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天使書城作者﹕推理米高.基里頓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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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級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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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
第十九章	第二十章
第十九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九章


【第一章】

    空公司駐諾頓飛機製造公司的代表。 
 
　　「這位手拿拍紙簿的是芭芭拉。」事故審查小組的這位秘書四十多歲，身體肥胖。 
她以公然敵視的眼光瞪著凱茜，但凱茜不理睬她。 
 
　　馬德示意里奇曼坐下，凱茜坐在他身旁。「我宣布一件事。」馬德說。「現在凱茜 
負責質量保障部和事故審查小組之間的聯絡工作。考慮到她在處理達拉斯—沃思堡機場 
中斷起飛事件中的表現，從現在起她將是我們公司的新聞發言人。有什麼問題嗎？」 
 
　　里奇曼搖搖頭，滿臉疑惑的神情。馬德轉向他，解釋道：「上個月，達拉斯—沃思 
堡機場發生了中斷起飛事件，在就此事與新聞界打交道的過程中，凱茜表現得非常出色 
。 
 
　　因此，她將負責回答新聞界對我們公司提出的任何問題。清楚了吧？都明白吧？好 
，我們開會。芭芭拉？」秘書把訂裝好的一疊疊文件發給大家。 
 
　　「跨太平洋航空公司545航班。」馬德說。「一架N—22，機號271。昨晚廿二點從 
香港國際機場起飛。起飛很順利，飛行中也平安無事。但到今天早晨五點鐘左右，飛機 
遇到了駕駛員所說的強湍流——」 
 
　　會議室裏發出一陣嘟儂聲。「湍流！」工程師們搖搖頭。 
 
　　「——強湍流，造成嚴重的俯仰偏移。」 
 
　　「噢，天哪！」伯恩說道。 
 
　　馬德繼續說道：「飛機在洛杉磯機場緊急降落，醫療小組在現場。我們收到的初步 
報告表示，有五十六人受傷，三人死亡。」 
 
　　「噢，太慘了。」道格聲音單調，悲傷地說道，眼睛在厚厚的鏡片後面直眨巴。「 
我想這下子國家運輸安全局要找我們的麻煩了。」他又說道。 
 
　　凱茜朝里奇曼傾過身去，耳語道：「如果有人死亡，國家運輸安全局就會介入事故 
調查。」 
 
　　「這一次不會。」馬德說。「這是一架外國航空公司的飛機，而且事故發生在國際 
空城。國家運輸安全局正在忙著處理哥倫比亞墜機事件。我們認為他們不會管這件事。 
」 
 
　　「湍流。」伯恩哼著鼻子說道。「證實了嗎？」 
 
　　「沒有。」馬德說。「事故發生時飛機在二萬七十呎的高空。從來沒有任何飛機在 
那個高度和位置報告遇到氣象問題。」 
 
　　「衛星氣象圖呢？」凱茜問道。 
 
　　「很快送來。」 
 
　　「乘客們怎麼說？」凱茜說。「機長有廣播通知乘客嗎？安全帶信號有沒有亮起？ 
」 
 
　　「至今還沒人採訪過乘客。但是，我們得到的初步情況表示沒有廣播通知。」 
 
　　里奇曼又露出疑惑的神情。凱茜在手中的黃色拍紙薄上草草寫下「沒有湍流」幾個 
字，側過去讓里奇曼看。 
 
　　特倫說：「我們向駕駛員了解過情況嗎？」 
 
　　「沒有。」馬德說。「機組人員趕上一班連接航班，離開了美國。」 
 
　　「噢，天哪！」伯恩說道，把鉛筆往桌上一扔。「太棒了！肇事者溜之大吉了。」 
 
　　「慢。」邁克冷靜地說道。「作為航空公司代表，我認為我們必須承認機組人員的 
行為是負責的表現。他們在這兒沒有責任，但是他們面臨著香港民航當局可能提出的訴 
訟。 
 
　　他們回國處理此事去了。」 
 
　　凱茜寫下：機組人員不在。 
 
　　「嗯，我們知道機長是誰嗎？」史密斯怯生生地問道。 
 
　　「知道。」邁克說道。他查了查一本皮面筆記本。「他的名字叫張約翰。四十五歲 
，香港居民，六千飛行小時。他是跨太平洋航空公司N—22的高級駕駛員。技術精湛。 
」 
 
　　「哦，是嗎？」伯恩說道，朝前傾過身子。「他上一次換發飛行證是什麼時候？」 
 
　　「三個月前。」 
 
　　「在什麼地方？」 
 
　　「就在這裏。」邁克說。「在諾頓公司飛行模擬機上，由諾頓公司教練頒發的。」 
 
　　伯恩向後仰靠在椅子上，不滿地哼了一聲。 
 
　　「我們知道他的飛行等級嗎？」凱茜問道。 
 
　　「優秀。」邁克說道。「你可以查查檔案。」 
 
　　凱茜寫下：不是人為錯誤（？） 
 
　　馬德對邁克說：「邁克，你認為我們可以和他面談一下嗎？他願意和我們在香港國 
際機場的業務代表談談嗎？」 
 
　　「我肯定機組人員會合作的。」邁克說。「尤其是你們以書面形式提出問題……我 
保證可以叫他們在十天之內回答這些問題。」 
 
　　「唔。」馬德說道，顯得有些沮喪。「這麼長時間……」 
 
　　「除非我們與駕駛員面談，」特倫稅。「否則我們會有困難的。事故發生在降落前 
一：小時，但駕駛艙內錄音機僅僅錄下了最後廿五分鐘的談話。因此，駕駛艙內的錄音 
機等於沒用。」 
 
　　「不錯。但你們還有飛行數據記錄儀。」 
 
　　凱茜寫下：飛行數據記錄儀。．，「是的，我們有飛行數據記錄儀。」特倫稅。但 
是，這顯然無法減輕他的擔憂。凱茜明白其中原因。飛行數據記錄儀非常不可靠。在新 
聞媒介報導中，飛行數據記錄儀是神秘的黑匣子，可以揭示飛行中的一切秘密。但是， 
實際上它們常常毫無用處。 
 
　　「我將盡力而為」邁克允諾道凱茜說：「飛機的狀況怎麼樣？」 
 
　　「飛機是簇新的。」馬德說。「服役三年。飛行了四千小時，九百個循環。」 
 
　　凱茜寫下：循環=起飛和降落。 
 
　　「檢驗情況怎麼樣？」道格陰鬱地問道。「我想恐怕要等幾個星期才有結果……」 
 
　　「三月份檢驗過，等級是c。」 
 
　　「在哪兒檢驗的？」 
 
　　「洛杉磯機場。」 
 
　　「這麼說，維修保養也許是良好的。」凱茜說。 
 
　　「是的。」馬德說。「作為第一個結論我們不能把事故歸因於氣候、人為因素和維 
修保養。這樣我們就縮小了範圍。我們來分析一下故障樹形圖（譯注：故障樹形圖以層 
層枝形展示事故或故障的種種可能後果）。這種飛機的什麼部位以前引發過湍流一樣的 
情況嗎？結構方面？」 
 
　　「噢，當然。」道格悲悽悽地說道。「前緣縫翼展開就可能產生湍流。我們用液壓 
裝置控制所有的操縱面。」 
 
　　「航空電子控制系統呢？」 
 
　　特倫正在草草地做紀錄。「我正迷惑不解，自動駕駛儀為什麼沒有超控。看了飛行 
數據記錄儀裏的內容後我會了解到更多的情況。」 
 
　　「電氣方面呢？」 
 
　　「可能是某根寄生線路導致了前緣縫翼展開。史密斯說道，搖了搖頭。「我是說， 
可能是……」 
 
　　「動力裝置呢？」 
 
　　「嗯，有可能牽涉到動力裝置。」伯恩說道，用手扯扯紅頭髮。「反推力裝置在飛 
行中有可能展開。那就會使飛機翻跟斗。但是，如果反推力裝置展開了的話，會有殘餘 
損傷。我們去查一查止推套筒。」 
 
　　凱茜看看面前的拍紙簿。她在上面寫著：結構——前緣縫翼展開液壓裝置——前緣 
縫翼展開航空電子控制系統——自動駕駛儀電氣裝置——寄生線路動力裝置——反推力 
裝置這基本上包括了飛機的所有系統。 
 
　　「各位有許多工作要做。」馬德站起身來，邊說邊收拾文件。「我就不佔用大家的 
時間了。」 
 
　　「嗯，天哪！」伯恩說。「我們將在一個月內查清原因，馬德。我不擔心。」 
 
　　「我擔心，」馬德說，「因為我們沒有那麼多時間。只有一個星期。」 
 
　　大家都叫出聲來。「一個星期！」 
 
　　「天哪，馬德！」 
 
　　「馬德。調查事故一貫是一個月時間。」 
 
　　「這回不行。」馬德說。「上星期四，總裁哈爾收到了北京政府的意向書，要求購 
買五十架N—22，並還有可能追加卅架。要在十八個月內交第一批貨。」 
 
　　其他人都被嚇得一語不發。 
 
　　大家面面相覷。幾個月來，一直流傳著出售大批飛機給中國的消息。各種新聞報道 
都稱這筆交易「近在眉睫」。但是，諾頓公司的人誰也不相信。 
 
　　「這是真的。」馬德說。「我想用不著我告訴各位這意味看什麼。這是一張來自世 
界上航空事業發展最快的市場的八十億美元訂單。可供我們開足馬力生產四年。這將使 
本公司以穩固的資金基礎跨入廿一世紀，並將為開發N—22加長機身改進型和先進的 
N—xX寬體噴射機提供資金。哈爾和我一致認為，這單買賣對我們公司來說意味著生死 
之別。」 
 
　　說完，馬德將文件放進公事包，把它啪的一聲合上。 
 
　　「我將於星期天飛往北京，和哈爾一道與交通部長簽署意向書。他一定會想知道 
545班機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最好能向他作出解釋，否則他會轉而與空中客車公司簽約 
的。 
 
　　這樣的話，我就會狼狙不堪，公司就會陷入窘境，在座的各位就會失業。諾頓飛機 
公司的未來全繫於這次事故調查。因此，我什麼都不想聽，只要答案，並且希望一星期 
內得到答案。明天見。」 
 
　　他轉身走出了會議室。 
 
　　作戰情報室7：27A．M． 
 
　　「大混蛋！」伯恩罵道。「他就用這種辦法來激勵下屬？操他媽的。」 
 
　　特倫聳聳肩。「他一貫這樣。」 
 
　　「各位怎麼想的？」史密斯說。「我認為這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哈爾真的收到了北 
京的意向書？」 
 
　　「我敢肯定他收到了。」特倫稅。「因為廠裏近來一直在悄悄地做準備工作。他們 
又訂了一套製造機翼的工具，很快就要運到亞特蘭大了。我打賭他攬到了一單生意。」 
 
　　「他得到的是一個大空屁。」伯恩說。 
 
　　「你的意思是？」 
 
　　「哈爾也許得到了北京方面的試探性意向。但是，八十億美元可是一份不小的訂單 
。 
 
　　波音公司、道格拉斯公司和空中客車公司都在努力爭取獲得這份訂單。中國人可以 
在最後一刻給他們中的任何一家。這是他們一真的作風。因此，哈爾害怕得要命，擔心 
做不成這項交易，他不得不向董事會承認丟掉了一宗大買賣。因此，他怎麼辦呢？他就 
把責任推給馬德。那麼，馬德又怎麼辦呢？。」 
 
　　「使這事看上去是我們的過錯。」特倫說。 
 
　　「完全正確。跨太平洋航空公司班機出的這個事故使他們處於十分有利的地位。如 
果和北京的生意做成功了，他們就成了英雄，但如果沒談成……」 
 
　　「那是因為我們把買賣吹了。」特倫說。 
 
　　「對。八十億美元的大買賣成了泡影是因為我們無能。」 
 
　　「好了，」特倫說著站起身來。「我想我們還是去看看飛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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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行政大樓9"12A．M． 
 
　　哈爾是諾頓公司的新總裁。他身材魁梧，曾是欖球隊的進攻後衛。他目光冷峻警覺 
，但始終面帶微笑。他來此之前在波音公司任職，三個月前才應聘擔任諾頓公司總裁， 
以改善公司的市場營業狀況。此刻，他正站在他十樓辦公室的窗前俯瞰看下面的廠房。 
這時，馬德推門而入。 
 
　　哈爾轉身瞪著馬德。「情況簡直糟透了。」他開口說道。「死了幾個人？」 
 
　　「三個。」馬德答道。 
 
　　「天哪！」哈爾說道，搖搖頭。「這種事終於發生了。你對調查小組講了意向書的 
事嗎？跟他們說了有多緊急嗎？」 
 
　　「是的。」 
 
　　「你這個星期能調查清楚嗎？」 
 
　　「我親自掛帥。會弄清楚的。」馬德說。 
 
　　「新聞界怎麼辦？」哈爾仍然憂心忡忡。「我不希望新聞關係部處理這事。本森是 
個醉鬼，記者們都討厭他。工程師們也幹不了這事。他們不會說英語。天哪——」 
 
　　「我已經處理好了，哈爾。」 
 
　　「你？我不希望出面和該死的新聞界打交道。你夠忙的了。」 
 
　　「我知道。」馬德說。「我已經安排辛凱茜去應付新聞界。」 
 
　　「辛凱茜？質量保障部的那個女人？」哈爾說。「你給我的那盒她和記者就達拉斯 
事件對話的錄影帶我已經看過了。她長得很漂亮，但是。她太誠實坦率。」 
 
　　「嗯，這不是我們所需要的嗎？」馬德說。「我們需要典型的美國式的誠實和機智 
。 
 
　　她非常善於隨機應變，哈爾。」 
 
　　「她最好能這樣。」哈爾說。「要是這倒霉的事情惹出什麼亂子來，她不得不做場 
戲。」 
 
　　「她會的。」馬德說。 
 
　　「我不希望發生任何事情攪砸了我們與中國的這宗買賣。」 
 
　　「誰也不希望如此，哈爾。」 
 
　　哈爾若有所思地盯著馬德看了一會兒。「對這事你頭腦一定要十分清醒，」他說： 
「因為我才不管你妻子是誰呢。要是這宗交易做不成，許多人就要完蛋。不單單是我， 
還有其他許多人。」 
 
　　「我明白。」馬德說。 
 
　　「你選擇了這個女人，她聽妳的指揮。董事會知道此事。要是她或事故審查小組弄 
出什麼紕漏來，你就徹底完了。」 
 
　　「不會出事的。」馬德說。「一切都在控制之中。」 
 
　　「最好別他媽的出事。」哈爾說完，又轉身看看窗外。 
 
　　馬德離開了房間。 
 
　　洛杉磯機場廿一號維修機庫9：48A．M． 
 
　　一輛藍色小型貨車穿過洛杉磯機場跑道，朝一排維修機庫駛去。跨太平洋航空公司 
的那架寬體客機的黃色尾翼從最近的機庫後部突出來，上面的標誌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工程師們一看見那架飛機就熱烈地議論起來。小型貨車駛進機庫，停在機翼下面。 
 
　　工程師們從車上魚貫而出。維修保養小組已經開始工作，六名技師身穿工作服爬在 
機翼上。 
 
　　「開始吧！」伯恩大聲叫道，猶如發出戰鬥號令。他隨即爬上通向機翼的梯子。其 
餘幾人緊隨其後爬上梯子。道格在最後，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凱茜和里奇曼走下汽車。「他們全部到機翼上去了。」里奇曼說道。 
 
　　「是的，機翼是飛機最重要的部分，結構也最複雜。他們先看看機翼，然後再目視 
檢查機身外部的其他部位。這邊走。」 
 
　　「我們去哪兒？」 
 
　　「機艙裏。」 
 
　　凱茜來到機頭前，爬上通往緊靠駕駛艙的前艙門的滾式梯子。來到艙門口時，一股 
今人作嘔的嘔吐物氣味撲鼻而來。 
 
　　「天啊！」跟在她身後的里奇曼說道。 
 
　　凱茜走進艙內。 
 
　　凱茜認為前艙的損壞程度應該最輕，但是，甚至這兒也有一些座椅背折斷了。座椅 
扶手也散了架，甩在通道上。頭頂的行李艙破裂了，門敞開看。有些氧氣面罩從頂上懸 
蕩下來，有些不見了。地毯和艙頂上沾有血迦。座椅上汪看一灘灘嘔吐物。 
 
　　「我的天哪！」里奇曼說道，用手捂住鼻子。他臉色蒼白。「這一切都是湍流引起 
的？」 
 
　　「不。」凱茜說。「幾乎可以肯定不是。」 
 
　　「那駕駛員為什麼——」 
 
　　「現在尚不清楚。」凱茜說。 
 
　　凱茜來到前面的駕駛艙。門敞開著，裏面看上去一切正常。所有的飛行紀錄和書面 
材料都不見了。地上有一隻嬰兒的鞋子。凱茜彎腰想看看那隻鞋子，卻發現門下面卡著 
一團變形的黑色金屬。是一架攝錄機。她用力把攝錄機拽了出來，結果在她手裏散開了 
，一堆亂七八糟的線路板、銀色的摩打、破碎的錄影帶盒裏蕩出來的錄影帶。她把攝錄 
機遞給里奇曼。 
 
　　「我拿它怎麼辦？」 
 
　　「保管好。」 
 
　　凱茜又朝機艙後部走去，知道那兒情況會更嚴重。她已經漸漸清楚飛機上發生了什 
麼情況。「毫無疑問，這架飛機發生了嚴重的俯仰振動，也就是飛機一上一下。」她解 
釋道。 
 
　　「你怎麼知道？」里奇曼問道。 
 
　　「因為飛機一上一下才會使乘客嘔吐。他們可以向兩邊晃動搖擺，但是，俯仰會使 
他們嘔吐。」 
 
　　「為什麼有些氧氣面罩沒有了？」里奇曼問道。 
 
　　「人們要摔倒時抓住它們想保持平衡。」凱茜說。肯定是這麼回事。「座椅背也折 
斷了——你知道需要多大的力才能折斷飛機椅背嗎？它們的設計承受力是十六重力加速 
度。機艙裏的乘客像杯中的骰子一樣被拋來撞去。從損壞程度看，持續了好一會兒。」 
 
　　「多久？」 
 
　　「至少兩分鐘。」凱茜說。對這樣的事故來說，兩分鐘就像永無盡頭似的，她心想 
。 
 
　　他們走過破損的中部廚房，來到中艙。這兒的損壞程度比前艙嚴重得多。許多座椅 
都折斷了，艙頂上有一大灘血跡。通道上滿是損壞的物品——鞋子、破衣服、兒童玩具 
。 
 
　　身穿飾有「諾頓公司事故審查小組」字樣的藍色制服的清掃小組正在收集個人物品 
，一一裝進大塑膠袋裏。凱茜轉向一個婦女問道：「有沒有發現相機？」 
 
　　「已經發現了五六部。」那婦女答道。「還有幾架攝錄機。什麼東西都有。」她彎 
腰從一個座椅底下掃出一個褐色橡膠子宮帽。「我說得對吧。」 
 
　　凱茜小心翼翼地跨過通道上的垃圾，繼續向後部走去。她又走過一道座艙隔板，踏 
進靠近尾部的後艙。 
 
　　里奇曼吸了一口氣。 
 
　　艙內好像被一隻巨手打得稀巴爛。座椅被壓得癟癟的。頭頂行李艙懸蕩下來，幾乎 
碰到地板。艙頂板裂開來，露出了電線和銀色隔熱板。到處都是血跡，有些座椅被鮮血 
浸透，成了紫紅色。洗手間也徹底損壞，玻璃打得粉碎，扭曲的不銹鋼抽屜敞開著。 
 
　　機艙左邊的動靜吸引住凱茜的注意力。六名醫務人員正在用力托著一個裹在白色尼 
龍網裏的沉重物體。那尼龍網蕩在頭頂行李艙旁。醫務人員調整了一下位置，尼龍網移 
動了一下。突然，從網中露出一個人頭——臉色灰白，嘴巴張開，兩眼無光，一束束頭 
髮蕩動看。 
 
　　「哦，天哪！」里奇曼驚叫道。轉身拔腿就跑。 
 
　　凱茜走到醫務人員身旁。那是一具中國中年男子的屍體。「怎麼回事？」她問道。 
 
　　「很抱歉，女士。」其中一人說道。「但我們無法把他弄出來。我們發現他被卡在 
這裏，他的左腿卡得很緊。」 
 
　　一名醫務人員用手電筒照了照上面。那人的左腿穿過頭頂行李艙，卡了在玻璃窗上 
方的銀色隔熱板裏。凱茜竭力回想看什麼線路從那兒穿過，對飛行是否很關鍵。「小心 
點，把他弄出來。」她說。 
 
　　她聽見一個清潔女工在廚房裏說：「我從沒見過這麼奇怪的事情。」 
 
　　另一個女工說道：「這東西怎麼會到這兒來了？」 
 
　　「我哪知道，親愛的。」 
 
　　凱茜跑過去看她們在說什麼。清潔女工手裏拿著一頂藍色飛行帽，帽頂上有一個帶 
血的腳印。 
 
　　凱茜伸手拿過帽子。「在哪兒發現的？」 
 
　　「就在這裏。」清潔女工說道。「在後廚房外面，離駕駛艙還老遠呢，是吧？」 
 
　　「是的。」凱茜把飛行帽翻轉了一下。帽子的正面是銀翼，中間是跨太平洋航空公 
司的黃色標記圖案。這是一頂飛行帽。上面的條紋表明是機長的飛行帽，因此，可能是 
哪個後備機組人員的。如果這架飛機帶有後備機組……她暫時還不得而知。 
 
　　「哦，我的天哪！可怕，太可怕了！」 
 
　　凱茜聽到了那別貝特色的單調聲音，抬頭看見結構工程師道格正大步走進後艙。 
 
　　「他們把我這漂亮的飛機弄成什麼樣子啦？」他咕儂道。隨後他看見了凱茜。「你 
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對吧？不是湍流。他們是在縱向擺動。」 
 
　　「也許吧。」凱茜說道。「縱向擺動」是飛行術語，指一連串的俯衝和爬升，就像 
海豚在水中跳躍一樣。 
 
　　「噢，是的。」道格陰鬱地說道。「是這麼回事。他們失去了控制。可怕，太可怕 
了一名醫務人員叫道：「道格先生。」 
 
　　道格朝那邊看過去。「噢，別對我說。」他說道。「這傢伙就是卡在那裏？」 
 
　　「是的，先生……」 
 
　　「你們不知道嗎，」道格憂鬱地說道，走了過去。「那一定是後艙隔板。飛機的所 
有關鍵系統都集中在那裏——好吧，我來看看。怎麼回事？他的腳卡住了？」 
 
　　「是的，先生。」他們為他打著電筒。道格向上推了推裹在網中搖蕩著的屍體。 
 
　　「你們能托住他嗎？好的……誰有刀子之類的工具嗎？你們也許沒有，但是——」 
 
　　一名醫務人員遞給他一把剪刀，他便開始剪起來。銀色隔熱板碎片飄落到地上。道 
格動作敏捷地剪得飛快。最後，他停了下來。「好了。他沒有碰到A59電繞線，也沒有 
碰到A41電纜線。他的腳在液壓線和航空電子包的左邊……好了，我看他沒有給飛機帶 
來任何損害。」 
 
　　托著屍體的醫務人員凝視著道格。其中一人說道：「我們可以把隔板切開，把他弄 
下來嗎，先生？」 
 
　　道格還在聚精會神地看著上面。「什麼？哦，當然可以。切開隔板把他弄下來。」 
 
　　道格往後退去，醫務人員將一把大鐵夾子伸到飛機的上部，插入行李艙和艙頂之間 
，張開夾口。塑膠艙板破碎時發出巨響。 
 
　　道格轉過身去。「我不敢看。」他說。「我無法忍心看著他們把我漂亮的飛機弄得 
支離破碎。」說完他又朝前艙走去。醫務人員都目不轉睛地看著他離去。 
 
　　里奇曼又回到後艙，顯得有些尷尬。他指指窗外。「那些人在機翼上幹什麼？」 
 
　　凱茜彎下腰，透過窗戶看看爬在機翼上的工程師們。「他們在檢查前緣縫翼。」她 
說「前緣舵面。」 
 
　　「前緣縫翼起什麼作用？」 
 
　　你不得不對他從頭教起。 
 
　　凱茜說：「你懂空氣動力學嗎？不懂？嗯，飛機能上天主要是靠機翼的形狀。」機 
翼看上去很簡單，她解釋道，但實際上它是飛機最複雜的部分，製造所需時間最長。相 
比之下，機身很簡單，只要把許多圓筒鉚接到一起就行了。尾翼只是一個帶操縱面的固 
定的垂直舵。但是，製造機翼是一門藝術。機翼將近兩百呎長，非常非常堅固，能承受 
整架飛機的重量。同時，它的設計誤差要精確到百分之一吋之內。 
 
　　凱茜說：「機翼的形狀是最關鍵的。翼面成弧狀，翼底成平狀。這就是說，翼面的 
空氣必須流動得更快。根據伯努利定律——」 
 
　　「我讀的是法學院。」里奇曼提醒凱茜。 
 
　　「根據伯努利定律，氣體流動得愈快，其壓力就愈小。因此，流動空氣的壓力比它 
周圍空氣的壓力要小。」凱茜說。「由於翼面的空氣流動得更快，它就形成了一種把機 
翼向上吸的真空。機翼非常結實，可以支撐住機身，因此，整個飛機就被提了起來。飛 
機就是這樣飛起來的。」 
 
