代他發言道:“三津木、荒木,你們誤會了,剛才‘錨 屋’的老闆說前天晚上你們兩個外出,全身淋得濕透了才回來……是這樣沒錯吧? ”   “沒錯,正是這樣。”   “那麼當時你們有沒有注意到什麼異狀呢?”   金田一耕助說完,還打量著三津木五郎和荒木定吉的表情;從他們的神情看來 ,這兩人肯定知道一些事情。   果然,三津木五郎在乾咳了一聲之後,緩緩說道:“起初大家都說片帆是被野 狗咬死的,我們也都深信不疑;後來我們又聽到片帆在被野狗啃食之前就已經被人 勒死了。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我和荒木定吉先前看到的事情,或許能提供給你們作 為辦案的參考。”   “你們究竟看到了什麼?”   “前天晚上我們吃過晚飯離開‘錨屋’時,大約七點左右,當時天色還非常明 亮。”   “嗯,然後呢?”   “雖然從地藏板到地藏嶺的途中,家家戶戶都點著燈,但光是這樣依舊不足以 讓人覺得放心,所以我們又各自準備一把手電筒以防萬一;不過我們並沒有準備雨 具,因為我們完全沒料到後來會下那麼大的雷雨……”   “你說的沒錯。後來呢?”   “我們到達地藏扳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沒一會兒天空又下起傾盆大雨,還 加上打雷、閃電的,因此我和荒木立刻成了落湯雞。我平時並不討厭雷聲,可是那 天晚上的雷聲真是教人不敢領教,荒木當時還嚇得臉色蒼白……就在這時,我們在 閃電中看見路旁有一道晃動的人影……”   “哦?那道人影往地藏嶺的哪個方向移動?”   “請等一下!”   三津木五郎緊緊地眨一眨眼睛,吞了一口口水才繼續說:“因為是在閃電中看 見的人影,所以那只是一瞬間的事,等下一道閃電出現的時候,那道人影已經不見 了,不過我們兩人還是朝剛才見到那道人影的方向走去,我們發現那裡有一條岔路 ,轉角處還有一棵赤松,街燈也是亮著的。”   “那是通往隱亡谷的小路嗎?”   “是的,剛才我在來這裡的途中才知道,原來那條小路就是通往這裡的。”   在場所有人間言,不禁鴉雀無聲地注視著三津木五郎。就時間上來推斷,三津 木五郎說的事情應該發生在片帆被殺之前不久。   “那麼,你知道那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嗎?”   “這個……我不知道。”   “那你總該知道對方是男還是女的吧?”   “不,這一點我也不知道。”   “怎麼會有這種事?你既然已經看到他了,為什麼會連對方是男勺還女的都不 知道。”   就連金田一耕助也有點沉不住氣了。   “你不知道的話……那麼荒木呢?”   “金田一先生,這件事我也不清楚,因為……”   “因為什麼?”   金田一耕助楔而不捨地問道。   荒木定吉吞了一口口水,眼睛瞇成一條細縫回答:“因為……那個人戴了一頂 蓑帽,身上又穿了一件蓑衣,我們根本看不清楚他的容貌和身材。三津木,是不是 這樣?”   “沒錯,就是這樣。而且那個人的下半身又陷在草叢中,我們怎麼可能分得清 他是男的是女的?”   兩人話一說完,原本在盛夏太陽的照射下流了一身汗的人,剎那間全都冒起雞 皮疙瘩。   因為每個人都知道刑部神社社務所的牆壁上就掛著一套蓑衣和蓑帽,而現在那 套蓑衣、蓑帽還掛在那邊…… 熾天使書城

    【第19章 循線追查】                 暗夜追魂   只要稍微有點想像力的人,大概都不難想像以下的情況吧!   片帆由於心中害怕,決心離開刑部島,於是她將自己的換洗衣服和日常用品都 裝在一隻大型塑膠皮箱裡,準備來個不告而別。   那時候天色已經漸漸暗下來,片帆手裡一定拿著一把手電筒。   可是,她才離家出走沒多久,天空就下起一陣大雷雨,片帆因此被淋得全身濕 漉漉的。   在滂沱大雨中,她來到位於地藏嶺旁邊的小岔路,那裡有一棵扭曲纏繞、宛若 地標的赤松,赤松附近還有一盞路燈;片帆一定是藉著路燈和自己手中的手電筒燈 光走到這條小路的。   或許片帆不知道野狗——阿修羅經常在那一帶出沒,所以才會身入險境而不自 知。   也許她早就知道阿修羅有多麼可怕,卻仍執意走上那條小路;因為再怎麼兇暴 的猛犬,也比不上迫使她離開刑部島的因素可怕。   另一方面,片帆離開刑部神社沒多久,就有某人得知她離開的消息。   那個人想去追片帆,可是當時整座島上下著傾盆大雨,於是他靈機一動,便穿 上掛在社務所玄關壁上的蓑衣、蓑帽,這麼做不僅可以避雨,同時還可以掩飾自己 的身分。   總之,那個穿蓑衣、蓑帽的人離開刑部島神社後,一定也猜到片帆會刻意選擇 小路,避開來往行人較多的地藏板;於是他也趕到那條小路的入口處,準備前去殺 片帆滅口。   沒想到就在他走進小路的入口,下半身還隱藏在及腰的草叢中時,天空正巧閃 過一道電光,他的行蹤因此被三津木五郎和荒木定吉看見了。   不過,那個人似乎沒有察覺自己已經曝露在人的視線中,或許他根本不擔心被 人看見……總之,他繼續一邊撥開及腰的雜草,一邊朝坡下走去。   不久,那個人終於追上片帆,並用繩子勒死她。   那個人究竟用什麼樣的繩子勒死片帆呢?   如果他穿著和服,應該不難找到勒死人的繩子;若是那個人一開始就準備好繩 子的話,就表示他一定早就心存殺機了。   想到這兒,金田一耕助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片帆在遭受生命威脅的時候一定會放聲大叫,只不過就算她扯破嗓門,求救的 聲音也會被雷雨聲遮蓋住;唯一能聽見片帆求救聲的,恐怕是兇猛的阿修羅和棲息 在松樹裡的烏鴉群了。   然而,昨天中午要不是這些烏鴉在鋸子山的上空亂叫,刑部大膳也不會命令吉 太郎進入山谷一探究竟。   如果吉太郎沒有進入隱亡谷,片帆的屍體或許至今都不會被人發現呢!   時間拖得越久,屍肉被烏鴉群叼啄光了,最後只剩下一堆白骨和破破爛爛的的 衣物,到時候就算有人發現一堆白骨,恐怕也不會知道這堆白骨是片帆的,只會以 為是阿修羅又闖禍了……   再說,大家都認為片帆當時是一個人悄悄離開家門,在全國上下都找不到的情 況下,最後勢必將她列為失蹤人口,也就是當時流行的說法——“蒸發”!   (蒸發?)一想到這裡,金田一耕助頓時彷彿大夢初醒一般。   他先看看荒木定吉,再看看三津木五郎,接著想剛才提出的問題。   “荒木、三津木,有件事想請教你們兩位。那位頭戴蓑帽、身穿蓑衣的不明人 士有注意到你們看見他了嗎?”   “我們認為對方應該沒有看到我們兩人。”   三津木五郎搖著頭說。   “是啊!我們是在空中畫出一道閃電才看到一道人影,我想,對方應該不會有 機會看到我們才對。”   荒木定吉也抱持否定的態度。   “那麼,你們兩人當時怎麼處理這件事?”   “剛才我也說過了,我們立刻跑到那道人影出現的地方,因此才發現了那條小 路……在這之前,我根本不知道那裡還有一條小路。”   “嗯,荒木當時還問我:‘那個人從這裡下去,究竟打算去哪裡?’於是我告 訴荒木:‘那裡有一條兇猛、殘暴的野狗,是一個非常危險的地方。’荒木聽了之 後,搖著頭說:‘既然那裡很危險,那個人為什麼會在下大雷雨的情況下前往隱亡 谷呢?我想一定相當大膽哩!’”“你們認為這個人有可能是誰?”   三津木五郎和荒木定吉聞言,不禁面面相覷,過了一會兒,荒木定吉慢吞吞地 指著吉太郎說:“我們懷疑是他,因為他在刑部神社裡面負責打掃的工作,一定不 難找機會偷出那套蓑衣、蓑帽。”   “不可能!”   村長立刻反駁荒木定吉的說法。   “阿吉那天晚上也去了‘錨屋’,而且還是‘錨屋’的老闆有事叫他過去的。 ”   緊接著,刑部大膳也替吉太郎辯解道:“是啊!一定是你們認錯人了,前天晚 上吉太郎確實在我家,因為我想請金田一先生乘坐機動船游島,所以把吉太郎找來 商量,我要他在隔天中午以前把機動船洗一洗、曬乾,以便我們乘坐;再說,吉太 郎離開‘錨屋’的時候,雨勢已經減弱了。”   照這種情況看來,吉太郎有非常明顯的不在場證明。   金田一耕助上下打量著吉太郎,發現他即使在遭人懷疑或攻擊的時候臉上的表 情仍舊沒有絲毫的改變。   (難道這個男人有非常強烈的意志力,可以不讓自己的情感輕易地顯露出來嗎 ?   果真如此,那麼吉太郎恐怕是個相當危險的人物!)金田一耕助心裡這麼想著 。   “接下來你們就去神社了?”   “不,我們沒有去神社,因為荒木說我們全身淋得這麼濕,去神社會給人家添 麻煩的。”   荒木定吉聽到這裡,立刻打斷三津木五郎的話,說道:“咦?這句話不是你自 己說的嗎?當時我還想幹脆去神社借把傘回去算了,是你要我別去打擾人家的。”   “哈哈!是這樣沒錯,不過當時你也贊成我的說法呀!總之,當天晚上,我們 並沒有去神社,而是全家濕透地回到‘錨屋’,對了,我們到新在家的賭場附近時 還遇見了神主……”   三津木五郎說到這兒,大概是想到神主——刑部守衛如今已在黃泉路上的緣故 ,不禁全身打了個冷顫。   “當時你們有沒有跟他說話?”   “他一看見我們便開口說:‘下這麼大的雷雨,你們要上哪兒去?’我們對他 說:‘本來想去神社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可是遇到這麼大的雷雨,只好半路 折回來了,’荒木,是不是這樣?”   “是啊!當時神主還很不高興他說:‘沒什麼需要你們幫忙的。’”“那麼, 你們有沒有告訴他之前曾看見一位穿著蓑衣、蓑帽的人?”   “沒有,當時我們根本來不及多說什麼話,而且就當時的情況而言,我們也不 認為那會是一件重大的事件。”   就在這時,剛才去尋找第一現場的廣瀨警官從小路上高聲叫喚著磯川警官。                又見古錢幣   廣瀨警官所站的位置,是在藥師巖舞台下方六十公尺處的一條狹窄的小路上, 小路的西側是一個陡然下傾的斜坡,落差大約有二十公尺。   這裡野草叢生,東西兩側則有扭曲纏繞、同聳入雲的赤松,松樹伸出的枝槓把 整條小路都遮蓋住了。   “廣瀨,你找到什麼東西了嗎?”   磯川警官問道。   “沒有。你們呢?有沒有什麼重大發現?我看那兩個年輕人比手畫腳的,是不 是在說明什麼事情?”   廣瀨警官反問道。   “嗯,事情是還樣的……”   於是磯川警官將三津木五郎和荒木定吉的敘述重新說一遍,廣瀨警官聽了之後 ,顯得相當興奮。   “這麼說,那兩個年輕人前天晚上曾經目擊到兇手身影嘍?”   “這……目前我們還不能斷言那個人就是兇手。”   “說的也是。我們雖然知道那個人戴著蓑帽、穿著蓑衣。卻不清楚他是什麼人 。”   “對呀!我們連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廣瀨警官聽到這兒,情緒變得更加激動了。   “我在想,那個穿蓑衣、戴蓑帽的神秘人說不定是個女人呢!”   “怎麼可能是女人,一個女人哪有這麼大的力氣把神主刺成烤肉串呢?不過, 如果神主被殺的案件和片帆這件命案無關的話,那又另當別論了。”   “啊!對了!”   廣瀨警官壓低嗓門說:“那套蓑衣、蓑帽確定是掛在神社社務所牆壁上的那一 套嗎?”   “這一點目前還不能確定,據我所知,這座小島上至少還有兩套蓑衣、蓑帽。 ”   接著,磯川警官把昨天中午金田一耕助和刑部大膳穿著蓑衣、蓑帽,乘坐機動 船游刑部島的事情約略說了一遍。   廣瀨警官聞言,立刻揚眉說道。   “警官,如果兇手穿著社務所裡那套蓑衣、蓑帽去行兇,那麼現在掛在社務所 牆壁上的蓑衣、蓑帽應該還是濕答答的吧!”   “不,那套蓑衣、蓑帽不是濕的。”   磯川警官想起昨天晚上刑部神社發生火災的時候,吉太郎忙著滅火的那一幕— —當時吉太郎穿上蓑衣、蓑帽之後,還用水澆在自己身上,使蓑衣、蓑蛋全部浸濕 ,才去幫忙滅火。   磯川警官說出這件事之後,金田一耕助不禁吃驚地看著他說:“昨天晚上真有 這回事?”   “是的,這件事是在你來之前發生的。所以,現在問題的關鍵就在——吉太郎 弄濕那套蓑衣、蓑帽之前,它究竟是干的還是濕的。”   “剛才你為什麼不直接問吉太郎這件事呢?”   “我正準備要問他的時候,就聽見你在叫我,啊!事實上這是我的疏忽……”   “為什麼這麼說?”   “在發生火災之前,我曾經兩度經過社務所的前面,可是卻沒注意到蓑衣、蓑 帽究竟是干的還是濕的。”   “你一點印像都沒有嗎?”   “是呀!我真是太丟臉了。”   磯川警官苦笑著搖搖頭。   “那麼你還記得當時那套蓑衣蓑帽是什麼顏色的嗎?”   “這個嘛……”   磯川警官不好意思地抓著那頭斑白的頭髮。   “沒關係,一會兒我們把吉太郎找來問就知道了,要是吉太郎支支吾吾地答不 出話來,那就再找別人來問,看看有沒有人留意到那套蓑衣、蓑帽在發生火災之前 究竟是干的還是濕的。”   金田一耕助試圖安慰磯川警官,不過他心裡也明白這件事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問 出結果的。   這時,廣瀨警官忽然面露不安的神色,壓低嗓門說道:“前天晚上究竟有什麼 人留在神社裡?”   對於這個問題,在場所有人竟沒有人能回答。   好不容易磯川警官吐出一句話:“只有巴御寮人和真帆。”   說完,磯川警官努力地搖著頭,像是要把某個可怕念頭甩掉地說道:“這個部 分我們慢慢再查證吧!你們找到第一命案現場了嗎?”   “啊!這個……”   廣瀨警官立刻神情緊張地回道:“我目前所站的位置下面十公尺處有一塊突出 的巖石,據說片帆的皮箱就是翻滾到那塊巖石上。”   “這麼說來,那裡就是第一命案現場嘍?”   “不,第一命案現場還要往下走一點,我們懷疑片帆是在這裡被兇手抓住,然 後在掙扎時失去皮箱。”   “原來如此,那我們再往下去看看吧!”   磯川警官說完,便率領金田一耕助、廣瀨警官等人朝小路的下方走去。   金田一耕助一面走在崎嶇的小路上,一面看著腳下的隱亡谷。   原本荒涼的隱亡谷現在已經擠滿人潮,有些人忙著看熱鬧,警員則忙著尋找兇 手遺留下來的證物。   坦白說,想要在如此寬廣的地方尋找證物,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此磯川 警官雖然命令大家努力尋找,心中卻也不抱希望。   一行人大約往下走了二十公尺,便看見兩名刑警站在那裡,其中一名刑警手中 還拿著一把破損的雨傘。   金田一耕助立即看出那是一把花色十分鮮艷的女用傘,只可惜傘骨已經折斷, 傘面也破爛不堪。   “這把傘掉落在這裡嗎?”   磯川警官問道。   “不,這把傘是掉在下面的巖石之間,還好它的顏色非常鮮艷,否則可能不容 易發現。”   “是啊!這把傘毀損得很嚴重,可見被害人一定曾經劇烈抵抗過。”   “嗯,現在的女孩子可不是好欺負的。片帆是一個性格十分剛烈的女孩子,她 絕不可能乖乖束手就擒的……我想,或許就是因為她激烈的抵抗,兇手才會失手把 她勒死。”   金田一耕助歎了一口氣說。   “對了,如果被害人真的用這把傘當武器的話,那麼兇手說不定也有受傷,我 們不妨回去看看哪些人手上有傷,搞不好馬上就能破案了。”   廣瀨警官笑道。   “這倒是一個好主意,不過我想,不管兇手有沒有受傷,他已經從片帆手中搶 下雨傘,片帆才會死得那麼淒慘。”   磯川警官做了一個簡短的結論。   接著,一行人又在廣瀨警官的帶領下來到小路的更下面,只見那裡站了一名手 中握著手電筒和女鞋的刑警。   “你們看,我們找到一把手電筒和一隻女鞋,如果繼續往下走,大概還可以找 到另外一隻鞋子。”   “這麼說來,命案的第一現場應該是在這裡嘍?”   磯川警官出聲問道。   “嗯,應該是吧!兇手故意在這裡殺了片帆,再把她的屍體推下山谷,讓屍體 成為野狗的食物,以達到殺人滅口的目的。”   聽到廣瀨警官的解說,金田一耕助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如果不是山谷裡的烏鴉亂啼,大膳先生恐怕不會命令吉太郎來查看這座山谷 ;吉太郎不來調查這座山谷,就不會發現片帆的屍體片帆的屍體如果一直都沒有被 人發現,人們就會以為她已經悄悄離開刑部島,前往日本其他地方了。   警方在日本其他地方搜尋不到片帆,就會將她失蹤的事件以“蒸發”一詞收尾 ……   照這種情形來看,荒木清吉和神樂太夫的失蹤,是否也和片帆被殺一樣手法呢 ?   他們是否早已變成一具白骨?或者被兇手神不知鬼不覺地掩埋掉了?)這時候 ,金田一耕助突然想起青木修三臨死前留下的遺言——“這座島上有惡靈!惡靈… …惡靈……”   (青木修三是不是在某種情況下見到荒木清吉或神樂太夫的屍骨,所以才會把 這件事跟惡靈聯想在一起?)金田一耕助想到這裡,青木修三的臨終遺言再度浮現 他的腦海“他們是身體相連的雙胞胎……他們是從腰部開始相連的雙胞胎……”   金田一耕助以前曾經從某婦產科醫生那兒得知日本確實曾經有孕婦產下“暹羅 胎”——也就是所謂的連體嬰,可是據那位醫生所說,這樣的畸形兒通常很難養活 ,大部分畸形兒一生來就會夭折。   (青木修三既不是醫生,也不是人體生理學者,就算他曾經在這座島上目睹身 體相連的雙胞胎,恐怕也未必知道這對雙胞胎是從腰部開始相連的。   但是……為什麼他在臨死之前,卻能清楚地指出這對雙胞胎是從腰部開始相連 的呢?   難道這對雙胞胎已經死了,變成一堆白骨,所以青木修三才會如此清楚他們的 構造?   這件事和荒木清吉、神樂太夫“蒸發”的事件又有什麼關聯?)金田一耕助左 思右想,仍然不明白其中的緣由。   突然間,磯川警官和廣瀨警官的對話將他拉回現實。   “這裡的地形很特殊,根本無法採集到任何指紋。”   “那麼,剛才那把雨傘上面有沒有留下兇手的指紋?”   “還沒查過。不過在下過那陣大雷雨之後,就算上面原本留有指紋,也可能已 經被雨水沖刷掉了。”   “唉!說的也是……既然沒有指紋,更別提還會留下鞋印了。”   磯川警官歎了一口氣,凝視著小路的前方。   先前的一場大雷雨造成小路發生坍方,到處都有落石,調查起來十分困難;更 何況土質堅硬,不容易留下鞋印,難怪磯川警官會忍不住歎氣了。   這時,籐田刑警一面說,一面從岸邊爬上巖石,一路攀登到小路上,他的手裡 還拿著片帆的另一隻鞋和衣服的一角。   “是啊!實在太殘忍了,被害人的屍體在被野狗啃食之前一定早就遍體鱗傷了 。”   山崎巡警也握著新發現的東西,並跟在籐田刑警身後爬上來。   他手中拿的東西是用小珠子串成的可愛手提袋,一看就知道是片帆這種女孩會 使用的東西。   “這是我們在下面撿到的東西。”   廣瀨警官從山崎巡警的手中接過手提袋之後,啪的一聲打開來,從裡面取出化 妝盒。口紅、眉筆、面紙等年輕女孩隨身攜帶的小東西,還有一把小鑰匙。   “警官,這會不會是那個皮箱的鑰匙?”   “嗯,有可能。”   “籐苗,你到面對去把那只皮箱拿過來,我們試試看能不能打開它。”   “好的。”   沒一會兒,籐田刑警抱著塑膠皮箱回到小路上。   廣瀨警官一將鑰匙往鎖孔裡插入,皮箱果然應聲打開。   只見皮箱裡面塞滿了各式換洗衣物、洗臉用具和日用品,比較特別的是,裡面 還有一個手工縫製的小錢包。   廣瀨警官打開小錢包,整個人愣了一下。   過了半晌,他回頭看著金田一耕助和磯川警官說:“警官、金田一先生,你們 看!這個……”   他搖一搖小錢包,裡面傳裡金屬碰撞的鏗鏘聲。   磯川警官不禁吃驚地瞇起眼睛問:“廣瀨,難道這裡面是……”   不等磯川警官把話說完,廣瀨警官立刻打開錢包,將裡面的東西全部倒在左手 手掌裡。   那些全是古錢幣,而且每一枚錢幣的鑄造年份都在明治二十六年以前。   “果然沒錯,這些全是明治二十六年以前的錢幣,難道真如金田一先生所說, 這座小島的某個地方埋藏著刑部神社昔日的捐獻箱。”   磯川警官皺眉苦思著。   “對了,警官,有件事一直忘了向你報告。我把荒木定吉隨身攜帶的照片拿給 淺井春經常去的酒店、魚店老闆看過了,他們都說照片裡的那個人就是昭和三十三 年經常出入淺井家中的男子——阿清。”   廣瀨警官剛報告完畢,隱亡谷的岸邊便傳來一陣嘈雜聲。   金田一耕助一行人循聲望去,只見越智龍平和七位神樂太夫已經不在那裡了, 取而代之的是四位女性——巴御寮人、倉敷御寮人——澄子、玉島御寮人——玉江 和真帆。   巴御寮人身穿和服,另外兩位御寮人則穿著洋裝;不同的是,玉江穿的是花枝 招展的洋裝,而澄子穿的是黑色喪服。   真帆則始終把頭埋在澄子的胸口,沒有人知道她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熾天使書城

    【第20章 巴御寮人的秘密】                噩夢中的臉孔   金田一耕助在黑暗中淋著雨,不停地向前奔跑。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久,也不知道目前身在何處,只知道眼前這條小路一 直往前延伸,就像永無止盡一般。   儘管金田一耕助已經跑得筋疲力盡,但他追逐的那個穿戴著蓑衣、蓑帽的人依 舊不停地往前跑著。   他好幾次有機會伸手去抓住他,可是每一次都讓對方逃脫了。   金田一耕助之所以能在這麼黑暗的環境中清楚認出對方穿著蓑衣和蓑帽,是因 為天空中不時發出紫色的閃電;每當閃電一過,金田一耕助就會聽見遠處傳來震耳 欲聾的雷聲。   急劇的雷雨宛如決堤的洪水般從空中傾瀉而下,金田一耕助從頭到腳都在滴水 ,卻沒有感到絲毫冷意,因為他的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我要盡快看到隱藏在 蓑帽下面的那張臉孔,要是晚一步看到,恐怕會發生更嚴重的狀況……)因此即使 在刺眼閃電與轟轟雷鳴聲的包圍下,全身濕透的金田一耕助還是拚命地向前奔跑。   眼看他就要抓到那個蓑衣了,可是在下一秒鐘,對方又一溜地從金田一耕助的 手中逃之夭夭。   金田一耕助雖覺得扼腕,卻還是得繼續追下去。   接下來,幸運之神似乎要眷顧金田一耕助了。   只見前方不遠處在一瞬間發生坍方,由於事出突然,金田一耕助死命追逐的那 個人來不及避開坍方的土石,當下便一個翻滾,摔倒在地上。   “太好了!”   金田一耕助大叫一聲,立刻衝上去抱住對方,同時一把摘下那頂蓑帽。   這時,一道紫色電光閃過天際,震耳的雷聲隨後響起,當金田一耕助看到浮現 在紫色電光中的那張臉孔時——“啊!你是……”   他頓時放聲大叫,並在自己的尖叫聲中驚醒過來。   金田一耕助睜開雙眼,發現自己全身都濕透了。   他一邊回憶剛才做的噩夢,一邊從行李袋中拿出毛巾擦拭全身的汗水。縱使那 只是一場夢,他仍然覺得很不舒服。   金田一耕助不舒服的原因並不是因為肉體上的疲勞;肉體上的疲勞只要好好地 睡一覺便能消除,但精神上的不愉快感覺卻無法隨意就抹去。   想到這裡,金田一耕助不禁拿著毛巾用力地擦臉,企圖抹去剛才出現在他夢中 的那張臉孔。   金田一耕助一向非常排斥以直覺辦案,而且他很擔心這樣的夢境會讓自己日後 的推理產生先入為主的觀念。   因此他開始使勁地搖搖頭,試圖甩掉先前那個夢境。   就在這時,拉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你醒了嗎?”   (是越智多年子。)金田一耕助急忙整理好儀容,規規矩矩地坐在墊被上。   “是的。”   “我可以進來嗎?”   “當然,請進。”   越智多年子一進門,便拉開窗邊的簾子,房內頓時變得十分明亮。   “啊!都已經這麼晚了……真不好意思,我睡過頭了。”   金田一耕助吐了吐舌頭,看看枕邊的手錶,發現已經六點多了。   也就是說,他從七月七日正午睡到現在,已經睡了六個鐘頭。   “你做噩夢了!本來我想叫醒你,可是又怕這樣反而會嚇著你。”   “沒什麼,我才不好意思哩!竟然在夢裡大叫,簡直像個孩子一樣。”   “本家也做了噩夢,我想這是因為大家太累的緣故。”   越智多年子口中的“本家”就是指越智龍平,不過金田一耕助並不明白他做了 什麼樣的噩夢。   “對了,我剛才睡覺時出了一身汗,把您借給我的睡衣都弄濕了,我這就拿去 洗一洗。”   “沒關係,你先把睡衣放著吧!倒是你應該先去洗個澡,準備吃晚飯了。”   “好的,那就麻煩你了。但是在這之前,我有一件事想請教您。”   “什麼事?”   越智多年子原本已經站起來,但是一聽到金田一耕助有事請教她便又坐下來, 從正面凝視跪坐在墊被上的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耕助的眼中流露出期待的眼神,讓越智多年子有一種動彈不得的感覺。   “待會兒我問的問題,如果您覺得不方便,不想回答也沒關係。”   “不,只要是我知道的事情,一定會竭盡所能地告訴你。”   金田一耕助聞言,一臉感激地向她點頭致意後說:“我搭船來刑部島時,在船 上聽說越智先生年輕的時候,曾經和刑部神社的巴御寮人一起私奔?”   “嗯,那是大戰結束的前一年,也就是昭和十九年的事情。”   越智多年子回答後,彷彿在等待金田一耕助繼續提出問題。   “當時您一定感到非常震驚吧?”   “嗯,他們兩人會這麼做確實讓我感到十分吃驚,不過在這之前,我也知道一 些他們的事情。”   “這麼說,您知道越智先生和巴御寮人交往的事?”   “是的。因此當他們倆私奔的事情爆發後,‘錨屋’的老闆還怪我為什麼一直 隱瞞這件事。”   “既然他們必須掩人耳目才能約會,那麼……他們兩人究竟是在什麼地方偷偷 相見呢?”   “這個……”   越智多年子猶豫了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說道:“金田一先生,你知不知道神 社後面有一個地方叫‘千疊敷’?”   “千疊敷?我知道,而且我還知道在樹林的深處有一個七人塚。”   “他們倆就是在七人塚的附近見面。”   “嗯,那裡是個不錯的地方,還可以躺在綠草上恣意地談心呢!”   金田一耕助想像他們當時恩愛的情景,不禁感到十分羨慕。   “對了,巴御寮人一直都住在神社裡,而越智先生當時住在小磯,平常他們用 什麼方式聯絡?又如何安排會面的時間呢?”   “這個……金田一先生,你知道‘虎鶇’這種鳥嗎?”   越智多年子不答反問。   金田一耕助努力壓抑心中的訝異說:“嗯,我曾經聽說過,只是一直沒機會見 過。”   “這種鳥在夜晚也會鳴叫,所以《平家物語》中所指的鷲鳥就是這種鳥;而且 這種鳥的鳥叫聲很容易模仿。”   越智多年子說著還學了一段鳥叫聲給金田一耕助聽。   “所以他們約定以虎鶇的叫聲作為見面的暗號嘍!哈哈……越智先生真是個浪 漫的人。”   “是啊!這也算是為我們越智家增添一段美談。”   越智多年子的眼眸閃過一抹奇特的神采。   “對了,越智夫人,您一直都一個人生活嗎?”   “不,我也年輕過,曾經有過意中人,只是我的意中人在昭和十二年上海事變 的時候戰死在沙場上,戰爭結束後,我就不再把感情的事放在心上,畢竟我年紀這 麼大了,有誰會娶一個老太婆當妻子呢?哎呀!真是的,我怎麼對你說這些教人尷 尬的事呢?讓你見笑了,金田一先生,請不要放在心上。”   “不,我打從心底同情您的境遇。坦白說,這一切都是戰爭惹的禍,日本全國 上下像您有這樣境遇的婦女不知道有多少。”   說到這裡,金田一耕助又淡淡地問了一句:“對了,越智先生和巴御寮人是在 昭和十九年幾月開始交往的?”   “大概是七月左右。”。   “那麼他們是什麼時候一起私奔?”   “應該是八月中旬。”   “他們離開之後躲藏了多久?”   “差不多一個月左右。後來由於本家的錢用得差不多了,只好寫一封信給吉太 郎,希望他能幫忙籌一些生活費,沒想到吉太郎卻把這封信拿給‘錨屋’的老闆看 ,結果……”   “他們兩人就被帶回來,不久之後,軍中的召集令也寄來了?”   “嗯,大家都說這是‘錨屋’老闆暗地裡動的手腳,本家是這座小島上的船家 之子,照理說根本不必上戰場。”   “唉!越智先生當年太衝動了,他和巴御寮人既然兩情相悅,就應該試著讓‘ 錨屋’的老闆瞭解他們的感情,說不定就不會演變成這種結局。”   金田一耕助說到這兒,突然話峰一轉。   “對了,越智夫人,或許您心裡覺得奇怪,為什麼我會追根究底一直問越智先 生年輕時的秘密?其實我只是想知道巴御寮人在那段時間內是否曾經懷孕……”   越智多年子聞言,不禁吃驚地看著金田一耕助。一時之間她不知該如何回答這 個問題,只是沉默地用手搓揉著和服下的膝蓋。   金田一耕助則繼續說:“這裡是一座小島,巴御寮人的身分又很特殊,如果她 曾經懷孕生子,一定會立刻傳遍島上的每個角落,所以我才想問問你究竟有沒有這 一回事?”   “金田一先生,關於這件事是這樣的。”   越智多年子不再搓揉膝蓋,她直直地望著金田一耕助的臉說:“如果巴御寮人 是在昭和十九年八月或九月懷孕的話,那麼她應該在昭和二十年的六、七月間把孩 子生下來……”   (是啊!三津木五郎就是昭和二十年六月二十八日出生的。)金田一耕助在心 中默默想著。   “接下來呢?”   “昭和二十年的六、七月間,巴御寮人正好不在刑部島上,她去躲警報了。”   “躲警報?”   金田一耕助瞪大眼睛,吃驚地問道。   “是的,當時這一帶是敵機飛行的必經路線,因此在神戶遭到敵機攻擊後不久 ,大膳先生便急急忙忙地帶著巴御寮人躲警報去了。”   “他們到什麼地方躲警報?”   “聽說是播州的山奧,當時阿吉也跟著他們一起過去。”   (播州的山奧?三津木五郎出生的地方——栗郡山崎,原名就是播州的山奧… …)金田一耕助在心中暗自想著。   不過,他表面上仍不動聲色,繼續問道:“您說的阿吉就是吉太郎吧!他為什 麼會跟大膳先生一起去?”   “事實上,阿吉從二十二年前開始,就一直是大膳先生的家僕。”   金田一耕助這會兒才知道,原來吉太郎和巴御寮人的關係如此密切。   (如果當時巴御寮人真的曾經產下一子,吉太郎一定會知道,而且他一定也知 道大膳先生是怎麼處理那名嬰兒的。)“老實說,大家根本不相信他們是去躲警報 的,那時候島上的居民私底下都在謠傳巴御寮人一定是偷偷生孩子去了。”   越智多年子最後這幾句話教金田一耕助驚訝得張大嘴巴,久久合不攏。                消失的嬰兒   金田一耕助此刻正躺在飄散著原木香味的浴缸裡,悠閒地伸直雙腿。   越智龍平位於地藏平的府邪雖然有一間二十疊大的西式客廳,但其餘房間仍維 持和室的格調,像這間浴室裡的檜木浴缸就是其中之一。   金田一耕助一躺進浴缸裡,所有的疲勞頓時全都消除了。   可是,一股強烈的責任感卻驅使金田一耕助從完全的解放中驚醒過來。   (不行!我不能貪戀一時的舒適,要是再多耽擱一會兒,這座小島上說不定又 會發生不可預期的狀況。)這份擔憂讓躺在浴缸中的金田一耕助宛如坐在火堆上烤 火一般,霎時感到坐立難安,他開始反覆思索著從越智多年子那裡聽來的事情。   根據越智多年子所說,昭和二十年八月二十二、三日左右,刑部大膳、巴御寮 人和吉太郎三人從避難地返鄉,假設巴御寮人在六月二十八日生產,那麼她回到這 裡也已經是生產後兩個月的事,應該能恢復到產前的體態。   此外,三津木五郎在他父親——三津木秀吉四十二歲時生下來,雖然金田一耕 助忘了問三津木五郎的母親——貞子生產時是幾歲,不過從他的父母只相差三歲來 看,貞子應該在三十九歲那年生下三津木五郎。   (這麼說來,貞子算是一個高齡產婦。   可是,世上會有結婚十凡年後才生下孩子的夫妻嗎?   會不會是三津木秀吉夫婦一直想要一個孩子,卻遲遲無法如願,於是他們便對 認識的產婆說出內心的渴望——要是有人家不想要小孩,他們非常願意收養這個孩 子;而這個產婆又正好到刑部神社替巴御寮人診斷,還診斷出她已經懷有身孕的事 實。   如果巴御寮人在刑部神社裡生產,必然會讓刑部家族的名譽受損,因此,刑部 大膳才和產婆計劃讓這個孩子“消失”。   等所有條件都談妥之後,刑部大膳就帶著巴御寮人和吉太郎以躲避空襲為藉口 ,悄悄住進三津木貞子住處附近的一家溫泉旅館裡。   到了昭和二十年六月二十八日,巴御寮人果然順利產下一名健康的男嬰。這名 男嬰一生下來就交給在產房外面等候的三津木貞子手中,而後在三津木夫婦的撫育 下平安長大成人。)到目前為止,金田一耕助的推理並沒有矛盾之處。可是不知道 為什麼,金田一耕助卻隱約感到事情沒有那麼單純。   他始終認定在下津井遭人殺害的淺井春就是當年為巴御寮人接生的產婆,不過 從她寫給磯川警官的信件來看,總讓人有一種霧裡看花的感覺。   “事實上,我也會有許多煩惱和秘密……這都是因為二十二年前我犯下一件罪 行的關係。”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淺井春會對川川警宮這麼說呢?   雖然她當年所做的事情並不合法,但如果不是她從中斡旋的話,巴御寮人所生 的孩子說不定會慘遭大膳先生滅口,而三津木夫婦也得不到一直想要的小孩,她實 在不需要為這件事感到良心不安啊!)更令金田一耕助感到不可思議的是,信中還 有這麼一句話——“現在正有人想置我於死地!我已經命在旦夕了……”   (究竟是誰想取淺井春的性命呢?只因為她知道某個小孩的身世秘密,就要置 她於死地嗎?   不,這其中必然另有內幕!)金田一耕助原以為自己已經解開謎題,卻沒料到 謎題中還有另一個謎題。而且,若是把以前搜集到的資料再仔細研究一下,說不定 會發現更恐怖、更驚人的秘密呢!   想到這裡,浸泡在浴缸裡的金田一耕助忍不住用力搖搖頭,企圖理清自己的思 緒。就在這時,他又想起青木修三的“臨終遺言”——“在鷲鳥鳴叫的夜晚,你要 特別小心……”   年輕的越智龍平想見巴御寮人時,就會學虎鶇的叫聲叫她出來,兩人一在七人 塚附近的草叢中相遇,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思慕之情,彼此緊緊相擁,一同歌頌年 輕的心。   (那麼青木修三之所以留下那句話,是不是因為他知道在千疊敷發出虎鶇的叫 聲就會引來某人的反應呢?如果他知道這件事,叉會是誰告訴他的?)根據金田一 耕助的調查,青木修三似乎是個好色之徒。   (今年五月十九日晚上,他在睡衣外面罩了一件風衣,一個人偷偷摸摸地從‘ 錨屋’越過兩公里的山坡路到千疊敷,是否就是為了和某位女子會面呢?而那位使 他克制不住內心狂烈激情的女子又會是誰呢?)想到這裡,金田一耕助的腦海裡突 然浮現剛才在夢中看見那個穿著蓑衣、蓑帽的人……   一想起那張臉孔,躺在浴缸裡的金田一耕助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這時,越智多年子正好來到浴室外面。   “金田一先生!”   她輕喚了一聲,並說:“山崎先生剛才從刑部神社趕來,說那邊要開始偵訊神 樂太夫了,希望你能盡快趕過去。”   “好的,我這就去準備。”   金田一耕助役想到自己一進浴室就耽擱了大半天,感到十分不好意思。   “還有,下人們已經準備好晚餐,你用過飯之後再出去吧!”   “好的,謝謝您。對了,請問越智先生現在在做什麼?”   “他已經先用過飯,現在正在客廳裡和高爾夫球場的負責人員開會。”   (這個時候還能談公事,越智能平真是一位閒不下來的人!)金田一耕助笑了 笑,同時也感到安心多了。 熾天使書城

    【第21章 高潮迭起】                 意外訊息   金田一耕助來到刑部神社的時候,已經是七月七日晚上八點多,只見磯川警官 、廣瀨警官和籐田刑警正坐在沙發上喝茶。   “對不起,我來晚了。”   “金田一先生,睡得還好嗎?”   磯川警官一看見金田一耕助,立刻起身相迎。   “嗯,謝謝你的關心,我現在已經感覺舒服多了。”   “那真是太好了。”   一旁的廣瀨警官也加入他們的談話,他說:“金田一先生,我先把在你休息的 這段期間所發生的事說一遍吧!”   “那真是太好了。”   於是廣瀨警官一邊看記事簿一邊說:“首先,我們請來岡山的師傅將黃金神箭 鋸斷,這樣比較容易從屍體上取出神箭;之後由同樣來自岡山的岡巴博士和木下醫 生共同勘驗,並由岡田博士操刀解剖屍體。根據驗屍結果,岡田博士認為兇手最初 的一擊是將神箭刺進死者的左肺,這一刺已經威脅到死者的性命,接著兇手又一點 一點地把神箭刺得更深,最後將死者刺成烤肉串的樣子。”   “這麼說來,那把黃金神箭是分好幾次刺迸死者的身體嘍?”   金田一耕助對驗屍結果深感興趣。   “正確他說,應該是分成三次。雖然死者身材瘦高,可是想要把一個人刺穿, 絕不是一下子就能辦到的;我想兇手之所以會分兩、三次把神箭往屍體裡推,大概 是因為和死者有不共戴天之仇吧!”   “那麼兇手犯案的時間是……”   “一如我們當初的推斷,是在六日晚上七點到九點之間,也就是火災發生的前 後。”   聞言,金田一耕助兩眼露出無神的表情,陷入沉思中。   過了一會兒,他慢慢他說:“對了,片帆的屍體也勘驗過了嗎?”   “嗯,驗屍結果和木下醫生的判斷一致,片帆是窒息而死,而且她被烏鴉啄食 、野狗啃咬都是氣絕身亡之後發生的事。至於兇手做案的時間大約在五日晚上八點 到十點之間,和三津木五郎、荒木定吉看到穿蓑衣、戴蓑帽的那個人時間一致。”   “神主和片帆的遺體打算怎麼處理?”   “吉太郎已經準備好兩副棺木,目前安放在後面的房間裡。今天晚上,死者的 親人將為他們舉行守靈儀式,並準備在明天安葬他們。對了,由於這一帶都採用土 葬,所以吉太郎正在下面的墓園挖墓穴。”   廣瀨警官說話的時候,金田一耕助順便看了一眼旁邊的牆壁,只見那裡掛著的 蓑衣、蓑帽到現在都還沒完全乾透。   “你問過吉太郎這套蓑衣、蓑帽的事情嗎?”   “是的,剛才問過了。”   “他怎麼說?”   “他說是干的,而且就因為是干的,所以當時他才會用水把蓑衣、蓑帽淋濕。 ”   “那麼其他人怎麼說?”   “這個問題我們已經問過大膳先生、村長、神樂太夫們,以及刑部家族的另外 六人,而他們的回答都是‘對不起,我們沒注意到這件事。’”“巴御寮人和良帆 又怎麼說?”   “哼!她們兩人根本不說實話,只會一味他說‘不知道。’”廣瀨警官的語氣 中帶著嘲諷的意味。   “既然大家都沒注意到蓑衣、蓑帽原本是干的還是濕的,那就表示他們說的應 該是真話。”   “金田一先生,你的意思是……”   廣瀨警官十分不解地問道。   “當天有一連串熱鬧的祭典活動,他們沒留意到牆壁上那套蓑衣、蓑帽的情況 也是人之常情。”   “唉……就連我也沒注意到呢!”   一旁的磯川警官苦笑著搖搖頭。   “昨天晚上發生命案之前,我曾經兩次從那套蓑衣、蓑帽前面經過,卻一點也 沒有留意過它是濕的還是干的,看來我是真的老了,不中用嘍!”   “對了,那些神樂太夫都偵訊過了嗎?”   金田一耕助立刻改變話題,是因為不想再讓磯川警官感到難堪。   磯川警官在這個事件中的表現實在太反常了,和金田一耕助以前所認識的磯川 警官一點也不像。可是,金田一耕助又不忍心因為這樣就承認磯川警官已經衰老的 事實。   廣瀨警官或許也知道金田一耕助的用意,他故意順著金田一耕助的問題繼續說 :“關於神樂太夫的部份,目前我們已經偵訊過四郎兵衛、平作、德右衛門和嘉六 四位長老,接下來我們準備偵訊剩下的三名年輕人。”   “你們是否從四位長老的口中得到什麼訊息?”   “什麼也沒有,他們似乎已經商量好,什麼也不肯透露,只說昨天晚上神主被 殺的時候,他們全都在神樂殿後面的化妝室裡,對這件兇殺案一點也不清楚。更讓 人生氣的是,那個叫四郎兵衛的老人竟然開始改口說他兒子松若是在井原過世的, 原先因為他痛失愛子,又不願面對現實,才會以為兒子只是失蹤而已。至於平作、 德右衛門和嘉六三個人也都說,四郎兵衛就這麼一個兒子,卻在早年痛失愛子,所 以才會變得有些精神異常,還叫我不要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他們的意思是,那個叫松若的年輕人死亡之後,四郎兵衛先生就有點精神錯 亂嗎?”   “是的。他們說松若死後,四郎兵衛先生開始變得有些奇怪。”   “我們現在可以開始偵訊另外三個人了嗎?”   “當然可以。”   說完,廣瀨警官便把下一位接受偵訊的神樂太夫叫進來。   第一位被叫到的是彌之助,他是四郎兵衛妹妹的孫子,與阿誠、阿勇是表兄弟 。   他對於昨晚神主被殺的事一點也不知情,至於其他的問題,他也跟之前的四個 人一樣——一問三不知。   看來這個叫彌之助的男人實在不好對付。   “原來如此…這麼說,你的祖母是四郎兵衛先生的妹妹,所以四郎兵衛先生的 獨生子——松若就是你母親的表舅嘍?”   “是的。”   “你松若表舅死的時候,你知道嗎?”   “不,我什麼都不知道。如果你問阿誠、阿勇,或許可以從他們口中間出一些 線索,畢竟松若表舅是他們的父親呀!”   廣瀨警官深知不可能從彌之助的口中間出進一步的線索,便將希望寄托在阿誠 和阿勇兩兄弟身上。   沒想到阿誠、阿勇兩兄弟一進門,便異口同聲說:“請您讓我們兩兄弟一塊兒 接受偵訊吧!長輩們怕惹禍上身,所以什麼都不肯透露,但我們兄弟倆不同,只要 是我們知道的事情,一定會矩細靡遺地告訴你們。”   兩兄弟說話時,臉上的神色非常緊張,眼中也透出異樣的神采。   廣瀨警官看看他們兩人,並回頭請示磯川警官。   只見磯川警官點了點頭,同意他們兩人的要求。   “那麼……你們請這邊坐。”   廣瀨警官將兩兄弟安排坐在櫃台前的長椅上之後,開口問道:“你是四郎兵衛 先生的獨生子——松若的長子阿誠,這位是你的弟弟阿勇,對嗎?你們今年幾歲? ”   “我二十五歲,阿勇二十二歲;當父親‘蒸發’的時候,我只有六歲,弟弟阿 勇不過才四歲。”   “蒸發?”   廣瀨警官聞言,眼中閃過一抹異樣的光彩。   “你說你們的父親——松若‘蒸發’了?”   “是的。不過,關於我父親的死,我爺爺是怎麼說的?不,不只是我爺爺,其 餘的爺爺們又是怎麼說的?”   “他們都說松若死在故鄉——井原。”   “他們說謊!大家都害怕被捲入這件命案中,所以事先說好絕不將我父親‘蒸 發’的事情說出去,特別是我爺爺,他擔心警方會懷疑他……”   “為什麼我們要懷疑你爺爺?”   “事實上,我爺爺一直懷疑是刑部神社的神主殺了我們的父親,也一直想找他 報仇,所以這次神主被殺之後,爺爺對於自己來不及親手替我父親報仇感到懊悔不 已。老實說,不只是我爺爺,就連我們兩兄弟也這麼認為,我父親一定是被神主殺 死的!”   “你別激動,有話慢慢說。你為什麼會認為是刑部神社的神主殺了你們的父親 ?”   “對不起,我太激動了。”   阿誠低下頭來表示歉意。他拭去額頭上大滴的汗水後,又繼續說道:“我天生 就比較神經質,所以一提起這件重大的事情,就會忍不住激動起來。”   “大哥,你別這麼說,其實我心裡也一直很激動。”   “你雖然心裡激動,卻不會表現在臉上,這一點我十分佩服,不像我心裡想什 麼全都寫在臉上……”   從這對兄弟相互體諒的談話中,不難看出他們的感情相當深厚。   “好了,阿誠,你繼續說下去吧!為什麼你會認為是神主殺了你們的父親?”   “這件事是這樣的……”   原來在昭和二十二年,當時刑部島相當繁榮,那一年的祭典,四郎兵衛一行人 被邀請到神社來表演。   松若當年三十四歲,正值壯年,不但體格魁梧,人也長得相貌堂堂;那時他擔 任素戔鳴尊的角色,四郎兵衛則扮演八岐大蛇。   那次的表演相當成功,可是在表演之後,松若卻經常失蹤,而且總是兩、三天 後才回家,回到家之後,松若整個人變得精神恍惚,夫妻倆也變得無話可說。因此 ,松若的老婆懷疑他一定在外面有了女人。   松若最後一次離開家門是在昭和二十三年十月六日,此後他再也沒有回來過。 阿誠認為他們的父親一定是喜歡上一位有夫之婦,後來那女人的丈夫知道了這件事 ,便悄悄地殺了松若,而且還把他的遺體葬在某個地方。   “嗯,你是說令尊認識了別的女人,後來在和這女人交往的過程中被她丈夫殺 害了,可是,這和刑部島又有什麼關聯呢?你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令尊所交往的女 人就住在這座島上?”   阿誠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說:“原本我也沒有證據,直到我們抵達這裡之後 ,終於讓我找到證據了。不過,為了避免刺激到爺爺,我誰都沒說……除了阿勇之 外,我沒有告訴任何人……”   阿誠說話時雙眼充滿血絲,臉頰也脹得通紅。   “你究竟找到什麼證據?”   阿誠炯炯有神地回道:“主任,你知道這座神社的後面有一個地方叫‘千疊敷 ’嗎?”   “嗯,這個地方我知道。那又如何?”   “我父親就是在千疊敷和那個女人幽會的。有一回爸爸抱著我入睡,當時我問 他前幾天去了什麼地方,爸爸對我說他去了千疊敷,還說如果學鳥叫的話,就可以 見到那個女人。”   “鳥?什麼樣的鳥?是麻雀還是烏鴉?”   “不,不是這些鳥,而是一種我從沒聽過的鳥名。聽說那種鳥即使在夜晚也會 鳴叫。”   這時,金田一耕助突然在一旁接口說:“令尊說的是不是虎鶇?聽說這種鳥又 叫做鷲鳥。”   聞言,磯川警官和廣瀨警官都忍不住跳了起來。   他們兩人對青木修三所說的話都記得非常清楚——   “在鷲鳥鳴叫的夜晚,你要特別小心……”   “這種虎鶇的叫聲如何?”   磯川警官趕緊問道。   “聽說它們通常都是嗚嗚地叫著。”   “是的、是的,就是這樣沒錯。”   阿誠興奮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緊握著雙拳猛敲櫃台的桌面大叫道:“我父親說 只要一學嗚嗚的鳥叫聲,就能見到那個女人。我還記得爸爸當時緊緊地抱住我說: ‘爸爸對不起你、阿勇和媽媽……’爸爸說這句話的時候還淚流滿面呢!我想,他 一定非常後悔認識那個女人。”   阿誠哽嚥他說著。   可是廣瀨警官對阿誠的感傷一點也不關心,他目光銳利地看著坐在一旁的金田 一耕助說:“金田一先生,你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這個部份我們待會兒再說。阿誠,你後來有沒有把千疊敷和鳥叫聲的事情告 訴你爺爺?”   “沒有,當時我只有六歲,而且爸爸告訴我那件事之後沒多久他又失蹤了,所 以我覺得那是爸爸的遺言,不能隨便告訴別人。等我加入神樂表演後,終於有機會 四處旅行,每到一個新地方,我都會詢問當地人千疊敷的事情;直到我們來到刑部 島,這裡的駐警山崎先生才告訴我這裡確實有個地方叫‘千疊敷’,於是我帶著阿 勇去找這個地方……對了,我們不是還在半路上遇見你們嗎?”   阿誠指著金田一耕助和磯川警官說。   兩人點點頭,心理都因為當時將這兩兄弟誤認為是擺路邊攤的生意人而覺得頗 沒面子。   “我們一到千疊敷,就知道自己找對地方,因為不遠處就是刑部神社,而且我 爺爺曾經說過、刑部神社的巴御寮人長得相當漂亮。”   “這麼說,令尊就是在那個林子裡跟別的女人幽會嘍?”   聞言,阿誠不禁羞紅了臉。   “我至今未婚,對於紅杏出牆或金屋藏嬌的事情不是很懂,不過至少我知道一 對男女若是一見鐘情,就會像乾柴遇到烈火,很快就會迸出火花。”   說到這兒,阿誠突然想起一件事,看了人家一眼之後說。   “對了,在這座島上‘蒸發’的不只我父親一人,另外還有兩個人也從這座小 島上消失無蹤了。”   “什麼?你為什麼這麼說?”   於是阿誠將前天中午在千疊敷聽到真帆和片帆之間的對話說了一遍。   在場所有人一聽到這件事,情緒瞬間達到沸點,每個人臉上都流露出激動和緊 張的神色。                 嚴厲指控   “以前我們已經聽說過荒木定吉的父親‘蒸發’的事情,可是你說還有一位操 縱玩偶的師傅也在這座島上‘蒸發’了?”   “是的,依據片帆的說法,那應該是距今七、八年前的事情,她還說因為這件 事情大可怕,因此想離開刑部島。”   阿誠說完,特地看了阿勇一眼,像是在徵求他的認同。   阿勇見狀,立刻點點頭說:“我哥哥說的沒錯,片帆真的曾經這麼說過,所以 我們懷疑她會這麼說,應該是握有確實的證據。”   “對了,聽說案發當時,岡山縣警方還派刑警來島上調查過呢!”   “咦?片帆確實這麼說的嗎?”   磯川警官深思道。   “警官,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事了?”   “不,很抱歉,關於這件事我並沒有任何印像,不過如果岡山縣警局曾經派刑 警來島上調查這件事,縣警本部一定會留下記錄。對了,你說那個操縱玩偶的師傅 叫什麼名字?”   “片帆沒有說出他的名字,只說是操縱玩偶的師傅。”   “你剛才說這件事發生在八年前是嗎?”   “嗯,就是那兩姊妹念小學五、六年級的時候。”   “這麼說來,就是昭和三十四、五年的事嘍!”   磯川警官很快便聯想到荒木定吉的父親——荒木清吉就是在昭和三十二年“蒸 發”的。   “對了,金田一先生!”   磯川警官突然回頭看著金田一耕助。   “這麼多人在這座島上‘蒸發’,這其中是不是有特別的意義?”   “我不知道。”   金田一耕助沮喪地搖搖頭。   “到目前為止,一切好像呼之欲出,卻又宛如缺少什麼一般。我想,現在我們 就缺少環環相扣中最重要的關鍵部份。”   金田一耕助心裡知道這將是最可怕的一部份。   昭和二十二年秋天,神樂大夫——松若在這座島上‘蒸發’了,接著在昭和三 十二年夏天,收藥錢的荒木清吉也在島上‘蒸發’了,過了一、兩年,來自淡路的 玩偶師傅也從這座小島消失蹤影……浮在水面上的只有三個“蒸發”的人,可是隱 藏在水面下“蒸發”的人不知又有多少。   雖然金田一耕助還不知道來自淡路的玩偶師傅的年紀和長相,不過另外兩個男 人——神樂大夫和收藥錢的商人都是正值壯年、體格不錯的男人;如果再加上青木 修三,一共就有四個人了。   想到這裡,金田一耕助突然想到……青木修三是否也該列入“蒸發人口”的名 單呢?   (青木修三和其他三人不一樣的地方是,他從千疊敷掉到落難淵……但他究竟 是失足落海,還是被人推到落難淵?   還有,在他掉到落難淵之前,是否曾經目睹這座島上的“秘密”?)“在鷲鳥 鳴叫的夜晚,你要特別小心……”   既然青木修三說的這句話已經證實確有其事,那麼他所說的其他部份就絕非戲 言。   (這麼看來,青木修三一定是在什麼地方親眼目睹從腰部以下開始相還的“暹 羅胎”可是那對“暹羅胎”呢?難道他們也從這座小島上蒸發了?)金田一耕助愈 往下想就愈覺得恐怖,不禁全身打了個冷顫。   或許打冷顫也會傳染吧!只見磯川警官和廣瀨警官同時顫抖起來。   過了半晌,廣瀨警官不好意思地輕咳一聲說:“阿誠,謝謝你告訴我們這些事 。事實上,這些事對我們的調查非常有幫助,因此我們很希望你能再幫我們一個忙 。”   “什麼忙?”   “那面牆壁上掛著一套蓑衣和蓑帽,請問昨天下午你們來這兒的時候,那套蓑 衣和蓑帽是干的還是濕的?”   “很抱歉,這件事我一點印像也沒有,我甚至沒注意到那裡有掛一套蓑衣和蓑 帽。”   但就在這時,阿勇卻開口說:“大哥,這件事我有印像。”   “什麼?阿勇,你有注意到那套蓑衣、蓑帽?”   廣瀨警官興奮得從椅子上彈跳起來。   “是的,我看見它的時候還呈半干狀態,而且那套蓑衣、蓑帽後面的牆壁還發 霉呢!”   “阿勇,這是真的嗎?”   “是的,大哥,當時我還用手摸過,因為我覺得這樣的裝飾物看起來滿幽雅的 。”   “阿勇,你說的這件事是發生在火災之前嗎?”   “是,我們到達這裡的時候,大約是下午四點左右,當時警官也跟著我們一塊 兒來這裡,我想警官應該還有印像吧!”   “嗯,我們確實是在那個時間到達這裡。不過,你確定當時蓑衣、蓑帽都是濕 的?”   磯川警官不放心地再次確認道。   “是的,不只是蓑衣、蓑帽,就連它後面的牆壁都是呈半干狀態。”   聞言,廣瀨警官不由得回頭看了磯川警官和金田一耕助一眼,這時他們心裡都 有數——吉太郎的證詞是假的。   “啊!非常謝謝你們的合作,現在你們可以離開了,同時也請你們轉告在對面 房間的爺爺,說我們一開始就沒有懷疑你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過一會兒我會給你 們離開刑部島的許可證。”   儘管磯川警官已經這麼說,可是阿誠、阿勇卻連動也不動一下。   “不,我們要求一起進來接受偵訊的目的,是因為阿勇看見殺害神主的兇手了 。”   “什麼?阿勇看見兇手……”   廣瀨警官不禁大叫一聲,但他隨即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迅速看了一眼對面的 走廊。   現在大家正圍著刑部守衛和片帆的遺體舉行守靈儀式,刑部大膳、刑部辰馬、 巴御寮人和真帆也在守靈的行列中,如果讓兇手聽到這些話,豈不是打草驚蛇嗎?   “阿勇,你說你看見兇手……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廣瀨警官盡量壓低嗓門,眼中流露出緊張的神色,而磯川警官和金田一耕助則 以探詢的眼神看著阿勇。   “大哥,你來說吧!”   “不,這件事情是你親眼看到的,就必須由你親口來說。”   “是呀!阿勇,還是請你親口告訴我們吧!你不用害怕,看到什麼就一五一十 地告訴我們。”   “好的。”   一臉稚氣的阿勇紅著臉,嚥了一口口水說:“那天發生火災的時候,我正好在 化妝室裡,於是我立刻衝上舞台,用這件外套猛力撲打柱子上的火苗。”   阿勇邊說邊指著身上穿的外套,只見其中一隻袖子有燒焦的痕跡。   “然後呢?”   “火苗很快就被撲滅了,這時我突然想上廁所,就往拜殿下面的廁所走去。我 在上廁所的時候,突然聽見拜殿那邊傳來一陣腳步聲,原本我並不在意,可是後來 那聲音變成有人躡手躡腳走下摟的模樣,於是我把廁所的門打開一點,偷偷往外面 瞧,結果發現一個年輕男子從拜殿那兒走來。”   “你說的‘年輕男子’是什麼樣的人?”   “他的年紀跟我差不多,身上穿著祭典用的背心,頭上綁著頭巾,乍看之下和 島上其他年輕人沒啥兩樣,唯一不同的是他胸前掛著一架照相機。”   (是三津木五郎!)剎那間,在場四個人都暗自在心底叫著這個名字。   “嗯……這個胸前掛了照相機的男子當時做出什麼舉動?”   “他張大眼睛,臉頰扭曲、僵硬,彷彿看到可怕景像的模樣。對了,你們看一 下,那裡不是掛了一面鏡子嗎?”   阿勇指著掛在蓑衣、蓑帽旁邊的鏡子說:“他走過那邊時,還對著映在那面鏡 子裡的自己做了許多表情,等臉上的線條恢復原先的模樣時,才從門口走到外面去 。當時我覺得他的行動很詭異,便決定進去拜殿裡瞧一瞧,結果……”   “結果怎麼樣?阿勇,這個部份相當重要,你要說清楚一點,你究竟在那裡看 見了什麼東西?”   “拜殿裡面當時並沒有開燈,不過由於路邊攤的燈光從窗戶透進來,所以我可 以隱約看見神主的身體正傾斜地站在內陣裡,而且他整個人都被黃金神箭刺穿,箭 頭還露出二十公分左右。”   阿勇這時候看到的情景,與稍後進來的越智龍平、磯川警官所看見的大致相同 。   “當時你有什麼反應?”   “我嚇壞了!因為大哥曾經跟我說過他懷疑爸爸就是死在神主的手裡,要是被 人看見我在那裡,我肯定跳到黃河也洗不清嫌疑,因此我趕緊沖回化裝室裡躲起來 。”   “當時你是不是用外套圍住你的頭?”   “是啊!我不能讓別人看見我的長相,只好這麼做。不過,有一件事卻教我百 思不解……”   “什麼事?”   “就是這位警官!”   阿勇出乎意料地指著磯川警官的鼻子說:“你當時為什麼不把那個脖子上掛著 照相機的年輕男子抓起來呢?”   聞言,廣瀨警官不禁皺眉問道:“阿勇,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警官當時應該也看見那個男子從這裡跑出去才對。”   “阿勇,這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因為那個脖子上掛著照相機的年輕男子從這裡跑出去之後不久 ,這位警宮便一臉好奇地跑進來瞧一瞧,我後來會用外套罩住臉,就是害怕被警官 看到我的臉。哼!沒想到那個脖子上掛著照相機的男子現在竟然還能悠哉地在神社 四周溜噠,難道警方辦案也會大小眼嗎?”   在阿勇嚴厲的指責下,每個人都對磯川警官投以懷疑的眼光,令磯川警官尷尬 萬分。 熾天使書城