　　「嗯……」 
 
　　「決定升力大小的因素有兩個：機翼在空氣中移動的速度和曲率度。曲率度愈大， 
升力就愈大。」 
 
　　「明白。」 
 
　　「在飛行中，機翼快速移動時，大約赫數○．八時，它不需要多少曲率度。實際上 
，它基本應該是平的。但是，當飛機移動很慢時，如起飛降落時，機翼需要很大的曲率 
度以保持升力。因此，起飛降落時，我們就增加曲率度，展開前緣縫翼和後部襟翼。」 
 
　　「前緣縫翼和襟翼是一樣的，只不過是在前部，對嗎？」 
 
　　「對。」 
 
　　「我以前從沒注意過。」里奇曼說道，看看窗外。 
 
　　「小型飛機沒有前緣縫翼。」凱茜說。「但是這種飛機滿載時，重量將近七十五萬 
磅。這麼大的飛機必須有前緣縫翼。」 
 
　　他們看見第一片縫翼向外伸展出來，然後向下側斜。機翼上的人都雙手插在口袋裏 
觀察看。 
 
　　「前緣縫翼為什麼這麼重要？」里奇曼問道。 
 
　　凱茜說：「因為發生「湍流」的一個可能原因是在飛行過程中前緣縫翼展開了。記 
住，巡航速度時，機翼應該基本上是平的。如果前緣縫翼伸展開了，飛機就有可能不平 
穩。」 
 
　　「什麼會導致前緣縫翼展開呢？」 
 
　　「駕駛員操縱錯誤。」凱茜說。「一般都是這種原因。」 
 
　　「但是，我們假設這架飛機的駕駛員非常優秀。」 
 
　　「對，假設。」 
 
　　「如果不是駕駛員操縱錯誤呢？」 
 
　　凱茜猶豫了一下。「有一種情況叫做非指令性前緣縫翼展開。這是指沒有任何警報 
，縫翼自動展開。」 
 
　　里奇曼皺皺眉頭。「可能嗎？」 
 
　　「曾經發生過。」凱茜說。「但我們認為這種飛機不可能出現這種情況。」她不打 
算對這位年輕人詳細解釋。現在不打算這樣做。 
 
　　里奇曼仍然眉頭緊皺。「如果不可能，他們為什麼還在檢查？」 
 
　　「因為有可能發生了這種情況。我們的工作是進行全面檢查。也許這架飛機有故障 
。 
 
　　也許控制電纜沒有接好。也許電動液壓致動裝置有缺陷。也許鄰近傳感器失靈了。 
也許航空電子電碼有問題。我們必須檢查所有系統，直到找出問題，查明原因。但是， 
現在我們遺毫無線索。」 
 
　　四個人把駕駛艙擠得滿滿的。他們俯身檢查著操縱系統。范特倫有這種飛機的駕駛 
證書。他坐在機長座位上。肯伯恩坐在右邊副駕駛員的位子上。特倫逐一測試著操縱面 
上的各個開關——襟翼、前緣縫翼、升降舵、方向舵。每測試一項，駕駛艙儀表士都可 
以看得清清楚楚。 
 
　　凱茜和里奇曼站在駕駛艙外。她說道：「查出什麼問題沒有，特倫？」 
 
　　「還沒有。」特倫答道。 
 
　　「我們什麼也沒查出來。」肯伯恩說。「這架飛機一切正常，什麼問題也沒有。」 
 
　　里奇曼說：「那也許還是湍流引起的。」 
 
　　「去做媽的湍流。」伯恩說。「說話的是誰？是那個年輕人嗎？」 
 
　　「是的。」里奇曼說。 
 
　　「給他解釋一下，凱茜。」伯恩說道，扭頭看了他一眼。 
 
　　凱茜對里奇曼說：「駕駛艙出了什麼問題，湍流是他們慣用的借口。當然有可能出 
現湍流，過去，飛機曾經吃過這種苦頭。但是，現在會引致傷亡的惡劣湍流很少見了。 
」 
 
　　「因為？」 
 
　　「雷達，小伙子。」伯恩厲聲說道。「商用飛機都裝有氣象雷達。駕駛員可以看見 
前方的氣象生成並避開它。飛機之間的通訊聯繫也比以前好多了。如果在你前面兩百哩 
處和你同高度的飛機遇上了惡劣的天氣，你就會聽到氣象預報，改變航道。因此。破壞 
性湍流的時代已經結束了。」 
 
　　里奇曼對伯恩，說話的語氣很惱火。「我不知道。」他說。「我坐飛機曾經遇到過 
很強的湍流——」 
 
　　「死過人嗎？」 
 
　　「嗯，沒有……」 
 
　　「有人從座椅上甩出去嗎？」 
 
　　「沒有……」 
 
　　「有人受過傷嗎？」 
 
　　「沒有。」里奇曼說。「沒有看見過。」 
 
　　「這就對了。」伯恩說。 
 
　　「但是，當然有可能——」 
 
　　「可能？」伯恩說。「妳以為是在法庭上，什麼事都可能哪？」 
 
　　「不，但是——」 
 
　　「妳是律師，對吧？」 
 
　　「是的，但是——」 
 
　　「現在，有一點你最好要弄明白。我們不是在這裏講法律。法律全是屁話。這是一 
架飛機。是一架機器。這架機器要麼是出了問題，要麼是沒有問題。這不是什麼個人看 
法的問題。你幹嗎不閉上你那臭嘴，讓我們好好工作？」 
 
　　里奇曼雙眉緊蹶，但沒有退縮。「好吧。」他說，「如果不是湍流，應該有證據— 
—」 
 
　　「是的，」伯恩說道：「安全帶信號。如果遇上湍流，駕駛員首先做的事情昱亮起 
安全帶信號，並廣播通知。大家都繫好安全帶，誰也不會受傷。這傢伙根本就沒廣播。 
」 
 
　　「也許信號壞了。」 
 
　　「你看上面。」砰地一聲，他們頭頂上方的安全帶信號亮了起來。 
 
　　「也許廣播不——」 
 
　　擴音器裏傳出伯恩的聲音：「是好的，好的。你應該相信播音系統是正常的。」卡 
塔一聲，功率放大器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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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飛行標準地區辦事處的飛行監督員格林登上了飛機。他身體肥胖，爬上金屬梯氣喘 
吁吁的。「嘿，夥計們，我弄到了你們把這架飛機轉場到布班克所需的許可證。我想你 
們是打算把飛機運到廠裏去。」 
 
　　「是的。」凱茜說。 
 
　　「嘿，格林。」伯恩大聲說道。「幹得不錯，把機組人員放跑了。」 
 
　　「去你媽的。」格林說。「飛機一降落，我的人就到了，但他們已經走了。」他又 
轉向凱茜。「他們把那屍體弄出來了嗎？」 
 
　　「還沒呢，格林。那傢伙卡得很緊。」 
 
　　「我們已把其他屍體運走了，重傷者被送進了西區醫院。這是傷者名單。」他把一 
張紙遞給凱茜。「只有幾個人還留在機場醫療室裏。」 
 
　　凱茜說：「還有幾個人在這裏？」 
 
　　「六、七個，包括兩名機艙服務員。」 
 
　　凱茜說：「我可以和他們談談嗎？」 
 
　　「為什麼不可以？」格林說。 
 
　　凱茜說：「特倫？還要多久？」 
 
　　「我想最少一個小時。」 
 
　　「好的。」凱茜說。「我用一下車。」 
 
　　「把討厭的達羅（譯註：美國律師、曾在許多重大的刑事和勞工案件中擔任被告辯 
護人而聞名全國。此處指里奇曼）也帶走。」伯恩說道。 
 
　　洛杉磯機場10：42A．M． 
 
　　「在在小型貨車裏，里奇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天哪！」他說道。「他們總是這 
麼友好﹄的嗎？」 
 
　　凱茜聳聳肩。「他們是工程師。」她說。她在思考。他指望他們是什麼樣呢？他在 
通用汽車公司肯定也和工程師打過交道。「從情緒上說，他們都是十三歲的男孩，處於 
即將告別玩具的年齡，因為他們發現了女孩子的魅力。他們還在玩玩具。他們的社交能 
力很差﹐穿著很隨便，但他們非常聰明，受過良好的訓練，同時，也很傲慢。他們當然 
不允許外行介入。」 
 
　　「尤其是律師……」 
 
　　「任何人。他們就像國際象棋大師。不願和業餘棋手浪費時間。另外，他們現在的 
壓力很大。」 
 
　　「你不是工程師？」 
 
　　「我？不是的。我是一個女人。我是質量保障部的。由於這三個原因，我說話沒人 
聽。現在馬德任命我為事故審查小組聯絡員，與新聞界打交道，這又是一個不利因素。 
 
　　工程師都討厭新聞界。」 
 
　　「新聞界會報導這次事故嗎？」 
 
　　「可能不會。」凱茜說。「這是一架外國飛機，死的是外國人，事故不是發生在美 
國。他們沒有圖象資料。他們不會在意的。」 
 
　　「但是，事故好像很嚴重……」 
 
　　「嚴重並不是標準。」凱茜說。「去年發生了廿五宗飛機嚴重損壞的事故。廿三宗 
發生在國外。你還記得哪幾宗？」 
 
　　里奇曼皺起眉頭。 
 
　　「五十六人死亡的阿布札比墜機事故？」凱茜說。「印尼那宗兩百人死亡的空難？ 
摔死一百五十三人的波哥大墜機？還記得這些事故嗎？」 
 
　　「不記得，」里奇曼說。「但是，亞特蘭大不是也出事了嗎？」 
 
　　「是的。」凱茜說。「一架DC—9在亞特蘭大出了事。死了多少人？傷了多少人？ 
一個也沒有。你為什麼會記得那次事件？因為十一點電視上就播了。」 
 
　　汽車駛離跑道，穿過鐵絲網大門，開上了大街。他們拐上塞普爾偉達大道，朝著森 
蒂奈拉醫院藍色的圓形建築群駛去。 
 
　　「行啦，」凱茜說。「我們現在有更多的事情需要操心。」她把一台錄音機遞給里 
奇曼，將一個微型麥克風夾在他的西裝翻領上，告訴了他下一步行動計劃。 
 
　　森蒂奈拉醫院12：06P．M． 
 
　　「你們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那個蓄鬍子的男于忿忿地說道。這人名叫貝內特， 
四十歲，是Guess牛仔褲批發商。他這次是去香港的生產廠參觀的。他每年要去四次， 
每次都是搭乘跨太平洋航空公司班機。此刻，他坐在醫院裏一間用布幔隔開的小病房的 
狀上，頭部和右臂纏看繃帶。「飛機幾乎要墜毀了。」 
 
　　「哦。」凱茜說。「我不知道是否——」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那人說道。 
 
　　凱茜遞給他一張名片，又自我介紹了一遍。 
 
　　「諾頓飛機公司？你們與這事故有什麼關係？」 
 
　　「飛機是我們造的，貝內特先生。」 
 
　　「那架破飛機？操你媽。」他把名片朝凱茜扔過去。「他媽的，滾出去！你們兩個 
都滾。」 
 
　　「貝內特先生——」 
 
　　「滾！滾出去！」 
 
　　來到病房外，凱茜看看里奇曼。「我會與人打交道。」她悲切地說道。 
 
　　凱茜來到另一個病房前，停住了腳步。她聽見布幔後面有人在用漢語說話，講得飛 
快。先是一個女人的聲音，然後是一個男人的答話聲。 
 
　　她決定到下一張病狀去。她撩開市幔，看見一個頸脖上打著石膏托架的中國婦女躺 
在狀上睡著了。一個護士抬起頭來，一隻手指放到嘴邊，示意她別出聲。 
 
　　凱茜又來到另一間病房。 
 
　　住在這間病房裏的是一名飛機機艙服務員，廿八歲的梁凱姬。她的臉部和頸脖擦傷 
了一大塊，皮膚鮮紅。她坐在空狀旁的椅子裏，翻看看一本六個月前的《時尚》雜誌。 
 
　　她說她留在醫院裏是陪另一名機艙服務員。那機艙服務員名叫郝霞燕，住在隔壁病 
房裏。 
 
　　「她是我表妹。」梁凱姬說。「她恐怕傷得很重。他們不讓我和她呆在一間房間裏 
。」 
 
　　她英語說得好，帶英國口音。 
 
　　梁凱姬聽了凱茜的自我介紹，顯得迷惑不解。「妳是飛機製造公司的？」她說道。 
 
　　「但是，一個男子剛剛來過……」：：「什麼男子？」 
 
　　「一個中國男子。幾分鐘之前。」 
 
　　「我不知道這事。」凱茜說道，雙眉緊蹶。「但我們想問妳幾個問題。」 
 
　　「當然可以。」她把雜誌放到一旁，雙手交叉放在大腿上，顯旱十分鎮靜。 
 
　　「你在跨太平洋航空公司工作多久了？」凱茜問道。 
 
　　三年，梁凱姬回答說。在那之前，在國泰航空公司幹過三年。她說她一直是飛國際 
。 
 
　　航線，因為她懂幾種語言，會說英語、法語和普通話。 
 
　　「事故發生時你在哪裏？」 
 
　　「在中艙廚房裡。就在商務艙後面。」她說，機艙服務員正在準備早餐。大概是在 
清晨五點，也許過幾分鐘。 
 
　　「發生了什麼情況？」 
 
　　「飛機開始爬升。」她說。「我知道是在爬升，因為我當時正在擺飲斗，結果都從 
小推車上滑了下去。緊接著。飛機又開始陡降「你做了什麼？」 
 
　　她說，她什麼也幹不了，只好緊緊抓住東西站穩。下降非常陡直，所有食物和飲料 
都打翻了。她覺得下降大約持續了十秒鐘，但不能肯定。然後又是陡直的爬升，陡直的 
下降。第二次下降時，她的頭撞在隔板上。 
 
　　「你有沒有失去知覺？」 
 
　　「沒有。但是，我的臉就是那時候擦傷的。」她指指傷口。 
 
　　「隨後又發生了什麼？」 
 
　　她說她不清楚。她腦子裏一片糊塗，因為廚房裏的另一名機艙服務員焦小姐倒在她 
身上，兩個人一道被甩到地板上。「我們聽見乘客們在大喊大叫。」她說。「當然，我 
們也看見他們在通道上。」 
 
　　她說，隨後飛機又開始平飛。她爬起來去幫助乘客。情況很糟糕，她說，尤其是後 
艙。「許多人受了傷，許多人在流血，很痛苦。機艙服務員們不知所措。還有，我表妹 
郝小姐失去了知覺。三名乘客死了。那場面今人痛苦不堪。」 
 
　　「你做了什麼？」 
 
　　「我取出急救包去照料乘客。後來我去了駕駛艙。」她想看看駕駛員是否都安然無 
恙。 
 
　　「我想告訴他們副駕駛員在後艙廚房裏受傷了。」 
 
　　「事故發生時副駕駛員在後艙廚房裏？」凱茜問道。 
 
　　梁凱姬眨眨眼。「是的，接班空勤組的副駕駛員。」 
 
　　「不是當班空勤組的？」 
 
　　「不是。接班空勤組的副駕駛員。」 
 
　　「機上有兩個空勤組？」 
 
　　「是的。」 
 
　　「機組什麼時候換班的？」 
 
　　「大約三個小時前。在夜裏。」 
 
　　「受傷的副駕駛員叫什麼名字~」凱茜問道。 
 
　　梁凱姬又猶豫了一下。「我……我不太清楚。我以前沒和接班空勤組飛過。」 
 
　　「哦，妳到駕駛艙時，那兒的情況怎樣？」 
 
　　「張機長已經控制住了飛機。機組人員受了驚，但沒受傷。張機長告訴我，他已經 
請求在洛杉磯緊急降落。」 
 
　　「妳以前和張機長一起飛過嗎？」 
 
　　「是的。他是一名很好的機長。非常優秀。我恨喜歡他。」 
 
　　表白得太多，凱茜心想。這位機艙服務員剛才還很鎮靜，現在卻顯得有些不安。梁 
凱姬看看凱茜，隨即又移開了目光。 
 
　　「駕駛艙沒有損壞？」凱茜問道。 
 
　　梁凱姬皺起眉頭想了想。「沒有。」她說。「駕駛艙看上去一切正常。」 
 
　　「張機長還說了什麼沒有？」 
 
　　「有。他說遇到了非指令性前緣縫翼展開。」梁說。「他說飛機失去穩定性就是由 
此引起的，現在已經控制住局面了。」 
 
　　嗯哼，凱茜暗想。工程師們聽了這些話可不會高興。但是，機艙服務員所用的那些 
技術術語令凱茜不安。她認為一個機艙服務員不可能懂得什麼叫非指令性前緣縫翼展開 
。 
 
　　不過，她也許只是在重複機長的話而已。 
 
　　「張機長有沒有說前緣縫翼為什麼展開？」 
 
　　「他只說了非指令性前緣縫翼展開。」 
 
　　「明白了。」凱茜說。「你知道前緣縫翼操縱手柄在什麼部位嗎？」 
 
　　梁凱姬點點頭。「是椅子之間中柱上的一個手柄。」 
 
　　完全正確，凱茜想道。「你在駕駛艙裏的時候注意到那個手柄了嗎？」 
 
　　「是的。當時手柄處在上鎖位置。」 
 
　　凱茜再次注意到梁凱姬用的術語。駕駛員會說上鎖位置。一個機艙服務員也會嗎？ 
 
　　「他還說什麼沒有？」 
 
　　「他還擔心自動駕駛儀。他說自動駕駛儀老是啟動，要替代人工駕駛。他說：﹃我 
不得不和自動駕駛儀爭奪控制權。」 
 
　　「知道了。當時張機長的表現怎樣？」 
 
　　「和往常一樣，沉著冷靜。他是一位非常優秀的機長。」 
 
　　女孩緊張不安地眨眨眼睛，放在大腿上的雙手搓動著。凱茜決定稍稍停頓一下。這 
是審問者的慣用伎倆：讓受審對象打破僵局。 
 
　　「張機長家是一個駕駛員世家。」梁凱姬說道，咽了口唾沫。「他父親是駕駛員， 
參加過第二次世界大戰。他的兒子也是駕駛員。」 
 
　　「哦……」 
 
　　梁凱姬又陷入了沉默。一陣停頓。她低頭看看自己的雙手，然後又抬起項來。「你 
還想了解些什麼嗎？」 
 
　　來到病房外，里奇曼說：「這不就是你說的不可能發生的事嗎？非指令性前緣縫翼 
展開？」 
 
　　「我沒說不可能發生。我是說我不相信這種飛機會發生這種情況。如果真發生了的 
話，很多問題都無法解答。」 
 
　　「自動駕駛儀的——」 
 
　　「下結論還為時過早。」凱茜說道，走進了下一個病房。 
 
　　「一定是六點鐘左右。」埃米莉說道，搖了搖頭。埃米莉卅歲，身材苗條，面頰上 
有一塊擦傷的紫斑。一個嬰兒在她腿上睡著了。她丈夫躺在身後的狀上，從肩膀到下巴 
固定這一個金屬托架。她說丈夫的下巴骨碎了。 
 
　　「當時我剛剛喂完孩子，正在和我丈夫說話，突然聽到一聲響。」 
 
　　「什麼樣的響聲？」 
 
　　「隆隆聲或嘎吱聲。我想是機翼上傳來的。」 
 
　　不妙，凱茜心想。 
 
　　「於是，我朝窗外望去，看了看機翼。」 
 
　　「看見什麼不尋常的情況沒有？」 
 
　　「沒有。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我想也許是引擎發出的響聲，但引擎也很正常。」 
 
　　「那天早上太陽在什麼地方？」 
 
　　「在我這一邊。從我這一邊照進機艙。」 
 
　　「機翼上有陽光嗎？」 
 
　　「是的。」 
 
　　「反射到你身上？」 
 
　　埃米莉搖搖頭。「記不清了。」 
 
　　「安全帶信號有沒有亮起？」 
 
　　「沒有。從來沒亮起。」 
 
　　「機長有廣播通知乘客嗎？」 
 
　　「沒有。」 
 
　　「再回到這響聲上來。你說是隆隆聲？」 
 
　　「像那種聲音。我不知道是聽見的還是感覺到的。幾乎像振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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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像振動。 
 
　　「振動持續了多久？」 
 
　　「幾秒鐘。」 
 
　　「五秒鐘？」 
 
　　「要長一些。我想十秒或十二秒。」 
 
　　飛行中前緣縫翼展開的典型描述，凱茜心想。 
 
　　「好的。」凱茜說。「然後呢？」 
 
　　「飛機開始下降。」詹森用手掌做了個動作。「就像這樣。」 
 
　　凱茜繼續記筆記，但幾乎不再聽埃米莉講。她在盡力排列著一系列事件發生的順序 
，以便決定工程師們應該如何循序檢查。毫無疑問，兩位證人所說的與前緣縫翼展開的 
情況是相吻合的。首先，十二秒鐘的隆隆聲——正是前緣縫翼伸展所需的時間。然後， 
小角度上仰——縫翼展開後的必然結果。再後，當駕駛員竭力保持飛機乎穩時。出現縱 
向擺動。 
 
　　簡直糟糕透了，凱茜想道。 
 
　　埃米莉還在說：「由於駕駛艙門開著，我聽見了各種警報聲。有報警聲，還有好像 
是錄音的英語說話聲。」 
 
　　「還記得他們說什麼嗎？」 
 
　　「好像是。失速啦……失速啦」。好像是這樣。」 
 
　　是失速警報，凱茜想道。音頻提示器在發出「失速，失速」警報。 
 
　　該死的。 
 
　　凱茜在埃米莉的病房裏又呆了幾分鐘，然後又走了出去。 
 
　　在走廊裏，里奇曼說：「那種隆隆聲是不是表明前緣縫翼展開了？」 
 
　　「可能。」凱茜說。她很緊張煩躁。地想回到飛機上去和工程師們談談。 
 
　　凱茜看見一個身材矮小結實的身影從走廊那頭一間拉看窗簾的病房裏走了出來。她 
驚訝地發現是李邁克。她感到一股怒氣直衝腦門：航空公司的代表上這兒來和乘客談話 
，他究竟想幹什麼？這很不合適。邁克不該到這裏來。 
 
　　她想起了梁凱姬說的話：一個中國男子剛才來過。 
 
　　邁克朝他們走過來，搖搖頭。 
 
　　「邁克。」凱茜說。「我很驚訝在這兒遇見你。」 
 
　　「為什麼？你應該頒發獎章給我。」邁克說。「有幾位乘客準備提出訴訟。我勸住 
了他們。」 
 
　　「但是，邁克，」凱茜說。「你在我們之前和機組人員談過話了。這是不應該的。 
」 
 
　　「你怎麼想？我給他們編造了慌言？見鬼去吧，他們告訴了我真相。事故的原因沒 
什麼可懷疑了。」邁克瞪著凱茜。「很遺憾，凱茜，但是545班機發生了非指令性前緣 
縫翼展開，這意味著N—22仍然有問題。」 
 
　　走回汽車的途中，里奇曼問道：「他說仍然有問題是什麼意思？」 
 
　　凱茜嘆了口氣。現在沒必要再保守秘密了。她說：「我們的N—22曾經發生過前緣 
縫翼展開的故障。」 
 
　　「什麼？」里奇曼說道。「你是說以前發生過這種情況？」 
 
　　「不像這一次。」凱茜說。「從未有過嚴重傷亡。不過，是的，前緣縫翼是有過問 
題。」 
 
　　途中1：O5P．M． 
 
　　「第一次是四年前發生在飛往聖胡安的一架飛機上。」在歸途中，凱茜說道。「半 
途中，前緣縫翼展開了。起初，我們認為這是一種異常現象，但是，幾個月內又發生了 
兩宗相同的事故。我們作了調查，發現每一次前緣縫翼展開都是發生在駕駛艙裏活動頻 
繁的時間裏：機組人員換班後，或是他們輸入下一段航程的坐標時等等。我們終於意識 
到前緣縫翼操縱手柄是被機組人員撞鬆了。或被飛行日誌夾板碰動了，或被飛行服袖子 
掛住了——」 
 
　　「你在開玩笑吧。」里奇曼說。 
 
　　「不。」凱茜說。「我們為操縱手柄造了一個鎖定槽，就像汽車變速器上的卡口。 
但是，儘管有了鎖定槽，操縱手柄偶然還是會被移動。」 
 
　　里奇曼凝視著凱茜，像個檢察官似的，臉上露出懷疑的表情。「這麼說，N—22確 
實有問題。」 
 
　　「這是一種新型飛機，」凱茜說。「所有飛機剛研製時都會有問題。有一百萬個零 
件的機器，妳不可能一下子就造得完美無缺。我們盡一切努力避免問題。我們首先設計 
，然後測試設計。接著我們就製造，製造好了就試飛。但是，總會有問題出現。問題是 
如何解決它們。」 
 
　　「怎麼解決？」 
 
　　「每當發現問題，我們就給航空公司發出勤務通報，裏面詳細敘述了我們建議的處 
理方法。但是，我們無權強迫他們執行。有些航空公司按我們說的辦了，有些則沒執行 
。 
 
　　如果問題繼續存在下去，聯邦航空局就會介入，並向航空公司發出適航指令，要求 
他們在規定的時間內解決問題。不過，每一種機型都會收到適航指令。值得我們驕傲的 
是，諾頓公司收到的適航指令比其他公司都少。」 
 
　　「真是這樣？」 
 
　　「你去查嘛。全都在橡樹城（譯註：俄克拉何馬城的別稱）的檔案室裏。」 
 
　　「在什麼？」 
 
　　「發布的每一個適航指令都存放在俄克拉何馬城聯邦航空局技術中心的檔案室裏。 
」 
 
　　「這麼說N—22也收到過這種適航指令？是這個意思嗎？」 
 
　　「我們發過一份勤務通報，建議航空公司給前緣縫翼操縱手柄裝一個帶鉸鏈的金屬 
罩。這意味著機長展開前緣縫翼時，要先掀開罩子，但這樣問題就解決了。和以往一樣 
，有些航空公司做了，有些沒做。因此，聯邦航空局發了一個適航指令，強制執行。那 
是四年前的事了。自那以後只發生過一次這類事故，但那是一家印尼航空公司，他們沒 
有安裝罩子。在我們國家，聯邦航空局可以要求航空公司執行，但在國外……」她聳了 
聳肩。「各個航空公司自行其事。」 
 
　　「就這些？這就是整個事情過程？」 
 
　　「是的。事故審查小組作了調查，所有飛機都安裝了金屬罩，N—22再也沒有發生 
過前緣縫翼問題。」 
 
　　「現在發生了。」里奇曼說。 
 
　　「是的。現在又發生了。」 
 
　　洛杉磯機場維修機庫1：22P．M． 
 
　　「一個什麼？」肯伯恩在跨太平洋航空公司545班機駕駛艙裏大聲說道。「他們說 
是什麼？」 
 
　　「非指令性前緣縫翼展開。」里奇曼說。 
 
　　「呀，該死！」伯恩說看，從駕駛座上爬出來。「屁話！嘿！達羅，上這兒來。看 
見那個座椅沒有？那是副駕駛員的座位。坐上去。」 
 
　　里奇曼猶豫不決。 
 
　　「來啊，達羅，坐到那該死的位子上去。」 
 
　　里奇曼笨拙地從駕駛艙裏其他幾個人之間擠過去，坐了在副駕駛員的椅子上。 
 
　　「好。」伯恩說。「坐得舒服嗎，達羅？你從未當過駕駛員吧？」 
 
　　「沒有。」里奇曼說。 
 
　　「好。現在你坐在駕駛座上，準備開飛機了。好，向前看。」他指指里奇曼面前的 
操縱板，上面有三個四吋見方的顯示屏。「三個彩色陰極射線管顯示主要的飛行狀況、 
導航狀況，和左邊的系統狀況。那些小小的半圓圈都代表不同的系統。綠燈全部亮了表 
示一切良好。再看，你頭頂上是上儀表板。所有燈都滅的時候表示一切正常。除非出了 
故障，燈都是滅的。好，左邊是操縱台。」 
 
　　伯恩指了指突出在兩個座位之間的一個箱狀結構。操縱台上有六個固定在槽裏的操 
縱手柄。「看看，從右住左分別是：襟翼—前緣縫翼、兩個引擎油門、擾流板、減速裝 
置和小推力發動機。前緣縫翼和襟翼是由靠你最近的那個手柄控制。就是上面有個小金 
屬罩的那個。看見了嗎？」 
 
　　「看見了。」里奇曼答道。 
 
　　「好，掀開金屬罩，接通前緣縫翼。」 
 
　　「接通……」 
 
　　「拉下前緣縫翼手柄。」伯恩說。 
 
　　里奇曼掀開單子，使了一陣子勁扳動手柄。 
 
　　「不，不。抓緊，往上拉，再往右，再往下。」伯恩說。「就像汽車的排檔桿。」 
 
　　里奇曼抓緊手柄把，往上一拉，往右一堆，再往下一摁。發出輕微的響聲。 
 
　　「很好。」伯恩說。「現在看看顯示器。看見那個琥珀色的前緣縫翼展開指示燈沒 
有？它告訴你縫翼正從前緣伸展出來。明白嗎？完全伸展需要十二秒鐘。現在全伸展出 
來了，指示燈變成了白色，顯示前緣縫翼。」 
 
　　「明白了。」里奇曼說。 
 
　　「好。現在把縫翼收回來。」 
 
　　里奇曼按反順序操作，拉起手柄，往左一拉，往下一壓，進入鎖定位置，然後把罩 
子蓋在手柄上。 
 
　　「這是指令性前緣縫翼展開。」伯恩說。 
 
　　「嗯。」里奇曼說。 
 
　　「現在，我們來操作一下非指令性前緣縫翼展開。」 
 
　　「怎麼操作？」 
 
　　「隨你便，小伙子。先用妳的手側打。」 
 
　　里奇曼左手伸到操作台上，推動手柄，但被金屬罩擋住了。沒有任何動靜。 
 
　　「來啊，用手打罩子。」 
 
　　里奇曼橫著甩甩手，使勁打著金屬罩一次比一次重，但什麼也沒發生。金屬罩保護 
看手柄把，前緣縫翼手柄依然鎖得牢牢的。，「也許你可以用胳膊肘試試。」伯恩說。 
「或用這飛行日誌夾板。」他說著，從座位之間拿起一個夾板遞給里奇曼。「打啊，使 
勁打。我希望看到發生事故。」 
 
　　、里奇曼用夾板敲手柄，發出噹噹的響聲。他轉過夾板，用一側推動手柄。沒有任 
可反應。 
 
　　、「你還還想試下去嗎？」伯恩說。「開始明白了嗎？不可能，達羅。有金屬罩在 
上面是不可能的。」 
 
　　「也許金屬罩沒罩上。」里奇曼說。 
 
　　「嘿，」伯恩說。「奇妙的想法。也許無意中會把罩子撞開。你用夾板試試。達羅 
。」 
 
　　里奇曼用夾板打在金屬罩的邊緣上。但是。金屬罩表面呈光滑的弧形，夾板打上去 
就滑掉了。罩子依然一動不動。 
 
　　「打不開的。」伯恩說。「無意中是打不開的。又想到了什麼？」 
 
　　「也許罩子已經掀開了。」 
 
　　「妙。」伯恩說。「飛行中罩子是不應該打開的。但是，天知道他們做了些什麼。 
再把罩子掀開。」 
 
　　里奇曼掀開罩子，操縱手柄把露了出來。 
 
　　「好，達羅，試試看。」 
 
　　里奇曼用夾板朝手柄把打去，打得砰砰響，橫著打的時候，掀起的罩子仍然起著保 
護作用。夾板總是先打到單子，才落到手柄把上。由於受到撞擊，好幾次罩子又合了上 
去。里奇曼不得不常常停下來，掀起單子再繼續打。 
 
　　「也許可以用手試試。」伯恩提議道。 
 
　　里奇曼用手掌試著打去。不一會兒，他的手側就打得紅紅的，但手柄依然牢牢地鎖 
定在那兒。 
 
　　「好啦。」里奇曼說著坐回到椅子上。「我明白了。」 
 
　　「不可能。」伯恩說。「根本不可能。這種飛機根本不可能發生非指令性前緣縫翼 
展開現象。說完了。」 
 
　　道格在駕駛艙外說道：「你們弄完了沒有？我要拿走記錄儀回家了。」 
 
　　他們從駕駛艙裏走出來時，伯恩拍拍凱茜的肩膀說道：「能和你說幾句話嗎？」 
 
　　「當然可以。」凱茜說。 
 
　　伯恩領著凱茜又走回飛機裏，走到其他人聽不見的地方，他湊近凱茜說道：「你對 
這位年輕人的了解有多少？」 
 
　　凱茜聳聳肩。「他是諾頓家族的親戚。」 
 
　　「還有什麼？」 
 
　　「馬德把他派到我身邊。」 
 
　　「你了解過他的情況嗎？」 
 
　　「沒有。」凱茜說。「馬德派他來的，我想他不會有什麼間題。」 
 
　　「嗯，我與我在營業部的朋友談過。」伯恩說。「他們說他是個告密者。他們說不 
要小看他。」 
 
　　「伯恩……」 
 
　　「我告訴你，那小伙子來頭不對，凱茜。查查他的情況。」 
 
　　隨著電動螺絲刀的一陣嗡嗡金屬聲，艙底板卸了下來，露出了駕駛艙底部一大堆複 
雜的線路和盒子。 
 
　　「天哪！」里奇曼看看面前的景象叫出聲來。 
 
　　史密斯在指揮行動，緊張地用手摸摸光禿的腦袋。「很好。」他說道。「把艙底板 
放到左邊去。」 
 
　　「這架飛機上有多少個盒子，史密斯？」道格問道。 
 
　　「一百五十二個。」史密斯答道。凱茜知道，其他人都要翻翻厚厚的一本圖表才能 
回答得出。但是，史密斯對電子系統爛熟於心。 
 
　　「我們在拆什麼？」 
 
　　「拆駕駛艙內的錄音機、數字飛行數據記錄儀，還有快速選取記錄儀，如果他們裝 
了的話。」史密斯說。 
 
　　「你不知道上面有沒有快速選取記錄儀？」道格取笑似地說道。 
 
　　「那是任選的。」史密斯說。「由客戶安裝。我想他們沒裝。N—22上的快速選取 
記錄儀一般裝在尾翼上。但是我看過了，沒有。」 
 
　　里奇曼轉身看看凱茜，又露出迷惑不解的神情。「我以為他們在找黑匣子。」 
 
　　「是在找黑匣子。」史密斯說。 
 
　　「有一百五十二個黑匣子？」 
 
　　「喚，是的，」史密斯說。「飛機上到處都有。但我們現在只找那些主要的——十 
或十二個重要的永久性存儲器。」 
 
　　「永久性存儲器。」里奇曼重複了一遍。 
 
　　「對。」史密斯說道，然後轉過身去，彎腰看看艙底板。 
 
　　向里奇曼解釋的任務落到了凱茜的身上。在公眾的頭腦裏，飛機的概念是一個巨大 
的機械裝置，有許多使控制面上下移動的滑輪和操縱桿。在這台機器的中部有兩個神秘 
的黑匣子，記錄飛行情況。這就是新聞節目中一貫提到的黑匣子。駕駛艙內錄音機是一 
個堅固的帶式自動記錄器，在一盤連續磁帶上錄下駕駛艙裏最後半小時的談話內容。數 
字飛行數據記錄儀存儲的是詳細的飛機狀態，這樣，發生事故後，調查人員就可以查出 
原因。 
 
　　凱茜解釋說，但是，對大型商用客機來說，這種飛機概念是不確切的。商用噴射機 
上滑輪和操縱桿寥寥無幾，實際上，機械系統很少。幾乎一切都是靠液壓和電子裝置操 
縱。駕駛員不是用臂力起動副翼或襟翼。相反，飛機的配置就像汽車的液壓轉向裝置， 
駕駛員搬動操縱桿，踩動腳踏時，電脈沖就啟動液壓系統，液壓系統再敏動操縱面。 
 
　　事實上，商用飛機是由一個非常先進的電子網絡控制的——幾百哩長的線路連成一 
體的數十個電腦系統。電腦用於飛行控制、導航和通訊聯絡。電腦調節引擎、操縱面和 
機艙環境。 
 
　　每一個電腦主系統控制著一系列子系統。這樣，導航系統就控制著儀表著陸、距離 
測量、空中交通管制、空中防撞和貼近地面警報等子系統。 
 
　　在這複雜的電子環境中安裝一個數字飛行數據記錄儀相對而言並非難事。既然所有 
的指令都已電子化，只不過是使它們通過數字飛行數據記錄儀存儲在磁性媒體上。「在 
飛行中。現代數字飛行數據記錄儀每秒鐘可以錄下八十個不同的飛行參數。」 
 
　　「每秒鐘？記錄儀有多大？」里奇曼說道。 
 
　　「就在那裏。」凱茜說道，指了指。史密斯正將一個橙黃色和黑色條紋相間的盒子 
從無線電設備架上拆下來。盒子如一個大鞋盒般大小。史密斯把那盒子放到地板上，又 
裝上一個新盒子，供飛機轉場回布班克使用。 
 
　　里奇曼彎腰抓住不銹鋼把手將數字飛行數據記錄儀提起來。「很重嘛。」 
 
　　「主要是防摔殼的重量。」史密斯說。「記錄儀本身大概只有六安士重。」 
 
　　「其他盒子呢？幹什麼用的？」 
 
　　凱茜說，其他盒子主要是為了便於維修保養，因為飛機的各個電子系統極其複雜， 
有必要在飛行中監控其工作狀態，以防出現錯誤或故障。各個系統由永久性存儲器跟蹤 
其運行情況。 
 
　　今天他們要下載八個永久性存儲器系統：存儲飛行計畫和駕駛員介入航線點的數據 
的飛行控制電腦、控制燃料消耗和動力裝置的數字發動機調節器、記錄航速、高度和超 
速警報的數字飛行數據電腦……「好的。」里奇曼說。「我想我懂了。」 
 
　　「如果機上有快選儀的話，就用不著這些系統了。」史密斯說。 
 
　　「快選儀？」 
 
　　「是另一個維修保養設備。」凱茜說。「每當飛機降落後，維修人員都要上飛機迅 
速看一下讀數，看看上一次航行中是否有故障。」 
 
　　「他們不問駕駛員嗎？」 
 
　　「有故障駕駛員會報告的，但是，像這麼複雜的飛機，有些故障他們也許永遠也不 
曾注意到，尤其是這些飛機上安裝有這麼多系統。一些重要系統，如液壓系統，都有備 
用系統——通常還有第二備用系統。第一和第二備用系統的故障不一定在駕駛艙顯現出 
來。 
 
　　因此，維修人員要上飛機看一看快速選取紀錄儀，上面有上一次航行的紀錄數據。 
他們很快就可以獲得飛行情況。並當場進行維修。」 
 
　　「這架飛機上沒有快速選取記錄儀？」 
 
　　「顯然沒有。」凱茜說。「並不是一定都要裝。聯邦航空局規定要裝駕駛艙內錄音 
機和數字飛行數據記錄儀。快速選取記錄儀可裝可不裝。看上去航空公司沒給這架飛機 
裝。」 
 
　　「至少我找不到。」史密斯說。「不過，也可能在其他地方。」 
 
　　史密斯俯身趴在一台連接在配電板上的手提電腦上。榮幕上出現了一組數據。 
 
　　 
A/SPWRTEST00000010000 
 
　　ALLSERVOCONIP00001001000 
 
　　AOAlNV10200010001 
 
　　CFDSSENSFALL00000010000 
 
　　CRZCMDMONINV10000020100 
 
　　ELSERVOCOMP00000000010 
 
　　EPR/N1TRA— 
100000010000 
 
　　FMSSPEEDlNV00000040000 
 
　　PRESSALTINV00000030000 
 
　　G/SSPEEDANG00000010000 
 
　　SLATXSITT/O00000000000 
 
　　G/SDEVINV00100050001 
 
　　GNDSPDINV00000021000 
 
　　TASINV00001010000 
 
　　「看上去像是飛行控制電腦裏的數據。」凱茜說。「大部分故障發生在出事故的那 
一段航程中。」 
 
　　「但這些數據怎麼解釋？」里奇曼說。 
 
　　「那不是我們的事。」史密斯說。「我們只負責把它卸下來帶回諾頓公司去。數字 
信息系統的人將把它輸進大型電腦，再把它變成飛行圖象。」 
 
　　「希望如此。」凱茜說。 
 
　　她站起身來。「還要多久，史密斯？」 
 
　　「最多十分鐘。」史密斯說。 
 
　　「噢，那當然。」道格在駕駛艙內說道。「最多十分鐘，噢。這已經無所謂了，我 
本想避開交通繁忙時間，但現在恐怕不行了。今天是我孩子的生日，我沒法趕回家參加 
生日晚會了。我老婆要臭罵我一頓了。」 
 
　　史密斯大笑起來。「你覺得還會不會有什麼其他問題，道格？」 
 
　　「噢，當然有。很多很多。蛋糕壞了。所有孩子都中毒了。」道格說。 
 
　　凱茜朝門外看去。維修人員已經爬下機翼。伯恩檢查完了引擎。特倫正在把數字飛 
行數據記錄儀裝上汽車。 
 
　　該是回家的時候了。 
 
　　凱茜走下梯子時，注意到機庫角落裏停著三輛諾頓公司的保安車，約廿名保安人員 
分散在機庫各處，站在飛機四周。 
 
　　里奇曼也注意到了。 
 
　　「這是幹什麼？」他說道，指了指保安人員。 
 
　　「在飛機運回廠之前，我們始終要把它保護好。」凱西說。 
 
　　「保安人員真不少。」 
 
　　「是的。」凱茜聳聳肩。「這架飛機很重要。」 
 
　　但是，她注意到所有保安人員都攜帶著武器。她不記得以前見他們帶過武器。洛杉 
磯機場的機庫非常安全。保安人員根本用不著全副武裝。 
 
　　有必要嗎？ 


熾天使書城 


【第五章】

　　六十四號大樓4：30P．M． 
 
　　凱茜穿過六十四號大樓的東北角，經過製造機翼的巨大設備。該設備是一個藍色鋼 
條縱橫交叉的工作架，離地面廿呎。雖然工作架像一座小洋房那麼大，但其精確度達到 
千分之一吋。八十名裝配人員正在平台上來回走動，裝配機翼。，凱茜看見右邊有幾群 
人正在把工具裝進大木板箱裏。「那是什麼？」里奇曼問道。 
 
　　「好像是備用工具。」凱茜說。 
 
　　「備用工具？」 
 
　　「如果第一套工具出了故障，我們就用這備用工具進行裝配。這套工具是為加快生 
產中國訂貨而製造的。機翼生產是整個飛機製造過程中最耗時的部分，因此，我們的計 
畫是在我們設在亞特蘭大的工廠生產機翼，然後再運到這裏來。 
 
　　凱茜注意到一個穿襯衫繫領帶，袖子挽起的人站在裝箱的人群中。那人是唐布爾美 
國聯合汽車工會地方分會主席。他也看見了凱茜，同她打招呼，走了過來。他做了個揮 
手的姿勢，凱茜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凱茜對里奇曼說：「我等會兒就來。我們辦公室見。」 
 
　　「那人是誰？」里奇曼問道。 
 
　　「我們辦公室見。」 
 
　　唐布爾走近了，里奇曼仍站在那兒不動。「也許你需要我留在這兒——」 
 
　　「里奇曼，」凱茜說。「去吧。」 
 
　　里奇曼不情願地回辦公室去，邊走邊不斷地回頭張望。 
 
　　唐布爾與凱茜握手。美國汽車聯合工會地方分會主席個子不高，但粗壯結實，以前 
是拳擊運動員，鼻梁曾被打斷了。他輕聲說道：「你知道，凱茜。我一直很喜歡你。」 
 
　　「謝謝，布爾。」凱茜說。「感情是相互的。」 
 
　　「你在工廠的那些年裏，我一直關照著你，使妳不遇到麻煩。」 
 
　　「我知道，布爾。」凱茜停住話頭等他說下去。布爾的糾纏勁力是出了名的。 
 
　　「我始終認為妳和別人不一樣。」 
 
　　「怎麼啦，布爾？」凱茜問道。 
 
　　「在這宗中國買賣上我們遇到了一些問題。」布爾說。 
 
　　「什麼樣的問題？」 
 
　　「補償方面的問題。」 
 
　　「怎麼啦？」凱茜說道，聳聳肩。「你知道，大宗買賣總是有補償的。」近年來， 
飛機製造商必須把部分製造任務送到海外，送到飛機訂貨國。一個訂了五十架飛機的國 
家當然希望得到這筆補償。這是標準的程序。 
 
　　「我知道。」布爾說。「但是，你們過去只把一部分尾翼，或機頭，或機艙內部生 
產任務送到海外。只是一部分。」 
 
　　「是的。」 
 
　　「但是，我們裝箱的這些工具，」布爾說：「是用於製造機翼的。裝貨碼頭上的卡 
車司機告訴我們，這些箱子不是運往亞特蘭大，而是運往上海。公司要把機翼生產任務 
交給中國。」 
 
　　「我不知道協議的詳細內容。」凱茜說。「但我懷疑——」 
 
　　「是機翼，凱茜。」布爾說。「是核心技術。誰也不會把機翼送出去。波音公司不 
會，誰也不會。你們把機翼給中國人，就等於把一切都給了他們。他們不再需要我們。 
 
　　他們可以自己造出下一代飛機。十年之內，這兒的人都要失業了。」 
 
　　「布爾，」凱茜說：「我會查一查，但我不相信機翼會是補償協議的一部分。」 
 
　　布爾雙手一攤。「我說的是真的」。 
 
　　「布爾。我幫你查一查。但眼下我正忙著處理s45班機的事故——」 
 
　　「你沒有聽我說，凱茜。在這宗中國買賣上，地方工會遇到麻煩了。」 
 
　　「我能理解，但是——」 
 
　　「大麻煩。」布爾停住話頭，看看凱茜。「明白嗎？」 
 
　　凱茜當然明白。廠裏的聯合汽車工會工人對生產有著絕對的控制權。他們可以怠工 
，裝病，破壞生產工具。故意製造許多棘手的問題。「我和馬德談談這事。」凱茜說。 
「我相信他不希望廠裏出問題。」 
 
　　「問題就出在馬德身上。」 
 
　　凱茜嘆了口氣。典型的工會錯誤情報，她想道。向中國出售飛機的決定是哈爾和營 
業部作出的。馬德只是總調度，負責工廠的生產。他與銷售沒有絲毫關係。 
 
　　「我明天給你回話。布爾。」 
 
　　「好的。」布爾說。「不過，我告訴你，凱茜，就我個人而言，我不願看到發生什 
麼不愉快的事。」 
 
　　「布爾。」凱茜說。「你在威脅我？」 
 
　　「不，不。」布爾連忙說道，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別誤會。不過，我聽說要是 
不能盡快查清545班機的事故原因，同中國出售飛機的事有可能泡湯。」 
 
　　「是的。」 
 
　　「妳是事故審查小組的發言人。」 
 
　　「也沒錯。」 
 
　　布爾聳聳肩。「因此，我告訴你，工人中反對向中國出售飛機的情緒很激烈。有些 
人極力反對。我要是你，我就休假一星期。」 
 
　　「我不能。我正在調查事故呢。」 
 
　　布爾看看她。 
 
　　「布爾，我會和馬德談談機翼的事。」凱茜說。「不過，我得履行自己的職責。」 
 
　　「這樣的話，」布爾說道，用手抓住凱茜的胳膊。「多加保重，親愛的。」 
 
　　行政大樓4：40P．M． 
 
　　「不，不。」馬德說道，在辦公室裏來回踱步。「全是胡說八道，凱茜。我們不可 
能把機翼運到上海去。他們怎麼想的？以為我們瘋了？要是那樣，整間公司就完了」 
 
　　「但是，布爾說——」 
 
　　「那些卡車司機在威脅聯合汽車工會。沒別的。你知道廠裏常常會有謠言傳播。記 
得那次他們認為合成材料會使人喪失生育能力嗎？那些該死的傢伙一個月不來上班。但 
那謠傳不是真的。這回也不是真的。那些工具是運到亞特蘭大去的。」馬德說。「原因 
非常明顯，我們把機翼送到亞特蘭大製造，這樣，我們每次去進出口銀行貸巨款時，喬 
治亞州那個參議員就不會再和我們過不去了。這是為喬治亞州那個資深參議員安排的就 
業計畫。明自嗎？」 
 
　　「那最好叫人把這情況告訴他們。」凱茜說。 
 
　　「天哪！」馬德說。「他們知道的。所有的資方會議都有工會代表參加。而且通常 
是布爾親自出席。」 
 
　　「但是怕沒有參加向中國出售飛機的談判。」 
 
　　「我去和他談。」馬德說。 
 
　　凱茜說：「我想看看補償協議。」 
 
　　「一旦最後敲定，妳會看到的。」 
 
　　「我們把什麼給他們？」 
 
　　「一部分機頭，還有尾翼。」馬德說。「和我們給法國的一樣。我們不可能把其他 
部分給他們。他們沒有能力製造。」 
 
　　「布爾談到了干擾事故調查小組的工作，阻止向中國出售飛機。」 
 
　　「怎麼干擾？」馬德說道，雙眉緊蹶看看凱茜。「他威脅你了？」 
 
　　凱茜聳聳肩。 
 
　　「他說了什麼？ 
 
　　「他建議我休假一星期。」 
 
　　「噢，天哪！」，德說著，雙手一揮「簡直可笑。今晚我就和他談，把胃況向他說 
清楚。別為這事擔心。集中精力幹你的工作。好嗎？」 
 
　　「好的。」 
 
　　「謝謝你的報告。這事我來替你照應」 
 
　　諾頓飛機公司質量保障部4。53P．M． 
 
　　凱茜在九樓乘電梯，下到四樓她自己的辦公室去。她回想著剛才與馬德的會面，覺 
得他沒有撒謊。他的惱怒是真實的。他說的都是事實——廠裏始終傳播著各種各樣的謠 
言。幾年前，一個星期之內，廠裏所有的聯合汽車工會會員都跑來關切地問她，「你感 
覺怎麼樣？」過了幾天，她才得知到有謠傳說她得了癌症。 
 
　　純粹是謠言。又一個謠言。 
 
　　在走廊上，她經過諾頓公司從前製造的著名飛機的照片，每架飛機前有一位社會名 
流：羅斯福在送他去參加雅爾他會議的B—22飛機旁；弗林和一群滿面笑容的熱帶姑娘 
在一架N—5飛機前；基辛格坐在那架一九七二年送他去中國的N—22飛機上。照片全都 
是棕褐色調，體現出一種年代久遠感，也表明了諾頓公司的穩定性。 
 