    【第22章 警官與嬉皮】                悲痛的真相   磯川常次郎警官大鑒:當您突然接到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子寫來的信函時,想必 一定感到十分困惑吧!   金田一耕助讀到這裡,忍不住再看一次信封,只見上面寫著:岡山市岡山縣警 察本部磯川常次郎警官親啟接著他將信封翻到背面,看到一行字跡——倉敷市下津 井淺井春金田一耕助看到這個字跡,就知道這封信是出自女性之手,他不禁呆呆地 望著信封的正面。   事實上,這封信就是六月二十四日晚上,磯川警官拿給金田一耕助看的信,而 且在看過這封信後沒多久,他們就從廚房的味噌瓶中找到好幾枚明治二十六年以前 的古錢。   (警官為什麼要我再看一遍這封信呢?   難道當時我漏看了什麼?還是看得不夠……)金田一耕助百思不解地望著手中 的信箋,這時,他忽然靈機一動,連忙數了數手中的信紙。   雖然信紙上沒有編頁碼,但金田一耕助確定他的手上一共有五張信紙。   (咦?當時在下津井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好像只有三張信紙嘛!難道我真的漏 看了兩張?)發現信紙的數目不同之後,金田一耕助立刻低頭重新閱讀這一封信的 內容——磯川常次郎警官大鑒:當您突然接到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子寫來的信函時, 想必一定感到十分困惑吧!很抱歉給您帶來困擾,還請您多多包涵。   事實上,以前我就經常在報紙上看到您的大名,因此自我遇到這件事情時,第 一個想求助的對像就是您,請不要忽視我寫的這封信。並請您務必看完它。   我是個壞女人,在二十二年前曾經做了一件不可饒恕的錯事。當時我是一名產 婆,為您的夫人——系子接生一名男嬰,可是由於某種因素,我不得己偷走您的孩 子,將孩子交到另一個想要孩子的女人手中。   原本我以為這件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覺,直到昨天令郎突然造訪下津井,問我誰 是他的親生父母,我才感到萬分震驚。   其實這麼多年以來,我早就為自己犯下的錯誤感到後悔不己,只不過一直無法 提起勇氣去懇求您的饒恕;更何況,在這件事情的背後還隱藏著一個極為複雜的因 素,一時之間我也寫不清楚,所以希望能當面向您說明這件事。   我目前在下津井住屋的前半部開設一家藥房,至於我的本行則是替人招魂;在 下津井,人們都稱呼我為“降魔女巫”。   或許您會覺得從事這種工作很神秘,但事實上,我也有許多煩惱和秘密,自己 也經常感到莫名的恐懼。我想,這都是因為二十二年前我犯下一件罪行的關係。   所以,警官,求求您務必助我一臂之力,不論用什麼方式贖罪我都願意。   坦白說,現在正有人想置我於死地!我已經命在旦夕了……因此,自您接到我 的信之後,講您一定要盡速來下津井一趟,有一件複雜的事情我一定要當面告訴您 。   罪孽深重的愚婦淺井春金田一耕助看完這五張信紙後,突然有一種強烈的失落 感。但他隨即將這五張信紙平放在桌上,重新看了一遍。   最後,他不得不承認自己被磯川警官擺了一道,因為那兩張上次不曾看過的信 紙,絕對不是在偶然的情況下遺漏的,而是磯川警官故意抽掉的。   事實上,在看到這兩張信紙之前,金田一耕助一直認為三津木五郎是越智龍平 和巴御寮人所生的孩子,沒想到如今劇情突然峰迴路轉,三津木五郎的親生父親竟 然是磯川警官。   這時,金田一耕助終於明白磯川警官為什麼對三津木五郎的態度總是那麼不尋 常。   磯川警官一直是個優秀的警務人員,他對於這封突如其來的信函一定感到十分 懷疑;也正因為他的懷疑,才使他錯過會晤淺井春的最後機會,造成一樁無法彌補 的憾事。因此在他的內心深處,肯定覺得自責不已。   其次,磯川警官一向行事正直,最討厭公私不分;如今他遇上這種情況,也難 怪他會故意隱瞞實情,不讓別人知道了。   金田一耕助和磯川警官認識了這麼多年,從未聽說他有孩子。   記得有一次在偶然的機會下,金田一耕助曾經問磯川警官:“你說戰後沒多久 大嫂就去世了,那麼你們的孩子呢?”   “孩子早就流掉了。”   當時磯川警官輕描淡寫地帶過,並沒有多說什麼。   (磯川警官得知自己有了小孩時,內心一定相當高興,並將所有希望寄托在這 個尚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沒想到孩子一生下來便隨著產婆不見蹤影,當時他必定十分傷心。   磯川警官的妻子——系子之所以那麼早就撒手人寰,說不定也跟這件事有關… …她好不容易才生下孩子,卻被人偷偷抱走,這教一個做母親的情何以堪啊!)金 田一耕助試著揣想磯川警官的心情。   不過,他並不知道磯川警官曾經從系子口中得知那位產婆的名字、住處、年齡 和長相,因此這麼多年來,礬川警官總是利用各種機會追查當年偷走他的孩子,造 成他妻子含恨而終的產婆。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在岡山市慘遭敵軍空襲後,許多人都面臨家破人亡 、妻離子散的悲痛,磯川警官根本無法確定他要找的那個產婆是否已經成為炸彈下 的犧牲者;即使他利用休假日跑去系子當年待產的那家溫泉旅社,依然沒有得到任 何消息,所有的搜尋工作猶如大海撈針一般困難。   時光匆匆飛逝二十二個年頭,正當磯川警官已經要絕望的時候,卻收到淺井春 寫來的信,這也是他經過二十二年頭一回獲知自己孩子的消息。   磯川警官感到驚喜不已,卻在決定前往下津井的途中突然猶豫了。   他打從孩子呱呱墜地後從未見過這個孩子,別說先前一直不知道下落,就連他 叫什麼名字也不清楚,因此事隔二十二年後這個孩子突然出現在他面前,做父母的 自然會躊躇不決。   在想見又害怕受傷害的矛盾情況下,磯川警官輾轉反側一個晚上,到了第二天 才下定決心前往下津井。   不料他趕到現場的時候,呈現在他面前的竟是一幕令人難以接受的慘劇,也因 此他警覺到淺井春在信中所表露出的害怕其實一點也不誇張。   更令他吃驚的是,在案發前一天前往下津井拜訪淺井春的“嬉皮”竟是他自己 的兒子——三津木五郎,而且在日後刑部神社的神主被殺害的案件中,三津木五郎 更成為脫不了干系的嫌疑犯,教他如何不怨歎造化弄人呢?   金田一耕助手握著信紙,回想起他和磯川警官第一次見到三津木五郎的情景— —那是六月二十四日的午後,兩人在鷲羽山的一角談話時,三津木五郎突然出現在 他們背後,惹得磯川警官很不高興。如今金田一耕助回想起來,才發現磯川警官每 次面對三津木五郎時,似乎都顯得特別激動。   (莫非川川警官早就知道三津木五郎是他的孩子?   但他是如何得知的?三津木五郎的外貌有什麼顯著的特徵嗎?   果真如此,那又會是什麼樣的生理特徵呢?   難道是……)“虎牙!”   金田一耕助突然大叫一聲,接著又本能地猛抓那一頭亂髮。   (虎牙是三津木五郎臉上最明顯、最具魁力的特徵,如果系子也有一對虎牙, 那麼警官很容易就可以辨認三津木五郎的身分了……)“沒錯,一定是那對虎牙! ”   就在金田一耕助再度大叫一聲時,拉門外驀地傳來聲音:“你是在說三津木五 郎嗎?”   接著拉門一打開,金田一耕助看見越智龍平站在門外。                 細說從頭   “金田一先生,我可以進來嗎?”   “當然可以,快請進。真是不好意思,其實應該是我去你那兒跟你談談才對。 ”   金田一耕助站起來招呼越智龍平的同時,順便把攤在桌上的五張信紙收起來, 然後把座墊放在自己對面,請越智龍平坐下。   越智龍平一坐下,立刻著急地問:“金田一先生,剛才你一直叫著‘虎牙’, 是在說三津木五郎嗎?”   “嗯,你說的沒錯。”   金田一耕助刻意避開越智龍平的眼神,並在心底輕歎了一聲。   他知道越智龍平一直以為三津木五郎是自己的孩子,如今情況急轉直下,他實 在不知道該如何告訴越智龍平真相才好。   “聽說三津木五郎昨天晚上被逮捕了?”   “不能說是逮捕,磯川警官只是暫時限制他的行動。”   “那麼,他是因為什麼事情而被限制行動?”   “關於這件事……”   金田一耕助調整好坐姿後,接著說:“前天晚上,你不是曾在刑部神社目擊到 一位頭上圍著外套的神樂太夫從你面前經過嗎?”   “是呀!”   “那個神樂太夫是妹尾勇,他之所以會去拜殿,是因為他看見三津木五郎從拜 殿裡跑出來。”   “什麼?三津木五郎從拜殿裡跑出來?”   越智龍平說話的語氣相當沉重。   “嗯,他還說當時三津木五郎的表情非常怪異,所以他才會去拜殿瞧瞧;而當 他從拜殿跑回去的途中,卻被你給撞見了。”   “原來如此。”   “警方本來打算重新偵訊三津木五郎,可是他什麼也不肯多說。”   “因此警方纔把他留置在島上的看守所裡?”   “是的。”   “可是金田一先生……”   越智龍平目光的的地注視著金田一耕助。   “他並沒有理由要殺死神主啊……不是嗎?”   金田一耕助沉默了一會兒,露出悲戚的笑容說:“怎麼會沒有?前天晚上你不 就已經說出問題的答案了嗎?”   “你的意思是……”   “你不是說那個年輕人對著你叫‘爸爸’嗎?”   “難道這件事是真的?”   越智龍平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金田一耕助一臉同情地看著他,然後說:“這一點我們待會兒再談,如果先談 這一點,恐怕會讓整件事情變得很複雜。”   “好的,你要說什麼儘管說,我靜靜聽就是了。”   “謝謝你,那麼我要開始說了。”   金田一耕助向越智龍平一鞠躬之後,開口道:“這座島上的人都知道當年你和 巴御寮人一起私奔的事情,而且就在你被徵召入伍後,巴御寮人便離開刑部島去躲 警報,一直到夏天才回來,島上的人紛紛猜測巴御寮人是不是到外面生孩子去了… …”   “我姑姑把這些事都告訴你了?”   “這件事不能談嗎?”   “當然可以,你繼續說下去吧!”   金田一耕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接著說:“事隔二十多年後,島上來了一位年 輕人,他認為你是他的父親,巴御寮人則是他的母親,因此他的腦中萌生殺害神主 的念頭。對巴御寮人來說,守衛先生並不是一位好丈夫,他總是到處留情,讓巴御 寮人在刑部島獨守空閨;若是守衛先生死了,巴御寮人就能解除桎桔,重新回到你 的身邊,這可以說是三津木五郎自我犧牲的想法,他希望犧牲自己,讓親生父母再 度團聚。”   “這……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樣?”   聽到金田一耕助如此推斷,越智龍平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十分不好受。   接著金田一耕助又把三津木五郎曾經告訴他的事情說給越智龍平聽。   “事實上,三津木五郎相當優秀,他在學生時代曾經參加學校的劍道社,成績 優異;而且他還會吹蕭,是一位多才多藝的青年。原本他一直不知道自己是領養來 的孩子,只認為前陸軍中尉——三津木秀吉和他的妻子就是他的親生父母,直到他 母親臨終前,才告訴他事情的真相。”   金田一耕助說到這裡,突然想起一件事,點點頭說:“對了,聽說三津木五郎 並不是本來就留長髮和絡腮胡的,不知是否因為知道自己的身世後,才逐漸改變人 生觀……”   “這麼說來,三津木五郎真的是巴御寮人和我所生的孩子?”   “不,事情並非如此。”   金田一耕助難過地說:“因為那名產婆在處理這件領養事件的時候,又暗中做 了許多非法的事情,所以在她把孩子交給三津木貞子之後便消聲匿跡,企圖躲過某 人的追蹤……”   “金田一先生,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三津木五郎曾經說過,三年前三津木秀古過世後,貞子為了替自己的丈夫祈 冥福,便到四國八十八個地方巡禮;當時貞子可能曾經在某個地方遇見當年那名產 婆,並暗中跟蹤她,才知道這名產婆已經以淺井春的名字在下津井當女巫……”   “金田一先生!”   越智龍平吃驚地叫著,但是他立刻察覺到自己的失態,於是看看四周,放低音 量問道:“你說的這個女人是不是最近才遭人殺害?”   “是的。”   “那麼三津木五郎是殺她的兇手嗎?”   “我並沒有這麼說。前天晚上我們在這裡談這件事的時候,磯川警官也說三津 木五郎並不是兇手,他只是知道其中的內情罷了。”   “那麼究竟是誰……”   “這整件事情是這樣的。淺井春信奉贊岐的金比,每個月都會到四國參拜,有 可能她在參拜的過程中,遇見正在四國八十八個地方做巡禮的三津木貞子……所以 ,三津木貞子才會跟隨淺井春來到下津井,並得知她的住處。”   “原來如此。然後呢?”   “三津木貞子本來打算帶著這個秘密離開人間,可是偏偏在死前讓她查出產婆 的消息,因此才決定告訴三津木五郎這個秘密。”   “這也算是人之常情。”   “是的。但是你想想,三津木五郎在得知這個大秘密之後會怎麼做呢?一送走 母親就立刻直奔下津井嗎?如果換作是你,又會怎麼做?”   “我想我會考慮一下再做打算吧!”   “嗯,想必三津木五郎也有這樣的反應,畢竟他一直非常尊敬三津木秀吉和貞 子,始終以擁有這樣的父母感到自豪。因此當他從母親口中得知這件事情的真相時 ,一定受了相當大的打擊,甚至到了自暴自棄的地步。”   “於是他開始留長髮和絡腮胡?”   “或許吧!總之,在度過半年迷惘的日子後,他終於按捺不住了。於是在今年 六月十五日,以一副‘嬉皮’的模樣造訪下津井的淺井春,還被住在附近的婦女瞧 見。”   “當時淺井春有將巴御寮人和我的名字告訴三津木五郎嗎?否則他為什麼會來 到刑部島?”   越智龍平焦急地問道,而這裡正是整件事情最重要的部份。   “我不知道淺並春有沒有說出你們兩人的名字,說不定她只是告訴三津木五郎 :‘你去刑部島就會明白一切事情的真相了。’”“這樣啊……因此三津木五郎便 立刻趕來刑部島?”   “不,他是在六月十五日下午去找淺井春,直到六月二十四日的下午,我和磯 川警官才在鷲羽山遇見他;當時他沒有立刻前往刑部島,恐怕是想先搜集一些關於 刑部島的訊息,何況要知道刑部島的事也不難,他只要去倉敷走一走,就會知道現 在有個從美國回來的大富翁正在島上大興土木。不過,在他搜集刑部島相關訊息的 同時,一定也從報紙上得知淺井春遇害的消息,所以他才會趕緊剪掉頭髮、刮掉鬍 子,回復他原來的模樣,避開他人的懷疑,並在六月二十五日搭船來到刑部島…… 我想,事情的經過應該是這樣。” 熾天使書城

    【第23章 驚天動地的推論】                局勢大逆轉   金田一耕助說到這裡,故意停頓下來。   事實上,他剛才所說的話絕大部份是出於自己的推論,但他對自己的臆測相當 有信心。然而,接下來的事可就不是那麼容易說出口了。   對越智龍平來說,這件事情的真相實在太殘忍了,他一定會因此大失所望。如 果金田一耕助想說服他接受這個事實,就一定得提出是以令人信服的證據才行。   越智龍平靜靜地坐在一旁,內心陷入掙扎中,他也害怕從金田一耕助的口中得 知事實真相。   (從金田一耕助說話的語氣來看,好像有什麼地方出借了,難道三津木五郎不 是我的骨肉?   如果真是那樣,那麼我自己的孩子現在又在什麼地方?)越智龍平的一顆心七 上八下的。   時間毫不留情地從這兩個各懷心事的人之間溜走,許久,金田一耕助才輕輕地 咳了一聲。   “呃……在我繼續說下去之前,有件事想請教你。”   “什麼事?”   越智龍平驚訝地看著金田一耕助,彷彿已經猜出他準備問什麼。   “前天你在客廳曾告訴過我,第二天晚上將在刑部神社宣佈一件重要的事情。 請問那是什麼事?現在可以告訴我嗎?”   “這個……”   只見越智龍平耳根子發紅,整個人坐立難安。過了一會兒,他乾咳兩、三聲, 露出一臉不知該怎麼辦的表情。   “那麼就由我繼續發問好了。你在這座島上投下龐大資金,不但興建高爾夫球 場,就連刑部神社也一塊兒整修,究竟為什麼?”   越智龍平顯得相當窘迫,他又咳了兩、三聲,依舊說不出話來。   儘管金田一耕助感到有些於心不忍,卻仍繼續說:“上個月底,也就是六月二 十八日,神主守衛先生到東京的丸內飯店拜訪你,當時你除了送刑部神社一支相當 昂貴的黃金神箭以外,是不是還提出交換條件?”   看來被金田一耕助說中了,因為越智龍平臉上的表情越來越痛苦,額頭上不斷 滲出豆大的汗水,雙拳緊握地在膝蓋上來回摩擦。   “如果你難以啟齒的話,那麼就由我來說吧!那個條件……是不是要巴御素人 回到你的身邊?”   越智龍平終於點點頭,低聲說道:“我……我實在是太傻了。”   金田一耕助聽了,眼中露出惻隱之情,但他仍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你這麼 做的確不是很高明,不過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只是……守衛先生那邊沒問題嗎 ?”   “當然沒問題!事實上,他已經準備好離婚證書,而且還當場簽名蓋章,甚至 笑著說往後就看我的誠意和熱情了。”   “可是,你們這麼做難道不怕傷害巴御寮人的自尊心?這等於是在販賣人口嘛 !”   聽到這句話,越智龍平先是楞了一下,然後才看著金田一耕助說:“金田一先 生,你這是什麼意思?”   “算了,沒什麼,這件事就說到這兒吧!第二天我們見面時,我還把青木修三 先生的‘臨終遺言’放給你聽……”   金田一耕助邊說邊從旅行袋中取出一部錄音機,卡的一聲按下播音鍵,錄音機 裡立刻傳出青木修三臨終前微弱的聲音——“在鷲鳥鳴叫的夜晚,你要特別小心… …”   越智龍平一聽到這句話,忍不住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臉上充滿了無限的悔意 。   “上次我放這卷錄音帶給你聽時,你還假裝聽不懂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如今事 情的真相已經那麼明顯,你總不能再繼續逃避下去。你我都知道青木修三是個喜好 女色的人,對他這樣的男人來說,巴御寮人就像是貓兒最喜歡的魚;但是對巴御寮 人來說,青木先生也是她最喜歡的魚,因為他的生理特徵在某些方面很像你,例如 寬闊的肩膀、豐厚的胸膛、健壯的胴體……”   金田一耕助說到這裡,忽然停下來歎了一口氣。   “對不起,我說得太多了。”   兩人就這樣靜靜地聽著窗外的雨聲,誰也沒再出聲。過了好一會兒,越智龍平 抬起頭,態度堅決地看著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先生,要是你早一天……不,要是你能早兩天讓我聽到這卷錄音帶, 那麼我就不會……不會……”   “你就不會跟守衛先生訂下那樣的‘契約’是嗎?”   越智龍平用力地點點頭。   可是再怎麼悔不當初,也無法讓他跳脫這無邊的恨海……   “看來是我將巴御寮人幻想得太完美,也把過去看得大重。可是金田一先生… …”   他膽怯地看著金田一耕助說。   “守衛先生曾經告訴我,他一定會說服巴御寮人在離婚證明書上簽名,而我則 承諾重新向巴御寮人求婚,並在祭典時當眾宣佈……”   “這也就是你先前告訴我,說你在祭典當晚要宣佈的重大事情嗎?”   “是、是的。”   越智龍平羞紅了臉。   “因此我以為祭典當晚,守衛先生一定會隨身攜帶那份離婚證明書。可是在他 死後,我特別檢查一下他的口袋,卻什麼也沒有發現。”   “會不會是被兇手帶走了?”   “金田一先生,你指的兇手是……”   “這個部份我想先擱著不談,咱們還是一件一件來,先把三津木五郎的事說清 楚。”   “那麼我只好靜靜聽你說下去嘍!”   越智龍平無奈地點點頭。   “越智先生,你是一個守得住秘密的人吧?”   “是的,我自信是個守口如瓶的人。你要說的究竟是什麼事?”   金田一耕助什麼也沒說,只是把藏在桌下的那封信放到他的面前。   “這是給我的?”   “你把信封翻過來,看看反面寫些什麼。”   越智龍平依言將信封翻到反面,當他看到寄件人的名字時,突然有一種天旋地 轉的感覺。   “這就是剛才我們提到的那個女人,她竟然寫信給磯川警官?”   “是的,她是在三津木五郎去拜訪她之後,才提筆寫信給磯川警官的。請你看 看這封信的內容。”   越智龍平隨即以顫抖的雙手從信封裡取出五張信紙,一字一句地讀著。   等他看完整封信,不禁絕望地看著金田一耕助,大叫一聲:“金田一先生,這 、這封信究竟是什麼意思?”   “就像你看到的那樣。淺井春親筆寫的信應該不會是胡謅的吧!”   “這麼說來,三津木五郎是磯川警官的兒子嘍?”   “是的。”   金田一耕助安慰道:“我知道這件事對你來說簡直就是晴天霹靂,可是它對我 而言,同樣也是不小的打擊……我和磯川警官相交多年,竟然不知道他曾經歷過這 麼一段痛苦的人生,直到剛才看完這封信,我才知道自己有多麼不瞭解他。”   “他現在人呢?”   “今天下午兩點鐘左右,他留下這封信便搭船回岡山去了。”   金田一耕助沒說出昨晚阿勇和三津木五郎對質時,阿勇一眼就認出那天晚上從 拜殿裡衝出來的男子是三津木五郎,而三津木五郎也不置可否。   接著,警方傳喚荒木定吉出來作證,荒木定吉說:“三津木五郎先前曾說他在 六日晚上一直跟我在一塊兒,可是事實並非如此。我記得在火災發生的那十分鐘裡 ,三津木五郎突然不知去向,就在我納悶的時候,他又從社務所裡面衝出來,當時 他的臉色好難看,就像活見鬼似的;而且不只是我,警官也看見他從社務所裡衝出 來的樣子。”   警方又間荒木定吉五日那天晚上所發生的事情。   “五日晚上三津木五郎都跟我在一塊兒,如果片帆是在雨勢最大的時候被殺害 ,那麼我願以人格擔保,三津木五郎絕對擁有最充分的不在場證明。”   因此,這次偵訊得到的結論是——就算三津木五郎殺了刑部守衛,但是殺害片 帆的兇手可能另有其人。   磯川警官最後決定暫時限制三津木五郎的行動,以此堵住眾人的嘴巴。   金田一耕助記得三津木五郎被關在看守所時,磯川警官曾經提訊他,偵訊工作 一直進行到深夜,可是三津木五郎的口風依然很緊。   後來由於夜已經很深,金田一耕助只好先回到越智龍平的宅邸休息,等他隔天 下午兩點左右去“錨屋”時,磯川警官已經收拾好行囊,準備離開刑部島。   金田一耕助和廣瀨警官一起送磯川警官去碼頭。途中,磯川警官瞞著廣瀨警官 交給他一封信,並交代他一定要回到地藏平之後再看。   金田一耕助現在回想起來,才發覺磯川警官當時的表情相當落寞。   越智龍平望著金田一耕助失魂落魄的表情,又看了那五張信紙一眼,然後將五 張信紙裝進信封裡,一並交還給金田一耕助。   “唉!警官也真可憐,經過漫長的歲月,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骨肉,想不到 這個孩子卻成了兇殺案中的嫌疑犯,命運真是作弄人……希望他不要因此一蹶不振 才好。”   “是啊!不過,我倒是擔心警官會不會採取更進一步的行動……”   “什麼更進一步的行動?”   “我擔心以他剛正不阿的個性,說不定會因此提出辭呈,或者自請處分,這樣 一來對他的前途將會影響甚巨,更何況,現在整個案情就要水落石出了,我實在不 希望他在緊要關頭認輸。”   “那麼你不妨打一封電報勸勸他。對了,你知道他的地址嗎?”   “知道,呃……我可以跟你借個電話嗎?”   “沒問題,你儘管用。”   當電話那頭傳來郵局事務員的聲音時,金田一耕助一字一句,謹慎他說道:“ 所有疑點都已澄清,三津木五郎並不是兇手,請盡速回島。金田一耕助留。”                 誰是真兇   金田一耕助一掛上電話,越智龍平急忙間道:“你剛才說三津木五郎並不是兇 手?”   “嗯,不過他仍必須承擔毀損屍體的罪刑。”   “那麼真正的兇手是……”   “越智先生,你想想看,能夠讓三津木五郎願意犧牲自己生命去保護的人會是 誰?”   “難道是……巴御寮人?”   越智龍平掩飾不住聲音裡的顫抖。   “是的,大概是三津木五郎正好看見她從拜殿裡衝出來,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也 跟進去瞧一瞧,卻發現守衛先生已經被黃金神箭刺死……聰明的三津木五郎很快便 瞭解發生什麼事情,為了維護自己的母親,他故意再將神箭繼續往守衛的身體裡刺 ,讓大家誤認為殺人兇手是個力道強勁的男子。”   “巴御寮人知道這件事嗎?”   越智龍平戰戰兢兢地問。   “應該不知道吧!因為那天晚上她一聽說神主被人刺成烤肉串的樣子,立刻嚇 得昏倒了,可見她也沒料到有人會在她犯案之後多加了這一手。”   “那麼,片帆也是巴御寮人殺的?”   “當然!就因為片帆被殺的時候,三津木五郎握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所以警 方始終不認為他是這兩椿命案的兇手。”   “關於這個問題,我一會兒再回答你。在這之前,我必須先解開剩下的幾個關 鍵點,如果我沒猜錯,這座島上還存有許多尚待解開的秘密……”   越智龍平聞言,微微地打了個冷顫,接著默默地點點頭,開口說:“金田一先 生,請容我再問你一個問題。既然三津木五郎是磯川警官的孩子,那麼我的孩子呢 ?巴御寮人當年生下的孩子後來怎麼樣了?”   “這個問題的答案,青木修三已經在‘臨終遺言’中告訴你了。”   “早嗎?”   於是金田一耕助將錄音帶倒帶,請越智龍平再聽一次裡面的內容……   “他們是身體相連的雙胞胎……”   當越智龍平聽到這裡時,不禁睜大雙眼,聲音沙啞他說:“他、他是說巴御素 人生下一對‘暹羅胎’?”   “是的。越智先生,請你仔細回想一下,刑部家不是有雙胞胎的遺傳因子嗎? 大膳先生有一個雙胞胎哥哥,真帆和片帆也是一對雙胞胎姊妹;至於你的孩子…… 很不幸的是一對連體嬰。”   “他們現在在哪裡?青木為什麼會看見我的孩子?”   金田一耕助並沒有直接回答越智龍平這個問題,他只是伸手按下播音鍵,讓一 度暫停的錄音機再度傳出聲音——“他們是從腰部開始相連的雙胞胎……”   聽到這裡,金田一耕助又按下停止鍵。   “一開始我就對青木先生這句話感到相當疑惑,他既不是醫生,也不是人體生 理學家,就算真的看見一對連體嬰,為什麼會知道這對連體嬰是從哪個部位開始相 連的呢?後來,我才想到青木先生見到的或許只是一堆白骨。也就是說,他曾經見 過這對連體嬰的骨骸。”   聽完金田一耕助的說明,一直表現得相當堅強的越智龍平,終於深深地歎了一 口氣。   “你的意思是,那對‘暹羅胎’已經死了?”   “是的。越智先生,我曾經問過幾個婦產科醫生,他們都認為‘暹胎’這種畸 形兒就算能夠平安生下來,存活的機率也相當小;換句話說,他們通常都是生下來 沒多久就夭折了。”   雖然越智龍平一直低頭聆聽金田一耕助所說的話,但金田一耕助仍能察覺到他 的情緒非常激動,不但呼吸急促,就連額頭上也不時滲出汗滴。   “越智先生,我能體會你此刻的心情,不過在整個案件中,我還有一個地方不 太瞭解,必須靠你給我解答。”   金田一耕助說著,再度按下播音鍵,只聽見青木修三繼續用微弱的聲音說:“ 他們走路的樣子就像螃蟹一般橫行……”   “剛開始我以為青木先生曾經見過‘暹胎’走路的樣子,才會這麼說。可是, 如此一來就跟我原先推論‘暹羅胎已死’的說法自相矛盾了。後來我想,青木先生 的意思會不會是——‘他們走路的樣子一定像螃蟹一般橫行。’也就是說,這句話 應該只是出自青木先生的想像罷了。”   “金田一先生,青木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他又是在什麼情況下看見‘暹羅胎 ’的骨骸?難道在這座島上的某個地方埋葬著他們的骨骸?”   “在我說明這一點之前,我先說明巴御寮人生下連體嬰時的狀況。”   金田一耕助說完沉思了一會兒,才繼續說:“由於三津木貞子曾經請淺井春幫 她留意,若是有人生下孩子卻無法養育的,她願意收養這個孩子,因此當淺井春發 現巴御寮人懷有身孕,而大膳先生又不希望她把孩子生下來時,便立刻提議將這個 孩子給三津木家收養……”   金田一耕助說到這裡,喘了一口氣之後,接著說道:“另一方面,磯川系子也 在這個時候找上淺井春,當時大戰已經快要結束,全國上下都陷入一片混亂中;尤 其是三月十日東京慘遭空襲之後,日本的大都市都相繼遭到敵軍的炸彈轟炸……因 此大膳先生正好以躲避轟炸為理由,帶著巴御寮人躲到播州山崎附近的溫泉旅社。 山崎是三津木秀吉夫婦的故鄉,這件事情你應該聽說過吧?”   只見越智龍平一臉難過地點點頭。   “磯川系子也在那時候逃難到山崎,也就是巴御寮人所住那家溫泉旅社。如此 一來,一直渴望有孩子的女人和就要臨盆的女人在同一個時期聚集在同一個地點。 隨著時光的飛逝,巴御寮人終於分娩了,但是大家萬萬沒想到她生下的竟是世間少 有的連體嬰,也就是所謂的‘暹羅胎’。”   金田一耕助說到這兒,稍微停頓一會兒。越智龍平則趁機間道:“當時巴御素 人怎麼處理那對‘暹羅胎’?”   金田一耕助再將那五張信紙從信封裡拿出來,指著倒數第二頁的最後兩行說: “你看一下,淺井春在信上寫著:‘這都是因為二十二年前我犯下一件罪行的關係 ’,由此可知,她大概是偷偷抱走磯川系子在同一天生下的孩子,並將孩子交給三 津木貞子撫養。我們在追查淺井春的死因時,發現她在生前一直向人敲詐、勒索, 因此戶頭裡有一大筆存款。可是她憑什麼向人勒索呢?難道巴御寮人只因為生下‘ 暹羅胎’就要被勒索嗎?還是她有其他把柄落在淺井春的手中?”   “你、你所說的把柄是指什麼呢?”   越智龍平似乎已經猜出結果,但他仍想從金田一耕助口中聽到答案。   “越智先生,巴御寮人剛生下那對‘暹羅胎’時,想必會很煩惱,或許她詛咒 上天、神明,詛咒令她懷孕的你,並在失去理智的情況下,失手殺死自己的孩子… …”   這的確是世上最殘酷無情的事實,然而金田一耕助卻將這段令人毛骨悚然的可 怕事件整理得有條不紊。   “淺井春得知這件事之後,為了對三津木貞子交代,只好偷走磯川系子所生的 孩子,交給貞子撫養,這麼一來就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所以她才會在信中寫著— —‘這都是因為二十二年前我犯下一件罪行的關係。’”越智龍平顫抖地點了兩、 三次頭,心中感到無限悔恨。   他知道巴御寮人之所以會表現出這些乖張的行徑,自己要負絕對的責任;如果 當時他能稍微克制一點,不要那麼衝動地帶著巴御寮人偷嘗禁果,也許就不會演變 成這麼悲慘的結局。   金田一耕助乾咳一聲之後,繼續說:“我想,淺井春在寫信給磯川警官之前, 說不定曾經打過電話到刑部島,將磯川系子的孩子去下津井找她的事情告訴某人, 並希望對方能小心處理這件事。接到這通電話的人有可能是大膳先生、巴御寮人, 甚至是吉太郎,對方在電話裡的態度或許讓淺井春警覺到危險將至,所以她急忙寫 信給磯川警官,企圖在死前將所有真相抖出來。沒想到一切都已經太遲了,當磯川 警官趕到下津並的時候,淺井春早已被人滅口。”   金田一耕助說到這裡,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那麼金田一先生,你剛才說青木在這座小島上見過‘暹羅胎’的骨骸,這又 是怎麼一回事?”   “嗯……關於這一點,我必須先請教你一下。前天下午大膳先生帶我進去水蓮 洞,聽說當地人都叫那個地方‘鬼巖屋’?”   “是的。”   “聽說以前有個叫‘紅蓮洞’……對了,金田一先生,你聽過‘紅蓮地獄’這 個名字嗎?”   “是不是八寒地獄的第七層?聽說如果掉進‘紅蓮地獄’,會因酷寒而皮崩血 濺,就像一朵紅色蓮花一樣,因此人們叫它‘紅蓮地獄’。”   “嗯,島上的紅蓮洞是個相當寬敞的洞穴,它和下面的水蓮洞相連。”   “那麼紅蓮洞現在已經不存在了嗎?”   “明治二十六年秋天,這一帶曾經遭受強烈颱風的侵襲,刑部神社整個被埋在 土石堆中,紅蓮洞也因此消失蹤影。聽說紅蓮洞已經成為傳說中的洞穴,只留下人 口的一小部份……”   “你說的入口在什麼地方?”   “我可以帶你去,只是金田一先生,就算紅蓮洞還存在,它跟這次的事件又有 什麼關係?難道‘暹羅胎’的骨骸……”   就在這時,籐田刑警一臉慌張地跑進來,雙手撐在榻榻米上面說:“對不起, 金田一先生,請你一定要跟我走一趟……”   “籐田,又有狀況了嗎?”   金田一耕助一看到籐田刑警緊張的神色,立刻將放在桌上的信收進口袋裡,整 個人站了起來;而一旁的越智龍平也跟著起身。   “真是對不起……真帆不見了!在你的提醒下,我寸步不離地看著那個孩子, 誰知道才一轉眼那個孩子就不見了!唉……都怪我,我沒有盡到保護她的責任,要 是她發生意外的話……”   籐田刑警雙眼佈滿血絲,神情激動他說著。   金田一耕助和越智龍平登時被這個宛如晴天霹靂的消息震懾住了。   窗外的雨勢愈來愈強,彷彿預告著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即將發生…… 熾天使書城

    【第24章 真帆失蹤】                 舊事重演   由於警方准許埋葬的公文已經送達,刑部大膳決定在七月八日上午把刑部守衛 和片帆埋在刑部家族歷代祖先的墓園裡。   喪禮當天,一早便開始下著嘩啦啦的大雨,似乎連老天也在為這兩個死於非命 的父女悲泣。從入殮到出殯,所有儀式都在磯川警官、廣瀨警官,以及大批員警的 見證下完成。金田一耕助和越智龍平也都列席參加葬禮。   所有參加葬禮的人都有一種強烈的感覺——要不是有吉太郎一手包辦入殮的事 情,恐怕其他事情都無法進行得如此順利。畢竟刑部大膳年歲已大,巴御寮人和真 帆又是弱女子,根本幫不了什麼忙。   出殯時,刑部家的族人負責抬起兩個靈樞,緩緩步下刑部神社正面的石旗,旗 子上以金色和銀色的線繡上一個雙巴家徽。   走在兩具棺木後面的是兩位助祭神主、兩位巫女和巴御寮人,接著是腳步踉蹌 地走在倉敷御寮人——澄子和玉島御寮人——玉江之間的真帆。   原本在場的女性都應該穿著喪服,可是真帆來不及準備喪服,只好先在水手服 的胸前別一個喪章來充當喪服。   一連串的打擊對這位小女生來說真的太殘酷了,只見真帆在左右兩位御寮人的 攙扶下,依舊走得相當吃力,她臉上的肌肉因痙攣而變形,全身也不停地顫抖著。   走在她們身後的是刑部大膳、村長和刑部家的族人,最後才是七位神樂太夫、 越智龍平、金田一耕助。   籐田刑警在金田一耕助的提醒下,亦步亦趨地跟在真帆身旁,密切留意她的一 舉一動。   在這場喪禮中,最奇怪的是參觀喪禮的人比參加的人還要多。儘管回島上參加 祭典的島民中,已經有一部份人先搭船離去,不過大部份島民仍對這次發生的事件 深感興趣,捨不得就此離去。   此外,還有一些對故鄉懷著深厚感情的人一回到刑部島,頓時興起永留故鄉的 念頭;加上越智龍平又在島上大興土木,增加許多工作機會,因此島民們都希望等 這次事件告一段落之後,能在島上謀得工作,從此留在故鄉。   正因為如此,在喪禮進行的過程中,從刑部神社的石階到地藏平的墓園沿途都 擠滿人潮;等到送葬隊伍經過他們的身旁,他們便自動加入隊伍,緩緩地朝墓園走 去。   從刑部神社到墓園的距離並不算遠,送葬隊伍很快就抵達了。地藏平的墓園裡 搭起一個達架,蓬架下面沒有祭壇,祭壇四周插滿許多神木枝條。   祭壇旁邊還挖了兩個黑漆漆的大洞穴,吉太郎正站在洞穴旁等候送葬隊伍到達 。   所有儀式依續舉行過之後,兩具棺木被安放在洞穴的底部,並由巴御寮人像征 性地為棺木掩上一杯黃土,真帆則負責掘土、蓋棺。   喪禮結束後,金田一耕助、磯川警官和廣瀨警官三人一起下山,打算前去位於 新在家小路上的派出所偵訊三津木五郎,結果三津木五郎不合作,在問不出所以然 的情況下,磯川警官決定搭聯絡船離開刑部島。   就在磯川警官離島的當天傍晚,籐田刑警突然跑來找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先生,都是我不好,您已經提醒過我要留意真帆的一舉一動,沒想到 我還是把人給看丟了。唉!要是那個女孩出了差錯,教我怎麼向大家交代。”   從位於地藏平的越智家到刑部神社的一路上,籐田刑警不停地重複這幾句話, 一副萬念俱灰的樣子。   “對了,廣瀨主任現在還在神社嗎?”   金田一耕助一時想不起有什麼話可以安慰他,只好改變話題。   “嗯,他問了大膳先生和巴御寮人一些問題,但是仍問不出個結果。”   “那麼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真帆不見了?”   “兩個鐘頭以前……差不多五點鐘左右。”   “所以廣瀨主任去神社的時候,真帆還在嘍?”   “我不清楚。要不是主任想見真帆,我可能一直沒發現真帆不見了。”   “可是……”   金田一耕助正要開口說話時,籐田刑警突然停下腳步,盯著刑部家族的墓園, 全身不停地顫抖著。   金田一耕助不解地看著籐田刑警問:“你怎麼了?”   “啊!這……我也說不上來,只是突然感到非常害怕。唉!或許是因為接二連 三發生這些可怕的狀況,讓我的腦袋變得不靈光了。”   籐田刑警神情沮喪地搖搖頭。   “金田一先生,你剛才想對我說什麼?”   “哦,我是想間你最後一次見到真帆是什麼時候?”   “這個我也不知道。”   籐田刑警說著,心裡覺得更加難過了。   “喪禮結束後,我跟著刑部家的人一起回到刑部神社,當時真帆仍跟大伙在一 起。之後大家用過飯,各自回到休息室休息,我認為真帆也跟著大家去休息了,就 沒有留意她的舉動。”   “那時候大概是幾點鐘?”   “大概兩點左右。我們回到刑部神社時差不多一點鐘,沒多久,刑部家族的人 就從後面端出盛滿白飯的大木桶、裝著味噌湯的大鍋子,以及裝著泡菜的大碗。我 們坐在上回發生火災的地方解決這頓午飯。等我們吃完飯,已經兩點鐘了,真帆就 跟著大家回房休息。”   “然後你到五點鐘才發現真帆不見了?”   “這……金田一先生,你和廣懶主任是一塊兒從新在家來這裡的吧?”   籐田刑警不答反問。   “是的,我們在墓園下的岔路分手後,我前往地藏平。”   “這麼說來,廣瀨主任是前往刑部神社……他非常在意真帆,所以一到神社, 就說有事想問真帆,於是我們立刻進去通報,沒想到真帆已經不見了,頓時又引起 一陣騷動。”   “神社四周都沒有發現真帆的蹤影嗎?”   “是的,大家已經分頭去找,甚至連房裡的壁櫥、洗手間都派人去找過,但仍 然沒有發現她的蹤影。”   兩人說著正好來到那棵大松樹旁的街燈處。此時街燈已經亮起,斜雨在燈光的 照映下,宛如銀色的細線,看起來別有一番韻致。   只可惜金田一耕助對於三天前片帆遭遇的事件記憶猶新,他一看到這條小路, 根本來不及體會它的美就感到全身顫抖。   (雙胞胎姊妹是否連命運也相同呢?   果真如此,真帆是不是跟隨片帆的腳步去隱亡谷了?)“還好那頭兇猛的野狗 已經死了,應該可以不用擔心。”   金田一耕助想到這裡,不禁脫口說道。   “咦?金田一先生,你剛才說什麼?”   “我是說阿修已經死了,就算真帆經由這條小路下去隱亡谷,也沒有什麼好擔 心的。”   聞言,籐田刑警立刻目光詫異地問道:“您怎麼知道我心裡正在想這件事?”   金田一耕助不由得露出一排皓齒笑說:“因為我剛才也在想這件事啊!可是籐 田……”   金田一耕助突然收起臉上的笑容,神情嚴肅他說:“我們經常會認為同卵雙胞 胎擁有相同的命運,但事實並非如此。像‘錨屋’的老闆——大膳先生,他也有一 個同卵雙胞胎的哥哥——天膳,在巴御寮人的母親生下來沒多久,天膳先生就因為 意外事故身亡;反觀大膳先生卻這麼長壽,因此同卵雙胞胎不一定會有相同的命運 。”   “嗯,希望如此。”   籐田刑警說這句話時,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對了,籐田,真帆可不可能用什麼方法瞞過你的雙眼,然後搭聯絡船離開刑 部島了?”   “我也考慮過這一點,不過神社四周除了警方的人員外,還聚集大批媒體記者 ,如果她跑出去,應該會有人看見才對呀!況且今天下午只有兩點半和五點鐘有聯 絡船,您送磯川警官去碼頭時有看到真帆嗎?”   “沒有。”   “剛才我已經打電話確認過五點鐘那班聯絡船上也沒有片帆的蹤影,再來就是 八點鐘的那班,為了慎重起見,我們還是會派警員監控的。”   “籐田,她會不會躲在新在家或小磯的某個地方?”   她如果去新在家那一帶,‘錨屋’那邊和村長應該會看見,可是他們說真帆沒 有去那裡。”   “這樣啊……對了,片帆一開始就有離開刑部島的打算,因此把隨身衣物都裝 在袋子裡,那麼真帆這次的情況呢?她有沒有帶走什麼東西?”   “沒有,就是因為真帆沒有帶走任何東西,我們才覺得很奇怪。難道她是被某 人帶走?還是遭人殺害了?如果真是那樣,那麼她的屍體又被兇手藏在什麼地方呢 ?”   籐田刑警說到這裡,不禁全身顫抖起來。   以往籐田刑警並不是個想像力豐富的人,如今他卻表現得這般害怕,不禁讓金 田一耕助感到十分驚訝。   (或許今晚天候不佳,容易使人聯想起片帆殺的那個夜晚吧!)“籐田,我們 還是快點走吧!別讓廣瀨主任等太久。”                 爭奪財產   金田一耕助和籐田刑警一登上通往刑部神社的石階,立刻被大批的媒體記者團 團圍住。   “金田一先生,聽說雙胞胎中的姊姊失蹤了,不知道您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   “她是否已經遇害?”   “三津木五郎目前在看守所裡,他是這次命案的兇手嗎?”   “磯川警官為什麼突然回去岡山,是不是岡山那邊有狀況發生?”   “聽說不少人曾經在這座島上‘蒸發’,能不能請您告訴我們事情的真相?”   “是啊!這些‘蒸發’事件和這次命案究竟有沒有任何關聯?”   媒體工作人員各個使出看家本領,七嘴八舌地詢問著,目的就是為了採訪到第 一手資料。   金田一耕助根本沒想到迎接他的竟是這樣的陣仗,只好一邊喃喃自語地虛應幾 聲,一邊跟在籐田刑警的身後,快速衝進社務所裡面。   一進入社務所,只見坐在櫃台後面沙發上的廣瀨警官正一臉苦笑地抽著煙,煙 灰缸裡則堆滿了煙蒂。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金田一耕助說著,趕緊脫下身上的開襟外套擰乾。   “唉!這件案子真是棘手,要是真帆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會被廣瀨警官用右 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劃一下,苦笑著說!”   “炒就魚的!金田一先生,你說這女孩究竟會跑到什麼地方去?真是傷腦筋。 ”   “主任,你別太過悲觀,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件命案可是近幾年少見的大案 子,若是你能順利破案的話,一定會高昇的。”   “咦?金田一先生……”   廣瀨警官一聽,雙眼為之一亮。   “你的意思是這些命案有希望偵破嘍?”   事到如今,不論三津木五郎的態度多麼強硬,金田一耕助都有把握讓他開口, 因為淺井春寫給磯川警官的那封信就是解開三津木五郎心結的“王牌”。   但現在還不是公佈這件事的時機,因此金田一耕助只是微笑他說:“大家相互 幫忙、共同努力嘛!若是能在磯川警官不在的這段空檔裡宣佈破案,那麼所有功勞 不就都是你的了嗎?”   聞言,廣瀨警官半信半疑地看著金田一耕助,頃刻間,他的臉上開始露出笑容 ,一掃先前的愁苦表情。   先前他從磯川警官的口中得知,金田一耕助這個人就算脅助警方辦案也絕對不 會邀功,而且只要有他的幫助,任何難以偵辦的案子都會迎刃而解。   (如果事實真如警官所說,那麼一切就可以放心了。)“警官這回也做得太絕 了,他竟然選擇在這麼緊急的時刻離開刑部島,我想不透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非要 他趕回岡山去不可?”   “這,一點警官不是說過了嗎?除了荒木清吉之外,還有一個表演玩偶的師傅 也在這座島上‘蒸發’了,因此他這次趕回岡山,就是想瞭解警方當年是否曾經在 島上發出搜索令……”   “可是那麼多年前的人口矢蹤案,難道也跟這次的命案有關係?”   “不能說絕對沒有,畢竟這些案件都是在刑部島上發生的。”   “好吧!就算那次的人口失蹤案和這次的命案有關,它們又是怎麼牽扯在一塊 兒的呢?唉!我這個人就是這裡不靈光,很難理解這個部份。”   刑警苦笑地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一對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   “金田一先生,你最擅長推理,能否告訴我它們之間的關聯性?”   “很抱歉,雖然我心裡已經有底,但有些事情仍需要進一步求證,所以目前還 不到發表的時機,請你多包涵。對了,磯川警官去岡山之前曾說過請你調查一下‘ 錨屋’的經濟狀況,現在有結果了嗎?”   不知道“經濟狀況”這四個字讓廣瀨警官聯想到什麼,只見他突然將身子挨近 金田一耕助,低聲說道:“你知道嗎?昨天晚上我們把三津木五郎帶走之後,聽說 神社裡發生一起不小的爭執。”   “哦?是什麼樣的爭執?”   “就是倉敷御寮人——澄子和玉島御寮人——玉江要求分財產,唉!她們和守 衛先生之間的關係根本於法無據,她們卻大言不慚地提出這種要求。等她們打開守 衛先生留下的盒子一看,才知道他根本沒有財產,所有的財產都在巴御寮人的名下 。”   “啊!真的嗎?”   金田一耕助還是頭一回聽說這件事,不禁發出一聲驚歎。   “是的,聽說刑部神社裡的所有財產都歸巴御寮人所有,守衛先生兩個小老婆 和他的女兒都沒份,雖然那把黃金神箭表面上由守衛先生代表刑部神社接受越智先 生的敬贈,但實際上仍是巴御寮人名下的財產。”   “那麼,巴御寮人對這件事有沒有表示意見?她會分家產給澄子夫人和玉江夫 人嗎?”   “別傻了!那個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燈,想叫她從口袋裡拿錢出來,除非太陽打 西邊出來。她說‘我恨你們兩個恨得要命,怎麼可能把財產分給你們呢?再說,你 們有什麼理由叫我把家產分一部份出來?我看你們最好立刻滾出去,別在這裡礙手 礙腳的!’”倉敷的澄子夫人還算是個識趣的女人,一見到這種情況,便沒有再多 說話;可是玉島的玉江夫人就不是那麼好打發的,她一聽巴御寮人把話說得這麼難 聽,當場就跟巴御寮人翻臉,結果她們兩人越吵越兇,眼看著就要打起來,弄得刑 部家的族人全部嚇呆了。   “這也難怪,對倉敷、玉島兩位御寮人來說,這可是與自己切身相關的大事, 誰都想為自己多爭取一些。結果怎麼樣呢?”   “當時刑部家的族人把她們拉開,事情就這麼不了了之。不過今天喪禮一結束 ,她們又吵了起來,後來在‘錨屋’老闆出面調解的情況下,才稍微平息這場爭奪 財產的風波。聽刑部族人說,最後是由大膳先生自掏腰包,拿出一些補償費,才把 玉江夫人安撫下來。可是由於守衛先生時常在外面亂花錢,弄得大膳先生近來手頭 上也不像往年寬裕,要拿出這筆錢還真有些勉強呢!大家都說因為巴御寮人以前犯 過錯,使大膳先生沒有立場指責守衛先生,才會讓事情走到這步田地。唉……人真 是不能走錯一步路,一步錯,步步錯呀!”   金田一耕助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經過一陣沉默之後,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開口說道:“真帆失蹤時身上穿什麼 樣的衣服,喪禮結束後她有換過衣服嗎?”   “沒有。那孩子今年春天才從高中畢業,現在發生這麼一樁兇殺案,根本來不 及做喪服,因此只在高中制服的胸前別上一枚喪章作為喪服。巴御寮人說,她應該 是穿著那套制服失蹤的。”   “真帆沒有帶什麼東西走吧?”   “是的。照這樣看來,她應該不會走遠,不過為了慎重起見,我們已經派人到 小磯的碼頭查詢了。”   “嗯,這件事情剛才籐田刑警已經告訴過我。”   “對了,金田一先生!”   廣瀨警官笑著說:“籐田在發現真帆不見的時候,還說了一件怪事呢!”   “什麼怪事?”   “主任,你別提那件事啊!”   籐田刑警急得滿臉通紅,不斷揮手示意廣瀨警官別說出來。   “我腦筋不靈光,才會想出那麼離譜的地點來,要是這裡有地洞,我真想立刻 鑽進去。”   “快別這麼說,我可以說出來給金田一先生當作參考嘛!金田一先生,籐田說 真帆會不會藏在今天早上入土的兩具棺木中的其中一個。”   金田一耕助聽了,頓時顯得相當吃驚。   “可是當時真帆不是站在棺木旁邊嗎?我還看見她掘土覆蓋在兩具棺木上呢! ”   “是啊!我也看見了,不過籐田擔心兇手會不會把棺木挖出來,然後把真帆埋 進去了?現在刑部島上最安全的藏屍地點,就是那座墓園。金田一先生你認為呢? ”   金田一耕助還來不及回答,籐田刑警立刻接口說:“由於接二連三發生幾樁意 想不到的狀況,我才會有這樣的想法。不知道金田一先生有什麼看法?你會不會認 為我的想法很荒唐?”   金田一耕助沒有立刻答腔,只是雙唇緊閉,雙拳放在膝蓋上,眼神茫然地望向 前方,陷入沉思中。                  掘墳   當天晚上過了十二點,警方仍遍尋不著真帆的蹤影。   聚集在刑部神社內的媒體人員漸漸等得不耐煩,又看見籐田刑警急忙外出辦事 ,不禁揣測道:“喂!警方出動的人員越來越多了。”   “是啊!不過事情好像還是沒有進展。”   “嗯,看樣子警方依然沒有真帆的消息。”   就在大伙你一言、我一語的時候,突然聽見有人大叫道:“喂!你們快看哪! 墓園那一帶的天空就像白晝一般明亮,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是啊!今天早上不是才埋下兩具棺木嗎?難道墓園那邊又出了什麼狀況?”   “可是,那麼強烈的夜間照明設備是從哪兒弄來的?”   “你真笨哪!高爾夫球場旁邊的飯店現在不是正在日夜趕工嗎?找想那座照明 設備一定是從那裡調過來用的。”   “看來這一定是金田一先生的主意,只有他才能跟越智先生借到這種東西。”   “嗯。不過大半夜的,他們究竟在墓園裡做什麼?”   媒體記者正在猜測之際,剛才離開刑部神社的籐田刑警又跑回來了,於是所有 人像是看見獵物的餓虎般,立刻圍上前去,準備好好盤問一番。   幸好籐田刑警機警,他很快地從人群中撥出一條通路,衝進社務所裡。   社務所裡除了廣瀨警官和金田一耕助之外,還有刑部大膳、村長、巴御寮人和 另外兩位御寮人——澄子、玉江,不過這三位御寮人臉上都露出生氣的表情,彼此 瞪著眼,嘴唇不停地顫抖著。   “挖墓?你們怎麼可以這樣胡搞!”   或許因為上了年紀,再加上最近接二連三發生兇殺案的關係,向來堅強的刑部 大膳如今看起來憔悴許多,眼眶四周也浮現黑眼圈。   “就是說嘛!真帆怎麼可能被埋在棺木裡?”   村長——刑部辰馬趾高氣昂他說道。   一旁的澄子聽到這種說法,氣嘟嘟他說:“是啊!這世上怎麼可能會有如此可 笑的事?當兩具棺木下葬的時候,真帆一直和我在一塊兒,後來我們還一起回來呢 !”   “這一點我們非常清楚。可是,現在整座島都翻遍了,就是找不到真帆的影子 ,所以我們才會想到去那裡找一找。”   身穿雨帽、雨衣的廣瀨警官已經下定決心要這麼做,所以不管誰出面都阻止不 了他的決定。至於站在他旁邊的金田一耕助則是一副剛睡醒、無所事事的模樣。   “挖墓這種事情不是兒戲,你們有什麼權利……不,我是說你們有什麼資格這 麼做?”   村長還是一副自恃甚高的樣子。   “你放心,我一定會負起全部的責任,現在的問題是各位要不要幫我們作見證 ?如果各位願意配合,我們當然非常感激;若是各位不願意這麼做,我們也只好說 聲抱歉了。”   廣瀨警官的神情顯得相當嚴肅。   刑部大膳聞言,只得看著金田一耕助說。   “金田一先生,你的意見呢?你也贊成他們這麼做嗎?”   “其實我並沒有任何權利表示贊成或不讚成,只是正如廣瀨主任剛才所說,現 在整座島上只有墓園沒有搜尋過。”   “金田一先生,你是說真帆被活埋在墓園裡嘍?”   “我想她應該不是被活埋,因為墓園裡雖然很冷清,可是旁邊就是道路,若是 發生什麼狀況,來往的路人都會聽到聲音才對。”   “你是說真帆先被殺害,然後才遭到掩埋?”   “總之,一切還是由搜查小組來調查比較恰當,我不方便多說什麼。”   金田一耕助並沒有正面回應刑部大膳的問題,只是很委婉地勸他接受警方的決 定。   最後,在刑部大膳的點頭許可下,現場五位刑部家族的人員立刻展開協議,決 定五個人全部出席做見證人。   刑部大膳並鼓勵三位御寮人跟大伙一起去,他擔心若是單獨留她們三人在這裡 ,只怕過不了多久又會起爭執。   “好的,警方已經準備齊全,你們隨後趕到就可以了。金田一先生、籐田,我 們先走吧!”   一行人在廣瀨警官的催促下,正要離開社務所的時候……   “啊!請等一等。”   村長突然從後面叫住他們。   “你們挖墓總需要幫手吧!巴御寮人,阿吉現在在神社裡嗎?”   “是的,他應該在老地方。”   金田一耕助知道巴御寮人說的“老地方”應該就是那間“倉庫”。   “村長,你不用擔心,我們已經請越智先生聘請的工人們去幫忙了。”   “不,廣瀨主任,我看還是叫吉太郎去幫忙挖墓吧!畢竟……”   金田一耕助邊說邊低頭看一下手錶,只見時針指在九日凌晨一點鐘。   “吉太郎是昨天負責下葬的人員,我想還是找他一塊兒處理比較好。”   “好的,既然如此,就請他一起過去吧!”   三人一離開社務所,立刻受到媒體採訪人員的包圍。   “各位先生、小姐,我們此刻要去墓園,你們有興趣的話,不妨跟我們一塊兒 去。”   於是包圍住他們三人的媒體採訪人員立刻決定冒雨和警方一同去地藏平的墓園 。   墓園裡已經架設好三具大型的夜間照明設備,照得整個墓園通天大亮。   此外,墓園裡還有幾名應越智龍平的要求而穿著雨具來幫忙的工作人員,他們 手裡都拿著鏟子和十字鍬,靜待警方發佈命令。   大雨毫不留情地灑在每個人的頭上,人群中並未見到越智龍平的人影。   “金田一先生,我們現在就開始挖吧!”   “不,基於禮貌我們應該等刑部家族的人員到齊之後再進行挖掘工作,而且我 們最好請吉太郎先動上。”   金田一耕助非常在意吉太郎是否在場。   不久,吉太郎和刑部大膳、村長,以及三位御寮人一起趕來墓園。他今天照例 穿著皮質的連身工作服和一雙長靴,肩上扛著一把大型的鏟子,臉上依舊面無表情 。   等吉太郎挖開兩塊墓碑後,其餘工作人員開始動手挖掘昨天剛下葬的兩具棺木 。眼看著兩處墓穴越挖越大,在場每一個人的情緒也越來越激動。   負責照相的工作人員已經選好角度,準備拍下棺木出土後決定性的一幕。如果 待會兒真帆的屍體果真浮現在眾人面前的話,那麼這張照片一定非常有價值。   在這一群人當中,情緒最激動的莫過於籐田刑警,因為他的推測將在下一秒鐘 有具體的結果;為了能早點獲得證實,他忍不住開始加入挖掘墳墓的工作。   過了一會兒,墓穴中隱約出現兩具棺木的輪廓,每個人的情緒都已經接近沸騰 的邊緣,全部聚精會神地看著這兩具棺木,根本沒有人注意到金田一耕助早就不知 上哪兒去了——除了廣瀨警官。   金田一耕助此刻正在越智龍平的帶領下,朝千疊敷的方向走去。   越智龍平穿著合身的雨具,頭上戴了一頂黑色的皮帽。   “金田一先生,請往這邊走。”   金田一耕助點點頭,跟在越智龍平身後彎過刑部神社石牆的轉角,那裡有一面 長滿青苔的石牆,牆腳下還有一個可容一人彎腰走進的凹洞,裡面也有一個像水蓮 洞裡面的五輪塔。   越智龍平先進入凹洞中,金田一耕助則撩起衣角跟在他的身後走進去。   只見五輪塔的後面有一個空洞,在手電筒燈光的照射下,金田一耕助可以清楚 看到那裡是一個大約四疊半的洞穴;最特別的是,洞壁、洞頂和地面上都佈滿一種 不知名的小石子,在燈光的照耀下,這些小石子就像天上的星星般一閃一閃的。   “以前我們把這裡叫做‘星光大殿’。”   聽了越智龍平的描述後,金田一耕助不禁笑著說:“原來如此。年輕時候的你 模仿鳥的叫聲召喚巴御寮人,然後兩人就在這裡溫存?”   聞言,越智龍平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金田一先生,你就別再糗我了。說真的,我可是很佩服你呢!”   “哦?這話怎麼說?”   “你將大家的注意力引到墓園上,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夜探‘紅蓮洞’。”   “這也是籐田刑警給我的靈感。”   “我不懂,你是說……”   “我從他的假設中得到靈感,才決定將大家引到墓園去,然後私下展開調查工 作。這正是魔術師慣用的技巧啊!”   “金田一先生,你一開始就不相信真帆被埋在墓園裡嘍?”   “當然。現在我更加確信真帆一定不在墓園。”   “為什麼?”   金田一耕助把手電筒往地上一照,說:“你看這個東西……”   接著,他彎腰從地上撿起用黑色緞帶做成的喪章。   “這是真帆的東西。由於真帆沒有喪服,所以今天出殯時,她特別在胸前別上 這枚喪章代替喪服,你不記得了嗎?” 熾天使書城

    【第25章 探訪紅蓮洞】                 發現入口   之前說“星光大殿”是個大約四疊半的洞穴,它是由花崗巖龜裂形成的空間, 所以洞穴裡都是直線的線條,而洞壁、地面和洞頂的傾斜角度都相當大。洞頂上的 雲母石就像天上的星星眨呀眨的,看起美極了。   越智龍平看了一眼金田一耕助從地上撿起來的喪章說:“金田一先生,這麼看 來,真帆真的來過這裡嘍?”   “也只能這麼推測了。我想,她說不定是經由這裡進入紅蓮洞中,卻在黑暗中 迷路而走不出來。”   “經你這麼一說,我突然想起小時候曾聽過一則關於紅蓮洞的傳說……聽說紅 蓮洞裡面相當複雜,一旦走進去就很容易迷失方向。”   “嗯,所以真帆一定是在裡面迷路了,我們還是快點尋找入口吧!”   兩人靜靜地在洞穴裡傾聽,試圖找尋入口,不過找了好久,他們仍舊只聽到雨 聲。   “越智先生,要是現在挖墓的人發現我不見了,說不定會追到這裡來呢!所以 我們一定要在他們趕來之前找到紅蓮洞的入口。”   越智龍平立刻點點頭,更加努力地尋找著。   此刻金田一耕助非常緊張,一顆心七上八下地急速跳動著。   “咦?越智先生,請你幫我拿一下手電筒,照向這裡。”   “金田一先生,怎麼了?”   “你看一下這個。”   金田一耕助指給越智龍平看的地方是洞穴後面牆壁的中央。   雖然在手電筒的照射下,壁面上沒有什麼異樣,但是金田一耕助隊開襟外套裡 拿出一個打火機,沿著龜裂處伸過去,到了距離壁面五十公分左右的水平龜裂處, 火焰卻突然變得很旺盛。   “金田一先生!”   越智龍平手中的手電筒因身體不由自主地痙孿而晃動了一下。   “看來這裡的空氣是對流的,我們再仔細檢查一下。”   金田一耕助手拿打火機沿著龜裂處走,最後找到一個略呈拱形的裂縫。   “金田一先生,難道這裡就是入口?”   越智龍平聲音沙啞地問道。   在手電筒燈光的照映下,他的臉部由於過度緊張而緊繃著,眼裡像是隨時會冒 出火焰一般。   “應該是吧!我們來推推看,既然像真帆這樣柔弱的女孩子都可以打得開,應 該不會很重才對。”   不過想像與事實之間畢竟有一段差距。他們兩人努力了一會兒,矗立在眼前的 壁面依舊紋絲不動。   “越智先生,這扇門還真重呢!真帆是怎麼打開的?”   “我也不明白。”   越智龍平用肩膀頂住那面花崗巖石壁,金田一耕助則用雙手使勁推著,好不容 易石壁才微微向右後方移動一些。   兩人喘了一口氣之後,又繼續往前推動。   最後,這扇花崗巖石門被他們兩人打開了,一道冷風從伸手不見五指的洞穴裡 撲過來。   金田一耕助不由得打了兩、三個冷顫。   “哦,好冷呀!”   金田一耕助今天只穿了一件開襟外套。   “金田一先生,你還好吧?”   “還好。對了,越智先生,你看一下這裡。”   金田一耕助從越智龍平手中拿回手電筒,照一下洞穴的內側,只見那裡比“星 光大殿”的地面低了五公分左右,不過花崗巖地面非常平坦,周圍還有一個四分之 一圓的溝槽,一看就知道是人工挖掘出來的。   金田一耕助趴在地面上,伸手觸摸花崗巖石門的下面。   “越智先生,你摸摸看,這扇門的下面好像裝了三個金屬製的小輪子呢!”   越智龍平依言伸手一摸,果然如金田一耕助所說,不禁一臉驚愕地問道:“這 裝置是誰做的?”   “嗯,有人發現這面牆壁會動,而且還知道紅蓮洞就在裡面……只是這扇石門 並不是那麼容易打開,所以那個人才會在這扇門的下面裝了三個金屬製的小輪子, 以便能輕易打開這扇門。越智先生,我們進去看看吧!”   “嗯。”   越智龍平回答的語氣十分堅定。   於是兩人用手電筒照了照洞穴內部,只見巖石後面有一個縱向下陷的凹洞,凹 洞深約兩公尺,大到足以吞噬一個人。   金田一耕助和越智龍平不禁面面相覷。   “越智先生,我們要怎麼處置這扇門呢?就這麼開著?還是先把它關起來?”   “當然應該把它關起來呀!如果就這麼開著,說不定會被人發現。”   “好的。”   (關上這扇石門不費什麼力氣,可是,真帆究竟是怎麼打開它的?)金田一耕 助感到百思不解。   “金田一先生,我先下去嘍!”   越智龍平指著縱向下陷的凹洞說。   “好,我先在上面用手電筒幫你照著。”   “麻煩你了。”   越智龍平先將手上的黑色包包扔下去,然後深呼吸了一口氣,雙手攀著崖壁一 步一步往下走。   很快的,凹洞下面傳來越智龍平的聲音:“喂!”   “越智先生,你怎麼啦?”   “沒什麼,請等一下。”   越智龍平用手電筒檢查一下先前攀爬下來的岸壁之後,又說:“金田一先生, 你也快點下來,這裡不太難走。”   “好的,我這就下來。”   如同越智龍平扔下黑色包包一樣,金田一耕助先將開襟外套脫下來朝洞穴扔下 去,然後攀著崖壁往下走。   唯一麻煩的是,金田一耕助身上的和服實在非常礙手礙腳,等他好不容易到達 地面時,身上的和服早就被崖壁刮破兩、三個洞了。   “金田一先生,你看這個。”   “那是什麼?”   “掛在崖壁上的一塊布條……難道是真帆身上穿的水手服嗎?”   越智龍平說話的聲音有些顫抖。   金田一耕助接過來一看,果然是水手服的一角。   “嗯,的確是真帆的衣服。”   剎那間,金田一耕助的喉嚨像是被東西哽住似的。   在手申筒燈光的照射下,他們彼此互看一眼,眼眸中霎時佈滿陰影。   “由此看來,真帆果真潛進這個洞穴了。”   “可是越智先生,有一點我始終不明白。”   “關於什麼呢?”   “根據我的推測,真帆以前應該不知道這裡有一個洞穴才對,她頂多知道‘星 光大殿’的事而已。”   “應該是吧!”   “那麼……會不然是因為最近發生的這些案件,她才開始對這個地方感到懷疑 ,因此昨天趁大家忙著下葬的時候,一個人偷偷跑到這裡來,而且在她來到這裡的 途中,都沒有被待在神社裡的警員和媒體記者看見?”   “有可能。她只要從神社後面的石階往下走,就可以來到拜祭五輪塔的壁籠旁 邊了。”   “嗯,即使真帆潛入‘星光大殿’,她又是怎麼發現那扇石門的呢?就算她非 常幸運地發現那裡有一扇石門,像她這樣一位柔弱女子,又如何能打開石門?”   “這……金田一先生,你的意思是有人帶真帆來這裡?”   “不,我擔心的是,真帆會不會掉入對方的圈套裡而不自知。”   “你說的圈套是……”   “我想,真帆來這裡的時候,石門說不定就是開著的,目的就是想引誘別人掉 入圈套裡,不過……”   “不過什麼?”   “打開這扇石門的人想引誘的對像,說不定不是真帆,也不是我,而是你!這 個人早就知道你將和我進入這個洞穴裡探查,因此事先把門打開,沒想到卻被真帆 搶先一步進入洞穴裡,還把洞穴的人口關了起來。”   “那麼……金田一先生,你打算怎麼處理這個情況?難道我們就比打道回府? ”   “不,我們不可以這麼做。既然真帆人在這裡,無論如何我們都要救她出去。 ”   “可是對方是故意引誘我們進洞,就有可能會在洞穴中襲擊我們,在這種情況 下,我們的處境不是十分危險嗎?更何況對方相當瞭解洞穴裡的地形,而我們兩個 卻對洞穴一無所悉!”   “是呀!要是我能早一步想到這點就好了。”   金田一耕助此時顯得非常懊惱。   “沒關係,金田一先生……”   越智龍平微微一笑,說道:“我並不是膽小之輩,事實上,在答應帶你進來這 裡之前,我就明白自己肯定會經歷一場冒險,所以你看,我還準備了這個東西。”   只見越智龍平從黑色皮衣的內袋中取出一把小型手鎗。   “雖然帶著武器未必安全,但是既然要潛入危險的洞穴裡,我們包只能盡人事 、聽天命了。不過你放心,非到萬不得已,我不會輕易干槍的。”   置身在這樣的環境下,金田一耕助也只能苦笑以對。   越智龍平把小型手鎗收進衣服的內袋後,便彎身打開剛才扔下來的那個袋子, 並從裡面拿出一根棍子,棍子上還纏著許多白線。   “這是什麼東西?”   “小時候我就聽說這裡面的通道非常複雜,為了不在裡面迷路,我特別跟建築 工地借來這樣東西。”   接著,越智龍平從袋子裡取出一把榔頭,將木棍敲進崖壁的一角,然後抓起白 線的一端,木棍隨即發出嘩嘩的聲響,不一會兒,白線被拉出數公尺來。   “金田一先生,我們走吧!只要抓著這根白線,就不必擔心會迷路。”   金田一耕助沒料到越智龍平竟設想得這麼周到,不禁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就這樣,兩人一起走進未知的黑暗世界……                 三具骨骸   這個洞穴是由花崗巖的斷層與斷層之間許多尖銳的縫隙形成的,因此有的地方 可以讓兩個人並肩通過,有的地方卻又窄得只能讓一個人爬過去:更奇妙的是,有 些地方還會岔成兩條小路,令人摸不清該往哪裡走才好。   面對這麼複雜的地形,他們唯一可以依賴的就是越智龍平事先準備好的白線。   若是沒有這條白線,他們兩人一定會在洞穴裡迷失方向。   “這裡的地形真的相當複雜呢!”   金田一耕助喃喃自語道。   “是呀!簡直超乎我的想像,不過我還是抱著希望。”   “什麼意思?”   “雖然現在我們的四周漆黑一片,但是你看那裡……”   越智龍平指著紅蓮洞的入口,繼續說:“那個人既然在入口的石門上裝設那種 機關,就表示他應該時常來這裡;如果他常常進入這個洞穴,我相信這裡的地形不 至於太複雜或危險,只要我們能夠沉住氣,相信一定能找到目的地。”   聞言,金田一耕助的心中頓時湧現莫大的勇氣。   (或許正因為越智龍平天性樂觀,才能在人生地不熟的異鄉闖出今天這番成就 ,實在教人不得不佩服。)“不管怎麼說,這個洞穴還真是相當寬廣呢!我們已經 進來很長一段時間了,卻還沒有走到它的盡頭。”   “金田一先生,我希望這個洞穴越大越好,要是真像傳說中那樣,這裡還接到 下面的水蓮洞的話,不知該有多好。”   “為什麼?”   “因為等這些事件結束之後,這裡就可以發展成絕佳的觀光勝地。”   “都到了這個節骨眼兒,你還在想怎麼賺錢啊!”   “當然,你一定會認為我是個眼裡只有錢的男人吧!哈哈……”   愈往前走,越智龍平的膽子就愈大,態度也愈穩健。   當他捧腹大笑的時候,整得洞穴裡都是他的回音。   越智龍平一邊笑,一邊用榔頭敲了敲四周的牆壁和洞頂。   “你看,這個洞穴全是山花崗巖組成,不會有崩塌的危險,對進來參觀的遊客 而言很安全。”   說到這兒,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禁問道。   “金田一先生,你會不會覺得很冷?裡面的氣溫好像下降了不少。”   “是啊!跟入口處的‘星光大殿’相比,這裡更接近地心,所以從剛才起,我 就感到冷得不得了。”   “八寒地獄的第七層叫做‘紅蓮地獄’,我想‘紅蓮洞’的名稱就是由此而來 ,意思是指洞裡相當寒冷吧!”   正如越智龍平所說,愈潛入地底,溫度就降得愈快,金田一耕助和越智龍平雞 皮疙瘩直起,嘴唇也變成紫色,兩人呼出的氣息都凍成白霧。   “不知道真帆怎麼樣了?她大概迷路了,加上這裡的氣溫這麼夭,說不定會凍 死在這裡。”   “是啊!只穿一件水手服,一定會感到相當寒冷,何況她先前又只吃了一頓中 餐……”   金田一耕助搖頭歎息道。   “一頓晚餐沒吃還不至於會餓死人,金田一先生,我們叫叫看有沒有人會回應 。”   “嗯,既然都已經來到這裡,外面應該聽不見我們的聲音,你就放心地大叫吧 !”   “好的。”   於是越智龍平深吸一口氣,對著漆黑的前方大叫一聲:“真帆!”   這個肺活量十足的喊叫聲傳出去之後,只聽見洞裡傳回兩、三次回音,但仍沒 有聽見真帆的求救聲。   越智龍平不死心,繼續向前走了兩、三步,再次放聲大叫道:“真帆,你在什 麼地方,如果你在洞裡的話,就快點回我們一聲啊!真帆!真帆……”   他一邊呼喊真帆的名字,一邊在黑暗中繼續前進。   過了半晌,遠處終於傳來一聲微弱的回應:“救命啊……”   這是年輕女孩所發出的聲音。   “是真帆!”   金田一耕助和越智龍平面面相覷,心中感到無限的鼓舞。   越智龍平又深吸了一口氣,高聲叫道:“真帆,你在什麼地方?”   這是多麼愚蠢的問題啊!真帆現在怎麼會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呢?   因此,遠處傳來的聲音依舊只是微弱的聲音:“救命啊……”   “真帆!”   “救命啊……”   “真帆!”   金田一耕助和越智龍平只好藉著聲音來辨別方向,不斷地往前方走去。   “救救我啊……”   “真帆!”   雙方的聲音越來越接近,最後只相距兩、三公尺左右,可是真帆仍未出現在手 電筒的燈光中,金田一耕助不禁感到背脊一陣發涼。   (真帆既然會潛入這個洞穴裡,就一定會準備手電筒等照明工具,可是為什麼 我完全看不見來自她那邊的燈光呢?)金田一耕助心中這個疑問很快就有了答案。   “真帆!”   “快來救我呀……”   真帆的聲音聽起來相當膽怯,而且像是在哭泣……   “我是金田一耕助,越智先生也在這裡。你究竟在什麼地方?”   “我在這裡……”   “你說的‘這裡’是什麼地方?”   “這裡就是這裡嘛!就是在洞穴裡面啊……”   真帆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金田一耕助卻是一頭霧水。   (聲音明明就在附近,為什麼會看不見她的人影?)金田一耕助想了一會兒, 突然恍然大悟。   (真帆和我們可能在不同的洞穴裡,而且中間還隔二道堅硬的花崗巖巖壁,我 們當然看不到她的手電筒燈光了。   不過,為什麼她的聲音聽起來那麼接近呢?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這裡有一 個可以讓聲音互傳的空間嗎?)金田一耕助一邊想,一邊藉手電筒的燈光檢視洞穴 內部。   只見洞穴的頂端有一個由花崗巖形成的凹洞,洞頂高達四、五公尺,就像是一 個大碗覆蓋在頭頂上一般,而且洞頂旁邊好像有一個可以通向隔壁洞穴的空間。   “真帆,你有沒有帶手電筒?”   “有,我有手電筒。”   “那麼你用手電筒照一下旁邊的洞頂。越智先生,我們先關掉手電筒吧!”   不一會兒,一道亮光映在漆黑的洞頂上,巖壁中間果然有一個可以容一個人爬 過去的空間。   “金田一先生,請你拿著這把手電筒和這條白線,在下面用手電筒照著上面的 巖壁,我試著爬過去看看。”   “好的。”   說完越智龍平便沿著巖壁開始攀爬。   幸好這塊花崗巖的巖壁上有許多縱橫交錯的龜裂痕跡可以讓人攀附,越智龍平 沒一會兒便爬到頂部了。   “真帆,拿手電筒照這邊。”   真帆依言用手電筒往上照,只見越智龍平上半身的影子映在洞頂上面。   他觀察對面的洞穴好一會兒才說:“金田一先生,要爬過那個洞穴應該沒問題 。”   “怎麼說?”   “那邊巖壁的底部寬廣傾斜,對真帆來說,爬上來並不困難。”   說完,越智龍平的身影便消失在對面的洞穴裡沒多久,真帆的臉便出現在巖壁 的上方,她呼出的氣息在金田一耕助手電筒的照射下,都成了白色的霧氣。   “真帆,你還好嗎?”   “嗯,我很好。金田一先生,謝謝你。”   “真帆,你可以一個人下去嗎?”   越智龍平的聲音從隔壁洞穴傳來,他似乎正在下面支持著真帆的重量。   真帆目測過這邊巖壁的傾斜度之後,回道:“沒問題,我這就下去。”   沒一會兒工夫,真帆便下到洞穴的底部,接著越智龍平也回到原來的洞穴。   對真帆來說,這場小小的冒險雖然已經告一段落,但置身在氣溫奇低的洞穴裡 ,仍然令她感到寒冷不堪。   “真可憐,你一定凍壞了吧?”   即使金田一耕助把自己的外套披在真帆身上,她還是冷得直打哆嗦。   “你一定是餓了,所以才會覺得這麼冷。來,吃點東西。”   越智龍平真是設想周到,只見他從黑色皮包裡拿出一個三明治。   “叔叔,謝謝你,可是我並不很餓,只覺得好害怕、好害怕……”   “對了,真帆,我問你,入口處的那扇石門是你打開的,還是本來就開著的? ”   “我一進來就是開著的。”   “那麼石門是你關上的嗎?”   “是的。因為我不希望讓別人知道我跑到這裡來,所以一進來就把石門關上了 。”   金田一耕助和越智龍平交換了一個眼神,心中更相信這一定是個陷阱。   可是真帆一點都不以為意。   “其實那扇門之所以會開著,是因為有人比我早一步進入洞裡,而且對方到現 在都還在洞裡,所以我才會覺得很害怕。”   真帆一邊說,一邊發抖地吃下越智龍平為她準備的三明治。   “什麼?你說有人比你早一步進入洞裡?”   “是的。”   “那個人是誰?”   “我不知道,因為洞裡很黑,我只能隱約聽見對方的腳步聲和說話的聲音,看 不見他們的長相。”   “你說你聽見對方說話的聲音,這表示來的人不止一個嘍?”   “是的,大約有兩個人。”   “兩個人?是男的還是女的?”   “當然是男的。”   聞言,金田一耕助和越智龍平不禁又看著對方。   “金田一先生,你想到什麼了?島上有誰會潛入這個洞穴呢?”   金田一耕助當然不知道這兩個男人是誰,他只好苦著臉問真帆:“真帆,這兩 個男人有沒有害你的意思?”   “不知道,我只是覺得很可怕,所以才拚命地想逃走。”   的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洞穴裡遇見兩個身分不明的男人,當然會讓年紀輕輕 的真帆嚇得魂不附體,難怪她會想趕緊逃出洞穴。   “不過……真帆,你剛才拚命喊救命,難道不怕那兩個男人追上來嗎?”   “他們或許會追上來,可是我已經不怕了,因為現在有金田一先生和叔叔保護 我呀!”   這時,金田一耕助突然低喊一聲:“越智先生、真帆,快點把手電筒失掉。”   三人一關掉手電筒,漆黑的洞穴中立刻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而且聲音是從剛 才真帆爬過來的那個方向傳來的。   由於對方說話的聲音很低,只能隱約聽出是兩個男人在說話,卻聽不出他們在 說些什麼。   不久,那兩個男人來到隔壁洞穴的牆邊,說話聲因而變得清晰不少。   金田一耕助好不容易聽出其中一人叫了一聲:“哥哥”,嘴角不禁露出一抹放 心的笑容。   (原來是阿誠、阿勇這兩兄弟!   如果是他們,就沒什麼好訝異的了,這兩兄弟本來就是到這裡尋找父親的蹤影 ……)“喂!對面是阿誠和阿勇嗎?”   金田一耕助這句話一說出口,隔壁洞穴的人突然停止交談,於是他只好再度喊 道:“別擔心,我是金田一耕助,越智龍平先生也在這裡。”   “啊!是金田一先生……”   阿誠的聲音裡充滿喜悅。   “我們迷路了,正在發愁呢!金田一先生,你們現在在哪裡?”   “你們先關掉手中的手電筒,然後順著我們的聲音抬頭往上看。越智先生、真 帆!”   在金田一耕助的提示下,三人一起打開手電筒照著洞頂上方,下一秒鐘,石牆 的另一邊立刻傳來一陣歡呼聲。   “金田一先生,看來這兩個洞穴是相連的。”   “是的,剛才真帆也是從上面那個洞爬過來的,現在你們也照做吧!”   “好的。阿勇,我們走。”   “嗯。”   沒一會兒,阿誠便跟在阿勇的身後爬到金田一耕助他們所在的洞穴。由於兩兄 弟只穿著運動衣和運動褲,根本無法御寒,他們的嘴唇已經凍得發紫,一副可憐兮 兮的樣子。   儘管如此,阿勇仍一臉高興他說:“大哥、大哥,這裡就是我們剛才經過的路 那!你看,這裡還有我剛才留下的記號。”   金田一耕助順著阿勇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在花崗巖壁的一端,有一個用五寸 釘刻劃出來的記號。   “你們畫下這個記號,是不想在回程的路上迷路嗎?”   “是啊!”   “可是為什麼你們還是迷路了?”   “都是因為她啦!”   阿誠詣著真帆說:“我們聽到有人在洞穴裡走路的聲音,便慌忙躲起來,後來 就忘記畫下記號了。”   “唉!真是難為你們了。老實說,這裡面的通道確實相當複雜。”   越智龍平點點頭說。   “對了,你們找到在這座島上‘蒸發’的令尊了嗎?”   阿誠和阿勇聽了,彼此互看一眼。   過了半晌,阿誠終於下定決心他說道:“嗯,我們找到了。阿勇,讓金田一先 生看看吧!”   “好的,大哥。不過,我們的父親真的很可憐……”   阿勇臉色慘白,哽嚥他說著。   金田一耕助看了越智龍平一眼,心想這兩兄弟一定發現了什麼異狀。   “阿勇,那個地方離這裡很遠嗎?”   “不知道。先前我們找得太專心了,已經忘記路程的遠近。”   “既然如此,那就先填飽肚子再說,我猜你們大概也只吃過昨天的午飯吧!”   從這裡又反映出越智龍平細心的一面。   隨後阿誠和阿勇一邊吃著越智龍平準備好的三明治,一邊問道:“金田一先生 ,現在是幾點鐘?我的表現在是兩點半。”   “我的表是兩點三十五分,所以現在應該是七月九日凌晨兩點三十五分。對了 ,你們是什麼時候進入這個洞穴的?”   “八日下午兩點左右。這麼說來,我們只不過在洞裡待了十二個鐘頭而已,可 是感覺上好像已經在這裡侍了一年似的。”   對這兩個年輕人來說,在黑暗中迷失了十二個鐘頭,的確是相當漫長的一段時 間,難怪他們會感覺自己像在裡面待了一年。   當阿誠和阿勇的肚子填進一點東西後,臉色已經不像先前那麼慘白。   阿誠站起身來,一副準備行動的樣子。   “走吧!阿勇,這回別又忘了看記號哦!”   “是,大哥,我會仔細看的。”   “金田一先生和這位大叔,我們可以出發了。”   從他們現在所站的位置到目的地其實並不遠,可是卻讓人覺得有相當的距離, 因為只靠手電筒的燈光在漆黑的地洞中摸索,對距離的判斷就不那麼正確了。   “金田一先生,到了,就是這裡。”   阿誠一停下腳步,金田一耕助立刻低頭看了一下手錶,指針正好指著三點鐘的 位置。   金田一耕助此刻正面臨一件詭異難解的事件,可是當他親眼見識到紅蓮洞的寬 廣,以及世間難得一見的風景時,依舊在心中讚歎不已。   這個空間從地面到洞頂大概有十公尺高,四周的寬度大約是二十公尺見方,最 特別的是,在這借大的空間裡有三層不規則的形狀,最上面那層巖石砌成一座祭壇 ,上面放了一個素淨的器皿,器皿裡面還有一些米粒,從米粒的新鮮度看來,應該 是不久前才供奉上去的。   在器皿的兩旁各有一支臘燭,燭台上插著蠟燭和神木樹枝。   至於祭壇後面的岸壁上則雕刻著一個彷彿壁龕的東西,壁龕上面掛著一塊繡有 兩個巴字的紫色布幕,裡面祭拜著世上最奇怪的東西。   那是非常小、非常小的骨骸,大約只有一個成人的手掌那麼大。從白色的骸骨 可以很明顯地看出上面有兩個頭、四隻手、四隻腳,而且骨骸是自腰部開始相連的 。   由於骨骸垂掛在壁龕上,若不是經過“加工處理”,必定會散落一地,因此金 田一耕助特別趨前查看它的構造。   (原來有人用釣魚線連接這些白骨,想必那一定是吉太郎……)金田一耕助在 心底輕歎一聲,越智龍平彷彿聽見這一聲歎息似的,一臉苦澀他說道:“想不到新 家的手這麼巧……”   雖然在聽了金田一耕助的推論之後,越智龍平已經明白自己的骨肉不可能存活 在世間,可是親眼目睹這具白骨的打擊,仍教他承受不住。   一向行事灑脫、豪邁的越智龍平忍不住拭去眼中的淚水,拿著手電筒的手不斷 地顫抖著。   “金田一先生!”   阿誠和阿勇見狀,紛紛靠過來問道:“這究竟是什麼?。”   “他們原是從腰部開始相連的雙胞胎。”   金田一耕助一邊說,一邊在心裡想著:(如果阿誠和阿勇看得到這堆白骨,相 信青木修三同樣也看得到……)“當所有事件告一段落,你們就會知道整個事情的 經過。對了,令尊在哪裡?”   “我父親在這兒。”   阿誠淡淡他說道,並將手電筒的燈光照向一個世上最奇怪的東西。   那是一具從洞頂上吊掛下來的成人骨骸,而且這具骨骸的頭顱還戴著一副神樂 太夫的面具。   “那是素戔鳴尊的面具,也就是我父親生前演出的最後一個角色。”   金田一耕助點點頭,仔細研究眼前的這具骨骸。   (吉太郎必定對人體和骨骼有相當程度的瞭解,才能用韌性強的鉤魚線綁住所 有的關節,讓這具白骨就像在表演神樂一般,一舉手一投足都呈現出神樂太夫的架 勢。   唉!他為了討巴御寮人的歡心,不論什麼工作都願意做。   那麼代價呢?一定是巴御寮人的肉體了……)金田一耕助不禁在心裡歎下一個 口氣。   “對了,阿誠,你們只發現這具骨骸嗎?”   “不,另外還有兩具骨骸。喏,就在那邊。”   阿誠和阿勇用手電筒指著另外兩具骨骸說。   這兩具骨骸也都藉著幾根細線自洞頂吊掛著,其中一具骨骸是坐著的,另一具 骨骸則跪在花崗巖的地面上;那具坐著的骨骸膝蓋上抱著一個玩偶,金田一耕助一 看就知道他是那位來自淡路的玩偶師傅。   另外一具跪著的骨骸像是對著壁龕說話,骨骸前面還放了一個採集植物用的圓 筒狀容器。   “金田一先生,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越智龍平聲音哽嚥地問道。   “你不明白嗎?”   金田一耕助神色黯然他說:“這三具骨骸中,一具是阿誠、阿勇的父親,他負 責表演神樂來娛樂這對小雙胞胎,另一具則是玩偶師傅,負責對他們表演玩偶;至 於跪在這裡的應該是荒木定吉的父親——荒木清吉,因為他經常周遊各地,話題一 定相當豐富,正好可以為這對小雙胞胎說故事。”   “瘋了!這種行徑簡直就是狂人才做得出來。”   越智龍平不屑他說出這句話。   金田一耕助則神情難過地接著說:“是的,是瘋了……在生下畸形雙胞胎的那 一瞬間,她就已經瘋了,而加速她變得更瘋狂的人或許是守衛先生,因為守衛先生 無法滿足她的需要,她才盡可能挑選體型跟你差不多的男人,然後一一誘惑他們、 玩弄他們,並將他們的骨骸放在這對雙胞胎的面前,安撫這一對折翼天使。”   金田一耕助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我想青木先生應該有看到這些骨骸,而 且在他遇害之前,就已經從巴御寮人或吉太郎的口中得知這件事,因此才會說出‘ 這座島上有惡靈……’的話吧!”   突然間,金田一耕助張大眼睛,看了一下漆黑的洞穴。   “阿誠、阿勇,真帆呢?”   “真帆?”   四人急忙用手電筒搜尋整個洞穴,沒一會兒他們便發現真帆倒在巖洞的地上, 早已昏厥過去。   真帆親眼目睹這一幕可怕的景像,又聽到金田一耕助在一旁說明一樁樁恐怖事 件的真相,難怪她會承受不住打擊而昏倒在地。   金田一耕助愛憐地抓起真帆的手,卻發現她的右手握著一樣東西——那是一枚 古時的兩錢銅幣。   金田一耕助大吃一驚,立刻重新用手電筒照射真帆的四周,只見壁龕的下層放 了一個捐獻箱,裡面裝了不少古錢。   (真帆是不是已經知道自己手中的這枚古錢,與片帆所擁有的古錢是屬於同一 時期的東西?) 熾天使書城