　　凱茜推開辦公室門。門上裝著磨砂玻璃，用凸體字母寫著：質量保障部。她走進一 
間開放式大房間。秘書們坐在小間隔裏，管理人員的辦公室沿牆而立。 
 
　　諾爾瑪坐在門口，嘴上叨著一支煙。她身段粗壯，一頭染過的黑髮，讓人看不出她 
的確切年齡。辦公大樓裏是不允許抽煙的，但諾爾瑪想抽就抽。她在諾頓公司已經工作 
許多年了。傳說她是那張照片中和弗林合影的姑娘之一。更有傳聞說她在五十年代曾和 
諾頓查理有過一段風流韻事。不論這些傳聞是否屬實，她肯定是認識這些人的。在公司 
裏，人人都對地敬而遠之，甚至連馬德在她面前也謹慎微小。 
 
　　凱茜說：「有些什麼情況，諾爾瑪？」 
 
　　「和以往一樣，人人都驚慌失措。」諾爾瑪說。「傳真像雪片似飛來。」她遞給凱 
茜一疊傳真稿。「駐香港的航空公司代表給你打過三次電話，不過，他現在回家了。駐 
溫哥華的航空公司代表半小時前打電話找你。也許還能找到他。」 
 
　　凱茜點點頭。駐幾個大城市的航空公司代表打電話來了解情況，這一點都不奇怪。 
 
　　航空公司代表是諾頓公司僱員，派駐在各航空公司。各航空公司對事故當然十分擔 
憂。 
 
　　「嗯，還有，」諾爾瑪說：「駐華盛頓辦事處非常緊張不安，他們聽說聯合航空當 
局將替空中客車公司利用這次事故做文章。真今人吃驚！駐杜塞爾多夫的航空公司代表 
想證實這是一次駕駛員操作錯誤事故。駐米蘭的航空公司代表想了解一些情況。阿布扎 
比的航空公司代表想到米蘭去一個星期。駐孟買的航空公司代表聽說是引擎失靈造成的 
事故。我向他作了解釋。你女兒打電話告訴你，說她不需要長袖運動衫。」 
 
　　「太棒了！」 
 
　　凱茜拿著傳真稿回到她自己的辦公室。她看見里奇曼坐在她辦公桌前。里奇曼驚訝 
地抬起頭來，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不起。」 
 
　　凱茜說：「諾爾瑪沒給你找個辦公室？」 
 
　　「找了，我有辦公室。」里奇曼說道，繞到辦公桌一旁。「我不知道，嗯，不知道 
你要我怎麼處理這玩意兒。」他舉起一個塑膠袋，裏面裝著他們在飛機上發現的那台攝 
錄機。 
 
　　「我來處理。」 
 
　　里奇曼把攝錄機交給凱茜。「現在幹什麼？」 
 
　　凱茜將那疊傳真稿放到桌上。「我想你今天的工作結束了。」凱茜說。「明天早上 
七點上班。」 
 
　　里奇曼走了出去，凱茜在椅子上坐下。一切似乎都還是她離開辦公室時的老樣子。 
 
　　但她注意到辦公桌的第二個抽屜關得不太嚴實。里奇曼在翻看她的辦公桌？ 
 
　　凱茜拉開抽屜，裏面是電腦磁碟、文具、一把剪刀、文具盤裏的幾支氈製粗頭筆。 
 
　　好像都沒人動過。但是，仍然……她聽見里奇曼離開了辦公室，便又來到廳裏諾爾 
瑪的辦公桌前。「那個年輕人坐在我的辦公桌前。」她說。 
 
　　「還用你說！」諾爾瑪說。「那討厭鬼還叫我給他倒咖啡呢。」 
 
　　「營業部沒讓他養成規矩，真讓人吃驚。」凱茜說。「他在那兒呆了幾個月呢。」 
 
　　「事實上，」諾爾瑪說。「我和營業部的吉思談過，她說幾乎看不到他的人。他一 
直在到處招攬生意。」 
 
　　「招攬生意？一個新手，諾頓家的親戚？營業部永遠不會派他去招攬生意！他會上 
哪兒去呢？」 
 
　　諾爾瑪搖搖頭。「吉恩不知道。要不要我給旅遊部打個電話了解一下？」 
 
　　．「好的。」凱茜說。「了解一下。」 
 
　　凱茜回到辦公室，打開桌上的塑膠袋，取出破碎攝錄機裏的錄影帶，把它放到一旁 
。 
 
　　她撥了占姆的電話號碼，想和艾麗說話，但傳來的是電話錄音機聲。她連口信也沒 
留就掛斷了電話。 
 
　　她翻看看傳真稿。唯一使她感興趣的是駐香港航空公司代表發來的那份。像往常一 
樣，他辦事總是遠遠落後於形勢。 
 
　　發報者：科斯基，駐香港航空公司代表收報者：辛凱茜，布班克諾頓飛機公司質量 
保障部事故審查小組跨太平洋航空公司今天報告說，545航班，機型N—22，機身編號 
271，國外註冊號碼098/443/HB09，從香港飛往丹佛途中，大約於五時二十四分，在北 
緯卅九度，東經一百七十度的三萬七十呎高度巡航飛行期間遇到了湍流。一些乘客和機 
組人員受了輕傷。飛機在洛杉磯機場緊急著陸。 
 
　　附上飛行計畫、乘客和機組人員名單。請盡快指示。 
 
　　傳真稿後面附有四張乘客名單和機組人員名單。凱茜看了看機組人員名單：張約翰 
機長5/7/51劉占平副駕駛員3/11/59理查德副駕駛員9/9/61格哈特副駕駛員7/23/49錢德 
機械師4/25/69張湯姆機械師6/29/70 
 
　　羅伯特機械師6/13/62麗雅特機艙服務員5/12/77秦琳達機艙服務員5/18/76希莫利 
機艙服務員7/19/75梁凱姬機艙服務員6/4/67莊懷特機艙服務員1/30/70 
 
　　M．V．張機艙服務員4/1/77郝霞燕機艙服務員3/13/73葉焦機艙服務員 
11/18/76金麗雅機艙服務員10/10/75B曹機艙服務員11/18/76張葉機艙服務員之 
1/18/74這是一個國際性飛行機組，也就是常飛包機公司航班的那種機組。香港的機組 
人員常飛皇家航空公司的航班，受過極其良好的訓練。 
 
　　凱茜數了數名字，一共十八人，包括七名駕駛員。嚴格地說，空勤組沒必要這麼龐 
大。N—22是按兩人空勤組設計的，一個機長和一個副駕駛員。但是，亞洲的航空公司 
都在迅速擴大，他們往往帶上龐大的空勤組以增加額外飛行時數。 
 
　　凱茜繼續往下看。下一份傳真來自駐溫哥華的航空公司代表。 
 
　　發報者：尼埃托，駐溫哥華航空公司代表收報者：辛凱茜，質量保障部事故審查小 
組供參考。跨太平洋航空公司545航班機組人員免費搭乘跨太平洋航空公司832航班，從 
洛杉磯機場飛往溫哥華。由於早前未發現的頭部損傷，副駕駛員劉占平被抬下飛機送往 
溫哥華醫療急救站。副駕駛員在溫哥華總醫院處於昏迷狀態，詳情不明。其餘機組人員 
將於今天飛回香港。 
 
　　這麼說副駕駛員受了重傷，事故發生時他一定是在飛機尾部。就是那個他們發現他 
的飛行帽的人。 
 
　　凱茜口授了一份發給駐溫哥華航空公司代表的傳真稿，請他盡快與副駕駛員面談。 
 
　　她又口授了一份發給駐香港航空公司代表的傳真稿，建議他等張機長一回到香港就 
與他會面。 
 
　　諾爾瑪打電話來。「很遺憾，沒了解到那年輕人的情況。」她說。 
 
　　「為十麼？」 
 
　　「我和旅遊部的瑪麗亞談過了。他們沒有為里奇曼安排過旅遊計畫。他的旅遊費用 
是在公司的一個特別賬戶上開出的，一個去國外旅行或是預算以外開支的賬戶。但是， 
她聽說這小伙子的開支大得驚人。」 
 
　　「多大？」凱茜說。 
 
　　「她不知道。」諾爾瑪嘆了口氣。「不過，明天我要和財務部的伊芙琳一道用午餐 
。 
 
　　她可以告訴我一切。」 
 
　　「好的。謝謝。諾爾瑪。」 
 
　　凱茜又繼續翻閱桌上的傳真。全是有關其他事情的：聯邦航空局證書辦公室的斯提 
夫詢問去年十二月做的坐墊阻燃試驗結果。 
 
　　三菱公司詢問他們約五吋顯示器在美一團N—22寬體噴射機頭等艙被燒壤的處理結 
果。 
 
　　N—22飛機維修指南（MP．06—62—02）的修改一覽表。 
 
　　目視乎視顯示器改進樣版將於兩日內交貨。 
 
　　哈尼威爾公司的一份，備忘錄建議更換編號為A-505/9到A-609/8飛行數據收集器的 
D-2母綠。 
 
　　凱茜嘆了口氣，開始工作。 
 
　　格倫道爾7：40P．M． 
 
　　凱茜回到家，感到精疲力盡。沒有艾麗的歡聲笑語，家裏顯得空空蕩蕩。她累得連 
燒飯的氣力都沒了，便走進廚房吃了一杯乳酪。冰箱門上貼著艾麗五顏六色的圖畫。凱 
茜想給她打個電話，但這時已是她睡覺的時間。如果占姆正在給她脫衣上狀的話，她不 
想去打擾。 
 
　　同時，她也不想讓占姆認為她是在監督他。這正是他們兩人之間鬧矛盾的焦點。占 
姆總是覺得她在監督他。 
 
　　凱茜走進浴室，打開花灑。她聽見電話鈴響了，又跑進廚房去接電話。也許是占姆 
。 
 
　　她抓起電話。「你好，占姆——」 
 
　　「別傻，婊子。」一個聲音說道。「你想找麻煩，會有的。意外常常發生，我們此 
刻正在注視看你。」 
 
　　電話斷了。 
 
　　凱茜站在廚房裏，手裏握著電話。凱茜一直認為自己是個頭腦冷靜的人，但此刻她 
的心在劇烈跳動。她放下聽筒，強迫自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知道有時候會出現這種 
電話。她曾聽說其他幾位副部長在夜晚接到過恐嚇電話。但她從未有過這種經歷。她對 
自己的驚恐感到十分驚訝。她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試圖驅走心頭的恐懼。她端起乳酪 
，盯著看了一會兒，又放了下來。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是單獨一人在這房子裏，而所有的 
百葉簾都開著。 
 
　　她到客廳裏把百葉簾都拉上。她走到前窗旁時，朝外看了看大街。借著街燈的亮光 
，她看見在離她屋子幾碼遠處停看一輛藍色的汽車。 
 
　　車裏有兩個人。 
 
　　透過車窗，那兩個人的臉看得一清二楚。她站在窗前，那兩個人凝視看她。 
 
　　該死。 
 
　　她來到前門，把門閂上，鎖上保險鏈。她調好防盜警報器，按下密碼時手指笨拙得 
直發抖。然後她關掉客廳電燈，緊貼著牆，從窗戶向外窺視。 
 
　　那兩人還在車裏，正在說話，一個人指了指她的房子。 
 
　　凱茜回到廚房，從手袋裏摸出手鎗，打開了保險栓。她用另一隻手抓起電話，拖著 
長電線回到客廳。她一邊盯著那兩個人，一邊撥通了警察局。 
 
　　「格倫道爾警察局。」 
 
　　她說出名字和地址。「有人把車停在我屋子外面。從早晨起就在那兒。我剛剛接到 
了恐嚇電話。」 
 
　　「好的，小姐。現在家裏有人和你在一起嗎？」 
 
　　「沒有。我一個人。」 
 
　　「好的，小姐。把門鎖上，如果有警報器的話，把它調好。警車馬上就來。」 
 
　　「快點！」凱茜說。 
 
　　那兩人正從汽車裏走出來。 
 
　　朝她的房子走來。 
 
　　那兩人衣看很隨便，穿著馬球襯衫和寬鬆長褲，但面目猙獰殘暴。他們往前走時分 
了開來，一個走到草坪上，一個朝房子後面走去。凱茜感到心臟在劇烈跳動。後門鎖好 
了嗎？她握著手鎗，走回廚房關掉電燈，然後經過臥室來到後門。她透過門上的窗戶看 
見一個人站在後面的小路上。那人警惕地朝四周看看，然後目光轉到後門上。凱茜蹲下 
身來，門上了保險鏈。 
 
　　她聽見輕輕的腳步聲離房子愈來愈近。她看了一眼緊靠她頭上力的牆壁，那兒掛著 
警報器，一個大大的紅色按鈕上寫著：緊急。如果她撼下按鈕，就會警報聲大作。那會 
把他嚇跑嗎？她不敢肯定。該死的警察在哪裏？過了多少時間了？ 
 
　　她意識到腳步聲消失了。她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從窗戶的底部角落悄悄望出去。 
 
　　那人已離開房子走下小路。然後，他又轉過身來，繞著房子走了一圈。他正往街上 
走去。 
 
　　凱茜彎著腰跑回房子的前部，來到飯廳裏。第一個人不在草坪上了。她感到一陣恐 
慌。他在哪兒？第二個人出現在草坪上，瞇眼看看房子的正面，然後朝汽車走去。凱茜 
看見第一個人已在車裏，坐在乘客座上。第二個人打開車門，坐到駕駛座上。過了一會 
兒，一輛藍白警車停了在那輛藍色汽車後面。車裏的人好像吃了一驚，但沒有任何動靜 
。 
 
　　警車打開車頭燈，一位警官鑽出汽車。謹慎地朝前走。他和車裹的人說了一會兒話 
，然後，那兩人鑽出汽車。他們一起走上凱茜家前門的台階凱茜聽見門鈴響了，打開了 
門。 
 
　　一位年輕警官問道：「小姐，妳叫辛凱茜？」 
 
　　「是的。」凱茜答道。 
 
　　「你在諾頓飛機公司工作？」 
 
　　「是的……」 
 
　　「這兩位先生是諾頓公司的保安人員。他們說是在保護你。」 
 
　　凱茜說：「什麼？」 
 
　　「你要不要看看他們的證件？」 
 
　　「好的。」凱茜說。「我要看看。」 
 
　　警官打著手電筒，那兩人各自掏出錢包給她看。她認出那是諾頓公司保安部的證件 
。 
 
　　「對不起，辛小姐。」其中一人說道。「我們以為你知道。我們接到指示每小時來 
巡查一遍這幢房子。這對你合適嗎？」 
 
　　「是的。」凱茜說。「很好。」 
 
　　警官對凱茜說：「還有什麼事嗎？」 
 
　　凱茜感到有些尷尬，含糊地說了聲「謝謝」跟著回到屋裏。 
 
　　「要把門鎖好，辛小姐。」保安人員客氣地說道。 
 
　　「是的，我屋前也有保安人員站崗。」肯伯恩說道。「把馬莉嚇壞了。到底出什麼 
事了？還要過兩年才進行勞資談判呢。」 
 
　　「我給馬德打電話。」凱茜說。 
 
　　「人人都派了保安人員。」馬德在電話裏說。「工會向我們小組的一個成員發出威 
脅，我們就派出保安人員。別害怕。」 
 
　　「你和布爾談過了嗎？」 
 
　　「是的。我向他解釋清楚了。不過，要讓工人們都知道還需要些時間。在那之前， 
人都有保安人員保護。」 
 
　　「好吧。」凱茜說。 
 
　　「這是一種預防措施。」馬德說。「僅此而已。」 
 
　　「知道了。」凱茜說。 
 
　　「安心睡覺吧。」馬德說完，掛上了電話。 
 
　　Tuesday星期二格倫道爾5：45A．M． 
 
　　鬧鐘還沒響，凱茜就心緒不寧地醒了。她穿上浴袍，走進廚房打開咖啡機，從前窗 
朝外看看。藍色汽車仍然停在街上，那兩人坐在車裏。她想如往常一樣出外做運動，跑 
上五哩，因為這是她開始一天工作的需要但她放棄了這個念頭。她知道不該心存受威脅 
的感覺，不過，也沒有必要冒險。 
 
　　她倒了一杯咖啡，坐在客廣裏。今天，似乎一切都與往日不同。昨天，她這小屋顯 
得溫暖舒適，現在卻彷彿變得狹小孤零，易受攻擊。令她感到欣慰的是這個星期艾麗和 
占姆在一起。 
 
　　過去，凱茜也經歷過勞資關係緊張的歲月，知道那些威脅通常不會造成什麼後果。 
 
　　不過，還是謹慎為妙。來到諾頓公司後，凱茜最早記取的教訓之一是這兒的工廠不 
是個安寧之地，工人的粗暴程度較之福特汽車公司裝配線的工人有過之而無不及。在諾 
頓公司。一名高中畢業的非熟練工人每年連加班工資能掙八萬美元。這樣的地方已經為 
數不多了，而且愈來愈少。獲得和保住這種工作的競爭十分激烈。假如工會認為向中國 
出售飛機會砸了他們的飯碗的話，他們完全有可能採取狂暴之舉阻止該計畫的實施。 
 
　　凱茜將咖啡杯擱在大腿上，意識到現在自己害怕到工廠去。但是，她當然得去。她 
將咖啡放在一旁，走進臥室穿衣梳妝打扮。 
 
　　她走出家門，鑽進她那輛野馬牌房車。這時，她看見又一輛汽車停了在第一輛車後 
面。她駛上大街，第一輛車也發動跟上了她。 
 
　　這麼說，馬德派了兩組保安人員，一組守衛房子，一組跟著她。 
 
　　情況一定比她想象的更嚴重。 
 
　　凱茜懷著一種從未有過的不安感駛進了工廠。早班工人已經開始工作了，方圓幾畝 
的停車場裏停滿了汽車。凱茜開到七號門警衛人員跟前時，第一輛汽車緊隨其後。警衛 
揮手讓凱茜通過，同時，沒放下擋板，也沒見他做任何手勢，就讓藍色汽車直接跟了進 
來。汽車一直跟在她後面，直到她把車停在行政大樓前的車位上。、凱茜鑽出汽車。一 
名保安人員從車窗探出頭來，說道：「祝你今天過得愉快，辛小姐。」 
 
　　「謝謝。我會的。」 
 
　　那保安人員揮揮手，車開走了。 


熾天使書城 


【第六章】

     大家沉默不語，眼睛盯著桌面。馬德的勃然大怒使他們感到尷尬而恐懼。 
 
　　「該死的！」馬德吼道。 
 
　　「馬德，不要發火。」說話的是航空電子部負責人特倫。他的語氣很平靜。「我們 
忽視了一個很重要的因素。自動駕駛儀。」 
 
　　一陣長時間的沉默。 
 
　　馬德怒視著特倫。「自動駕駛儀怎麼啦？」他厲聲說道。 
 
　　「即使巡航飛行中前緣縫翼展開，」特倫說：「自動駕駛儀也完全能夠保持飛機平 
穩。自動駕駛儀的電子程序設計就是為了補償這種錯誤。前緣縫翼展開，自動駕駛儀調 
節，機長會看見警報，收起前緣縫翼。同時，飛機照常繼續飛行，沒問題。」 
 
　　「也許機長關掉了自動駕駛儀。」 
 
　　「肯定是的。但為什麼呢？」 
 
　　「也許自動駕駛儀出了故障。」馬德說。「也許編碼有錯誤。」 
 
　　特倫一臉懷疑的神色。 
 
　　「這種事曾經發生過。」馬德說。「去年夏洛特的那架美國航空公司的飛機就出現 
過自動駕駛儀故障，使飛機處於非指令性橫滾狀態。」 
 
　　「是的，」特倫稅：「但那不是編碼錯誤引起的。維修人員把A飛行控制電腦拆下 
來修理，裝上去時，他們沒有把它推到底，與插腳完全接通。結果電腦不斷發生間歇性 
接觸。僅此而已。」 
 
　　「但是。545班機上的機艙服務員說，機長不得不與自動駕駛儀爭奪操縱權。」 
 
　　「可以想象。」特倫說。「一旦飛機超出了飛行參數，自動駕駛儀就會主動接管。 
它可以發現異常狀態，認為飛機沒有人操縱。」 
 
　　「故障記錄上看得出這種情況嗎？」 
 
　　「是的。故障記錄表明自動駕駛儀每二秒鐘就介入一次。我想機長一定是不斷地超 
控，堅持要親自操縱飛機。」 
 
　　「但這是一位經驗豐富的機長。」 
 
　　「這正是我為什麼認為伯恩說得有道理。」特倫稅。「我們不知道駕駛艙裏發生了 
什麼情況。」 
 
　　大家的目光都移到了航空公司代表李邁克的身上。「你覺得怎麼樣，邁克？」馬德 
「我們能否和機長面談一下？」 
 
　　邁克嘆了口氣，顯得鎮定自若。「你知道，」他說：「我參加過許多次這種會議。 
 
　　人們總是傾向於責怪不在場的人。這是人之本性。我已經向你們解釋了機組人員為 
什麼離開這裏。你們自己的檔案也表明機長是位一流駕駛員。他有可能犯錯誤。但是， 
考慮到這種飛機以往出過這種故障——前緣縫翼故障，我認為應首先檢查一下飛機。認 
真地查。」 
 
　　「我們會的。」馬德說。「我們當然會，但是——」 
 
　　「因為無謂的競爭對誰都沒有好處。」邁克說道。「你們正在集中精力與北京做買 
賣。這很好，我能理解。但是，我想提醒諸位，跨太平洋航空公司也是貴公司的一個有 
價值的客戶。迄今為止，我們購買了你們的十架飛機，而且準備再訂購十二架。我們正 
在擴大航線，目前正與國內的一家航空公司談判開闢航空支線交易。我們不希望看到任 
何關於我們從貴公司購買的飛機，當然還有我們的駕駛員的不利新聞報導。我希望我說 
清楚了。」 
 
　　「真他媽的太清楚了。」馬德說。「比我想說的更清楚。夥計們，我命令你們繼續 
幹下去。我需要答案。」 
 
　　二○二號大樓/飛行模擬部7：59A．M． 
 
　　「545班機？」費利克說。「今人極為不安。真的。」費利克滿頭銀髮，溫文爾雅 
。 
 
　　他來自慕尼黑，以典型的德國式工作效率負責諾頓公司的飛行練習器和駕駛員訓練 
計畫。 
 
　　凱茜說：「你為什麼說545班機今人不安？」 
 
　　「因為，」費利克聳聳肩。「怎麼會發生那種事呢？似乎不可能。」 
 
　　他們穿過二○二號大樓寬敞的主訓練室。目前投入運作的兩種機型的飛行練習器高 
高停放在他們上方。練習器是截短的飛機機頭，由網狀的液壓升降機支撐著。 
 
　　「你們拿到飛行記錄儀的數據了嗎？史密斯說你們也許能夠讀出。」 
 
　　「我試過了。」費利克說。「讀不出。我不想說那些數據沒用，但是——快速選取 
記錄儀呢？」 
 
　　「沒有快速選取記錄儀，費利克。」 
 
　　「啊。」費利克嘆了口氣。 
 
　　他們來到大樓一側的操縱台，一排電視榮幕和鍵盤跟前。教練就坐在這兒監控在練 
習器裏受訓的駕駛員。他們觀看期間，有兩架練習器正在使用。 
 
　　凱茜說：「費利克，我們擔心是巡航飛行時前緣縫翼展開了。或有可能是後推裝置 
出了故障。」 
 
　　「那有什麼關係？」費利克說。 
 
　　「我們的前緣縫翼以前出過故障……」 
 
　　「不錯，但是早就解決了，凱茜。如此嚴重的事故，用前緣縫翼展開是無法解釋的 
。 
 
　　死人了，是吧？不，不可能是前緣縫翼展開造成的，凱茜。」 
 
　　「你肯定嗎？」 
 
　　「絕對肯定。我來給你看。」他轉向操縱台上的一名教練。「現在誰在飛了N-22？ 
」 
 
　　「關拉姆。西北航空公司的副駕駛員。」 
 
　　「技術好嗎？」 
 
　　「一般。飛行過大約卅小時。」 
 
　　凱茜從閉路電視榮幕上看見一個卅來歲的男子坐在飛行練習器的駕駛員座位上。 
 
　　「他現在什麼地方？」費利克說。 
 
　　「嗯，我來看看。」說著，教練看了看儀表板。「他在大西洋中部，飛行高度層三 
二一○，馬赫數○．八。」 
 
　　「好。」費利克說。「這麼說他的高度是三萬三千呎，音速是十分之八。他已在那 
位置呆了一段時間了，一切似乎部很正常。他顯得很輕鬆，或許可以說有點兒懶洋洋。 
」 
 
　　「是的，先生。」 
 
　　「好。展開關拉姆先生的前緣縫翼。」 
 
　　那名教練伸手摁下一個鍵。 
 
　　費利克轉臉對凱茜說：「請仔細看。」 
 
　　從焚幕上可以看見，駕駛員仍然顯得漫不經心。但是，幾秒鐘後，他突然向前傾過 
身子，緊張起來，皺眉看看操縱板。 
 
　　費利克指指教練操縱台和那一排榮幕。「你可以從榮幕上看到駕駛員看到的一切。 
 
　　他的飛行控制顯示器上前緣縫翼指示燈在閃亮。他注意到了。同時，你看，飛機在 
微徵上仰……」 
 
　　液壓系統發出嗡嗡聲，飛行練習器的頭錐向上翹起幾度。 
 
　　「關拉姆在按操作規則檢查前緣縫翼操縱手柄。他發現手柄銷定了，這有點今人不 
解，因為這意味著出現了非指令性前緣縫翼展開……」 
 
　　飛行練習器仍然保持著上仰狀態。 
 
　　「關拉姆先生在思考。他有足夠的時間考慮採取什麼措施。飛機在自動駕駛儀操縱 
下很平穩。啊！他決定使用操縱桿。他拉下前緣縫翼手柄，然後又拉起……他在設法消 
除警報。但沒有任何變化。現在他意識到飛機的某個系統出了故障。但他仍然很鎮定。 
他還在思考……他會採取什麼措施呢？他改變了自動駕駛儀參數……他降低飛行高度， 
減慢速度……完全正確……飛機仍然呈上仰姿態，但現在飛行高度和速度處於更佳狀態 
。 
 