    【第26章 與惡魔鬥智】                 雌性蜘蛛   昭和四十二年七月九日凌晨一點半左右開始挖掘墳墓,差不多在凌晨兩點多的 時候結束。   挖掘這兩個不大的墳墓會耗掉半個鐘頭,主要是因為天空不斷下著大雨。也由 於這場大雨下個不停,到處都傳出災情,刑部島的鋸子山山麓、隱亡谷的溪邊都發 生好幾處坍方。   要在這樣的豪雨中挖掘墳墓,實在相當困難,挖好的坑洞一下子就積滿雨水, 光是清除積水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再加上從坑洞裡挖掘出來的土堆很快又在大雨 的沖刷下掉入洞穴裡,挖掘工人必須不斷重複挖掘、清除積水,因此耗費了不少時 間。   大約經過半個鐘頭,這兩副棺木終於從墓穴中挖掘出來。由於當時在這兩副棺 上釘上釘子的是吉太郎,因此拔除釘子的工作還是請吉太郎來進行。   吉太郎在眾目睽睽之下,一根一根地拔掉棺木上的釘子,警方特別下令將夜間 照明的燈光全部集中在這兩具棺木上。   吉太郎首先掀開刑部守衛的棺木,然而裡面依然只躺著他的遺體,跟昨天下葬 的情形沒有兩樣。   “廣瀨主任,你看清楚了,這裡面並沒有異狀,真帆也不在這裡。”   面對村長一臉怒容的樣子,廣瀨警官只是淡淡他說:“吉太郎,對不起,麻煩 你把守衛先生的遺體移到外面來,真帆說不定就在遺體的下面。”   “怎麼會有這麼愚蠢的事!”   村長這下子是真的發火了。   吉太郎則依言抱起刑部守衛的遺體,一語不發地將遺體移到棺木外面。   可是棺木裡只有一大堆花束,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籐田,看仔細了,是你提議要挖開墳墓的。”   站在廣瀨警官身後的騰田刑警聞言,立刻吐著熱氣道:“嗯……是我提議的, 可是這場賭局現在還不算失敗,因為還有一副棺木沒打開。”   他依舊相當堅持自己的看法。   於是廣瀨警官順著籐田刑警的說詞接著說:“既然這樣,吉太郎,麻煩你再打 開片帆的棺木。”   廣瀨警官一面下達命令,一面偷偷看了一下自己的手錶,希望能盡量拖延一點 時間。   吉太郎斜眼看了廣瀨警官一眼,才把抱在手上的遺體放進棺木中。由於棺蓋還 沒有蓋上,浸泡在雨水中的遺體不斷地被雨水淋著。   “吉太郎,快點蓋上棺蓋!就算是再怎麼十惡不赦的人,死後也不該被人這樣 糟蹋。唉!他實在是太可憐了。”   這是刑部大膳頭一次指責刑部守衛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人,大概是因為他對刑 部守衛生前胡作非為,死後還留下一堆爛攤子感到大傷腦筋吧!   此刻,澄子和玉江的臉上除了露出害怕的神情之外,實在看不出一絲哀痛之情 ,即使她們看見刑部守衛的遺體被人像扔行李似地裝進棺木中,也沒有提出任何異 議。   等到刑部守衛的棺蓋蓋上後,吉太郎便站在片帆的棺木旁把釘子一根一根地拔 起,然後掀開棺蓋。   當棺蓋被掀起的那一剎那,在場三位女性全部把臉轉開,因為棺木裡的那具遺 體早已被破壞得慘不忍睹了。   這次不等廣瀨警官下達命令,吉太郎逞自撥開鮮花,把手伸進棺木中將片帆的 遺體抱出棺木。   棺木裡面只有許多散落的花瓣,並沒有任何可疑之處。   “怎麼樣?廣瀨主任,現在所有的疑慮都澄清了吧!那麼這個責王應該由誰來 負呢?”   村長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可是廣瀨警官的表情卻出乎意料也平靜。   “我是這個事件的負責人,當然由我來負責,對了,吉太郎,辛苦爾了,麻煩 你把這副棺木葬回原來的墓穴裡。”   “可是……”   籐田刑警還是不死心。   “我認為真帆的屍體就埋在棺木裡,或者跟著棺木一起被埋葬在墓穴中。”   籐田刑警依然堅持自己的看法,他說完這句話後,兩眼盯著已經挖開的兩個墓 穴看了許久,只苦於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   “警察大哥,你是不是在想應該把墓穴再挖深一點呢?哼!傻事做一次就夠了 ,難道還需要一做再做嗎?”   在村長一番奚落之後,刑部大膳也開口說:“廣瀨主任,金田一先生到哪裡去 了?為什麼不見他的人影呢?”   “哎呀!他這個人啊……”   廣瀨警官若無其事他說:“昨天深夜他突然說肚子痛,加上雨勢又這麼大,所 以他乾脆把一切交給我處理,先回地藏平越智先生的家了。”   “哼!真是個沒有責任感的傢伙!”   村長憤憤不平地說。   “今晚這事他應該負起一部分責任,況且,大家在這裡頂著風雨就是為了找尋 真帆的下落,結果他卻鬧肚子疼。”   “不,他其實不需要負任何責任的,因為金田一先生對挖墳這件事也表現得不 怎麼積極。”   廣瀨警官說完,回頭對著媒體採訪人員說:“各位,一如你們剛才所看到的, 這次挖墳並沒有任何收穫,不過請各位放心,只要是有可能的地方,我們搜查小組 一定會全力以赴去搜尋。那麼,今天晚上的行動就到此為止,目前沒有其他消息可 以跟大家報告。”   儘管媒體採訪人員滿腹牢騷,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也只能無可奈何地打道回 府了。   此時豪雨已經移向山的另一頭,雨勢減緩許多,吉太郎和幾名工人一起把兩具 棺木放進墓穴裡,再把土覆蓋在棺本上,將屍體重新下葬。   原先看熱鬧的人群見到這樣的結果便一哄而散,各自回家去。   等人群紛紛離去後,廣瀨警官立刻召集手下的六名員警。   “各位,辛苦了,今天晚上我們的任務算是徹底失敗。不過,在搜查的過程中 本來就經常會遇見這類狀況,請各位千萬不要灰心,繼續努力。對了,籐田,今天 晚上你跟我就睡在刑部神社吧!”   說完,廣瀨警官便帶著員警離去。   “‘錨屋’的叔公,還有新在家大哥……”   巴御寮人叫喚著刑部大膳和村長。   “你們請回吧!順便把這兩位御寮人一塊兒帶回去。”   “兩位御寮人也跟我們一塊兒回去?御寮人,難道你不走嗎?”   “這兩天我想了很多,尤其是剛才看見神主的遺體,更讓我覺得罪孽深重。叔 公,你說的對,人都死了,不應該讓他泡在水裡,而我也不該在神主一過世,就為 了爭財產的事和大家反目。總之,今天晚上我要一個人好好地想一想,所以叔公, 麻煩你帶她們兩位回新在家住一晚吧!”   “好吧!關於分家產的事情,你再仔細想想也好。”   村長趕緊表示意見,因為他已經快被這三個爭奪財產的女人煩死了。   事實上,他之所以能坐上村長的寶座完全是刑部大膳在他背後撐腰。如今刑部 大膳的財產都快被刑部守衛敗光了,他當然不願見到刑部大膳再為守衛浪費一分錢 。   “是的,新在家大哥,剛才我就已經覺悟了,關於我自己的行為,我感到非常 羞愧,況且神主生前受到澄子和玉江不少照顧,我分一些家產給她們也是應該的。 對了,我突然有個想法……”   “御寮人,你有什麼樣的想法?”   “就是那把神箭啊!”   “神箭?你是指黃金神箭嗎?”   刑部大膳插嘴說道。   “是的,叔公,那把黃金神箭雖然目前被警方扣押,但是等一切調查清楚後, 警方就會把神箭還給我們。”   “嗯,那畢竟是你名下的財產……”   “我不想再見到那把奪走神主性命的神箭,因此,我想把它送給澄子和玉江。 ”   澄子和玉江都知道黃金神箭的價值不菲,因此一聽到巴御寮人這麼說,立刻點 頭答應。   “那麼,今天晚上你們就去‘錨屋’休息一晚吧!”   “好的,謝謝你。”   澄子和玉江點著頭說。   “可是……御寮人,你一個人沒有間題嗎?”   “我怎麼會是一個人?我還有真帆啊!那個孩子說不定已經回家了,再說刑警 們也在神社裡,我沒什麼好害怕的。對了,阿吉……”   巴御寮人叫喚在墓穴那邊填土的吉太郎。   “御寮人,什麼事?”   由於巴御寮人很少在外人面前叫吉太郎,因此吉太郎顯得有些吃驚。   但是御寮人不以為意,繼續說:“你今天晚上有何打算?要回神社嗎?”   “不,我打算等這裡的事情處理好就回小磯休息。”   “嗯,這樣也好。”   “那麼我們先走了,御寮人,你自己要留意一點。”   刑部大膳揮揮手說道。   “是,我立刻就回神社。”   於是刑部大膳和村長帶著澄子、玉江走下地藏扳,而巴御寮人則一個人爬土地 藏嶺回刑部神社,只剩下吉太郎和數名工作人員在填埋棺木。   雨已經漸漸停歇,天氣也開始好轉,不過等兩座墳墓完全修復時,已經是九日 凌晨三點鐘。   “辛苦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嗯,你也早點休息。”   當三架夜間照明設備關掉電源後,漆黑的墓園裡只看得見幾個發光的手電筒。   吉太郎出了墓園,往下走到通往地藏平的岔路時,突然想起一件事,於是再度 爬上地藏板。   他一邊用手電筒照向自己的腳下,一邊朝隱亡谷的方向走去。   平日幾乎沒什麼流水的隱亡谷;今天由於下過一場大雨,倒是可以聽見淙淙的 流水聲。   吉太郎聽著左邊傳來的流水聲,快步跑向谷底。   儘管一路上都發生坍方,可是吉太郎並不在意,他毫不猶豫地跨過坍方的土石 堆,繼續朝下游奔馳。   “哼!龍平這傢伙……”   他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幾個字,心中宛如正在淌血一般。   (勝利者究竟是誰?)他經常這樣問自己。   不過通常吉太郎會認為自己才是真正的勝利者,因為他已經抱著美麗的巴御寮 人二十幾個年頭了。   (但事實真是如此嗎?)一團黑色的疑惑開始在他的腦海中凝聚。   (我會不會只是龍平的替身?)這樣的疑惑壓得吉太郎喘不過氣來,也帶給他 極度強烈的挫折感。   雖然他從小就覺得自己不如越智龍平,但這份挫折感並不全然來自幾時的記憶 。   每當他和巴御寮人翻雲覆雨、亢奮不已的那一瞬間,巴御寮人總會脫口喊出“ 龍平”的名字,頓時讓吉太郎像是洩了氣的汽球一般。   可是他不會因此就放棄,巴御寮人越是叫著越智龍平的名字,他就越把巴御寮 人緊緊擁在懷中,直到她改口叫:“阿吉、阿吉……”   不知道是不是吉太郎的作法奏效,巴御寮人已經有好一陣子不再喊越智龍平的 名字。不過最近越智龍平的名字頻頻出現在刑部島上,就像是島上的救世主一般, 這使得巴御寮人又故態復萌了。   吉人郎因此又開始產生嚴重的挫折感。   (我究竟是不是龍平的替代品?)雖然吉太郎和越智龍平的面貌根本不能相提 並論,但無論是寬厚的肩膀、結實的胸膛或彈性極佳的腰力,吉太郎幾乎都跟越智 龍平不分軒侄。因此,只要巴御寮人閉上眼睛抱著吉太郎,借由肌膚與肌膚的觸感 來感受他,根本無法辨別她抱著的究竟是越智龍平還是吉太郎。   至於神樂太夫松若、收藥錢的荒木清吉,還有來自淡路的玩偶師傅都一樣,他 們每個人都有一副寬厚的肩膀、結實的胸膛和彈性極佳的腰力,當他們發出男性亢 奮的吼叫聲時,就會讓巴御寮人亢奮不已。   她像雌性蜘蛛一般啃食著男人,並在極度興奮的那一瞬間咬斷他們的舌頭,送 他們上西天。   (哼!每個男人都是在紅蓮洞裡結束他們寶貴的性命,而且總是由我負責善後 ……就連今年春天才造訪刑部島的男人——青木也遭遇相同的命運。)當時巴御寮 人不但在本家命名的“星光大殿”裡和青木翻雲覆雨,事後還帶他到神聖的祭壇, 把過去的種種罪孽全部告訴他。   青木本來因為害怕而想逃走,沒想到卻遇上吉太郎從暗處跳出來,抓了一塊巖 石朝他的後腦部猛擊,等他失去知覺後,又把他從紅蓮洞拖到千疊敷,往落難淵扔 下去。   (原本我以為這樣是最佳的作法,沒想到卻惹來御寮人一頓數落。她一直責問 我,為什麼不留下那個男人的屍骨來祭拜太郎丸和吹郎丸?   是的,太郎丸、吹郎丸……   所有罪孽都起因於這對身體相連的雙胞胎。   自從御寮人生下這對世上最畸形的雙胞胎,並用枕頭悶死他們之後,她的行為 舉止就逐漸偏離常軌,不但將原本應該葬在逃難地的嬰兒骨骸藏在行李中帶回來, 還為這兩個孩子取名為“太郎丸”和“吹郎丸”。   哼!讓太郎丸和吹郎丸永遠保持現在的模樣,當然是出自我這雙巧手的傑作, 而代價就是女人的身體……)吉太郎的腦袋一片混亂,最後竟像夢游患音般叫著: “本家這傢伙!龍平……哼!”   他一面叫著,一面在黑暗中狂奔。   三十分鐘後,吉太郎回到位於小磯的住家,可是他待不到五分鐘,便又從後門 悄悄走出去。   這回他換上一身重裝備,不但將彈帶纏繞在腹部,刀套掛在腰際,左手更握著 一把獵鎗,獵鎗裡已經裝滿子彈。   就像七日那天一般,他開始馬不停蹄地登上小屋後面那座山。   “本家這傢伙!龍平……哼!”   在喘息聲中,他仍不斷地發出含糊的怒吼……                 驚弓之鳥   巴御寮人和大家分手後,獨自一人回到刑部神社。   她先是看了看四周,並站在走廊上側耳傾聽。   接著她像是想起一件事情,出聲喊道:“真帆,你回來了嗎?”   儘管她大聲叫喚著,卻不期待會有任何回應。   她就這樣一直站在走廊上,像在思考事情似的。過了半晌,她快步往左轉,毫 不猶豫地登上拜殿的階梯。   拜殿裡面相當暗,在手電筒燈光的照射下,觸目所及可說是空無一物,除了靜 謐之外還是靜謐,可是巴御寮人已經看見她想看的東西了。   (哼!那個長滿絡腮胡的男人大概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死得這麼滑稽,就像一 個巨大的烤肉串般懸吊在內陣的窗戶上。   這可恨的男人!即使大卸八塊都不足以發洩我心中的恨意!)巴御寮人咬牙切 齒地想著。   刑部守衛不但以巴御寮人年輕時犯下的過錯為藉口在外面吃喝嫖賭,甚至不斷 揮霍刑部神社的財產,最後還想動“錨屋”的歪腦筋。   最讓巴御寮人無法接受的是澄子和玉江的存在,這無疑嚴重打擊了她的自尊心 。   (哼!他自己放蕩不羈也就算了,竟然還想把我賣給越智龍平!)巴御寮人永 遠也忘不了當時刑部守衛這麼對她說:“喂,我說你實在是命好!越智先生現在是 大富翁,你瞧瞧,光是這把神箭就不止幾百萬,哦,不……說不定值幾千千萬哩! 人家可是連眼皮都不眨一下就答應把它捐給刑部神社,老實說,他會這麼做還不都 是為了你。唉!初戀情人總是讓人難以忘懷,別說他忘不了你,你應該也忘不掉他 吧!我想你之所以會跟吉太郎在一塊兒廝混,只不過是想找個龍平的替身,這件事 我早就知道了。”   當吉太郎的名字從刑部守衛口中說出來的那一瞬間,巴御寮人心中那把無名火 同時被點燃了。   可是刑部守衛一點都沒察覺這句話在巴御寮人心中所造成的震撼,他極盡所能 地賣弄各種淫穢的言詞來形容巴御寮人和吉太郎之間的關係;加上他說的每一句話 都是那麼地正確,彷彿曾親眼目睹巴御寮人和吉太郎之間的不軌行為似的,這讓他 心中的怒火越燒越烈。   最後,他以一句話做總結——“用替代品的日子也該結束了,這回就讓如假包 換的龍平緊緊地擁抱你,吻遍你全身的每一寸肌膚吧!”   刑部守衛說完,還得意地從懷中拿出離婚協議書。   “現在你只要在這張離婚協議書上簽名、蓋章就算了事。我想,這麼做對你對 我都是好事一樁。”   他從頭到尾就相信巴御寮人一定會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名、蓋章,如此的自信不 由得讓巴御寮人更加光火。   “守衛,你話說完了嗎?那麼請讓我看看那把神箭,我想知道它究竟有多重。 ”   “哈哈……你就拿起來看看吧!它可是跟你等值的神箭,很重哦!”   巴御寮人一接過黃金神箭,立刻發現它的確相當重,但是她仍假裝在欣賞肥玩 著,手握住箭柄,上下晃動了兩三次,接著突然喊道:“啊!守衛,那是什麼!”   “有什麼東西嗎?”   “哎呀!那東西好危險哪!”   “什麼東西好危險?”   就在刑部守衛轉頭的空檔,巴御寮人的右手緊握住神箭,往他的背上用力一戳 。   刑部守衛還來不及喊救命,便趴倒在內陣的地板上。   巴御寮人一個箭步衝上去,坐在刑部守衛的背上,雙手緊握住神箭的箭尾,想 把整支神箭插入他的身體。   不久,黃金神箭終於刺進刑部守衛的身體好長一截,原本在地上抓來抓去的刑 部守衛不再掙扎了,只見他整個人癱在地板上,體內流出一點血水。   巴御寮人雖然滿臉通紅,呼吸急促,可是一點也不驚惶失措。她冷冷地看著刑 部守衛的屍首,然後拿出一條手絹小心翼翼地擦拭著那把黃金神箭,以免在命案現 場中留下自己的指紋。   接下來,她不慌不忙地將離婚協議書收進自己的口袋裡,等臉上的怒容散去後 ,才假裝若無其事地走出內陣。   儘管她犯下如此嚴重的殺人罪行,巴御寮人依舊十分鎮定地離開現場,因為她 相信吉太郎一定會想辦法替她善後,就像當初她殺害松若、荒木清吉,以及玩偶師 傅之後,也都是吉太郎善解人意地為她收拾殘局。   她相信刑部守衛這次會被人刺成烤肉串的模樣,一定是吉太郎在幫她掩飾罪行 ,即使如此,她對吉太郎仍然沒有一點感激之情。在巴御寮人的心目中,吉太郎只 不過是她的奴隸,他為她做的一切,全是奴隸應該為主人做的事情。   從小就是刑部神社掌上明珠的巴御寮人,受到的恩寵何止千萬,因此她從不懂 得心存感激、尊重他人,她只知道自己的美貌是可以征服一切的武器,只要她多拋 幾個媚眼,根本沒有辦不到的事情。   現在是昭和四十二年七月九日凌晨三點,巴御寮人的心中充滿焦躁不安的思緒 。   (為什麼警方會做這項毫無意義的挖墳工作呢?尤其越智龍平和金田一耕助都 沒有參加挖墳的工作,這究竟代表什麼呢?)如今巴御寮人在意的不是越智龍平, 而是金田一耕助的動向,她知道那個男人絕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想到這裡,巴御寮人立刻快步走下拜殿,準備回到社務所。可是,當她看見走 廊正面的階梯時,卻突然停下腳步。   走廊正面的階梯通往會議室,案發之後,七位神樂太夫就一直住在會議室裡。 如今階梯盡頭的那扇門微微開啟,屋裡好像沒有人。   (奇怪了,這些人沒有參與挖墳墓的工作,也不在會議室裡,那麼他們究竟在 做什麼?)巴御寮人不解地站在階梯下面,豎起耳朵傾聽。   (有七個神樂太夫,可是裡面卻沒有傳出任何說話聲,就連衣服相互摩擦的聲 音都聽不見,這真的很奇怪……)巴御寮人悄悄地踏上階梯,從敞開的門縫往裡面 瞧,發現偌大的房間裡只有幾盞燈亮晃晃地照著,卻沒有人在裡面。   對巴御寮人來說,還有什麼比眼前這樣的氣氛更令人感到不安呢?   那份幾乎要啃噬掉她整個人的焦躁感再度湧上心頭。   “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怎麼辦……”   她沒命地衝下階梯,跑回自己的房間,企圖找尋一點安全感,可是家裡的寂寥 氣氛仍不斷讓她打從心底感到不安和恐懼。   “真帆,你怎麼還不回家?你究竟上哪兒去了?”   巴御寮人喃喃自語著,就在這時候,她突然聽到一陣說話聲。   她整個人彈起來,神經質地環顧著四周。   (咦?家裡應該沒有半個人在,但是說話聲為什麼一直持續著?)很快的,巴 御寮人注意到聲音是從遮雨窗外面傳過來的,她靜靜地拆掉一塊板子,並關掉屋內 的照明設備。   果然,聲音又比先前大了一些,而且她一下子就判斷出這些聲音是從後面的千 疊敷傳來的。   剎那間,巴御寮人全身的肌肉因痙攣而僵硬得無法動彈,她急忙關上遮雨窗, 雙手按在急速跳動的胸口上。   不久,她終於有了決定,只見她迅速跑向社務所的玄關,從鞋架上拿出一雙草 鞋。   接著,她從廚房後門來到後院的倉庫旁邊,那裡有一條石階通向千疊敷,此刻 巴御寮人正沿著石階往上爬。   一路上,她發現那些人說話的音量更高了,而且好像正在爭論事情。   “警察先生,你真是搞不清楚狀況!”   這是神樂太夫——四郎兵衛的聲音。   “我兩個孫子已經有十二個鐘頭……不,是十三個鐘頭沒回來了,我當然會急 著進去找他們嘍!你快點讓開,我要進去找我的孫子。”   看來阻止四郎兵衛進入洞穴的,應該是一名當班的刑警。   如果巴御寮人偷偷瞧一眼的話,就會知道五位神樂太夫目前正在狹窄的“星光 大殿”裡面和兩名刑警起爭執……   這兩名刑警是在廣瀨警官的命令下離開墓園,悄悄來到這裡負責看守洞穴的入 口。因此他們始終遵從廣瀨警官的命令,盡忠職守地在洞穴入口處把關,沒想到半 路卻殺出這五名毫不相干的神樂太夫。   由於兩名刑警拒絕讓神樂太夫們進入洞內尋人,他們感到相當不滿。   “雖然我們無法肯定這個洞穴裡是否別有洞天,可是我們有兩名同伴確實是在 這裡失蹤的,拜託你們行行好,讓我們進去找找看吧!”   平作擺低姿勢請求道,德右衛門和嘉六也跟著附和,可是兩名刑警就像是吃了 秤砣鐵了心似的,說什麼都不讓五位神樂太夫進入洞裡。   眼看著雙方即將發生肢體衝突,五名神樂太夫中最年輕的彌助忽然開口說:“ 各位,這樣吧!你們負責擋住這兩位刑警,我從這個入口衝進去找人。”   “好,沒問題。”   別看這些神樂大夫平常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樣,他們今天可是發瘋了。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兩個神樂太夫一同撲向其中一名刑警。   “喂!你們千萬別亂來啊!當心子彈是不長眼睛的!”   一名刑警大聲警告這五位神樂太夫,不過他心裡明白自己是不可能對這五名神 樂太夫開槍的。他們又不是兇狠之徒,而且也沒有攜帶任何危險的武器,如果警方 開槍的話,實在有失厚道。   在一陣混亂之下,七個大男人開始在狹隘的洞穴裡大打出手,完全沒留意到一 個女人正腳步輕盈地經過壁龕外面。   巴御寮人穿越千疊敷,繞過石牆下面,直奔地藏平的墓園。   這時大雨已經完全停歇,墓園裡雖然還擺著三架夜間照明設備,卻已經關掉電 源,因此四周暗得分不清東南西北,當然也沒有人還待在那裡。   巴御寮人露出失望的眼神,呆呆地站在墓園裡好一會兒。   過了半晌,她試著叫喚一聲:“阿吉!阿吉!”   然而吉太郎早在半個鐘頭前就收工回小磯了,當然不可能給她任何回應。   面對這種情況,巴御寮人不禁方寸大亂。   “我該怎麼辦?該怎麼辦呢?”   一股莫名的焦躁感不斷從她的心底冒出來,最後她決定離開墓園,快步登上地 藏嶺。   先前吉太郎就是從那棵大松樹岔開的小路往隱亡谷的方向走下去,而五日那天 晚上下著大雷雨的時候,巴御寮人也是經由這條岔路一路追趕片帆。當時她的身影 完全掩飾在蓑衣、蓑帽下面。   如果是一般女性,早就害怕得不敢再接近這條岔路,可是巴御寮人卻滿不在乎 地繼續往前走。   對她來說,先前犯下的種種罪行根本不算什麼,只要一覺醒來,所有發生過的 事情很容易就被她拋到九霄雲外。這是巴御寮人性格上的一大特質,也是後來經由 精神科權威醫生分析出來的結果。   不過現在,巴御寮人並沒有朝隱亡谷的下游方向走去,反而在小路上左轉,直 奔藥師巖舞台。   藥師巖舞台的北邊有一塊宛如屏風般的大型花崗巖,其中一部份是以凹刻的方 式刻了一尊藥師如來。雖然前人在地面上舖了一張平板,方便信徒參拜,可是近來 已經沒有信徒來這裡參拜,地面上的平板早就破損不堪了。   巴御寮人十分小心地來到參拜的地方,收拾起散落在地上的平板。   頃刻間她失去耐性,索性坐在堆成一堆的破碎平板上。   “我該怎麼辦呢?阿吉,我該怎麼辦……”   她並沒有哭泣,只是雙手抱著肩膀,不停地顫抖著。   巴御寮人並非因寒冷而顫抖,而是因為絕望和對生命的恐懼,讓她不由自主地 顫抖起來。   “阿吉,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絕對不可以死!阿吉,你為什麼不出來?阿 吉,快來呀!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竟然逃之夭夭……阿吉,你不是男人!”   終於,巴御寮人一邊啜泣,一邊詛咒阿吉。   過了好久,她突然從破碎的平板上站起來,快步衝出參拜的地方。   誰知她一不留神,竟整個人撞進某人的懷裡,而這個人居然是吉太郎。   “啊……是阿吉!你果真來了!你真的來了……”   吉太郎甩開巴御寮人緊抓著他不放的手臂。   “御寮人,那裡的入口不能走了,你看見了嗎?”   “我看見了,那裡有警察看守著,而且現在有好多人在洞穴裡。”   巴御寮人說到這裡,才注意到吉太郎身上已經全副武裝。   “阿吉,你打算這麼做嗎?對,把他們全部殺光,用這把槍把他們全部殺死, 連澄子和玉江也不要放過!”   “把大家都殺了……難道你準備逃走?”   吉太郎目光陰鬱地看著巴御寮人,可是她沒有察覺到這一點,只說:“是啊! 我們離開這座小島,反正我對這座小島已經厭惡透頂。對了,我們可以去我生太郎 丸和次郎丸的播州山崎呀!阿吉,你帶我去那裡。”   “那麼洞穴裡的太郎丸和次郎九呢?”   “把他們一塊兒帶走嘛!總之,你先把待在洞穴裡的那些人都殺了,然後再帶 著太郎丸和次郎丸一起走。阿吉,你一定辦得到的,如果你能這麼做,以後我一定 會好好地服侍你,就像你喜歡的那樣……”   巴御寮人又恢復以往淫蕩的笑容,吉太郎卻覺得她好像被鬼魅附身一般。   吉太郎將巴御寮人推開,繞到參拜地方後面的一塊堅固花崗巖旁邊。   吉太郎使出全身的力量用力推,頃刻間,就像“手力男命”打開天洞一般,巖 石被推開了,眼前出現一個非常黑、非常暗,不知是否能容得下一個人鑽進去的洞 穴。   刺骨的寒風迎面吹來,彷彿捎來惡魔即將現身的消息…… 熾天使書城

    【第27章 地底對決】                 陷入僵局   金田一耕助完全沒料到真帆會昏厥。   因此他們花費了不少時間使真帆清醒過來。更糟的是,真帆經過先前一連串的 打擊,已經不是先前的真帆了。   她醒過來之後便失去正常的意識,變成一位只剩下軀殼、沒有靈魂的少女,眼 眸中也不再閃現任何光采。   “真帆,振作點!我是金田一耕助,你還記得嗎?”   儘管金田一耕助再怎麼殷殷呼喚,真帆仍然沒有任何反應,她只是張著一雙空 洞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盯著眼前這些人。   “真可憐,她大概受了太大的打擊,一時之間無法面對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越智龍平低聲說道。   “唉!說不定在妹妹遇害的五日晚上,已經親眼看見穿蓑衣、蓑帽,全身濕淋 淋的母親回家的情景,因此自從片帆的屍體被人發現以來,她就已經開始懷疑自己 的母親,才會進入這個洞穴裡探險。”   金田一耕助不禁感歎道。   “真可憐,當我們發現自己父親的骨骸時都覺得無法面對了,更何況是她母親 做出這樣殘酷的事,難怪她沒有辦法接受。”   阿誠一邊說,一面拿著手電筒照向自己父親的骨骸。   真帆見到骨骸,臉上立刻露出驚慌的神色。   一旁的金田一耕助見狀,隨即說道:“阿誠,我可以瞭解你們兄弟的心情,可 是能不能請你暫時關掉手電筒或移開手電筒的燈光?否則真帆會很害怕的。”   “對不起,是我太粗心了,我馬上移開。”   金田一耕助點點頭,藉著自己手上的手電筒燈光看一下手錶。   “都已經三點半了。越智先生,挖墳墓的工作結束了吧?”   “是呀!我想應該早就結束了,要是他們發現‘挖墳墓’只是你的障眼法,你 想他們會怎麼做?”   “當然會立刻趕來這裡嘍,不過針對這一點,我早有防備。”   “哦?你的意思是……”   “我已經請廣瀨警官派手下在‘星光大殿’的入口處把關,他們應該不會讓任 何人進來洞穴才是。”   “原來如此。不過我們還是早點離開這裡比較好,這裡不宜久留。”   越智龍平一臉沉痛他說完這句話時,阿勇突然壓低聲音警告大家:“啊!好像 有人朝我們這邊走來了。”   “咦?會是什麼人來這裡呢?”   “不知道,我只聽到一些腳步聲,而且是朝我們這裡走來的。”   “好,大家先關掉手電筒,小心點,不要出聲。”   在金田一耕助的吩咐下,所有人都關掉手電筒。一眨眼的工夫,四周再度被黑 暗吞噬,整個洞穴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可以清楚聽見。   如果腳步聲是由金田一耕助心中擔心的那個人所發出的話,對方應該是個相當 兇猛的人,而且他的手裡還握有非常危險的武器,可以輕而易舉地殺死在場所有人 。   一想到這裡,金田一耕助突然覺得冷汗不斷從腋下滑落。但就在這時候,他發 現一線生機。   (從腳步聲來判斷,來人不止一個,而是好幾個人哩!而且這些人都穿著木履 ……如果是這樣,我就放心了。)金田一耕助已經可以想到來者是誰,不覺鬆了一 口氣。   “喂!彌之助,白線還在嗎?”   由於洞穴裡靜得連針掉在地上都聽得清清楚楚,所以當這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傳 進阿誠、阿勇的耳裡時,他們立刻興奮地大叫道:“啊!是爺爺!爺爺,我們在這 裡!”   “爺爺,您快跟著白線走,爸爸就在這裡!”   金田一耕助根本來不及制上他們倆,畢竟長時間待在一個封閉的洞穴裡,突然 聽見親人的呼喚,任何人都會壓抑不住內心的喜悅。   “是阿誠和阿勇!你們兄弟倆平安無事吧?”   “我們很好,爺爺不用擔心,你們快點過來這裡。”   阿誠和阿勇急忙打開手電筒,欣喜若狂地朝聲音來源晃動著。   沒一會兒,在彌之助的帶領下,四郎兵衛、平作、德右衛門和嘉六全都來到這 座地下宮殿,還將手中的粗蠟燭高舉著晃動不已。   剛才他們把站在“星光大殿”入口前把關的兩名刑警制服後,立刻趕回刑部神 社取下祭拜用的大型臘燭,進入洞裡探查。一進到洞裡,他們就發現越智龍平留下 的白線,因此得以在短時間內循線找到金田一耕助一行人。   雖然金田一耕助一心想早點離開洞穴,可是想要說服這些人早點離開這裡並不 是一件容易的事。   四郎兵衛看見站在一旁的金田一耕助和越智龍平,隨即擺出一副無視他們兩人 存在的態度。   “阿誠、阿勇,你們剛才說爸爸在這裡,松若真的在這裡嗎?”   “是的,爺爺。”   阿誠露出猶豫的表情說:“可是爺爺,你答應我,待會兒千萬別太激動,一定 要保持冷靜。”   “阿誠,你別太苛求你爺爺,十九年前‘蒸發’的松若如果真的在這裡,任何 人知道了都會很激動呀!來,快點告訴你爺爺,松若到底在什麼地方?”   在平作的催促下,阿誠只好說:“在那裡,阿勇,你也來。”   “是的,大哥。”   阿勇一臉難過地回應一聲。   接著,兩兄弟把手電筒照在松若的骨骸上,在場五位神樂太夫立即訝異得說不 出話來。過了許久,四郎兵衛才好不容易迸出一句:“阿誠,那、那不是白骨嗎? ”   “爺爺,您仔細看,那是爸爸戴著素戔嗚尊的面具,正在表演擊退大蛇的素戔 鳴。”   聽了阿誠的說明,神樂太夫們終於恢復神智,瞭解到呈現在他們眼前的真的是 松若的遺體。   四郎兵衛第一個衝上前去,接著平作、德右衛門、嘉六也都拖著木展,啪答啪 答地跑向壁龕中間那一層。   只有彌之助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到處都見不著他的人影。   當來自四方的燭光一起照在松若的骨骸上時,平作才哽嚥地說:“沒錯,這真 的是素戔鳴的面具。”   “嗯,在松若‘蒸發’之後,這張面具就不翼而飛了,當時我還感到很納悶, 現在才知道原來是他把這張面具帶到這裡來了。”   四郎兵衛語氣沉重他說道。   “可是,阿誠,就算你父親已經化做一堆白骨,為什麼還不讓他安眠於九泉之 下呢?”   “是啊!究竟是誰這麼狠心做出這種事?”   “德右衛門叔叔、嘉六先生,屍骨被人糟蹋成這樣的不只爸爸一個人,你們看 ,這個也是,還有那個也是。”   圍著松若骨骸的四位神樂太夫一看到阿誠所指的東西,不禁向後退了好幾步。   “阿誠,那是什麼?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些都是在刑部島上‘蒸發’的人。爺爺,您來這裡一下。”   阿誠帶領大家來到最上層的壁龕。當四郎兵衛看到裡面祭拜著一對畸形的雙胞 胎骨骸時,不禁又喃喃自語道:“阿誠,這究竟是什麼東西?是真的屍骨還是做出 來的玩偶?”   這時,始終靜候在一旁的金田一耕助忍不住催促道:“阿誠,這些事留到我們 出洞穴之後再說吧!你們不覺得很冷嗎?”   “金田一先生,請你等一下。”   阿誠好像在壁龕附近發現東西。   “咦?這裡刻了什麼東西?阿勇,你也把手電筒照在這個位置上。”   結果在他們兩人交錯照射的燈光中,果然出現一排用白色小貝殼嵌入洞壁製成 的文字。   “阿勇,你來唸唸看。”   “大哥,右邊的字好像是太郎丸。”   “嗯,而左邊的字好像是次郎丸。”   “難道這是雙胞胎的名字?”   “什麼?讓我看一看!”   越智龍平迅速從阿勇和阿誠中間擠進來,用自己的手電筒照著嵌在壁龕下面的 貝殼文字,喃喃地念了一遍:“太郎丸……次郎丸……”   (是的,這可能是雙胞胎的名字,為這兩兄弟取名字的應該是巴御寮人。)越 智龍平能理解巴御寮人默默將這對雙胞胎的骨骸放置在這裡祭拜的心情,尤其是事 情發生之後他根本完全不知情,時光就這樣匆匆過了二十幾個年頭,實在非常對不 起巴御寮人。   “太郎丸……次郎丸……”   越智龍平口中不斷念著親生骨肉的名字,一臉悵然地低下頭來。   他隨即又想到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況且巴御寮人已經不是當年他喜歡的那個 女人了,如果不早一點想辦法逃出這個洞穴,待會兒說不定會發生更可怕的事。   “阿誠、阿勇,金田一先生說的沒錯,這裡並不適合久留,你們趕緊說服爺爺 他們,早點帶他們離開這裡。”   越智龍平緊張地催促道。   “不,我不走,我要留在這兒。”   四郎兵衛語氣堅定他說。   “你們就別管我了,我心意已決,就算會凍死在這裡也不走。如果能凍死在松 若的身邊,我死也瞑目了……”   “爺爺,您千萬別這麼說,我們可以想辦法把爸爸的骨骸弄出去,您不一定非 留在這裡不可呀!”   “這……好吧!平作、德右衛們、嘉六,你們幫我把松若的骨骸移出去,彌之 助……彌之助上哪兒去了?”   其實大伙從剛才就沒見到彌之助的人影,只有四郎兵衛到現在才發現他不見了 。   “四郎兵衛先生!”   這回,金田一耕助態度十分強硬地說:“松若的骨骸任何時候都可以移出去, 我們也可以幫忙你這麼做,可是,現在我們一定要趕緊離開這裡,免得造成警力辦 案上的困難。”   “警方?哼!”   四郎兵衛十分不屑地回道:“警方能做什麼?在松若不明不白‘蒸發’的十九 年當中,警方除了會說找不到之外,還會做什麼?平作、阿德、嘉六,你們還不快 點行動!”   “四郎兵衛先生,您千萬別衝動,如果您堅持這麼做,只會害死自己的兩個孫 子……”   “什麼?你說我會害死阿誠和阿勇?哈哈!金田一先生,你不覺得說這話很可 笑嗎?我怎麼可能害死自己的孫子!”   四郎兵衛說完便放聲大笑。   就在他的笑聲尚未完全停下來的時候,這座地底宮殿中突然傳出一聲相當震怒 的聲音:“不准動!誰敢動我就開槍!”                 槍聲響起   這一瞬間,無邊的沉默立刻瀰漫在整座地底宮殿中。   金田一耕助和越智龍平雙手直冒冷汗,其他人則還沒察覺到事態的嚴重性,只 是被吆喝聲嚇得愣住了。   過了半晌,四郎兵衛恢復神智,破口大罵道:“誰?剛才是誰在說話?”   “老先生,您就別再說了,大家還是趕緊關掉手電筒、吹熄蠟燭,趴下來吧! ”   越智龍平苦口婆心地勸道。   可是在接下來的一瞬間,黑暗中又傳來震怒的聲音:“關掉?要是誰敢關掉手 電筒,我就開槍掃射!”   面對這種進退兩難的情況,金田一耕助不能再保持沉默了。   “吉太郎,你聽我說!”   在這之前,金田一耕助曾經面臨多次生死交關的驚險場面,可是像現在這種狀 況,他還是頭一回遇到。一想到自己萬一也變成被釣魚線吊掛起來的骨骸,他就覺 得自己的處境實在非常可笑。   “吉太郎,我們可以把燈光朝你那邊照過去嗎?不然待在這裡的人,可能都弄 不清楚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吉太郎猶豫了一會兒才說:“好吧!你們就把燈光朝我這邊照過來。”   金田一耕助依言將自己手中的手電筒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照過去,越智龍平見 狀也跟著這麼做,接著是阿誠、阿勇。   當四郎兵衛看見出現在燈光中的是吉太郎的身影時,忍不住開口說:“什麼? 你不就是在刑部神社裡負責打掃的義工嗎?今天怎麼做出這身打扮?”   看來四郎兵衛仍弄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狀況。   “閉嘴,老頭子,你再嘮嘮叨叨、說個沒完的話,小心我要你嘗嘗子彈的滋味 。”   目前雙方相距十五、六公尺,如果一不小心惹火吉太郎,只要幾發子彈,他就 可以輕而易舉地解決掉在場的每一個人。   但是頑固的四郎兵衛仍然想繼續逞口舌之能。   “別這樣嘛!看你平日安安靜靜的樣子,怎麼今天說起話來這麼沖?”   “四郎兵衛先生,拜託你別再說了……”   金田一耕助忍不住示意四郎兵衛別再開口說話。   “老先生,你難道看不出來他現在非常生氣嗎?他真的打算開槍殺死我們哪! ”   金田一耕助一邊說,一邊用手電筒照著吉太郎的臉部。   只見吉太郎那張有如猿猴般的臉,平日看起來呆呆的,現在卻變成兇神惡煞的 模樣。   四郎兵衛終於瞭解到眼前所面臨的危險狀況。   “金田一先生,你說吉太郎會殺了我們?”   “是的,因為我們已經發現這裡的秘密,他不能留我們活口;而且殺了令郎, 還把令郎的骨骸弄成那副模樣的;就是吉太郎……他不只殺了你的兒子,就連淡路 的玩偶師傅、收藥錢的商人也都是他殺死的。”   “啊!”   德右衛門和嘉六聞言,頓時嚇得驚叫一聲,手中的蠟燭也應聲掉在地上。   四郎兵衛和平作雖然沒有嚇得弄掉蠟燭,一雙手卻也顫抖不止。   直到現在,他們終於明白為什麼剛才金田一耕助一直勸大家趕緊離開洞穴,可 是現在說這些都於事無補了。   “不!你胡說!金田一耕助,我沒殺任何人!”   吉太郎站在十五、六公尺外的地方大聲吼叫著。   金田一耕助露齒一笑說道:“吉太郎,到了這個節骨眼你還說沒殺人,不是太 虛偽了嗎?算了,人都被你殺死了,你就乾脆實話實說吧!反正我們落在你的手中 ,已經逃不掉了,至少你應該把真相告訴我們,讓我們死得明白一點。”   其實金田一耕助早就知道事情的真相,他這麼做的用意是在拖延時間,希望廣 瀨警官能盡快趕來支援,否則直接面對吉太郎這種對手,大家勢必沒有活著離開的 機會。   還好吉太郎中計了。   “好,那麼我就把事情的真相統統告訴你們吧!喂,龍平,你也在那裡嗎?”   “是的,我在這裡。”   越智龍平拿著手電筒照自己的臉,同時也向前走了一步。   儘管他的口袋裡有槍,卻沒有把握能一槍命中目標,因此他小心翼翼地不去激 怒吉太郎。   “龍平,你最好別笑!”   吉太郎依然緊握著獵鎗,一副火冒三丈的樣子。   “放心,我沒笑,面臨生死關頭的時候,誰還能笑得出來,我可沒有那麼大的 膽子。只不過阿吉,你找我有什麼事?”   “哼!你想不想在臨死之前知道事情真相呢?”   “當然想!阿吉,你快說,放在那邊的雙胞胎骨骸究竟是誰的孩子?”   “當然是巴御寮人的孩子。”   “嗯,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想知道巴御寮人現在人在何處?”   越智龍平也在努力拖延時間。   “御寮人就在我身後。御寮人,你出來一下。”   吉太郎沒有回頭看,他手握獵鎗,眼睛看著前方叫喚巴御寮人。   過了一會兒,他的身後依然沒有任何回應。   “阿吉,難道御寮人在最後關頭逃跑了?”   “逃跑?哼!要是沒有我,她一天都活不下去。”   吉太郎對這一點還有些許自信。   “好吧!不管她了。阿吉,那對雙胞胎的父親究竟是誰?不,我應該問是誰讓 巴御寮人生下那對畸形兒?”   “哼!你竟然問我這麼糊塗的問題。”   吉太郎齜牙咧嘴,氣得直跺腳。   越智龍平和吉太郎兩人雖然年齡相仿,可是論氣度、人品,當然是越智龍平高 出吉太郎許多。即使現在吉太郎握有越智龍平的生殺大權,他的態度卻一點也不沉 穩,眼裡充滿不安和提心吊膽的神色。   反觀越智龍平面對槍杆的威脅,仍能從容不迫地和吉太郎應對,任何人都看得 出越智龍平居上風,而不是吉太郎。   或許吉太郎。自己也有這樣的感覺,因此愈來愈焦躁不安。   “你居然還有臉問我誰是那對畸形雙胞胎的父親、真是荒唐!好,就讓我告訴 你……你聽清楚,那對畸形雙胞胎的父親就是你——越智龍平。”   越智龍平沉默片刻後,誇張地歎了一口氣,並故意露出落寞的神情說:“是嗎 ?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停頓了一會兒,又說:“阿吉,在臨死前我想再問你一件事,我的孩子究竟 在什麼地方出生?他們的出生年月日呢?如果能知道這些事,我死也瞑目了。”   “是嗎?好,就當是我送你上西天的禮物吧!你那對可憐的雙胞胎是在播州山 崎附近生谷川的溫泉旅社裡出生的,他們出生的時間是昭和二十年六月二十八日, 也就是岡山市遭受敵機嚴重轟炸的那個晚上,聽清楚了沒?”   “啊!原來如此,這麼說來,我那對身體相連的雙胞胎……”   越智龍平一字一句地說:“是昭和二十年六月二十八日,也就是岡山市遭受敵 機轟炸的那個晚上,從巴御寮人的肚子裡生下來的。”   越智龍平故意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復誦一遍,只為拖延時間,可是吉太郎卻 絲毫沒有察覺出他的用意。   “你說的一點都沒錯。還有什麼是你想知道的事嗎?”   “嗯……當然有。以前我曾經聽某位婦產科醫生說過,像這種畸形兒不是生下 來就夭折,就是日後很難養活,那麼我的孩子呢?他們是一生下來就死了嗎?”   “哈哈哈!龍平,這個問題問得好!你那對雙胞胎生下來的時候是活著的,而 且還能呼吸,可是後來卻被人用枕頭悶死了。”   “哼!那一定是你幹的好事!”   “可惡!別把這種事賴到我的頭上。”   “那麼你說,是誰這麼狠心用枕頭悶死我的孩子?”   “當然是巴御寮人!”   這一瞬間,沉寂的氣氛再度掌控整個地底洞穴。   雖然紅蓮洞的寒氣不斷從腳底往上竄升,不過從吉太郎口中迸出的名字才是令 大家直打哆嗦的真正原因。   吉太郎繼續說:“御寮人也真是可憐,當她發現自己生下那種怪胎,整個人都 傻掉了;等她恢復意識後,立刻趁產婆和‘錨屋’老闆不注意時對孩子下毒手…… ”   “夠了、夠了,我不想再聽,不想再聽了!”   “是嗎,其實這些罪孽的根源就在於你,龍平,這一切都是你害的!”   “關於這一點,我已經非常後悔了。可是,阿吉,是你把這對雙胞胎的骨骸帶 回來這裡祭拜的嗎?”   “不,把這對畸形雙胞胎帶回這裡的是御寮人,我只負責把他們弄成這樣供人 祭拜。”   這個時候,一旁的金田一耕助插嘴問道:“吉太郎,我有件事想請教你。”   金田一耕助的聲音非常溫和,不過吉太郎對他早有提防,只見他的眼珠子像滾 動的栗子一般,不安地轉來轉去。   “金田一耕助,你想問我什麼事?”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只是想知道‘錨屋’的老闆知道你們在這裡祭拜 太郎丸和次郎丸的事嗎?”   “事實上,‘錨屋’的老闆完全不知情,只有巴御寮人和我知道紅蓮洞內的秘 密。”   吉太郎淡淡他說著。   “吉太郎,我再問你一件事。剛才你說放在這裡的三具骨骸——神樂太夫、收 藥錢的商人,以及淡路的玩偶師傅都不是你殺的,那麼是誰殺了這三個男人?”   “是御寮人,他們都死在御寮人的手裡。”   “你這句話有問題哦!這三個男人都長得身強力壯,像御寮人那樣的弱女子, 怎麼可能殺得死他們?”   “那都是在他們雙方緊緊擁抱的時候發生的事情啊!男人在最興奮的時候,根 本無暇注意對方心裡在打什麼主意。像松若就是在最高潮的時候,舌頭被咬斷了… …唉!真可憐,當我趕到的時候,他已經滿嘴鮮血,全身痛苦地倒在地上掙扎。對 了,四郎兵衛,那件事就在你目前所站的地方發生的,也就是說,你腳下的那塊巖 石就是吸盡你兒子鮮血的兇案地點。”   聞言,四郎兵衛手裡拿著蠟燭,悲傷地哭了起來;而吉太郎嘲諷的笑聲卻在紅 蓮洞裡迴盪不已。   “阿吉,是你把這些骨骸弄成這樣的嗎?”   金田一耕助繼續追問。   “是啊!御寮人說太郎丸和次郎丸太寂寞了,要我幫他們找個伴。所以我花了 一年多的時間,把這些男人的屍骨弄成這樣。”   “那麼,收藥錢的商人和淡路玩偶師傅也都是這樣死的嗎?”   “這個嘛……說起來都怪大膳先生,御寮人已經是個失身的女人,大膳先生卻 硬給她找了一個丈夫;而守衛不肯原諒御寮人之前犯下的錯誤,為了懲罰御寮人, 他不僅故意冷淡她,還到處尋花問柳,讓御寮人感到難堪。還好御寮人遇見像我這 樣的男人……”   說到這裡,吉太郎不禁放聲大笑起來。   “我盡我最大的努力去疼愛御寮人,而御寮人平時倒也容易滿足,不過一旦遇 到孔武有力、長得好看的男人,御寮人可就風騷起來了。第一個讓御寮人變成蕩婦 的,就是神樂太夫——松若。”   “啊!請等一等。”   越智龍平打斷吉太郎的話問道:“‘錨屋’老闆和守衛知道你和御寮人之間的 關係嗎?”   “他們早就知道了,不過都不敢說什麼。畢竟……只有像我這樣的男人才不會 嫌棄御寮人呀!”   吉太郎說完,再度開懷大笑。   金田一耕助非常清楚吉太郎在述說這幾件兇殺案的同時,他的精神狀況正一點 一點地失去平衡。   (不知道這樣的轉變是否會降低他的危險性?還是加速危險的發生?)“那麼 ,阿吉,繼松若之後犧牲的是淡路的玩偶師傅,還是收藥錢的商人?”   越智龍平盡量拉長吉太郎說話的內容。當吉太郎述說這些陳年往事的時候,就 是大家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的時刻。   “哦,收藥錢的商人比淡路的玩偶師傅早一步登上西方極樂世界,他是被御寮 人咬斷喉嚨而死的,接下來的玩偶師傅……”   吉太郎好像已經對死亡免疫似的,當他述說這些慘絕人寰的命案時,臉上竟然 毫無表情。   說了好一會兒,他突然察覺到越智龍平的用意,只見他眼珠子迅速地轉來轉去 ,大聲叫道:“夠了,夠了,別再玩花樣了。龍平,你為了還想再多喘口氣,竟然 讓我一直說個不停。不過,現在我該說的都說得差不多了,我就在這裡要你的狗命 ,你覺悟吧!龍平,現在你給我站出來!”   “呵呵……為什麼要我站出來?你是想看清楚我的臉再開槍嗎?”   越智龍平若無其事地回了一聲,並向前走了兩、三步,還把手電筒的燈光照在 自己臉上。   “你認命吧!我要開槍……”   吉太郎還沒說完,槍聲就已經傳遍整個地底洞穴。   不過槍響不只一聲,而是兩聲、三聲、四聲、五聲,因為洞穴裡會產生回音, 所以震耳欲聾的槍聲不斷地傳進每個人的耳朵裡。   在一陣混亂中,金田一耕助只知道有人開槍射擊越智龍平所站位置的洞頂,花 崗巖的碎片正不斷地從洞頂飛落下來。   等到四周恢復平靜時,金田一耕助赫然發現越智龍平仍站在先前的位置,吉太 郎卻已經撲倒在地。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吉太郎手裡的獵鎗槍口明明還在冒著硝煙,為什麼龍平 會沒事呢?)救星金田一耕助事後知道這件事情之所以能平安落幕,真是多虧了彌 之助。   雖然這回來刑部島的七位神樂太夫中,他是最偷懶、最馬虎的一位,長老們都 為了他大傷腦筋;可是,他也是最愛湊熱鬧的一位。   因此,當其他神樂太夫都站在地底宮殿不走的時候,他早就打算一個人跑到後 面的洞穴去探險了。   由於他對地形不熟悉,一轉頭就掉進一個凹槽。這個凹槽寬兩公尺,深三公尺 ,彌之助一時之間動彈不得,原本拿在手中的蠟燭也熄滅了。   彌之助一想到長老們若知道這件事,一定會好好數落他一番。於是他只好自力 救濟,努力地往上爬,哪知這時洞頂上突然傳來一聲:“不准動!誰敢動我就開槍 !”   吉太郎正好死不死地站在那個凹洞的上方。   沒一會兒,當彌之助看見手電筒燈光中浮現吉太郎兇神惡煞的面容時,就知道 “不准動!誰敢動我就開槍!”這句話絕不是唬人的,因此他嚇得立刻躲進凹槽的 底部。   吉太郎並未察覺越智龍平和金田一耕助故意拖延時間間他問題,也沒有注意到 腳下還有“伏兵”,才會在最後關頭輸掉自己的性命。   總之,當吉太郎倒下來之後,在場所有人才發現彌之助躲在洞底,紛紛跑過來 關心地問道:“彌之助、彌之助,你沒事吧?”   “哎呀!彌之助,你有沒有受傷?”   大家都知道剛才多虧彌之助在凹槽下方“偷襲”吉太郎,否則眾人絕對沒有生 還的機會。只不過沒人知道他究竟是怎麼擊倒吉太郎的。   金田一耕助和越智龍平將彌之助交給神樂太夫們處理之後,兩人便繞過凹槽, 跟從洞穴後面衝出來的廣瀨警官碰頭。   廣瀨警官右手拿槍,左手拿著手電筒,身後還跟著籐田刑警、山崎巡警、三津 木五郎和荒木定吉。   只見三津木五郎臉色發白,眼底透出一抹茫然的神色,整個人就像是浮在半空 中似的。荒木定吉則推開眾人,來到金田一耕助面前。   “金田一先生,我父親呢?我父親在哪裡?”   他淚流滿面地問道。   “在對面,你看了就會知道哪一個是令尊。對了,你沒有手電筒,就用我這一 支吧!可是我必須先告訴你,千萬別亂動現場的一切,因為這些都是重要的證物。 ”   荒木定吉點點頭,繞過中間那個凹槽,進入地底宮殿。   這時候,另外兩道手電筒的燈光從金田一耕助他們剛才經過的洞穴裡照過來。   “是誰在那裡?快點出來!”   廣瀨警官大聲叫道。   “我們是後籐和山野。”   “咦?你們兩個不是應該在前面看守嗎?”   “西村和齋籐正好趕到,我們拜託他們代為看守一下。還有,媒體採訪人員全 部趕過來了。”   後籐刑警說道。   “對了,剛才有五位神樂太夫把我們圍起來狠狠地打了一頓,其中一個人還把 我的佩槍搶走了,所以大家要小心一點。”   山野刑警講到這裡,還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   金田一耕助這才明白彌之助剛才為什麼能反敗為勝,不禁莞爾一笑。   “神樂太夫現在全都在這兒,不會有問題的。你們立刻回到自己的崗位上,絕 對不可以讓媒體採訪人員闖進來。”   “可是主任,剛才不是有槍響嗎?真的沒事?”   “沒事、沒事,你們出去後告訴媒體人員說,等天一亮,我就會向大家宣佈案 子的結果,請他們耐心等候。”   “是的。”   兩位刑警離去後,廣瀨警官終於有空看著趴在地上的吉太郎。   只見吉太郎整個人趴倒在地,背上有三個彈孔,血水正不斷地從彈孔裡汨汨流 出。   “籐田,幫我把屍體翻過來。”   籐田刑警依言將吉太郎的屍體翻轉過來。只見吉太郎除了下腹部和左胸各中一 槍之外,還有一發子彈是從下巴貫穿左耳,這發子彈讓他那張原本就非常醜陋的臉 孔變得更加扭曲,就連已經閱“屍”無數的廣瀨警官和金田一耕助在看到他的臉時 ,都忍不住移開視線。   “究竟是誰開槍打死吉太郎的?”   廣瀨警官帶著責怪的語氣問道。   “是彌之助。”   金田一耕助指著在對面洞穴裡害怕不已的彌之助說:“是他奪走剛才那名刑警 的佩槍。可是主任,請你不要責怪他,因為是他效了我們大家……喏,你看!”   金田一耕助伸手指著吉太郎抱在胸前的獵鎗說:“這把槍已經射出子彈,還好 在吉太郎扣下扳機之前,彌之助射出的子彈已經命中他了,因此他才會站不穩腳步 失去準頭。你可以派人調查一下洞頂,這把槍是散彈鎗,應該會有不少彈孔留在洞 頂上。要是這些子彈都擊中我們,我們早就已經升天了,換句話說,彌之助可是我 們全部的救命恩人呢!對了,彌之助,現在已經沒事了,請你把手鎗交還給主任吧 !” 熾天使書城