　　他決定再試一下前緣縫翼手柄……」 
 
　　教練問道：「可以為他解脫困境了？」 
 
　　「當然可以。」費利克說。「我想我們已經弄清楚了。」 
 
　　教練摁下一個鍵，飛行練習器恢復到平飛狀態。 
 
　　「這樣，」費利克說：「關拉姆又恢復到了正常飛行狀態。他會記下問題，告訴維 
修人員，然後繼續向倫敦飛行。」 
 
　　「但是，他使用了自動駕駛儀。」凱茜說。「他要是不使用自動駕駛儀會怎麼樣呢 
？」 
 
　　「為什麼不使用？他是在巡航飛行，自動駕駛儀操縱飛機至少已有半個小時。」 
 
　　「但假如他不用呢。」 
 
　　費利克聳聳肩，對教練說：「讓他的自動駕駛儀失靈。」 
 
　　「是，先生。」 
 
　　警報聲響起。他們從熒幕上看到，駕駛員看了看操縱板，抓住操縱桿。警報聲消失 
了。駕駛艙恢復了寂靜。駕駛員仍然手握操縱桿。 
 
　　「現在是他在操縱飛機嗎？」費利克問道。 
 
　　「是的，先生。」教練答道。「現在飛機在飛行高度層廿九，馬赫數○．七一，自 
動駕駛儀失靈。」 
 
　　「好的。」費利克說。「展開他的前緣縫翼。」 
 
　　教練摁下一個按鈕。 
 
　　訓練控制台的系統監控器上亮起了前緣縫翼展開警報燈，先是琥珀色，然後變成了 
白色。凱茜看看旁邊的熒幕，見駕駛員向前傾過身子。他在駕駛艙內注意到了警報。 
 
　　「你看，」費利克說：「飛機又成了上仰姿態，但這一回關拉姆先生必須親自控制 
飛機……因此他拉回操縱桿……非常輕微。非常靈巧……好……飛機平穩了。」 
 
　　費利克轉向凱茜。「看見了吧？」他聳聳肩。「真是今人不解。不管那架跨太平洋 
航空公司飛機發生了什麼故障，決不會是前緣縫翼展開。也不是後推裝置故障。不論出 
現哪種情況，自動駕駛儀都會補償，控制飛機。我說。凱茜，那架飛機發生的情況是個 
不解之謎。」 
 
　　他們走出大樓，又來到陽光下。費利克朝他那輛頂上放著滑浪板的吉普車走去。「 
我新買了一塊漢利牌滑浪板。」他說。「想看看嗎？」 
 
　　「費利克，」凱茜說：「馬德開始歇斯底里了。」 
 
　　「那又怎樣？讓他去好了。他喜歡那樣。」 
 
　　「你認為545班機發生了什麼情況？」 
 
　　「嗯，坦率地說，N-22的飛行特點是，如果巡航速度飛行時前緣縫翼展開，而駕駛 
員又不使用自動駕駛儀的話，飛機是很敏感的。你記得，凱茜，三年前你曾對此作過研 
究，就在我們對前緣縫翼作了最終調整後。」 
 
　　「是的。」凱茜說，腦子裏在回想著那次的研究情況。「我們組織了一個特別小組 
調查722的飛行穩定性問題。但我們得出結論，認為不存在控制敏感性問題，費利克。 
」 
 
　　「你說得不錯。」費利克說。「沒有問題。現代飛機都是通過電腦來保持飛行穩定 
性。沒有電腦，噴射式戰鬥機根本沒辦法駕駛。戰鬥機歷來都不穩定。商用運輸機沒那 
麼敏感，但即使如此，仍要靠電腦傳送燃料，調整飛行姿態和重心，調整引擎的推力。 
 
　　電腦不斷地作出微調，保持飛機平穩。」 
 
　　「是的，」凱茜說：「但是，沒有自動駕駛儀飛機也能飛。」 
 
　　「完全正確。」費利克說。「我們訓練駕駛員這樣做。由於飛機很敏感，機首上仰 
時，駕駛員必須要動作非常輕地把飛機拉平。如果他矯枉過正，飛機就會變成頭下尾上 
。 
 
　　那樣的話，他必須把飛機拉起，但動作也必須非常輕，否則他又可能矯枉過正，飛 
機就會陡直上升，然後又機頭下沉。跨太平洋航空公司那架飛機出現的正是這種模式。 
」 
 
　　「你認為是駕駛員錯誤。」 
 
　　「一般情況下我會這樣認為，但駕駛員是張約翰。」 
 
　　「他是一名優秀的駕駛員？」 
 
　　「不僅是優秀。」費利利克說。「張約翰可以說是出類拔萃。我在這兒見過許多駕 
駛員，有些具有非凡的天賦。不僅是反應靈敏，知識淵博和經驗豐富，也不僅僅是技術 
高超。那是一種天分。張約翰是我在這種飛機上訓練過的最優秀的五、六個機長之一， 
凱茜。所以，不管545班機發生的是什麼故障。都不可能是駕駛員錯誤。是張約翰當機 
長就不可能。很抱歉，凱茜，但是，這次一定是飛機的問題。肯定是飛機。」 
 
　　前往五號機庫途中9：15A．M． 
 
　　在走回寬大的停車場途中，凱茜陷入了沉思。 
 
　　過了一會兒，里奇曼說道：「我們查明了一些情況？」 
 
　　「一無所獲。」 
 
　　無論她如何把證據拼湊在一起，得出的只是這個結論。迄今為止，他們沒有獲得任 
何確鑿的證據。駕駛員說是湍流，但事實證明不是湍流。一位乘客所說的情況與前緣縫 
翼展開相符，但前緣縫翼展開無法說明會給乘客造成如此嚴重的傷害。機艙服務員說機 
長與自動駕駛儀爭奪控制權，但特倫說只有無能的機長才會這樣做。費利克說機長是位 
出類拔萃之輩。 
 
　　一無所獲。 
 
　　什麼也沒查清。 
 
　　里奇曼默默地跟在她身旁步履沉重地走著。整個上午他都寡言少語。他昨天還十分 
感興趣的545班機之謎，現在對他來說似乎變得太複雜了。 
 
　　但是，凱茜並未灰心。她以前普多次遇到過類似的難題。初期證據顯得相互衝突並 
不奇怪，因為飛機事故很少是由單獨的事件或錯誤引起的。事故審查小組希望能發現事 
件鏈：一個事件導致了另一個事件，該事件再導致另一個事件。最後的結果可能會十分 
複雜：某個系統失靈，駕駛員作出反應，飛機作出意外反應，飛機遇上了麻煩。 
 
　　任何事故都是事件鏈的結果。 
 
　　一連串小錯誤和小事件。 
 
　　凱茜聽見噴射機轟鳴聲。她抬頭看見一駕N-22寬體噴射機映在陽光下。飛機掠過頭 
頂時，她看見了尾翼上跨太平洋航空公司的黃色標誌。這是從洛杉磯機場飛來的運輸飛 
機。噴射機輕巧地著陸，機輪處冒起一股青煙，朝五號維修機庫滑丟。 
 
　　凱茜的傳呼機響了起來。她從褲腰上取下看了看。 
 
　　***N-22的旋翼在邁阿密國際機場爆炸，電視上正在播放。請迅速趕來，否則你自 
認倒霉。 
 
　　「噢，天哪！」凱茜叫道。「我們快去看電視。」 
 
　　「為什麼？出什麼事了？」里奇曼說。 
 
　　「遇到麻煩了。」 
 
　　六十四號大樓/事故審查小組9"20A．M． 
 
　　「這是事故現場。就在片刻前，海星航空公司的一架噴射客機在邁阿密國際機場， 
左翼下的右引擎突然爆炸，燃起衝天大火。致命的碎片如雨點般飛落在擁擠的跑道上。 
」 
 
　　「哇！我的天哪！」肯伯恩驚叫道。凱茜走進房間，看見六名工程師圍在電視機前 
，擋住了她的視線。 
 
　　「猶如奇跡一般，機上的二百七十名乘客無一人受傷。諾頓公司的N-22寬體噴射機 
正在加速準備起飛時，機上乘客發現引擎冒出了滾滾濃煙。幾秒鐘後，爆炸震得飛機搖 
晃不已，左翼下的右引擎幾乎炸成了碎片，飛機立刻被淹沒在火海裏。」 
 
　　榮幕上沒有出現這一鏡頭，只有N-22的遠鏡頭，濃煙從機翼下噴湧升騰。 
 
　　「左翼下的右引擎。」伯恩大吼一聲。「和右翼下的右引擎相對？你這蠢貨！」 
 
　　電視上出現了慌亂的乘客在候機大樓裏亂轉的近鏡頭，切換得很快。一個七、八歲 
的小男孩說：「由於冒煙，所有人都很激動。」鏡頭又切換到一個十幾歲的少女身上。 
 
　　她搖搖頭，將頭髮甩到背後，說道：「真的好嚇人。我看見了黑煙，嚇壞了。」採 
訪者又問道：「你聽見爆炸聲時，怎麼想的？」「我真的嚇得要命。」女孩說道。「你 
以為是炸彈嗎？」採訪者又問。「當然啦。」女孩說。「恐怖分子的炸彈。」 
 
　　肯伯恩轉了一圈，雙手向空中一甩。「你們相信這些屁話嗎？他們問小孩怎麼想。 
 
　　這就是新聞。「你怎麼想的？」「天哪！我把冰棒咽下去了。「他哼地一聲說道。 
「要人命的飛機——旅客喜歡它們！」 
 
　　榮幕上出現了一個年長婦女。她說：「是的，我以為這下子沒命了。人當然會這樣 
想。」隨後一名中年男子說：「我妻子和我祈求上帝保佑。我們全家跪在跑道上感謝上 
帝。」「你被嚇壞了嗎？」採訪者問道。「我們以為我們全完了。」中年男子說。「機 
艙裏全是煙。我們活著逃了出來，真是奇迦。」、伯恩又大叫起來：「要是在汽車裏， 
你早就死了。在夜總會裏，你也沒命了。但在諾頓公司的寬體噴射機裏妳不會完蛋的！ 
這飛機是我們設計的，所以你保住了你可憐的小命！」 
 
　　「冷靜點。」凱茜說。「我要聽。」她聚精會神地聽著，想看看他們報導到什麼程 
度。 
 
　　一個身穿米色阿曼尼套裝的西班牙裔絕色女子手持麥克風站在攝影機前。「雖然乘 
客們現在似乎已從災難中漸漸恢復過來，但在今天下午早些時候，當一架諾頓寬體客機 
在跑道上爆炸，橙紅色火光衝天而起時，他們的命運還是個未知數……」 
 
　　電視上又放出早些時候拍攝的飛機停在跑道上的遠距離鏡頭，濃煙從機翼下滾滾而 
出，看上去其危險性就象一堆熄滅的營火。 
 
　　「慢著！慢著！」肯尼說。「一架諾頓寬體客機爆炸了？是海星航空公司的差勁引 
擎爆炸了。」他指指熒幕上的圖象。「那是一個該死的旋翼爆炸了，槳葉碎片穿透了整 
流罩。那正是我告訴他們可能發生的事情！」 
 
　　凱茜說：「你告訴過他們？」 
 
　　「當然。」肯尼說。「我對此一清二楚。海星航空公司去年從埃羅西維克斯公司購 
買了大台引擎。我作為諾頓公司的顧問參與了這項交易的談判。我檢查了引擎，發現存 
在許多問題——槳片槽口斷裂，葉片裂縫。因此，我勸海星航空公司不要購買。」肯尼 
揮動著雙手。「但是，為什麼要放棄這項交易呢？海星航空公司買來後重新製造。拆卸 
過程中，我們發現有多處腐蝕，所以海外翻修證書可能是偽造的。我又告訴他們：扔掉 
吧。 
 
　　但是，他們把這些引擎裝上了飛機。因此，現在旋翼爆炸了——真他媽的今人吃驚 
碎片穿透了機翼，非燃性液壓油在冒煙。沒起火是因為那油不會燃燒。這也是我們的過 
錯？」 
 
　　他轉過身，又指著熒幕。 
 
　　「……把機上的二百七十名乘客嚇得半死。值得慶幸的是，沒人受傷……」 
 
　　「對。」伯恩說。「碎片沒有穿透機身。沒有傷著人。機翼擋住了碎片——我們的 
機翼！」 
 
　　「……我們等待著與航空公司官員談談這次可怕的悲劇。再晚些時候。好，現在切 
回到妳的鏡頭，加德。」 
 
　　鏡頭切回到錄影室裏，一名時髦的男報導員道：「文西，謝謝你有關這次令人震驚 
的爆炸事件的最新報導。一有更多的詳細情況，我們將立即播出。現在我們繼續播放正 
常的節目。」 
 
　　凱茜嘆了口氣，如釋重負。 
 
　　「我簡直無法相信這些屁話！」伯恩喊叫道。他轉身踏著重重的腳步走出房間，門 
「砰」的一聲關上了。 
 
　　「他怎麼回事？」里奇曼說。 
 
　　「我想這一回證明他是正確的。」顗茜說。「事實是，如果引擎故障的話，那不是 
諾頓公司的過錯。」 
 
　　「什麼意思？他說他是顧問——」 
 
　　「聽我說。」凱茜說。「你必須明白，我們只製造飛機機體。我們不製造引擎，也 
不修理引擎。我們與引擎無關。」 
 
　　「無關？我想——」 
 
　　「我們的引擎是由其他公司提供的——通用電氣公司、普拉特和惠特尼公司、勞斯 
萊斯公司。但是，記者們永遠不明白這種區別。」 
 
　　里奇曼滿臉狐疑。「似乎很微妙……」 
 
　　「一點也不微妙。如果停電了，你會給煤氣公司打電話嗎？如果車胎爆了，你會責 
怪汽車製造商嗎？」 
 
　　「當然不會，」里奇曼說。「但這仍然是你們的飛機，包括引擎和所有其他部件。 
」 
 
　　「不，不是這樣。」凱茜說。「我們製造飛機，然後安裝客戶選擇的引擎。就像你 
可以把幾種牌子的車胎都裝在你車上。但是，如果米芝蓮公司生產的車胎質量不好，爆 
炸了，那不是福特公司的過錯。如果妳的車胎磨得光光的出了事故，那也不是福特公司 
的錯。我們的情況和這一模一樣。」 
 
　　里奇曼看上去仍未信服。 
 
　　「我們所能做的是，」凱茜說。「保證我們的飛機安裝上那些引擎後能安全地飛行 
。 
 
　　但是，我們不能強迫航空公司在整個飛機壽命期間好好地保養那些引擎。那不是我 
們的職責，明白這一點對了解實際發生的情況至關重要。事實上，記者把情況弄反了。 
」 
 
　　「弄反了？為什麼？」 
 
　　「那架飛機的旋翼爆炸了。」凱茜說。「風扇葉片把旋翼槳盤打碎了，引擎整流罩 
沒能擋住碎片。引擎爆炸是因為保養不當。不應該發生這種情況。但是，我們的機翼擋 
住了橫飛的碎片，保護了機艙內的乘客。因此，這次事故的真正意義是，諾頓公司的飛 
機非常優良，保護了二百七十名乘客免遭蹩腳引擎的傷害。我們實際上是英雄——不過 
，明天諾頓公司股票會下跌。有些人可能會害怕乘坐諾頓飛機。這是對事實的正確反應 
嗎？ 
 
　　不。但這是對新聞報導的正確反應。我們公司的人會十分沮喪的。」 
 
　　「嗯，」里奇曼說。「至少他們沒有提及跨太平洋航空公司的飛機事故。」 
 
　　凱茜點點頭。這是她最關心的，也是她為什麼急匆匆跑過停車場來看電視的原因。 
 
　　她想知道記者們是否會把邁阿密機場旋翼爆炸事故與頭一天跨太平洋航空公司飛機 
飛行中出現的事故聯繫在一起。沒有發生這種情況，——至少暫時還沒有。但是遲早會 
的。 
 
　　「從現在起電話會不斷的。」凱茜說。「事情已經傳出去了。」 


熾天使書城 


【第七章】

　　五號機庫9：40A．M． 
 
　　十二名保安人員守衛在五號機庫外。機庫內，人們正在檢查跨太平洋航空公司的那 
架噴射機。每當救援維修部的救援維修小組進廠時，都是這種標準程序。救援維修小組 
到世界各地檢修出故障的飛機。他們有聯邦航空局的特許，就地檢修飛機。但是，小組 
成員的挑選是根據其專長而不是資歷，因此，他們不是工會成員。他們進廠時，常常會 
與工人發生一些磨擦。 
 
　　跨太平洋航空公司的寬體客機矗立在鹵素燈光下，幾乎被一個網形捲升式工作架遮 
住。飛機的每個部位都有機械師在檢查。凱茜看見肯伯恩在引擎上忙著，訓斥著手下的 
動力裝置維修人員。他們展開了兩個反推力裝置套筒，套筒從引擎短艙裏伸展出來。此 
刻，他們正在進行弧形金屬整流罩的熒光和導電測試。 
 
　　史密斯帶領電子小組站在機身中部下面一個突出的平台上。凱茜再往上看，透過駕 
駛艙窗戶看見范特倫。他的小組在測試航空電子系統。 
 
　　道格帶領結構小組在機翼上檢查。他們用吊車移走了一塊八呎大的鋁面，那是一塊 
內側前緣縫翼。 
 
　　「大傢伙。」凱茜對里奇曼說。「他們先檢查最大的部件。」 
 
　　「他們好像是在把飛機拆開。」里奇曼說。 
 
　　「這叫銷毀證據！」他們身後響起一把聲音。 
 
　　凱茜轉過身去。試飛員泰羅利朝他們慢步是來。他身穿西部牛仔襯衫，腳蹬牛仔靴 
，戴一副墨鏡。和大多數試飛員一樣，泰羅利也養成了一種無畏的冒險精神。 
 
　　「這是我們的首席試飛員。」凱茜說。「泰羅利。人們都叫他「魔鬼」羅利。」 
 
　　「嘿！」羅利抗辯道。「我還從來沒挑過啦。不管怎麼說，總比凱茜和七個小矮人 
好些。」 
 
　　「人們這樣稱呼她？」里奇曼說道，突然感到興趣。 
 
　　「是的，凱茜和她的小矮人。」羅利含糊地指了指工程師們。「那些小傢伙。嗨呵 
，嗨呵。」他轉過身來，拍拍凱茜的肩膀。「近來怎麼樣，年輕人？那天我給你打電話 
了。」 
 
　　「我知道。」凱茜說。「近來很忙。」 
 
　　「我相信你很忙。」羅利說。「我敢說馬德一定在給你們施加壓力。工程師們發現 
了什麼？慢著，讓我猜猜。他們一無所獲，對嗎？他們那漂亮的飛機完美無缺。一定是 
駕駛員錯誤，對嗎？」 
 
　　凱茜沒有答話。里奇曼顯得有些不安。 
 
　　「嘿。」羅利說。「別害羞啊。這一切我以前早就聽說過了。我們還是直說吧。工 
程師們都是「去他媽的駕駛員俱樂部」成員。這就是他們為什麼把飛機設計成完全自動 
化的原因。他們討厭讓人來操縱飛機。讓一個活生生的人坐在駕駛座上太不合適了。使 
他們發瘋。當然啦，如果出了事故，那一定是駕駛員的錯。肯定是駕駛員。我說得對嗎 
？」 
 
　　「行了，羅利。」凱茜說。「你了解統計數據。絕大部分事故都是由——」 
 
　　就在這時，蹲伏在他們上方機翼上的道格探過身來，沮喪地說道。「凱茜，壞消息 
。 
 
　　你一定想看看的。」 
 
　　「什麼？」 
 
　　「我敢肯定我知道545班機出了什麼問題。」 
 
　　凱茜爬上工作架走到機翼上道格蹲在一緣邊上。緣縫翼已經拆除露出了機翼的內部 
結構。 
 
　　凱茜趴在道格身旁看看。 
 
　　前緣縫翼的空間裏有一系列傳動滑軌——間隔三吋的小滑軌，縫翼就是在液壓活塞 
驅動下從這些滑軌上伸展出來的。滑軌的端頭有一個搖桿銷，使縫翼可以向下傾斜。在 
縫翼艙的背面是驅動縫翼沿滑軌伸展的折疊式活塞。拆掉縫翼後，活塞就成了伸入空間 
的金屬臂。每次看到飛機的內部結構時，凱茜總是覺得飛機太複雜了。 
 
　　「怎麼回事？」凱茜說。 
 
　　「這兒。」道格說。 
 
　　道格俯身在一個突出的金屬腎上，指指後面一個彎成鉤狀的金屬小凸緣。那凸緣比 
他的拇指大不了多少。 
 
　　「怎麼啦？」 
 
　　道格伸手進去把凸緣往後推。凸緣又彈了回來。「那是縫翼的鎖銷。」他說。「它 
是簧壓的，由背後的一個線圈啟動。前緣縫翼回收後，鎖銷便搭過去把縫翼鎖定。」 
 
　　「往下說。」 
 
　　「看這個。」道格說，搖了搖頭。「彎了。」 
 
　　凱茜皺起眉頭。她看不出鎖銷彎了，即使是真的彎了。在她眼裏，鎖銷是直的。「 
道格……」 
 
　　「不，你看。」道格用一根金屬尺量暈鎖銷，表明向左彎曲了幾毫米。「還有。」 
道格說。「你看餃鏈的工作面，都磨損了。看見沒有？」 
 
　　道格遞給凱茜一個放大鏡。在離地面卅呎的空中，凱茜俯身在前緣上，仔細看看那 
個部位。不錯，是有磨損。她看見鎖鉤表面不平。但是，鎖定前緣縫翼的鎖銷總會出現 
一定磨損的，這並不奇怪。「道格，你真的認為這很重要嗎？」 
 
　　「噢，當然。」他用悲傷的語調說道。「這兒大概有兩、三毫米磨損。」 
 
　　「一共有幾個鎖銷鎖住前緣縫翼？」 
 
　　「就一個。」道格說。 
 
　　「如果這個出了問題呢？」 
 
　　「前緣縫翼就可能在飛行中伸出。不一定全部伸展開來。也沒必要。記住，這些是 
低速操縱面。巡航速度飛行時，其影響就會加大。稍微伸展一點點就會改變空氣動力特 
性。」 
 
　　凱茜雙眉緊蹶，瞇眼從放大鏡裏看看那個部位。「但是，為什麼會往飛行了三分之 
二航程後，鎖銷突然打開呢？」 
 
　　道格搖搖頭。「你看其他的鎖銷。」他指指機翼的其他部位。「工作面沒有磨損。 
」 
 
　　「也許其他的換過，而這個沒換？」 
 
　　「不。道格說。我認為其他的還是原來的。這個換過了。你看下面那個鎖銷。看見 
底部的部件印記了嗎？」 
 
　　她看見一個三角中間有一個浮凸的「H」字母，還有一串數字。所有部件製造商都 
在他們生產的部件上打這樣的標誌。「是的……」 
 
　　「你再看這個鎖銷。看出差別了嗎？這個部件上的三角是顛倒的。這是一個偽造部 
件，凱茜。」 
 
　　對於飛機製造商來說，當他們邁向廿一世紀的時候，偽造部件是他們面臨的頭等大 
問題。新聞媒介大多把注意力集中在冒牌消費品上，如手表、鐳射唱盤、電腦軟件等。 
 
　　但是，製造各種工業品冒牌貨——包括汽車和飛機部件——正在成為一種蒸蒸日上 
的行業。工業品的偽造問題具有一種的不祥之兆。和卡地亞假手表不同，冒牌的飛機部 
件能使人喪命。 
 
　　「好的。」凱茜說。「我來查一下維修記錄，看這部件從哪兒來的。」 
 
　　聯邦航空周要求各商用航空公司作非常詳細的維修保養記錄，每次更換部件都要記 
錄在案。此外，雖然沒作要求，但各飛機製造商對飛機的原配部件及製造廠家都有極其 
詳盡的運輸記錄。所有這些文字記錄意味著，一架飛機上一百萬個零件中的每一個都可 
以查到其來源。如果某架飛機的零件換到另一架飛機上，是會知道的。如果某個零件拆 
下來修理，也是會知道的。飛機上的每個零件都有其自己的歷史。只要有充分的時間， 
他們可以查實這個零件從哪裏來．誰安裝的，什麼時候安裝的。 
 