    【第28章 搜索行動】                 暗中部署   先前廣瀨警官在金田一耕助的建議下,等到挖墳墓的工作一結束便緊緊跟著吉 太郎;籐田刑警則遵從廣瀨警官的命令暗地跟蹤巴御寮人。   另一方面,金田一耕助也請求山崎巡警悄悄把留置在派出所裡的三津木五郎和 投宿“錨屋”的荒木定吉帶到刑部神社。   金田一耕助之所以這麼做,是要在今天晚上解決所有事情。   不過想在暗中進行一些事並不是那麼容易。   首先是刑部大膳注意到警方的行動,所以立刻去敲住在附近的村長家門,兩人 一起跟蹤巡警和荒木定吉。   另一方面,被帶到刑部神社的三津木五郎和荒木定吉雖然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麼 狀況,可是兩人多少感覺到整個事件大概就要接近尾聲,心中不免有幾分期待和忐 忑。   媒體採訪人員起初並不知道警方這一次行動,直到他們得知派出所裡的山崎巡 警和三津木五郎都不見了,才意識到情況不對。   幸好他們還算有職業道德,一知道警方的所有行動必須秘密進行時,便充分配 合他們,他們沒有做出任何打草驚蛇的舉動,只是默默地集結在刑部神社,沒有一 個人跑來和三津木五郎、荒木定吉或山崎巡警交談,也沒有人拿著照相機猛拍照。   負責跟蹤巴御寮人的籐田刑警原本因為掘墳工作失敗而感到意志消沉,可是當 他一知道廣瀨警官指派給他的新任務時,立刻恢復鬥志,一路緊跟著巴御寮人。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藥師巖後面,籐田刑警雖然一直偷偷躲藏在藥師巖舞台下面 的巨石上暗中觀察,但是他對巴御寮人接下來打算怎麼做感到納悶。   就在這時,他親眼目睹一件令人心跳加速的事實——有一盞燈光在鋸子山半山 腰忽明忽滅地閃動著,而且那盞燈還朝著籐田刑警和巴御寮人這邊移動。   儘管燈光忽明忽滅,可是行進的速度卻相當快速,籐田刑警判斷出來者對這一 帶的路徑相當熟稔,因此更加小心地埋伏著。   不久,籐田刑警看出來人是吉太郎,而且他今天不但全副武裝,手中還握著一 枝獵鎗,一副準備大開殺戒的模樣。   巴御寮人先站在原地和吉太郎說話,沒多久,兩人便一塊兒進入參拜的地方, 最後再也沒有出來了。   時間經過三分鐘、五分鐘、七分鐘……   籐田刑警在原地等候許久,始終不見裡面的人有何動靜,於是從巨石上站起來 ,溜進參拜的地方。   結果他發現裡面連一個人影也沒有,更逞論是巴御寮人或吉太郎了。   (看來除了金田一先生進去的那個洞口之外,這裡可能還有一個秘密入口。) 籐田刑警本想逞自進入洞穴中一探究竟,但他左思右想後,認為還是應該等候長官 到達之後再做打算。而廣瀨警官到達藥師巖舞台,只比吉太郎晚了十分鐘左右,並 沒有耽誤太多時間。   由於吉太郎的腳程十分快,負責跟蹤他的廣瀨警官又不能明目張膽地使用手電 筒,因此他這一路上吃足了苦頭,不但身上的衣服勾得破破爛爛,臉頰和手腳也都 有擦傷。   不過,廣瀨警言並沒有抱怨,他聽了籐田刑警的報告之後,馬上說:“什麼? 巴御寮人要吉太郎把所有的人都殺光?”   “是的,那女人的聲音聽起來已經接近歇斯底裡的狀態了。”   “這麼說,參拜的地方後面還有另一個入口嘍?”   “我是這麼認為,因為他們一進去就沒有再出來了。”   “好的,大家找找看。”   沒一會兒,他們就找到一扇像是入口的石門,廣瀨警官立刻回頭對籐田刑警說 :“不好意思,麻煩你跑一趟刑部神社。”   “為什麼?刑部神杜裡面有什麼東西嗎?”   “三津木五郎和荒木定吉應該已經到那兒了,說不定連大膳先生和村長也到了 ,你把他們全部帶到這裡來。”   “帶他們來這裡做什麼?”   “你帶他們一起進入洞中,因為金田一先生打算在今晚宣佈命案偵破,我也覺 得這麼做比較好,只是……”   “只是什麼?”   “媒體採訪人員還在那兒靜候我的回復,要把三津木五郎等人偷偷帶過來恐怕 有點困難,所以你必須跟他們約法三章。”   “約法三章?”   “是的。你跟他們說等事件一結束,我一定會立刻發表事情的真相,必要時還 可以讓他們拍照,但是他們絕對不可以妨礙警方今天晚上的行動,希望他們務必做 到這一點。”   “是。”   等籐田刑警帶著一行人回來時,那扇石門已經打開,可是大批的媒體人員也都 聞風而來。   廣瀨警官只好再次告訴媒體人員,希望他們能信守承諾;接著命令兩名刑警負 責看守住洞口,並讓三津木五郎、荒木定吉和刑部大膳、村長一起進入洞中。   事後回想起來,廣瀨警官當時的決定相當正確,因為吉太郎死前所說的話,全 都一字不漏地傳進三津木五郎、荒木定吉、刑部大膳和村長的耳裡。這比事後再多 費唇舌來解釋更有效。                殘酷的真相   等吉太郎被擊斃,一切殘酷至極的連續殺人事件都畫上休止符之後,一行人便 在警方的允許之下繞過凹槽,進入地底宮殿。   在眾多手電筒和大型蠟燭的照射下,地底宮殿頓時間變得非常明亮。   首先是荒木定吉站在父親的遺骸旁邊痛哭失聲,接著阿誠、阿勇也有相同的情 緒反應,開始在戴著素戔鳴面具的父親遺骸前放聲大哭。   至於三津木五郎則是一副神情呆滯的樣子。   吉太郎先前那令人憎恨的聲音不斷在三津木五郎的耳中索繞不去。   (既然昭和二十年六月二十八日從巴御寮人肚子裡生出的孩子是安置在地底宮 殿祭拜的“暹羅胎”,那麼是誰生下我呢?我的父親又是誰?)三津木五郎根本無 法相信自己一直深信不疑的絕世美女,最後竟是一代魔女!   這個事實同樣令刑部大膳和村長震驚不已,他們都料想不到自己從小看到大的 乖乖女,竟會是連續殺人事件中的真兇,因此兩人的良心備受苛責。   尤其是刑部大膳,在有生之年還聽到這麼殘酷無情的事實,他所受到的打擊更 是強烈,實在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   “村長,快帶我離開這裡!我無法再待在這個地方,也不想再見到御寮人了。 ”   身為刑部島領導人的老人在經歷這些曲折離奇的事件後,立場變得十分尷尬。 他生平最感驕做的自尊一下子跌到谷底,整個人顯得搖搖欲墜,連站都站不穩。   村長見狀,只好盡快攙扶他走出充滿血腥的地底宮殿。   他們離開之後,大伙的話題立刻轉到巴御寮人的身上。   巴御寮人現在人在何處?   這是大家心中共同的疑惑。   於是警方再度出動大批警力在紅蓮洞內部仔細搜尋,可是到頭來還是沒有發現 巴御寮人的行蹤。   因此,那天早上的搜尋行動就這樣不了了之。   另一方面,大批的媒體採訪人員早已經將入口處擠得水洩不通。剛才他們也聽 見來自洞穴裡數發手鎗和散彈鎗的槍聲,所以每個人的神情都顯得相當激動,很想 衝進去採訪。   可是守在入口處的兩名刑警在沒有獲得長官的指示前,絕不可能讓他們進入洞 內,大家只好捺著性子等候。   還好當槍聲響起三十分鐘之後,刑部大膳便在村長的攙扶下步出洞口。   媒體採訪人員見狀,立刻上前包圍住刑部大膳和村長,可是他們哪裡還有心情 接受採訪呢?   “今天發生的事情確實相當恐怖……或許這座島真的被惡靈附身了。”   聽了村長神情呆滯的低語,以及見到刑部大膳舉步艱難地離開紅蓮洞之後,媒 體採訪人員的好奇心已經達到頂點。   三十分鐘之後,廣瀨警官也走出洞外,在他身後的則是金田一耕助、越智龍平 、真帆和七位神樂太夫。   廣瀨警官立刻對媒體人員宣佈順利偵破,借此牽制住蠢蠢欲動的媒體採訪人員 。   “現在時間是六點鐘,八點的時候我們將會在刑部神社舉行記者會。在這之前 ,請大家先用早餐吧!或者你們可以拍攝洞裡的一切,不過我們得事先說明遊戲規 則,你們千萬不要亂跑,因為這個洞穴相當大,路徑也十分複雜,若是迷路了就會 非常危險,希望你們謹記在心。”   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媒體採訪人員都乖乖地依約行事。                 確認身分   當天十一點左右,磯川警官回到刑部島。   他在新在家附近的派出所裡聽廣瀨警官述說昨天深夜的冒險行動時,當場臉色 大變,並對金田一耕助在地底下九死一生的冒險經過,以及存放在地底宮殿裡的幾 具白骨感到十分驚訝。   事實上,磯川警官這次回岡山有兩件重要的任務,一件是調查刑部大膳的財產 ,一件是查訪淡路玩偶師傅的身分背景。   從這次的調查中,他發現刑部大膳以前在岡山市內和倉敷一帶的確擁有龐大的 地產,可是這二十幾年來已相繼變賣,到了現在,幾乎瀕臨破產的地步。導致他破 產的原因除了遭受淺井春的威脅之外,刑部守衛揮霍無度的惡習更是一大主因。   至於淡路玩偶師傅的本名叫山城太市,他“蒸發”的時間是昭和三十六年,當 時年約三十六歲,身高大約一百六十八公分,體重七十五公斤,體型十分壯碩,所 以深受巴御寮人的青睞。   總之,磯川警官把調查到的資料跟金田一耕助討論之後,當天正午,刑部大膳 便派人來找金田一耕助,希望他能帶著三津木五郎去一趟。   得到磯川警官和廣瀨警官的諒解後,金田一耕助便帶著三津木五郎一同前往“ 錨屋”。   此刻的刑部大膳已經不再像以前那般趾高氣昂,經過這一連串事件的打擊,他 變成一個毫不起眼、境遇悲慘的遲暮老人。   “金田一先生……”   刑部大膳神情難過他說:“我想你大概已經猜到我要說什麼話了。”   “我想我應該知道,而三津木五郎同樣也知道你將要告訴他的事情,畢竟只有 你知道誰是三津木五郎真正的親生父母。所以,現在就請你親口告訴他這件事吧! 三津木五郎也非常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三津木五郎一句話也沒說,臉上的表情絲毫沒有改變。   這位年輕人開始自我封閉,似乎已經決定不相信任何人的說法了。   可是刑部大膳並沒有發現三津木五郎的轉變。   “三津木五郎,當你初次來‘錨屋’投宿的時候就想套我的話,可是那時候礙 於很多因素,我無法多說……現在,就讓我來告訴你事情的真相吧!你的養父母由 於結婚十幾年都沒有生下一兒半女,但是他們又非常渴望能有個孩子,因此拜託一 位叫‘下妻秋’的產婆幫他們打聽看看,若是有人家不要孩子,他們夫妻倆非常願 意收養那個孩子。巴御寮人正好就在這個時候有了身孕,可是這個孩子對我們刑部 家族而言,是個見不得光的孩子,因此我們對產婆下妻秋說明無法養育這個孩子的 困境,沒想到這正好是下妻秋求之不得的好事。”   刑部大膳靠在枕頭上稍微喘口氣,然後虛弱地娓娓道出:“渴望有個孩子的那 對夫妻住在播州山崎,於是我假借躲警報之名,帶著巴御寮人去山崎附近的生谷川 溫泉旅社待產;當時我還帶了吉太郎一塊兒同行,因為要是遇上突發狀況,總還有 個身強體壯的男人可以保護我們。可是當巴御寮人知道她所生下的孩子竟是一對身 體相連的畸形雙胞胎時,整個人都快發瘋了,她趁我們不注意的時候,用枕頭悶死 了自己的孩子。”   這個部份三津木五郎剛才已經從吉太郎的口中得知,他現在渴望知道的是他的 親生父母究竟是誰,只是他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對了,當時你的養母——三津木貞子已經來到溫泉旅社,她一聽見孩子呱呱 落地的哭聲,感到既興奮又緊張。當時產婆不知道該怎麼告訴她真相,只好先行告 退,去幫另一名待產的孕婦接生;這名孕婦叫做磯川系子,她的先生就是岡山縣警 局的警官——磯川常次郎。”   聽到這兒,三津木五郎不禁睜大雙眼,但隨即又露出嘲諷的笑容。刑部大膳並 沒有發現他的轉變,仍自顧自他說下去。   “磯川系子幾乎在同一時間順利生下一個男孩,那個男孩就是你——三津木五 郎;產婆為了向三津木貞子交差,便趁磯川系子昏睡的時候,把她的孩子交給苦苦 等候的三津木貞子。”   刑部大膳一口氣說到這裡,整個人顯得相當疲憊,他把枕頭墊在自己的頭部下 方,使勁地吸了一口氣。   “對不起,我很累了,接下來發生的事,我想你們應該已經知道了。”   “不,產婆這個部份我們並不清楚,是不是可以請你說明一下?”   “哼!她是個壞心眼的女人!戰後她改名為淺井春,並在下津井當女巫,不過 那只是她的障眼法,事實上,她真正的工作是勒索,我不知被那個女人勒索過多少 次!”   “那麼淺井春最近被人殺死的事,您知道嗎?”   “我在報紙上看過這則報導。”   “您想兇手會是誰?”   “那還用說嗎?一定是吉太郎,他擁有一艘機動船,經常在夜間出海捕魚,他 一定曾經悄俏開船到下律井。”   金田一耕助也有同感,可是現在想要找到證據,已經不是那麼簡單了。   聽完刑部大膳的說明後,金田一耕助帶著三津木五郎回到派出所。當時派出所 只剩下磯川警官一人,廣瀨警官和山崎巡警已經陪同大批搜查人員前去搜尋紅蓮洞 了。   三津木五郎看了磯川警官一眼,隨即把臉轉開,走進派出所裡面。   金田一耕助見狀,立刻叫住三津木五郎。   “三津木五郎,你若想回拘留室裡面就進去吧!不過,請你先在裡面仔細看一 下這封信。”   三津木五郎從金田一耕助手中接過信,他看一下信封的正面,只見上頭寫著— —岡山市岡山縣警察本部磯川常次郎警官親啟信封的背面則寫著:倉敷市下津井淺 井春三津木五郎雖然大感吃驚,卻還是一言不發地拿著那封信走進拘留室裡面。   金田一耕助轉過頭,苦笑地對磯川警官說:“‘錨屋’的老闆已經告訴他誰才 是他的親生父母了。”   “這樣啊……”   磯川警官頓時有些怔忡,說不出一句話來。   “對了,警官,你為什麼堅信三津木五郎就是你的孩子呢?是不是他身上有什 麼特徵?”   “系子有一對虎牙…那孩子跟他媽媽長得一模一樣……”   磯川警官說到這裡,就閉口不語了。   金田一耕助也沒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陪著磯川警官。   不久,山崎巡警回到派出所,金田一耕助和磯川警官便將接下來的事交給山崎 巡警處理,兩人一起登上地藏板,走向藥師巖。   這時,大批的媒體採訪人員依舊群聚在參拜地點的四周。                 父子相認   這次搜索行動非常艱辛,因此來自日本本土的搜查小組特地準備強力的照明設 備,每個人都戴上附有照明設備的安全帽。   在籐田刑警的帶領下,金田一耕助和磯川警官來到地底宮殿,準備做更進一步 的勘察。   如今地底宮殿已經變得非常明亮,磯川警官在中途遇見廣瀨警官。   “聽說你們還沒找到那個女人?”   “是呀!我真不明白她還能躲到什麼地方去?我們一直都非常謹慎地搜尋她的 下落,可是……”   廣瀨警官一副大惑不解的樣子。   “難道這裡還有我們不知道的出入口嗎?”   “如果是這樣,島民應該也會發現她的行蹤。現在島民都已經知道她是個什麼 樣的女人,應該不會有人故意掩護她的行蹤才對。”   這時,越智龍平正好從千疊敷的方向走過來。由於他手上那雙真皮手套左手食 指的部份有點綻開,金田一耕助立刻好奇地問他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被那邊的巖石刮破了。”   他若無其事地解釋,接著又說:“啊!磯川先生,很高興看到你。”   “不,在最危險的時候我竟然不在場,真是太慚愧了。”   “哎呀!快別這麼說,你的屬下廣瀨先生也很不錯呢!你真會帶人。”   不知道是否因為整個事件已經告一段落的緣故,越智龍平的心情顯得相當輕鬆 。   當天,金田一耕助、磯川警官和廣瀨警官三人一回到新在家的派出所時,山崎 巡警立刻一臉興奮地告訴他們:“警官,那位年輕人說有話想跟你說,他從剛才就 一直在等你回來。”   磯川警官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才回應一聲。   “這樣啊……那麼麻煩你帶他來這兒吧!”   過了一會兒,三津木五郎隔著桌子坐在磯川警官對面,頭垂得低低的。   “對不起,神主是我殺的。”   “什麼?神主是你殺的?”   一旁的廣瀨警官聞言,立即發出驚訝的吼聲。   “好,既然如此,你就把當天發生的狀況說一遍。”   在磯川警官的鼓勵下,三津木五郎將事情發生的經過娓娓道來。   原來在發生火災的時候,三津木五郎親眼目睹巴御寮人從拜殿衝出來,雖然巴 御寮人極力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可是她的呼吸相當急促,神情有異,令三津木五 郎感到非常可疑。   為了探知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三津木五郎悄悄潛入拜殿,沒想到卻看見神主趴 倒在地,背上還插了一把黃金神箭。   “於是我把神主扶起來,讓他倚靠在拜殿的格子窗上,然後將神箭用力往神主 的身體裡猛戮,讓神箭刺穿神主的胸膛。”   “你為什麼要做這種傻事?”   廣瀨警官提出這個疑問。   “我不知道,當時我的腦子一片混亂。”   “是嗎?我覺得你不可能不知道。”   金田一耕助插嘴道,說話的聲間中滿是同情。   “你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你相信巴御寮人就是你的親生母親,為了救自己的 母親,你才會破壞命案的第一現場,讓大家以為那是力道強勁的男子所犯下的罪行 。”   “對不起,關於這一點我感到十分後悔。”   “好吧!接下來呢?”   “五日晚上下大雷雨的時候,我和荒木看見一位戴著蓑帽、穿著蓑衣的人朝隱 亡谷的方向走去……”   “這個你已經告訴過我們了。”   “我當時說自己並沒有看見那個人的長相,因此不知道對方是男是女。但事實 上,我看見了……當空中閃過一道閃電的時候……”   “是巴御寮人嗎?”   “是的,她當時的表情非常兇狠,根本不是言語所能形容的。”   三津木五郎說到這兒,不禁全身打顫。   “當時我並不知道她去隱亡谷做什麼,所以就沒告訴荒木這件事。直到七日早 上聽說片帆出事了,我開始感到不安,心想,難道是巴御寮人殺了片帆嗎?為了這 件事,我感到非常痛苦、非常痛苦……”   他低著頭,神情悵然他說著。   經過一陣冗長的沉默之後,廣瀨警官輕咳了一聲,打破這股令人窒息的沉悶。   “三津木五郎,你剛才說你殺了神主,可是聽了你的供詞之後,我們相信你並 沒有殺人。事實上,根據法醫驗屍的結果,被害人在巴御寮人第一次的攻擊下,就 已經氣絕身亡了,所以你所做的部份只是毀壞屍體而已……不過,你還是必須接受 法律的制裁。”   “放心吧!法官應該會酌情減刑的。”   金田一耕助在一旁補充道。   結果,三津木五郎依毀壞屍體的罪名被起訴,判刑三年,緩刑兩年,並由來自 神戶三新證券的新巴穰一保釋出獄。   越智龍平知道這件事後,向新田攘一表明希望能聘用三津木五郎為他效力。不 過,這些都是以後的事情了。   當所有事情獲得澄清之後,三津木五郎終於敞開胸懷,面對一切事實,充滿希 望的神采再度回到他的臉上。   這時,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對金田一耕助說道:“金田一先生,謝謝你,這封 信就還給你吧!”   說著他從口袋裡取出一封信。   “哦,這個啊……”   金田一耕助本想伸手接過那封信,但他旋即改變想法,笑著說:“我想,還是 由你直接交還給這封信的主人比較好。”   三津木五郎猶豫了一會兒,轉身對磯川警官說:“警官,謝謝你。”   “哦……不客氣。”   磯川警官收下那封信,急忙將它放進口袋裡。   在一般電視連續劇中,一旦出現父子相認的場景,雙方一定會說出如下的對白 :“爸爸!”   “啊!我的孩子……”   可是,現實生活中是很難出現這種場面的。   即使父子在久別重逢後,也需要一段時間讓彼此適應,所以三津木五郎現在會 有這樣的反應,在場的人都能體諒他的心情。   過後,紅蓮洞的搜索行動一連持續了三天,金田一耕助和越智龍平全都參與搜 索工作。   洞穴外面由松藏帶領一支消防隊和警方合作,在刑部島上進行徹底的搜尋工作 ,同時也清查鋸子山和兜山的狩獵情況。   儘管警方投注了大批警力在搜索行動上,卻依然不見巴御寮人的行蹤,唯一的 收穫是一把木梳子。   這把木梳子上面刻著兩個巴字的家徽圖案,一看便知道是巴御寮人的東西。只 不過當警方找到這把木梳子的時候,它正漂浮在落難淵上,因此警方特地加派人手 搜索千疊敷,結果在七人塚附近發現一處最近留下的滑落痕跡;而且無獨有偶的是 ,青木修三也是從這裡摔下去的。   難道……冥冥之中真有所謂的因果嗎? 熾天使書城

    【第29章 尾聲】                自殺或他殺?   金田一耕助在刑部島上滯留兩個禮拜後,終於在昭和四十二年七月十四日離開 該島。離開的前一晚,越智龍平設宴款待他。   席間,越智龍平意氣風發地談起他要把刑部島建設成一個不同於以往的觀光小 島,後來兩人談著談著,話題又回到這次的事件上。   “對了,金田一先生,神社的那場大火到底是怎麼回事?是真的失火?還是有 人故意縱火呢?”   金田一耕助想了一會兒才說。   “這很難說,因為那人晚上人們來來往往、穿梭其間,很有可能是無心釀成火 災,但我也不排除是有人故意縱火。”   “如果有人故意縱火,那麼會是誰呢?”   “應該是吉太郎吧?”   “阿吉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他一開始便和御寮人串通好了?”   “下,我不這麼認為。雖然巴御寮人和吉太郎在好幾件兇案中的確是共犯,但 最特別的是,他們並不是事前商量好的共犯,而是巴御寮人經常在失控的情況下犯 下兇案,吉太郎只好為她做善後工作。也就是說,他們的犯案並非是有計劃性的, 因此那場火災我也不認為是經過共同商討後才發生的。”   “阿吉當時為什麼要放火?”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這場火災的發生導致一個結果……”   “你是指……”   “你還記不記得那套蓑衣、蓑帽的事?”   “當然記得呀!那時我們還苦苦追查蓑衣、蓑帽究竟是干的還是濕的呢!”   “嗯,根據阿勇的證詞,那套蓑衣、蓑帽在火災發生前就已經是濕的了,因此 吉太郎穿上那套雨具滅火時,應該也感覺到雨具是濕的,只不過他當時壓根兒沒想 到這件事有什麼特殊意義。直到七日早上,他在隱亡谷發現片帆的屍體,才知道整 個事情的來龍去脈,也知道蓑衣、蓑帽為什麼會濕的原因了。”   聽到這裡,越智龍平不禁微微地打了個冷顫。   “吉太郎從這件事推測出誰殺了神主和片帆,而他也有所覺悟,要是再發生狀 況,他會先殺死御寮人,然後再自殺。”   金田一耕助說到這兒,全身不禁起了雞皮疙瘩。   “唉!我到現在一想起地底宮殿的那一幕,還是忍不住直打哆嗦。真沒想到我 們還有機會生還……”   “是啊!當時阿吉還說要把我們全都殺了。”   越智龍平想到這兒也心有餘悸,但他很快便鎮定心神說:“不過,金田一先生 ,這件事情的落幕方式非常奇怪,大家都傳說巴御寮人是跳水自殺的。”   聞言,金田一耕助難過地搖搖頭說:“越智先生,你相信巴御寮人真的跳水自 殺了嗎?”   “金田一先生,難道你還有別的看法?”   “不,她跳水是事實,但她是依自己的意志跳水?還是……”   “還是什麼?”   “被他人推下水。”   “難到你懷疑巴御寮人不是自殺,而是他殺?”   “是的,從她的生活方式來推斷,我不認為她是個輕生的女人。”   “那麼你認為是誰殺了巴御寮人呢?”   “我首先想到的是‘錨屋’的老闆,因為他有很強烈的殺人動機。巴御寮人做 的這些事,已經讓刑部家族蒙羞,他有可能會想要親自‘清理門戶’。”   “說的也是。”   “但是他這個老人哪兒來的氣力呢?尤其在他飽受挫折之後,早就形同廢人一 般,連走路都不穩了。”   “你的意思是另有他人?”   “嗯,我接著考慮的人是村長,因為他有足夠的體力來殺害巴御寮人,不過他 缺乏縝密的思考能力,要是讓他找到巴御寮人,一定會二話不說地將她交到警方手 中。所以,最後剩下的人便是……”   “是誰?”   “越智龍平先生——你!”   金田一耕助這句話一出口,令人窒息的沉默立刻充塞在他們兩人之間。   過了好一會兒,越智龍平放下正要送食物入口的筷子,微笑說道:“你說的未 免太離譜了!如果她真的死在我的手中,那麼請問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呢?”   “九日傍晚,你一個人從千疊敷那邊的入口進來紅蓮洞的地底宮殿,而且不知 是幸還是不幸,當時並沒有人看守‘星光大殿’。”   “嗯,然後呢?”   越智龍平的雙眼緊盯著金田一耕助的臉。   “你在‘星光大殿’裡遇上正準備離開的巴御寮人,這時,巴御寮人會有什麼 樣的反應呢?”   “是呀!你說,巴御寮人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越智龍平反問金田一耕助。   “她大概會直接撲向你的懷抱吧!或許她想說服你帶她遠走高飛,這個時候, 你卻堵住她的嘴……對了,就是用戴著皮手套的手堵住她的嘴。”   越智龍平放下手中的筷子,就像正在看一頭奇怪的動物那般,仔細凝視著金田 一耕助,而金田一耕助仍繼續說:“我猜,當時已御寮人一定是拚命地咬住你的手 指頭,因此你左手的食指才會到現在還貼著絆創膏。”   聽到這裡,越智龍平並沒有刻意掩飾自己的左手,相反的,他還把左手放在燈 光下欣賞一番。   “她咬得越緊,你就捂得更緊,最後她連叫都叫不出來,便軟綿綿地倒在你的 懷裡。”   金田一耕助停頓了一下,一臉悲傷地搖搖頭說:“當時你對她的感情已經超越 你們之間的愛情了,雖然你因為她的無知而心疼,卻也不願意將她交由警方處置, 因此你才會在悶死她之後,把她從千疊敷上面扔下去。”   過了半晌,越智龍平喃喃自語道:“金田一先生,你的想像力未免也太豐富了 。”   “不,我只是一個不斷追求真理的修行者罷了。”   “是嗎?那麼,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把這些看法、推論反應給磯川警官知道 ?”   “不。”   “為什麼?”   “這座小島上已經有太多醜聞了,我實在不需要再落井下石。因此,我只想拜 託你一件事……”   “什麼事?”   “永遠不要讓別人發現巴御寮人的屍體。”                永遠的秘密   第二天,金田一耕助拿到應得的報酬之後,便整裝離開刑部島。   或許是上蒼憐憫他的祈求,巴御寮人的遺體至今都沒有被人發現。   那外表似菩薩、內心如夜叉的巴御寮人,除了留下一把木梳子之外,徹底地從 這個世上消失蹤影了…… 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
    熾天使書城收集整理 中國讀書網掃描校對﹐如要轉載請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