　　凱茜指指機翼上的鎖銷。「有沒有把照片拍下來？」 
 
　　「噢，當然。記錄非常詳細。」 
 
　　「那把它取下來。」凱茜說。「我把它送到金屬部去。順便問一聲這種情況會不會 
發出前緣縫翼故障警報？」 
 
　　道格露出了難得的微笑。「會的。我想它發出過警報。飛機上安裝了非標準零件， 
凱茜，它使飛機失靈了。」 
 
　　從機翼上下來，里奇曼顯得非常激動，嘴裏嘮叨個不停。「這麼說，問題已查清了 
？是個假零件？問題就出在這裏？解決了？」 
 
　　他弄得凱茜煩躁不安。「問題要一個一個解決。」凱茜說。「我們必須查一查。」 
 
　　「查一查？我們需要查什麼？怎麼查？」 
 
　　「首先，我們必須查清那個零件是從哪裏來的。」凱茜說。「回辦公室去。叫諾爾 
瑪把維修保養記錄從洛杉磯機場調過來。再叫她給駐香港的航空公司代表發份傳真，說 
要他們的檔案記錄。告訴他聯邦航空周要這些檔案，但我們想先看一下。」 
 
　　「好的。」里奇曼說。 
 
　　他朝五號機庫敞開的大門走去，走進了室外的陽光裏。他趾高氣揚地走著，彷彿他 
是個大人物，掌握著價值連城的情報。 
 
　　但是，凱茜可不敢肯定已經掌握了什麼情況。 
 
　　至少暫時還沒有。 
 
　　五號機庫外10：00A．M． 
 
　　凱茜走出機庫，來到戶外陽光下，眨了眨眼。她看見唐布爾在一二一號大樓旁從汽 
車裏鑽出來，便朝他走過去。 
 
　　「你好，凱茜。」布爾說道，「砰」的一聲關上車門。「我正在想，不知你什麼時 
候才給我回話呢。」 
 
　　「我和馬德談過了。」凱茜說。「他發誓機翼不是作為補償運到中國去的。」 
 
　　布爾點點頭。「他昨晚給我打過電話。也是這麼說的。」聽他的口氣不太高興。 
 
　　「馬德堅持認為那完全是謠言。」 
 
　　「他在撒謊。」布爾說。「他自己在辦這事。」 
 
　　「不可能。」凱茜說。「這不合常理。」 
 
　　「聽著，」布爾說。「對我個人來說，這並沒什麼關係。十年後，他們關閉工廠， 
我也退休了。但是，那正是你孩子要上大學的時候。你將面對那些昂貴的學費，而你卻 
失業了。這你想過沒有？」 
 
　　「布爾，」凱茜說。「你自己說過。把機翼作為補償是沒道理的。不顧後果地—— 
」 
 
　　「馬德做事是不顧後果的。」在陽光下，布爾瞇眼看看凱茜。「這你清楚。你知道 
他會幹出什麼事來。」 
 
　　「布爾」 
 
　　「聽著，」布爾說。「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那些工具不是運往亞特蘭大，凱茜。 
是運往聖佩德羅——運往港口。在聖佩德羅，他們正在造海運專用集裝箱。」 
 
　　原來如此，工會是這種思路，凱茜想道。「這是些超大型工具，布爾。」凱茜說。 
 
　　「我們無法從公路或鐵路運輸。大型工具從來都是用船運輸。他們在造集裝箱是為 
了從巴拿馬運河運輸。那是把工具運往亞特蘭大的唯一辦法。」 
 
　　布爾搖搖頭。「我已經看過貨單了。上面寫的不是亞特蘭大，而是韓國漢城。」 
 
　　「韓國？」凱茜說道，皺起雙眉。 
 
　　「是的。」 
 
　　「布爾，這真的沒道理。」 
 
　　「不，有道理，因為那是一種偽裝。」在爾說。「他們把貨運到韓國，然後再轉運 
到上海。」 
 
　　「你有貨單的影印本嗎？」凱茜說。 
 
　　「沒帶。」 
 
　　「我要看看。」凱茜說。 
 
　　布爾嘆了口氣。「我可以給你看，凱茜。我可以給你弄到影印本。但是，你使我在 
這兒的處境很為難。工人們不會讓這宗買賣成功的。馬德要我叫他們冷靜下來，但我又 
能做什麼呢？我只負責地方工會，又不領導工廠。」 
 
　　「什麼意思？」 
 
　　「我無法控制。」布爾說。 
 
　　「布爾」 
 
　　「我一向很喜歡你。凱茜。」布爾說。「但你在這兒，我幫不了你的忙。」 
 
　　說完，布爾走了。 
 
　　五號機庫外10：04A．M． 
 
　　上午的陽光和煦溫暖，工廠裏一派歡欣忙碌景象。機械師們騎著腳踏車在大樓之間 
來回穿梭。沒有威脅感，也沒有危險感。但是，凱茜明白布爾話裏的含意：她現在身處 
真空地帶。她感到有些焦慮，便取出流動電話給馬德打電話。正在這時，她看見身材粗 
壯敦實的羅傑克朝她走來。 
 
　　羅傑克是奧林奇縣《電訊之星報》記者，負責採寫航天新聞。他年近六十，是一名 
可敬可親的優秀記者。人們看見他，便會想起老一代報刊記者，他們對採訪的領域與被 
採訪者一樣精通。他朝凱茜隨意地揮揮手。 
 
　　「你好，傑克。」凱茜說。「什麼事？」 
 
　　「我來了解一下今天早上六十四號樓發生的機翼工具事故。就是吊車掉落貨箱那事 
。」 
 
　　「嚴重斷裂。」凱茜說。 
 
　　「今天上午還發生了一宗抗議行動事故。工具裝上平板車後，司機在九十四號大樓 
旁轉彎時速度太快，工具滑下卡車掉在地上。一團糟。」 
 
　　「噢。」凱茜說。 
 
　　「顯然是工人的抗議行動。」羅傑克說。「我得到的消息說工會反對向中國出售飛 
機。」 
 
　　「我聽說了。」凱茜點點頭說道。 
 
　　「因為作為銷售協議的一部分，機翼將作為補償運往上海。」 
 
　　「行了，傑克。」凱茜說。「這簡直荒唐可笑。」 
 
　　「你能肯定？」 
 
　　凱茜向後退了一步，說道：「傑克，你知道我不能談這事。在協議墨迦未乾之前， 
誰也不能談論。」 
 
　　「好吧。」傑克說。他取出記事簿。「這謠傳聽上去確實很荒唐。任何公司也不會 
把機翼作為補償。那等於自殺。」 
 
　　「完全正確。」凱茜說。她始終在不斷地想起同一個問題。哈爾為什麼要把機翼作 
為補償？為什麼有些公司要拿機翼作補償？這根本沒道理。 
 
　　羅傑克從記事簿上抬起頭來。「我不知道工會為什麼認為機翼是運往海外的？」 
 
　　凱茜聳聳肩。「你得去問他們。」羅傑克在工會裏有消息提供者。當然是唐布爾。 
 
　　也許還有其他人。 
 
　　「我聽說他們掌握了證明這一傳聞的文件。」 
 
　　凱茜說：「他們給你看了？」 
 
　　羅傑克搖搖頭。「沒有。」 
 
　　「要是他們有的話，我想象不出為什麼不給你看。」 
 
　　羅傑克笑笑，又記下一條。「邁阿密的旋翼爆炸真讓人遺憾。」 
 
　　「我所知道的情況僅僅是電視上報導的。」 
 
　　「你認為這一事故會影響N-22在大眾心目中的形象嗎？」羅傑克拿著筆，準備記下 
凱茜的話。 
 
　　「我不明白為什麼會。問題出在動力部分，而不是飛機結構。我想他們會發現爆炸 
的是一個劣質壓縮機盤。」 
 
　　「我不懷疑。」羅傑克說。「我和聯邦航空局的彼得森談過。壓縮機盤上有易碎的 
氮氣囊。」 
 
　　「子位異構物？」凱茜說。 
 
　　「是的。」羅傑克說。「還有保壓時間疲勞。」 
 
　　凱茜點點頭。引擎部件運轉時的溫度是二千五百度華氏，遠遠高於大多數合金的熔 
點溫度。合金在二千二百度就會熔化。因此，引擎部件是用鈦合金製成的，採用最先進 
的生產程序。其中有些部件的製造是一門藝術——風扇葉片基本上是「生長成」一個完 
整的金屬晶體，格外堅硬。但是，即使對技術精湛者來說，製造過程中也始終必須非常 
細心。保壓時間疲勞是指用於製造旋翼盤的鈦合金被擠壓成了一個微結構塊，使其易於 
發生疲勞裂紋。 
 
　　「跨太平洋航空公司那架飛機是怎麼回事？」羅傑克說。「也是引擎故障？」 
 
　　「那事故昨天才發生，傑克。我們剛開始調查。」 
 
　　「你是事故審查小組的質量保障部代表，對嗎？」 
 
　　「是的。」 
 
　　「你對調查的方式滿意嗎？」 
 
　　「傑克，我不能對跨太平洋航空公司飛機事故調查作評論。為時過早。」 
 
　　「這對於人們作出種種推測可不算為時過早。」羅傑克說。「這類事情如何發展你 
是清楚的，凱茜。許多閒言。許多以後難以澄清的錯誤消息。我只想弄清真相。你們排 
除了不是引擎故障？」 
 
　　「傑克。」凱茜。「我不能說。」 
 
　　「這麼說你們沒有排除是引擎故障？」 
 
　　「無可奉告，傑克。」 
 
　　羅傑克在本子上記下什麼。接著，他頭也沒抬，說道：「我想你們也在檢查前緣縫 
翼。」 
 
　　「我們在檢查所有部件，傑克。」凱茜說。 
 
　　「考慮到N-22有過前緣縫翼故障……」 
 
　　「八輩子前的事了。」凱茜說。「幾年前就解決了。如果我還記得的話，你曾寫過 
一篇這方面的報導。」 
 
　　「但是，現在你們在兩天之內發生了兩宗事故。乘飛機旅行的人會認為N-22是不安 
全的。你對此不擔憂嗎？」 
 
　　凱茜看得出羅傑克報導的傾向。她不願作評論，但是他在暗示她，如果妳不說的話 
，他將如何報導。這是新聞界敲詐勒索的典型方式，如果不算太惡劣的話。 
 
　　「傑克，」凱茜說：「我們在世界各地有二百架N-22在飛行。這種機型有極佳的安 
全飛行記錄。」事實上，投入運作五年來，直到昨天，這種飛機還從未發生過乘客傷亡 
事故。這是值得驕傲自豪的原因，但她決定不提這一點，因為她看得出羅傑克的報導導 
語會是什麼：昨天諾頓N-22發生了首宗乘客傷亡事故。 
 
　　凱茜說：「公眾獲得準確的信息就是得到了最好的服務。目前，我們沒有信息可提 
供。猜測是不負責的表現。」 
 
　　這話產生了作用。羅傑克收起筆。「好吧。你願意談談？」 
 
　　「當然。」凱茜知道羅傑克是可信賴的。「但不供發表。545班機發生過劇烈的俯 
仰振動。我們認為飛機曾縱向擺動，但不知道原因。飛行數據記錄儀有問題。把數據重 
新整理出來需要幾天時間。我們在以最快速度工作。」 
 
　　「這事故會影響中國交易嗎？」 
 
　　「但願不會。」 
 
　　「駕駛員是中國人，對嗎？姓張？」 
 
　　「他是香港來的。我不知道他的國籍。」 
 
　　「如果是駕駛員錯誤的話，他會不會感到很難堪？」 
 
　　「你知道這種調查是怎麼回事，傑克。不論最後的原因是什麼，總會有人感到難堪 
的。我們無法為此擔憂。我們必須實事求是，不論後果如何。」 
 
　　「當然。」羅傑克說。「順便問一句，向中國出售飛機一事決定了嗎？我不斷聽到 
消息說還未敲定。」 
 
　　凱茜聳聳肩。「坦率地說，我不知道。」 
 
　　「馬德和你談過這事嗎？」 
 
　　「沒親自和我談過。」凱茜說。她的回答措辭謹慎。她希望羅傑克不要再追問下去 
。 
 
　　他沒追問。 
 
　　「好吧，凱茜。」羅傑克說。「不談這個了。但你有沒有什麼素材？我今天需要發 
稿。」 
 
　　「你何不寫寫那些吝薔鬼航空公司的報導？」凱茜以蔑視的話提及一類低成本航空 
公司。「還沒有人寫過呢。」 
 
　　「你在開玩笑吧？」羅傑克說。「寫那種報導的人不計其數。」 
 
　　「不錯，但是，沒有報導真實情況。」凱茜說。「超級廉價航空公司都是股票騙子 
。」 
 
　　「股票騙子？」 
 
　　「當然啦。」凱茜說。「你把信譽卓著的航空公司用作配件都不要的、保養極差的 
老飛機買下來，然後把維修保養分包出去，以減少自己的責任。你再以廉價機票吸引乘 
客，然後用賺得的現金購買新航線。這是一種金字塔式經營計畫，但從理論上說非常有 
效。 
 
　　乘客數量上升了，收入也增加了，華爾街對你鍾愛有加。維修保養費用大大節省， 
利潤劇增。妳的股票價格不斷翻倍。你知道那些飛機總會出事的，但到那時，你已經從 
股票生意上賺到了巨額利潤，請得起最好的律師。這是撤銷管制規定的結果，傑克。等 
到賬單來的時候，誰也不付錢。」 
 
　　「只有乘客付。」 
 
　　「完全正確。」凱茜說。「飛行安全始終是一種信用制度。聯邦航空局的職責是監 
督航空公司，而不是管理他們。因此，如果撤銷管制規定的做法改變了規章制度的話， 
我們應該告誡公眾，或使聯邦航空周的資金增加兩倍。二者必居其一。」 
 
　　羅傑克點點頭。「洛杉磯《時代周刊》的巴喬丹告訴我，他正在寫有關安全的報導 
。 
 
　　但那需要大量財力——從採訪到刊登有一段相當長的時間，寫好的文章還要請律師 
過目。 
 
　　我們的報紙花不起這筆錢。我需要一些今晚就能用的材料。」 
 
　　「我可以給你提供一些，但不供引用。」凱茜說。「我有一條有價值的線索，但你 
不能引用。」 
 
　　「可以。」羅傑克說。 
 
　　「爆炸的那個引擎是海星航空公司從埃羅西維克斯公司購買的六個引擎之一」凱茜 
說：「肯伯恩是我們公司的顧問。他檢查了那些引擎，發現有許多損傷處。」 
 
　　「什麼樣的損傷？」 
 
　　「槳片槽口的斷裂和葉片裂縫。」 
 
　　羅傑克說：「風扇葉片上有疲勞裂紋？」 
 
　　「是的。」凱茜說。「伯恩勸他們不要購買那些引擎，但他們買下後重新製造了一 
下，裝上了飛機。當那個引擎爆炸時，伯恩氣得發瘋。所以，你也許可以從伯恩那兒了 
解到海星航空公司某個人的名字，但不能說是我們告訴你的，傑克。我們還得和這些人 
做生意呢。」 
 
　　「我明白。」羅傑克說。「謝謝。但是，編輯想了解今天廠裏發生的事故。請告訴 
我吧。你確信向中國出售飛機的補償問題毫無根據？」 
 
　　「我們又回到開頭的話題上了？」凱茜說。 
 
　　「是的。」 
 
　　「你問我算是問錯人了。」凱茜說。「你應該去找哈爾談談。」 
 
　　「無可奉告。」 
 
　　「馬德呢？」羅傑克說。 
 
　　「馬德什麼？」 
 
　　羅傑克聳聳肩。「人人都知道馬德和哈爾兩人勢不兩立。馬德原指望自己被任命為 
總裁，但董事會沒有考慮他。不過，他們與哈爾只簽了一年合同，也就是說他只有十一 
一個月的生產指揮權。我聽說馬德想盡一切辦法在暗中搗亂。」 
 
　　「我不得而知。」凱茜說。實際上，她當然聽到過這類傳聞。哈爾被任命為總裁， 
馬德感到極度失望。這並非什麼秘密。至於馬德對此可能採取什麼對策則是另外一回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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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馬德的妻子控制著公司百分之十一的股份。憑著關係，馬德有可能再弄到百分之五 
。但是，百分之十六還不足以控股，尤其是哈爾後面有董事會作堅強後盾。 
 
　　因此，廠裏大多數人認為，馬德別無選擇，只有依照哈爾的議事日程行事——至少 
在目前是如此。馬德心中也許很不情願，但他別無他法。公司面臨著現金周轉問題。他 
們已經在生產尚無買主的飛機。然而，如果他們想開發下一代飛機並在未來立於不敗之 
地的話，他們需要數十億美元。 
 
　　因此，局勢很明顯。公司需要這宗銷售買賣。對此，人人都清楚，包括馬德。 
 
　　羅傑克說：「你沒聽說馬德在暗中與哈爾作對？」 
 
　　「無可奉告。」凱茜說。「但是，這毫無道理，我的話僅供參考。公司裏的每一個 
人都需要這宗買賣，傑克，包括馬德。眼下，馬德正催促我們解決545班機的事故問題 
，以便做成這宗交易。」 
 
　　「你認為兩名高級職員之間的敵對情緒會損害公司形象嗎？」 
 
　　「我無法表態。」 
 
　　「好吧。」羅傑克最後說道，合上了筆記本。「如果545班機事故調查有了什麼突 
破。打電話給我。好嗎？」 
 
　　「當然可以，傑克。」 
 
　　「謝謝，凱茜。」 
 
　　和羅傑克分手後。凱茜感到為了應付採訪，自己被弄得心力交瘁。如今和記者談話 
猶如進行一場你死我活的對奕。妳必須超前考慮好幾步。你必須想象到記者曲解你本意 
的各種可能方法。那種氣氛始終充滿了敵意。 
 
　　不過，並非歷來如此。過去，記者需要了解情況時，他們總是就事件本身提問。他 
們要了解事情的確切情況，為此，不得不努力從你的角度看問題，弄明白你的想法。最 
終，他們也許不同意妳的看法，不過，那是一個自尊心問題，表明他們在拒絕你的觀點 
之前，能夠對它作出準確的闡述。採訪過程並不過多地涉及個人，因為焦點集中在他們 
希望弄明白的事件上。 
 
　　但是，現在的記者採訪時，某種線索已在他們的腦子裏先入為主。他們把自己的工 
作看作是證實已經知道的情況。他們需要情況並非是要作為事件的證據。在這種模式下 
，他們對你的觀點公開表示懷疑，因為他們認為你是在閃爍其辭。他們帶著人人有罪的 
概念，在無言的敵意和懷疑的氣氛中進行採訪。這種新模式有很強的個人針對性：他們 
想套你的話，或抓住你一個小小的錯誤，或不明智的說法，或斷章取義，使妳的某個用 
詞顯得愚蠢或不明智。 
 
　　由於焦點是針對個人，因此，記者總是不斷地探問妳個人的推測。你認為某件事件 
會造成損害嗎，你認為公司會受損嗎？老一輩記者會認為這些推測是與事件不相關的， 
他們的注意力是放在採訪的事件上。現代新聞的主觀性——「解釋性」——很強，推測 
是其命根子。但凱茜覺得這種採訪傷身勞神。 
 
　　她認為羅傑克算是一名較好的記者。報刊記者都要好些。真正需要提防的是電視記 
者。他們才是真正的危險。 
 
　　五號機庫外10：15A．M． 
 
　　凱西走過廠區，從提包裏取出流動電話，給馬德打電話。馬德的助手伊麗恩說他在 
開會。 
 
　　「我剛剛和羅傑克分手。」凱茜說。「我想他正在撰寫一篇報導，說我們要把機翼 
運到中國去，以及管理層存在著矛盾。」 
 
　　「噢。」伊麗恩說。「這可不好。」 
 
　　「哈爾最好能和他談談，澄清這些說法。」 
 
　　「哈爾不管報界的事情。」伊麗恩說。「馬德六點回來。妳到時想和他談談嗎？」 
 
　　「是的，最好能和他談談。」 
 
　　「那我記下來。」伊麗恩說。 
 
　　驗證實驗場10"19A．M． 
 
　　這地方看上去像個廢舊飛機貨場：舊機身、舊尾翼和舊機翼四處散亂地支在銹跡斑 
斑的工作架上。但空氣中回蕩著壓縮機持續的嗡嗡聲，粗大的管子通向飛機的各個部位 
，猶如插在病人身上的靜脈滴注管。這是驗證試驗場，是名聲欠佳的阿莫斯的天地。 
 
　　凱茜看見阿莫斯在試驗場的右側。阿莫斯身穿襯衫和寬鬆短褲，躬身俯在諾頓寬體 
客機後機身下的讀數台上。 
 
　　「阿莫斯。」凱茜叫道，朝他招招手走過去。 
 
　　阿莫斯扭頭瞥了她一眼。「走開。」 
 
　　在諾頓公司，阿莫斯是個傳奇式人物。他單身獨處，脾氣掘強。他已年近七十，早 
已過了規定的退休年齡，但仍在工作，因為他對公司舉足輕重。他的專業是高難艱深的 
損傷容限，或稱疲勞試驗。如今，疲勞試驗的重要性比十年前要大得多。 
 
　　自撤銷管制規定以來，各航空公司飛機的服務時間比人們想象的要長。國內有三千 
架飛機的壽命已超過廿年。在五年之內，這個數字還將增加一倍。隨著這些飛機的不斷 
老化，誰也說不準它們會發生什麼事。 
 
　　但阿莫斯很清楚。 
 
　　早在一九八八年，正是阿莫斯被國家運輸安全局調去擔任那宗嚴重的阿洛哈航空公 
司737事故調查的顧問。阿洛哈是夏威夷的一家島內航空公司。該公司的一架飛機在二 
萬四千呎巡航飛行時，一塊從駕駛艙門到機翼的長十八呎的外包層皮突然從機身脫落。 
 
　　乘客艙卸壓，一名機艙服務員被吸出艙外死亡。儘管爆炸壓力喪失，飛機還是設法 
安全降落在毛伊島，但飛機整架兒報廢了。 
 
　　隨後，阿洛哈航空公司的其餘飛機都接受了腐蝕和疲勞損傷檢查。又有兩架飛行時 
間過長的737被報廢，另有一架維修了好幾個月。這三架飛機都有大面積的色層皮裂紋 
和其他腐蝕損傷。聯邦航空局發出適航指令，要求對其餘的737進行檢查，結果又發現 
十八家航空公司的四十九架737有大面積裂紋。 
 
　　航空工業界的觀察家們對那宗事故大惑不解，因為波音公司、阿洛哈航空公司和聯 
邦航空局按理說都在關注著阿洛哈航空公司的737飛機。人們知道早期生產的波音 
737存在著腐蝕性裂紋問題，波音公司曾告誡過阿洛哈航空公司，夏威夷的海洋性潮濕 
氣候是一個「嚴重」腐蝕環境。 
 
　　後來，調查發現了許多事故原因。阿洛哈航空公司在夏威夷群島各島之間作短途飛 
行，飛機起降周期積累很快，而維修保養速度跟不上。這種壓力加上腐蝕性海洋空氣， 
在飛機表層產生了一系列小裂紋。阿洛哈航空公司並未注意到這些損傷，因為他們缺少 
訓練有素的人員。聯邦航空局未能逮住他們，因為他們工作過重，人手匱乏。聯邦航空 
局駐檀香山的首席維修保養監察官負責從中國到新加坡到菲律賓一線太平洋地區的九家 
航空公司和七個維修站的工作。裂紋擴大，結構損壞，最終導致了飛行事故。 
 
　　事故發生後，阿洛哈航空公司、波音公司和聯邦航空局組織了一個行刑隊。阿洛哈 
航空公司飛機的結構損壞未被發現有多方面的原因：混亂的管理、不定期的維修保養、 
聯邦航空局監督不力、技術不過關。在隨後的幾個月裏，批評指責聲此起彼伏，不絕於 
耳。 
 
　　但是，阿洛哈航空公司的飛機事故也引起了航空工業界對飛機老化問題的注意，並 
使阿莫斯在話頓公司內名聲大振。他說服資方開始購買更多舊飛機，把機翼和機身用作 
驗證試驗部件。他的試驗台日復一日地對老化飛機施以壓力，著重使它們模擬起降、風 
切變和湍流，以便研究裂紋是如何產生，以及發生在什麼部位。 
 
　　「阿莫斯，」凱茜喊道，走到他跟前。「是我，辛凱茜。」 
 
　　阿莫斯有近視。他眨眨眼說道：「噢，凱茜。我沒認出你來。」他瞇眼看看凱茜。 
 
　　「醫生給我配了一種新藥……噢，你好嗎？」他示意凱茜跟他走，他朝幾碼外的一 
個小房子走去。 
 
　　諾頓公司沒人明白凱茜怎麼會和阿莫斯相處得那麼融洽，不過，他們是鄰居。阿莫 
斯和他的哈巴狗獨居，凱茜每個月為他燒一次飯。作為回報，阿莫斯給她講了許多他處 
理過的飛機事故，一直講到五十年代的第一宗BOAc慧星墜機事故。阿莫斯的飛機知識博 
大精深。凱茜從他那兒學到了大量知識。阿莫斯有如凱茜的顧問。 
 
　　「我那天早上不是看見妳的嗎？」阿莫斯說。 
 
　　「是的。我和我女兒在一起。」 
 
　　「我想是嘛。來杯咖啡？」阿莫斯打開一扇小櫃門，凱茜聞到一股燒焦了的咖啡渣 
的刺鼻味。阿莫斯的咖啡始終非常糟糕。 
 
　　「好極了，阿莫斯。」凱茜說。 
 
　　阿莫斯給凱茜倒了一杯。「但願黑咖啡你能喝得慣。淡奶用完了。」 
 
　　「黑咖啡很好，阿莫斯。」阿莫斯的淡奶用完已有一年了。 
 
　　阿莫斯用一個髒兮兮的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然後揮手讓凱茜在他辦公桌前的 
一張破椅子上坐下。辦公桌上高高地摞著一疊厚厚的報告：聯邦航空局/國家航空和宇 
宙航行局先進結構完善國際研討會、飛機機架耐久與損傷容限、自記溫度檢查技術、腐 
蝕控制與結構技術。 
 
　　阿莫斯雙腳往辦公桌上一翹，將報告撥開，露出一條縫，以便看見凱茜。「凱茜， 
我說，跟這些破舊的龐然大物打交道乏味透了。我盼望著有一天能再在這兒進行二號試 
驗樣機那樣的試驗。」 
 
　　「二號試驗樣機？」凱茜說。 
 
　　「當然，你不可能知道這事。」阿莫斯說道。「你來這兒工作五年了，在此期間， 
我們沒有製造過新型飛機。但是，每當製造一種新型飛機時，生產出的第一架飛機稱作 
一號試驗樣機。我們要對這架飛機作靜力試驗——把飛機放到試驗台上，拚命地抖動搖 
晃，找出存在的缺陷。生產出的第二架飛機稱作二號試驗樣機，用於疲勞試驗——一個 
更加難以解決的問題。時間長了，金屬會漸漸失去抗拉強度，變得脆弱易碎。所以，我 
們就把二號試驗樣機放在一個夾具裏，加速疲勞試驗。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我們模擬 
起飛降落。諾頓公司的原則是，對飛機進行疲勞試驗，使其達到飛機設計壽命約兩倍以 
上。 
 
　　如果工程師設計的飛機壽命是廿年——比方說，五萬小時，二萬次循環——我們在 
試驗場要做兩倍以上時間的試驗，才把飛機交給客戶。我們知道我們製造的這些飛機能 
經得起時間的考驗。咖啡味道怎麼樣？」 
 
　　凱茜呷了一口，忍住沒有皺眉頭。阿莫斯讓水一天到晚沖著那些咖啡豆，因而他的 
咖啡有一種特別的味道。「很好，阿莫斯。」 
 
　　「要添的話開口就是了。還多著呢。不管怎麼說，大多數飛機製造商都要進行飛機 
設計壽命的雙倍時間疲勞試驗。我們所做的疲勞試驗達到了設計技術要求時間的四倍。 
這就是我們為什麼總說，其他公司生產冬甩，諾頓公司生產牛角面色。」 
 
　　凱茜說：「但馬德總是說，這就是為什麼其他人賺錢，我們不賺錢的原因。」 
 
　　「馬德。」阿莫斯哼著鼻子說道。「他張口閉口就知道錢。過去，決策者要求我們 
盡最大努力生產最優質的飛機。現在，他們卻對我們說，盡最大努力生產能賺大錢的最 
優質的飛機。今昔兩種不同的指令。你懂我的意思嗎？」他咕嘟咕嘟地喝了幾口咖啡。 
「凱茜，那事怎麼樣了？545班機事故？」 
 
　　凱茜點點頭。 
 
　　「是的，我知道。」 
 
　　「那妳的疑問是什麼？」 
 
　　「道格認為是這個部件導致了飛機事故。可能嗎？」 
 
　　「嗯……」阿莫斯兩眼凝視著天花板，思考了片刻。「不可能。我敢打賭，它不可 
能導致飛機事故。」 
 
　　凱茜嘆了口氣。她又陷入了迷茫。他們沒能找到線索。 
 
　　「洩氣了？」阿莫斯說。 
 
　　「是的，坦率地說。」 
 
　　「這麼說，你沒用心。」阿莫斯說。「這是一條很有價值的線索。」 
 
　　「那為什麼？你自己剛才說，這部件不可能導致飛機事故。」 
 
　　「凱茜，凱茜。」阿莫搖搖頭。「動動腦筋。」 
 
　　凱茜坐在那兒竭力思考看，聞聞阿莫斯那蹶腳的咖啡。她努力想弄明白阿莫斯的意 
思。但是，她腦子裏一片空白。她看看辦公桌後的阿莫斯。「乾脆告訴我吧。我漏掉了 
什麼情況？」 
 
　　「其他的鎖銷換過沒有？」 
 
　　「沒有。」 
 
　　「就這一個換過？」 
 
　　「是的。」 
 
　　「為什麼只換這一個，凱茜？」阿莫斯說。 
 
　　「我不知道。」 
 
　　「查一查。」阿莫斯說。 
 
　　「為什麼？那有什麼用？」 
 
　　阿莫斯雙手向上一揮。「凱茜。動動腦筋。好好想一想。545班機的前緣縫翼有問 
題。是機翼問題。」 
 
　　「是的。」 
 
　　「你們已發現機翼的一個零件被換過。」 
 
　　「是的。」 
 
　　「為什麼要換？」 
 
　　「我不知道……」 
 
　　「那隻機翼過去損壞過嗎？那隻機翼有沒有出過故障而必須調換這件零件？其他零 
件是否也調換過，機翼上是否還有其他壞零件？機翼是否有殘留損傷？」 
 
　　「看不出來。」 
 
　　阿莫斯不耐煩地搖搖頭。「別管你能看見什麼，凱茜。查一查那架飛機的檔案和維 
修保養紀錄。查一查這件部件，還有那隻機翼的情況，因為還有其他問題。」 
 
　　「我猜測你們會發現更多的偽造部件。」阿莫斯站在那兒，嘆了口氣說道。「如今 
愈來愈多的飛機上都有偽造部件。我想這是意料中之事。現在似乎人人都相信聖誕老人 
。」 
 
　　「怎麼會這樣呢？」 
 
　　「因為人人都相信世上會有不用錢的好事。」阿莫斯說。「你知道，政府取消了對 
航空公司的限制，人人都為此歡呼。機票比以前便宜，人人也為此歡呼。但是，航空公 
司必須減少成本。因此，機上的食品糟糕透了。這倒沒什麼。且飛航班愈來愈少，中途 
轉機愈來愈多。這也沒什麼。但是，航空公司還必須進一步降低成本。因此，他們延長 
飛機的壽命，很少購買新飛機。機群趨於老化。在短時間內，這並沒什麼大問題。但到 
頭來會出問題的。與此同時，成本壓力仍在繼續。他們還能在哪方面降低成本呢？維修 
保養？飛機部件？總不能無限制地降低成本吧。根本不可能。當然，現在國會減少了對 
聯邦航空周的撥款，這幫了各航空公司的大忙，因為對他們的監督愈來愈少。航空公司 
可以放鬆飛機的維修保養，因為沒人監督。公眾對此也毫不在意，因為在過去卅年裏， 
我們國家創下了世界上最優良航空安全紀錄。但那是因為我們為此付了錢。我們付錢購 
買新的、安全的飛機，我們付錢對它們實行監督，以保證它們維修保養良好。但那些日 
子一去不復返了。現在人人都相信世上會有不用錢的好事。」 
 
　　「這種情況什麼時候才會結束？」凱茜說。 
 
　　「我敢打賭，」阿莫斯說。「不出十年，他們又會重新建立限制規則。到時會發生 
許多衝突，但他們仍會堅持建立規章制度。自由市場經營者會大喊大叫，但事實是自由 
市場不能提供安全保障。只有規章制度才能保障安全。若想吃到安全的食物，最好設立 
檢查員。若想飲用安全的水，最好設立環境保護局。若想有安全的股票市場，最好設立 
證券交易委員會。若想擁有能保障安全的航空公司，也最好為他們制定規章制度。相信 
我，他們會這樣做的。」 
 
　　「545班機……」 
 
　　阿莫斯聳聳肩。「外國航空公司的規章制度要鬆懈得多。很不嚴格。查一查維修保 
養紀錄，認真地查一查你所懷疑的任何部件的書面紀錄。」 
 
　　凱茜準備離去。 
 
　　「但是，凱茜……」 
 
　　凱茜折轉身來。「什麼事？」 
 
　　「你明白目前的局勢，對嗎？要查那件部件，你必須從飛機紀錄查起。」 
 
　　「我知道。」 
 
　　「那紀錄在六十四號大樓裏。要是我，現在就不會上那兒去。至少不會單獨去。」 
 
　　「行了，阿莫斯。」凱茜說道。「我過去在廠裏工作過。不會出事的。」 
 
　　阿莫斯搖搖頭。「545班機是個棘手的問題。你知道那些傢伙是怎麼想的。他們要 
是能攪亂這次調查的話，他們一定會的——想方設法。留神點。」 
 
　　「我會的。」 
 
　　「要百倍她小心。」 
 
　　六十四號大樓11：45A．M． 
 
　　六十四號大樓中央是一長溜鏈條相連的單層棚屋，有些裏面儲放飛機部件，有些用 
作終裝工作站。終裝工作站分置於各個小間裏，每小間裏有微型菲林讀出器、部件終裝 
裝置和主系統終裝裝置。 
 
　　凱茜在飛機部件棚屋裏，俯身在一台微型菲林讀出器上，查閱271機身的檔案紀錄 
。271是跨太平洋航空公司飛行事故中那架飛機的原始工廠代號。 
 
　　部件流量控制經理詹金斯緊張不安地站在凱茜身旁，手中的鋼筆不停地敲打著桌子 
。 
 
　　他說：「找到了嗎？找到了嗎？」 
 
　　「金斯，」凱茜說：「別緊張。」 
 
　　「我不緊張。」金斯說，一邊朝四周掃視一番。「我不過是在想，你知道，你或許 
可以在兩班換班時查閱檔案紀錄。」 
 
　　換班時查閱檔案紀錄不會引起人們太多的注意。 
 
　　「金斯，」凱茜說：「我們的任務很緊迫。」 
 
　　金斯又用鋼筆敲敲桌面。「大家對向中國出售飛機之事都很惱火。我該對他們說什 
麼呢？」 
 
　　「告訴那些傢伙，」凱茜說：「如果我們丟掉這宗中國買賣，這條裝配線就要關閉 
，人人都將失業。」 
 
　　金斯嚥了一口唾沫。「真的？因為我聽說——」 
 
　　「金斯，讓我安安靜靜地查檔案，好嗎？」 
 
　　飛機的檔案包括用於裝配飛機的大量文獻資料——一共有一百萬張圖紙，飛機的每 
個部件一張。這些文獻資料以及聯邦航空局頒發營運證書所需的更為詳細的資料裏包含 
著諾頓公司的專利信息。因此，這些資料不存放在聯邦航空局。如果由聯邦航空局保管 
這些資料的話，諾頓公司的競爭對手就可以依據信息自由法獲取這些專利信息。因此， 
諾頓公司在康普頓的一幢大樓裏儲放有重達五千磅的文獻資料，每架飛機的資料佔有八 
十呎書架容量。所有這些資料都製成微型菲林，在工廠的讀出器上就可以查閱。但是， 
要查出某一個部件的圖紙卻是費時之事，凱茜想道，而且——「找到沒有？找到了嗎？ 
」 
 
　　「是的，」凱茜終於說：「找到了。」 
 
　　凱茜正在仔細看看加里福尼亞州蒙特克萊霍夫曼金屬製造廠的一張圖紙的副本。前 
緣縫翼鎖銷是用和工程設計圖紙相一致的編碼記錄在案的：A/908/B-2117L2內側前緣縫 
翼鎖銷55/HT。打字的生產日期，蓋章的向工廠交貨日期和安裝日期。最後是兩個圖章 
 
　　——一個由安裝該零件的機械師簽字，另一個由驗收及格的質量保障部驗收員簽字 
。 
 
　　「這麼說，」金斯說：「那是設備原製造商？」 
 
　　「是的，它是設備原製造商。」霍夫曼金屬製造廠是設備原製造商，那零件是直接 
來自該廠，沒有經過批發商。 
 
　　金斯透過棚屋鏈條張望著工廠車間。似乎沒有人在注意他們，但是，凱茜知道他們 
的一舉一動都有人在注視著。 
 
　　金斯說：「你現在就走？」 
 
　　「是的，金斯。我現在就走。」 
 
　　凱茜朝車間走過去，在部件棚屋旁的通道上停住腳步，遠離高空吊車，向上面的通 
道掃了一眼，確保那兒沒人在注視著她。那兒沒人。到目前為止，沒人來打擾她。 
 
　　她迄今為止了解到的情況十分清楚：跨太平洋航空公司545班機上的原裝零件直接 
來自一家信譽可靠的供應商。原裝零件是好的，道格在機翼上發現的那零件是壤的。 
 
　　因此，阿莫斯說的話是對的。 
 
　　那隻機翼曾出過事，修理過。那是在過去某個時候。 
 
　　但是，出過什麼事呢？ 
 
　　凱茜還有許多工作需要做。 
 
　　但時間卻十分緊張。 
 
　　諾頓飛機公司質量保障部12"30P．M． 
 
　　如果說那零件是次貨，那麼它是從哪兒來的呢？凱茜需要查閱維修保養紀錄。但至 
今尚未送到。里奇曼上哪兒去了？回到辦公室，凱茜翻閱看一摞傳真。諾頓公司駐世界 
各地的航空公司代表都在詢問有關N-22的情況。駐馬德里的航空公司代表的傳真最典型 
。 
 
　　發報者：雷蒙斯，駐馬德里航空公司代表收報者：辛凱茜，質量保障部/事故審查 
小組伊比利亞的聯絡員阿龍索不斷地來報告，說由於在邁阿密機場發生的事故，聯合航 
空當局將依據「令人憂慮的適航性」條款，宣布繼績延期頒發N-22飛機的適航證書。 
 
　　請指示。 
 
　　凱茜嘆了口氣。航空公司代表報告的情況完全在預料之中。聯合航空當局是歐洲的 
一個負責航空事務的機構，相當於美國的聯邦航空局。近來，美國的飛機製造商在與聯 
合航空當局打交道的過程中遇到了許多麻煩。聯合航空當局正在製定一系列新規章制度 
，而該機構裏眾多的官僚主義者並不將談判獲得的貿易優勢與適航性問題清楚地區別開 
來。 
 
　　一段時間以來，聯合航空當局一直在採取專門措施，強迫美國製造商使用歐洲的噴 
射引擎。但美國人抵制這種做法，因此，聯合航空當局利用邁阿密機場旋翼爆炸事件， 
採取延期頒發適航證書的手段向諾頓公司施加更大的壓力，也就是完全合乎邏輯的行為 
。 
 
　　不過，說到底，這是個政治問題，並非她凱茜的專業領域。她接著看下一份電傳稿 
：發報者：尼埃托，駐溫哥華航空公司代表收報者：辛凱萬，質量保障部/事故審查小 
組因硬膜下血腫，副駕駛員劉占平於今天四時在溫哥華總醫院接受了緊急手術。副駕駛 
員至少在四十八小時之內不能回答問題。進一步詳情將隨時報告。 
 
　　凱茜原指望能早點兒與受傷的副駕駛員面談。她想知道他為什麼在飛機的後部，而 
不是在駕駛艙裏。但是，現在看起來只有到周末才能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凱茜讀下一份傳真時，驚訝得瞪大了眼睛。 
 
　　發報者：科斯基，駐香港航空公司代表收報者：辛凱茜。質量保障部/事故審查小 
組你發來的索取跨太平洋航空公司545班機，機身號271，國外註冊號098/443/HB09的維 
修保養紀錄要求已收到，並已轉交航空公司。 
 
　　作為對聯邦航空局要求的答覆，跨太平洋航空公司發出了香港國際機場維修站、新 
加坡維修站和墨爾本維修站的所有維修保番紀錄。這些紀錄於當地時間廿二時十分傳送 
至諾頓公司的聯網系統。我仍在設法安排與機組人員面談，但要困難得多。詳情將隨時 
報告。 
 
　　航空公司採取的精明之舉，凱茜想道。因為他們不想同意採訪機組人員，他們便決 
定以一種顯然是合作的姿態，提供其他一切情況。 
 
　　諾爾瑪走進凱茜的辦公室。「洛杉機機場的紀錄正在送過來。」諾爾瑪說。「香港 
的紀錄已經送到。」 
 
　　「知道了。你有存儲器地址嗎？」 
 
　　「這就是。」諾爾瑪遞過一張紙，凱茜將上面的地址輸入她辦公桌後面的終端機。 
主機對呼叫過了一會兒才作出反應，接著榮幕亮了。 
 
　　維修保養紀錄，N-22/機身號271/國外註冊號 
098/443/HB09 
 
　　DD5/14AS6/l9MOD8/12香港國際機場維修站——維修保養紀錄（A-C） 
 
　　新加坡維修站——維修保養紀錄（全B） 
 
　　墨爾本維修站——維修保養紀錄（全A或B） 
 
　　「好。」凱茜說道。 
 
　　她開始工作起來。 


熾天使書城


【第九章】

　　凱茜花了大半個小時才得到答案。不過，這時她對跨太平洋航空公司那架出事飛機 
的前緣縫翼的鎖銷情況已有了一個清楚的了解。 
 
　　去年十一月十號，跨太平洋航空公司的那架飛機在孟買飛往墨爾本的途中，機上的 
無線電通訊設備發生了故障。駕駛員臨時改變計畫。降落在印尼爪哇島。在那兒，沒費 
什麼事便修好了無線電設備（換掉一個壞線路板），爪哇機場地勤人員給飛機加了油， 
以便使其繼績飛往墨爾本。 
 
　　飛機降落在墨爾本之後，澳洲地勤人員發現飛機的右翼有損傷。 
 
　　謝謝你，阿莫斯。 
 
　　機翼損壤了。 
 
　　墨爾本機場的機械師發現飛機右翼的加油接頭彎曲了，相鄰的前緣縫翼鎖銷輕度損 
壞。他們認為這是在前一站爪哇機場加油時，地勤人員損壞的。 
 
　　N-22的燃料管接頭位於機翼下部，緊靠機翼前緣。一名經驗不足的地勤人員開著一 
架不是用於N-22的汽車式電動升降梯，結果升降梯的平台欄杆卡住了連在機翼上的燃料 
軟管，撞彎了軟管托架，碰到了機翼上的燃料管接頭，撞彎了接頭板，損壞了旁邊的前 
緣縫翼鎖銷。 
 
　　前緣縫翼鎖銷是個不常更換的零件，墨爾本維修站沒有存貨。他們沒有讓飛機耽擱 
在澳洲，而是決定讓它繼續飛往新加坡，到那兒再更換縫翼鎖銷。但是，在新加坡，一 
名眼尖的維修人員發覺替換鎖銷的說明書有些可疑。維修保養人員不敢肯定替換鎖銷是 
真貨還是假貨。 
 
　　既然換上的鎖銷工作正常，新加坡地勤人員決定不再更換。飛機便飛往跨太平洋航 
空公司的大本營香港，在那兒肯定可以換上真正的替換零件。香港維修站十分清楚他們 
是處在世界上贗品氾濫的中心，採取了特別措施以保證他們的航空備件都是真品。他們 
從美國的設備原生產廠家直接訂購部件。去年十一月十三日，那架飛機上安裝了一個簇 
新的前緣縫翼鎖銷。 
 
　　那個部件的說明書看上去沒有問題。電腦榮幕上出現了說明書的副本。那件零件出 
自加里福尼亞州蒙特克萊爾的霍夫曼金屬製品廠——諾頓公司的原始供貨商。但是，凱 
茜知道那說明書是假的，因為那件零件本身是假的。她過些時候再查找，查出那件零件 
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但是，此時此刻，她唯一想弄清楚的就是阿莫斯提出的那個問題：其他部件也更換 
過嗎？． 
 
　　凱茜坐在電腦終端機前，繼續查看十一月十三日那天香港維修站的維修保養綜合紀 
錄，想看看他們那天對那架飛機還做過些什麼。 
 
　　速度很慢。她必須一一查看維修保養卡的副本。維修保養卡上每一個檢查項目後都 
有潦草的手寫紀錄。不過，最終她還是發現了對機翼所做的幾項工作。 
 
　　一共有三項紀錄。 
 
　　更換右著陸燈七號保險絲。 
 
　　更換右前緣縫翼鎖銷。 
 
　　檢查配套設備部件。後面是一位機械師的記錄。表示檢查過了，一切正常。 
 
　　配套設備部件是維修保養中一個相關部件子群。每當發現一件有故障的零件，都必 
須檢查配套設備部件。比如，如果發現右燃料管的封鉛磨損了，通常也要檢查一下左燃 
料管的封鉛，因為這兩者都是配套設備部件的一部分。 
 
　　更換前緣縫翼鎖銷導致了配套設備的維修保養檢查。 
 
　　但是，是哪個設備呢？ 
 
　　凱茜知道，配套設備部件是由諾頓公司具體指定的。她在辦公室裏的電腦上無法調 
出這些部件的清單。要想調出清單，她必須回到車間的電腦終端機上去。 
 
　　凱茜從辦公桌旁站起身來。 
 
　　六十四號大樓2：40P．M． 
 
　　六十四號大樓裏幾乎空無一人。換班期間，寬體噴射機裝配線彷彿被人遺棄。第一 
班和第二班之間有一個小時延誤，因為停車場需要這麼長時間才能騰空。第一班下午二 
時半結束，第二班三時半開始。 
 
　　詹金斯早先就是說她應該在這段時間裏查閱檔案紀錄，因為這時候不會有任何人看 
見她。凱茜不得不承認詹金斯說得有道理。現在四下裏不見一個人影。 
 
　　凱茜直接來到部件棚屋找詹金斯，但他不在。她遇見質量保證科經理，問他詹金斯 
在哪裏。 
 
　　「詹金斯？他回家了。」經理說。 
 
　　「為什麼？」 
 
　　「他說感到不太舒服。」 
 
　　凱茜皺起眉頭。詹金斯應該到五時才下班。她來到電腦前，自己動手：取信息。 
 
　　她鍵入指令，很快就調出了配套設備部件數據庫。她又鍵入「右前緣．翼鎖銷」 
 
　　得到了所尋找的答案：右前緣縫翼驅動軌（22/右機翼/2-5455/前緣縫翼） 
 
　　右前緣縫翼操縱手柄（22/右機翼/2-5769/前緣縫翼） 
 
　　右前緣縫翼液壓致動裝置（22/右機翼/2-7334/前緣縫翼） 
 
　　右前緣縫翼活塞（22/右機翼/2-3444/前緣縫翼） 
 
　　右前緣縫糞正向耦合（22/右機翼/2-3445/前緣縫糞璃合） 
 
　　右鄰近傳感器（22/右機翼/4-0212/鄰近傳感器） 
 
　　右鄰近傳感器鋁合（22/右機翼/4-0445/鄰近傳感器） 
 
　　右鄰近傳感器蓋板（22/右機翼/4-0343/鄰近傳感器)右鄰近傳感器線路（22/右機 
翼/4-0102/鄰近傳感器線路） 
 
　　這些數據說明了問題。配套設備部件包括了前緣縫翼驅動軌的其他五個部分：軌道 
、操縱手柄、液壓致動裝置、活塞和正向耦合。 
 
　　除此之外，清單還要求機械師檢查鄰近傳感器及其耦合、蓋板和線路。 
 
　　凱茜知道道格已經檢查過驅動軌。如果阿莫斯說的是對的話，他們應該仔細檢查一 
下鄰近傳感器。她認為還不曾有人檢查過鄰近傳感器。 
 
　　鄰近傳感器。該部件位於機翼的深處。很難找到。很難檢查。 
 
　　有可能是鄰近傳感器引發了故障？ 
 
　　是的，她想道。有這種可能。 
 
　　凱茜關掉電腦，穿過車間，朝辦公室走去。她需要打個電話給史密斯，叫他檢查一 
下鄰近傳感器。她從無人工作的飛機下面走過，朝大樓北端敞開的門走去。 
 
　　她快走近大門時，看見兩個人走進了機庫。正午的陽光從他們身後照射過來，襯出 
他們的身影，但凱茜仍可以看得清其中一人穿一件紅格子襯衫，另一人戴一頂棒球帽。 
 
　　凱茜轉身想叫質量保證科經理打電話通知保安部，但他已不見人影，綱絲網棚屋空 
蕩蕩立在那兒。凱茜朝四周打量了一下，突然意識到車間裏已空無一人。她只看見一個 
年長黑人婦女在大樓的另一頭掃地。那婦女離她有半哩之遙。 
 
　　凱茜看了看手表。要再過十五分鐘，人們才會陸續出現。 
 
　　那兩個人朝她走過來。 
 
　　凱茜轉過身，離他們而去，朝來的路上走回丟。她應付得了，她想道。她冷靜地打 
開手袋，掏出電話，給保安部打電話。 
 
　　但是，流動電話不靈。她收不到信號。她意識到自己身處大樓中央，天花板上布滿 
了鋼絲網，以防止飛機的無線電系統試驗時受到其他無線電電波的干擾。 
 
　　只有走到大樓的另一例，她才能使用流動電話。 
 
　　有半哩的路程。 
 
　　凱茜加快了步伐。她的鞋子在水泥地上發出咯瞪咯瞪的響聲，彷彿回蕩在整幢大樓 
裏。這大樓裏真的只有她一個人嗎？當然不是。此時此刻，大樓裏有數百人和她在一起 
。 
 
　　只不過她看不見他們罷了。他們在飛機裏，或在飛機四周的巨大工貝背後。她周圍 
有數百人。她隨時都可能看見他們。 
 
　　她扭頭朝後看看。 
 
　　那兩個人比她走得更快。 
 
　　她加快速度，幾乎開始慢跑起來，穿著低跟鞋步履不穩。她突然想道，這簡直滑稽 
可笑。我是諾頓公司的管理人員。卻大白天的在工廠裏奔跑。 
 
　　她放慢到正常行走速度。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 
 
　　她向後看了一眼：那兩個人離她更近了。 
 
　　她應該與他們正面接觸嗎？不，她想道。除非有其他人在場。 
 
　　她又加快了步伐。 
 
　　她左邊是部件集結待蓮區。平時，那裏面總有幾十名工人在搬運部件箱，但現在空 
空蕩蕩。 
 
　　空無一人。 
 
　　她扭頭看看。那兩人離她只有五十碼遠，而且還在接近。 
 
　　她知道如果她尖叫一聲，許多機械師立刻會出現。那兩個惡棍就會溜走，消失在工 
具和工作架後面，而她則會像個大傻瓜似的出現在眾目睽睽之下。她永遠也無法使人們 
忘記自己的蠢行。那個姑娘那天在車間裏出盡了醜。 
 
　　她不會失聲喊叫。 
 
　　不。 
 
　　火警警報器在什麼地方？醫療警報器呢？危險物資警報器呢？她知道這些裝置分散 
在大樓各處。她在這幢大樓裏已工作多年，應該能記得它們的位置。 
 
　　她可以按響警報器，就說是無意間碰響的。 
 
　　但是，一個警報器也看不見。 
 
　　後面那兩人離她只有卅碼了。如果他們跑步追上來的話，幾秒鐘就能抓住她。但是 
，他們十分謹慎，很顯然，他們也估計隨時有可能碰見其他人。 
 
　　但是，她一個人也看不見。 
 
　　她看見右側是藍色的鋼梁架——鉚接機身時將其支撐起來的巨大工業裝配架。這是 
她可以藏身的最後一個地方。 
 
　　我是諾頓飛機公司的管理人員。而且——去他的吧！ 
 
　　她向右一轉，彎腰鑽進鋼梁間，攀爬起來。她跑過樓梯和吊燈。她聽見那兩人在她 
身後驚叫一聲，跟了上來。但這時，她已經穿行在幾乎黑不見影的鋼梁間。速度很快。 
 
　　凱茜熟悉這兒的地形。她沉著鎮定地快步行走，總是抬頭向上看，希望能看見有人 
在上面。通常情況下，上方工作架上的每一個部位總會有二、三十名工人在明亮的熒光 
燈下鉚接機身。但現在她一個人也沒看見。 
 
　　在她身後，她聽見那兩人在嘟儂些什麼，聽見他們撞在橫梁上，嘴裏罵罵咧咧。 
 
　　凱茜開始奔跑起來，避開低懸的鋼梁，跳過電線和箱子。突然，她來到了一塊空曠 
處。第十四裝配台：一架放開起落架的飛機高高地聳立在那兒。她看見在更高處的尾翼 
周圍是空中花園，伸入空中高達六十呎。 
 
　　她看看那寬體噴射機，看見裏面一個人的側影。有人在機窗旁。 
 
　　飛機裏有人。 
 
　　終於看見人了！凱茜爬上通向飛機的梯子，兩腳踩得鋼梯噹噹作響。她爬上兩層後 
，停住腳步看了看。她看見在她上方高處的空中花園裏，有三名頭戴安全帽的粗壯結實 
的機械師在工作。他們在方向舵的最上層工作，離天花板只有十呎。她聽見了電動工具 
發出的短促顫抖的聲響。 
 
　　她朝下望望，看見跟蹤她的那兩人在下面。他們鑽出藍色裝配架，朝上看看，發現 
了她，便爬上梯子追蹤而來。 
 
　　凱茜繼續往上爬去。 
 
　　她來到飛機後艙門口，跑了進去。未完工的寬體噴射機碩大無比，空空蕩蕩，一連 
串光澤暗淡的曲線弧形看上去就像金屬鯨魚的腹部。她看見機身中部有一個亞裔婦女單 
獨一人在往機壁上裝銀色絕緣襯墊。那婦女靦腆地看看凱茜。 
 
　　「還有其他人在這兒幹活嗎？」凱茜說。 
 
　　那婦女搖搖頭，沒有。她看上去像受了驚嚇，就好像她在做什麼懷事被當場抓住了 
似的。 
 
　　凱茜轉身跑出艙門。 
 
　　她朝下一望，見那兩人僅在她下面一層處。 
 
　　她轉身又往梯子上爬去。 
 
　　她跑進了空中花園。 
 
　　金屬梯子的底部有十呎寬，但她爬到這麼高的地方時，梯子僅有兩呎寬了，而且更 
陡了，很像一道通天梯，四周被令人頭暈目眩的裝配架交叉鋼梁所包圍。電線像叢林裏 
的蔓藤一樣懸蕩在四周。她往更高處攀爬時，肩膀撞了在金屑連接箱上。腳下的梯子晃 
晃悠悠，每隔十級左右就是一個九十度轉彎。現在，凱茜離地面已有四十呎。她朝下看 
看寬大的機身，又朝上看看聳立頭頂的尾翼。 
 
　　她置身高處，心中突然湧起一陣恐慌。她抬頭看看在方向舵上工作的人，大聲喊道 
：「嘿！嘿！」 
 
　　他們不理睬她。 
 
　　她再看看下面，只見向上追趕她的那兩個人的身影在裝配架之間時隱時現。 
 
　　「嘿！嘿！」 
 
　　但是，上面的人依然不理睬她。凱茜繼續往上爬。明白了那些人為什麼沒有反應。 
 
　　原來他們耳朵上戴著隔音耳套。 
 
　　戴看耳套，他們什麼也聽不見。 
 
　　凱茜繼續向上爬。 
 
　　在離地面五十呎的高空，垂直尾翼處伸出幾台升降機。梯子在升降機的黑色水平面 
處成真角拐了個彎。凱茜繞過升降機。升降機的水平面是黑色的，這是因為它們是用複 
合樹脂做成。凱茜想起來了，雙手不戴手套決不能碰升降機水平面。 
 
　　她想伸手抓住升降機水平面。這兒的梯子可不是用來供人在上面奔跑的。梯子晃得 
很厲害。她一腳沒踩穩，滑下梯級。她下滑了五呎，用濕灑灑的雙手抓住欄杆，才止住 
滑動。 
 
　　她繼續往上爬。 
 
　　她再也看不見底下的地面了，因為一層層的裝配架遮住了她的視線。她無法看見第 
二班工人是否已經來到車間。 
 
　　她仍舊往高處爬去。 
 
　　她愈爬愈高，開始感覺到彌漫在六十四號大樓屋頂下悶塞炎熱的空氣。她想起來了 
，人們稱這高處為發汗箱。 
 
　　她終於爬到了升降機處，然後又繼續向上爬。梯子在升降機上方又拐了過來，靠近 
寬大光滑，垂直的尾翼表面。尾翼擋住了她的視線，她看不見在另一側工作的機械師。 
 
　　她不想再往下看了。她看見了頭頂上方天花板的木梁。離屋頂只有五呎了……再拐 
過一段梯子……轉過方向舵……然後，她就——她停下腳步。凝視著。 
 
　　那些人不見了。 
 
　　凱茜向下看去，看見那三個頭戴黃色安全帽的人正乘著電動升降機向地面降去。 
 
　　「嘿！嘿！」 
 
　　那三個人沒有抬頭向上看。 
 
　　凱茜朝後看看，聽見那兩個仍在追趕她的人踏在梯子上發出的噹噹聲。她能感覺到 
他們腳步的振動。她知道他們離她很近。 
 
　　而她卻無路可走了。 
 
　　她的正前方是一個與方向舵牢行。四呎見方的金屬平台。那是梯子的盡頭。金屬平 
台四周圍著欄杆，別無他物。 
 
　　現在，凱茜身處六十呎的高空，站在寬體噴射機巨大的尾翼旁的一個小平台上。 
 
　　那兩人正在向她逼近。 
 
　　她卻無路可走。 
 
　　她根本就不應該往上爬，她心想。她應該呆在地面。現在，她已別無選擇。 
 
　　凱茜一條腿跨過平台欄杆，伸手抓住裝配架。在高空中，金屬是熱的。然後另一條 
腿也跨了過去。 
 
　　接著，她開始沿著裝配架外側向下爬，伸出手去一把一把地抓穩。 
 
　　凱茜幾乎立刻就意識到自己犯了個錯誤。裝配架是用x角鋼梁搭成的。她每次抓住 
鋼梁，手都會往下滑，手指卡在交叉處，鑽心般的痛。她的雙腳在傾斜的梁面上滑行。 
 
　　裝配架鋼梁的邊很鋒利，不易抓住。爬了不一會兒，她更氣喘吁吁了。她把手伸進 
鋼梁，用胳膊肘勾住歇了口氣。 
 
　　她沒有往下看。 
 
　　她朝左邊一看，見那兩人站在高高的小平台上。一個穿看紅格子襯衫，一個戴頂棒 
球帽。他們站在那兒凝視著她，以決定如何行動。她就在他們下方五呎處，懸吊在裝配 
架鋼梁的外側。 
 
　　她見其中一人抓過一副厚厚的工作手套。 
 
　　她意識到自己必須再次開始行動。她小心翼翼地從綱梁間抽出手臂，開始向下爬去 
。 
 
　　五呎，又是五呎。現在，她透過縱橫交錯的鋼梁，發現自己已與升降機的水平面平 
行。 
 
　　但是，鋼梁在搖晃。 
 
　　她抬頭望去，看見穿紅格子襯衫的那人正在爬下來追她。那人身體健壯，動作迅速 
。 
 
　　她知道只需一會兒工夫，那人便能追上她。 
 
　　另一個人又從梯子上往下跑，不時地停下來。從鋼梁間看看她。 
 
　　穿紅格子襯衫的那人在她上方只有十呎左右了。 
 
　　凱茜繼續往下爬。 
 
　　她的手臂滾燙。她上氣不接下氣。裝配架上冷不防地會出現一塊塊油膩，弄得她雙 
手不斷地打滑。她能感覺得到上方的那人正在向她接近。她抬頭看見了那人的橙黃色工 
作靴，厚實的縐膠鞋底。 
 
　　只消幾秒鐘時間，他那大工作靴就能踩在她的手指上。 
 
　　凱茜繼續往下爬時，什麼東西碰到了她的左肩。她扭頭一看，是一根從天花板上蕩 
下來的電線。這電線能承受多少重量？ 
 
　　在她上方，那人正在向下爬。 
 
　　噢，該死！ 
 
　　她伸手抓住電線拉了拉。很結實。她向上看看，沒看見連接箱。她拉過電線．用手 
臂纏住，然後再用雙腳夾住。就在上面那人的工作靴踩下來的當兒，凱茜飛離裝配架， 
蕩在電線上。 
 
　　她開始向下滑去。 
 
　　地想一把一把地向下退，但她臂力極弱。她一路向下滑去，雙手灼痛。 
 
　　她飛快地向下滑去。 
 
　　她無法控制下滑。 
 
　　胳膊與電線磨擦產生了劇痛。她向下滑了十呎，又是十呎。她看不清眼前的景物。 
 
　　她的雙腳突然踏在一個接線箱上，她被止住了，身子在空中晃蕩。她雙腳踏下接線 
箱，夾住電線，任身體重量向下滑去她感到有人在拉電線。 
 
　　一串火花從箱子裏迸濺而出，緊急警報聲響徹整個大樓。電線在來回蕩悠。凱茜聽 
見下方有喊叫聲。她向下一看，驚訝地發現自己離地面僅七、八呎高了。人們叫喊著， 
向她伸出雙手。 
 
　　凱茜鬆開手，落了下去。 
 
　　凱茜十分驚訝自己立刻就恢復了神志。她一骨碌爬起身來，拍拍身上的灰塵顯得有 
些窘迫不安。「我沒事。」她不停地對四周的人們說。「我很好。真的。」醫務人員跑 
了過來，凱茜揮揮手讓他們走開。「我很好。」 
 
　　這時，車間裏的工人們看清了她戴的徽章，看見了藍條，感到迷惑不解：一名管理 
人員為什麼從空中花園蕩下來？他們有些猶豫不決，稍稍閃開些，不知該怎麼辦「我沒 
事。一切都很好。真的。只不過……回去繼續幹活吧。」 


熾天使書城


【第十章】

　　醫務人員提出異議，但是，凱茜推開人群，揚長而去。突然，肯伯恩出現在她身旁 
，手臂摟著她的肩膀。 
 
　　「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凱茜說。 
 
　　「這不是到車間裏來的時候，凱茜。記得嗎？」 
 
　　「是的，我記得。」凱茜說。 
 
　　凱茜任伯恩陪她走出大樓，走進午後的陽光裏。她在耀眼的陽光中瞇起眼睛。寬大 
的停車場裏停滿了第二班工人的汽車。一排排擋風破璃上反射著刺眼的陽光。 
 
　　伯恩轉臉看看凱茜。「你必須更加小心些，凱茜。明白我的意思嗎？」 
 
　　「是的，」凱茜說。「我明白。」 
 
　　她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一長條油膩畫在她的襯衫和裙子上。 
 
　　伯恩說：「你在這兒有替換的衣服嗎？」 
 
　　「沒有。我得回家去換。」 
 
　　「最好我開車送你回去。」伯恩說。 
 
　　凱茜正要說不，但她沒這樣做。「謝謝，伯恩。」她說道。 
 
　　行政大樓6：00P．M． 
 
　　馬德坐在辦公桌旁。他抬起頭來，說道：「我聽說六十四號大樓裏發生了小小的混 
亂。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我在那兒查點東西。」 
 
　　馬德點點頭。「我不希望你一個人單獨到車間裏去，凱茜。今天發生了那吊車纜索 
斷裂事件，別再一個人上那兒去了。如果你需要上那兒去，叫里奇曼或哪個工程師陪你 
一道去。」 
 
　　「好的。」 
 
　　「這決不是冒險的時候。」 
 
　　「我明白。」 
 
　　「好。」馬德在椅子裏挪了挪身子。「關於那個記者是怎麼回事？」 
 
　　「羅傑克正在撰寫一篇也許會今人難堪的報導。」凱茜說。「工會宣稱，我們在把 
機翼運往海外。洩密的文件稱我們要把機翼作為補償。傑克把文件洩密，嗯，與管理層 
的磨擦聯繫在一起。」 
 
　　「磨擦？」馬德說。「什麼磨擦？」 
 
　　「他聽說你和哈爾不和。他問我是否認為管理層的衝突會影響到公司的生意。」 
 
　　「噢，天哪！」馬德叫道，聲音中流露出惱怒。「這簡直荒唐可笑。在這宗買賣上 
，我百分之百地支持哈爾。這宗交易對公司至關重要。誰也沒有洩漏任何消息。你怎麼 
對他說的？」 
 
　　「我制止了他。」凱茜說。「不過，如果我們不想讓這篇報導問世的話，必須給他 
一些更有甜頭的東西。讓他採訪哈爾，或賦予他中國交易的獨家報導權。這是唯一的辦 
法。」 
 
　　「這沒問題。」馬德說。「不過，哈爾不會與新聞界人士見面。我可以問問他，但 
我知道他不會願意的。」」 
 
　　「那樣的話，必須有人與新聞界見面。」凱茜說。「也許應該你去。」 
 
　　「這很難辦到。」馬德說。「哈爾指示我，在向中國出售飛機之事最終敲定之前， 
避免與新聞媒介接觸。在這件事上我必須小心謹慎。這傢伙可信嗎？」 
 
　　「就我所知，是可信的。」 
 
　　「如果我告訴他一些深層的背景情況，他會不提我的名字，為我保密嗎？」 
 
　　「肯定會的。他只不過是需要一些發稿的材料。」 
 
　　「好，那我和他談談。」馬德草草地作了筆記。「還有其他事嗎？」 
 
　　「沒了，就這事。」 
 
　　凱茜轉身準備離去。 
 
　　「順便問一問，里奇曼的工作情況怎麼樣？」 
 
　　「很好，」凱茜說：「只是缺乏經驗。」 
 
　　「他人好像很聰明。」馬德說。「大膽使用他。給他些活兒幹。」 
 
　　「好的。」凱茜說。 
 
　　「在營業部時就是這個問題。他們不分配工作給他幹。」 
 
　　「好的。」凱茜說。 
 
　　馬德站起身來。「明天在事故審查小組會議上見。」 
 
　　凱茜離開後，馬德辦公室的一扇邊門開了。里奇曼走了進來。 
 
　　「你這混賬。」馬德說。「今天下午，她在六十四號大樓裏差點兒受了傷。你死到 
哪兒去了？」 
 
　　「嗯，我——」 
 
　　「你要明白，」馬德說：「我不希望辛凱茜發生任何事情。我們需要她安然無恙。 
她在醫院病淋上是無法完成這工作的。」 
 
　　「明白了，馬德。」 
 
　　「你最好能明白，夥計。我希望你隨時隨刻跟在她身旁，直到我們完成任務。」 
 
　　質量保障部6"20P．M． 
 
　　凱茜回到四樓的辦公室裏，諾爾瑪仍然坐在辦公桌前，嘴上叨著一支香煙。「你辦 
公桌上又有一大摞傳真在等看你呢。」 
 
　　「知道了。」 
 
　　「里奇曼已經下班了。」 
 
　　「好的。」 
 
　　「他好像急著想下班。不過，我和財務部的伊芙琳談過了。」 
 
　　「了解到什麼情況？」 
 
　　「里奇曼在營業部時，出外旅行的賬單都打在計畫室的客戶服務費用上。那是他們 
用於賄賂的行賄基金。那小子花了一大筆錢。」 
 
　　「多少？」 
 
　　「你聽了可別嚇暈過去。廿八萬美元。」 
 
　　「哇！」凱茜驚叫道。「在三個月裏？」 
 
　　「是的。」 
 
　　「那可以作許多次滑雪旅行。」凱茜說。「這些費用如何報賬的？」 
 
　　「招待費用。客戶名字不詳。」 
 
　　「這筆費用是誰批准的？」 
 
　　「這是一個生產賬號。」諾爾瑪說。「這就是說，是由馬德控制的。」 
 
　　「馬德批准了這筆費用？」 
 
　　「顯然是的。伊芙琳正在為我查。我還會得到更多資料。」諾爾瑪整理起桌上的文 
件。「沒有更多的其他情況了……聯邦航空局要過些時候才能拿出駕駛艙內錄音機錄下 
的對話的書面文本。對話的很大一部分是漢語，他們的翻譯對意思爭論不休。航空公司 
也在翻譯對話，因此……」 
 
　　凱茜嘆了口氣。「這不是什麼新鮮事。」她說道。在這種事故中，駕駛艙內錄音機 
被送往聯邦航空局，由他們整理出一份駕駛艙談話的書面文本，因為駕駛員聲音的所有 
權歸航空公司。但是，對外國飛機駕駛艙談話的翻譯始終會產生爭議。這已司空見慣。 
 
　　「艾麗來過電話嗎？」 
 
　　「沒有，親愛的。唯一的私人電話是泰羅利打給你的。」 
 
　　凱茜嘆了口氣。「別去管他。」 
 
　　「我也這麼勸你。」諾爾瑪說。 
 
　　凱茜來到自己的辦公室裏，飛快地翻了翻桌上的文件。大部分是有關跨太平洋航空 
公司545班機情況的文件。第一張紙是整個一摞文件的概述：聯邦航空局8020-9表格， 
事故/事件初步通知聯邦航空局8020-6表格，飛機事故報告聯邦航空局8020-1表格，飛 
機事故報告（續） 
 
　　聯邦航空局7230-10表格，位置紀錄檀香山航空無線電公司洛杉磯空中航路交通管 
制中心南加州空中交通進近管制台自動進入/中止記錄南加州空中交適進近管制台聯邦 
航空局7230-4表格，設備運行日常報告洛杉磯空中航路交通管制中心南加州空中交通進 
近管制台聯邦航空局7230-8表格，飛行進程帶洛杉磯空中航路交通管制中心南加州空中 
交通進近管制台飛行計畫，國際民航組織凱茜看見有十幾張飛行航線圖、空中交通管制 
錄音的文本和許多氣象報告。還有諾頓公司的材料，包括一札錯誤的錄音數據——這是 
到目前為止，他們可對其進行分析的唯一硬數據。 
 
　　凱茜決定把那些材料帶回家去。她感到累了。她可以在家裏閱讀那些材料。 
 
　　格倫道爾10"45P．M． 
 
　　他猛地從床上坐起來，一轉身，雙腳踩到地板上。「好啦，我說，寶貝。」他說道 
，但並不看她。 
 
　　她凝視著他赤裸背部的肌肉、他的脊梁、他肩膀粗壯的線條。 
 
　　「太過癮了。」他說。「看見你真高興。」 
 
　　「嗯哼。」她說。 
 
　　「但你知道，明天是個重要的日子。」 
 
　　她本希望他能夠留下來。事實上，她更喜歡他晚上到她家來。但是，她知道他要走 
的。他一直是這樣。她說：「我懂。沒關係，羅利。」 
 
　　泰羅利聽到她的話，轉過身來，朝她迷人但不自然地一笑。「妳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 
 
　　凱茜。」他俯下身，長久地親吻著她。凱茜知道他這樣說是因為她並不請求他留下 
。她也吻了吻他，聞到一股淡淡的啤酒味。她伸手樓住他的頸脖，撫摸著他的頭髮。 
 
　　他幾乎立刻又從她身旁抽開身。「好了。我得走了。真不願離開。」 
 
　　「我相信你，羅利。」 
 
　　「順便問一聲，」羅利說：「我聽說換班期間，你到空中花園去轉了一圈……」 
 
　　「是的。」 
 
　　「妳不希望惹惱那些壤東西吧。」 
 
　　「我知道。」 
 
　　羅利咧嘴一笑。「我想你肯定知道。」她親了親凱茜的面頰，然後彎腰拿起襪子。 
 
　　「不管怎麼說，我現在也許得走了。」 
 
　　「好的，羅利。」凱茜說。「想喝杯咖啡再走嗎？」 
 
　　羅利正在拔上他那雙牛仔靴。「噢，不了，寶貝。這樣就很好，見到你太高興了。 
」 
 
　　凱茜不想一個人呆在狀上，於是，她也下了狀。她穿上一件寬鬆T恤，送他到門口 
，就在他即將離去時，吻了他一下。羅利摸摸她的鼻子，咧嘴一笑。「太好了。」他說 
。 
 
　　「晚安，羅利。」凱茜說。 
 
　　她鎖上門，調好警報器。 
 
　　她走回屋子，關掉音響，朝四周打量一番，看看他是否留下什麼東西。其他人都會 
有意留下些什麼，因為他們需要再來的理由。羅利從來不這樣。他來過的一切痕跡都消 
失了，只剩下廚房餐桌上未喝完的啤酒。凱茜將啤酒罐扔進垃圾簍，擦丟桌上的水圈印 
。 
 
　　幾個月來，她一直在對自己說，結束吧（結束什麼？結束什麼？一把聲音說道）， 
但不知怎麼，她始終未能抽出時間把那話說出來。她工作太忙了，要想與別人見面，都 
必須作出巨大努力。半年前，她曾和馬德的助手伊麗恩到電影城的一家鄉村和西部風格 
的酒吧去過。那是年輕電影演員、迪士尼動畫設計師等經常光顧的地方。伊麗恩說他們 
是一群有趣的人。凱茜覺得那地方今人痛苦。她天生不漂亮，也不再年輕。她沒有那些 
身穿緊身牛仔褲，剃著平頭的姑娘穿行於酒吧裏時自然流露出來的魅力。 
 
　　那兒的男人都太年輕，光光的臉蛋，一臉稚氣，不適合她。她無法與他們聊天。她 
覺得自己過於嚴肅刻板，不適宜到這種環境中來。她有工作，有孩子，很快就要進入不 
惑之年。後來。她再也沒和伊麗恩一道出去過。 
 
　　她並非沒有與人交往的興趣。但這事就是那麼困難。她從來沒有足夠的時間，也沒 
有充沛的精力。最後，她也就不再為此煩惱。 
 
　　因此，每當羅利打電話來，說他就在附近，凱茜便會為他打開門。然後淋個花灑浴 
，做好準備等待他的到來。 
 
　　至今，這種情形已經持續了一年。 
 
　　凱茜泡了杯茶，又爬回狀上。她靠在狀頭板上，伸手抓過那一摞文件，開始瀏覽故 
障數據記錄儀的記錄。 
 
　　她迅速翻閱著打印稿： 
A/SpWRTEST00000010000 
 
　　AILSERVOCOMIP00001001000 
 
　　AOAINV10200010001 
 
　　CFDSSENSFAIL00000010000 
 
　　CRZCMDMONINV10000020100 
 
　　ELSEKVOCOMP00000000010 
 
　　EPR/N1TRA-100000010000 
 
　　FMSSPEEDINV00000040000 
 
　　PRESSALTINV00000030000 
 
　　G/SSPEEDANG00000010000 
 
　　SLATXSITT/O00000000000 
 
　　G/SDEVINV00100050001 
 
　　GNDSPDINV00000021000 
 
　　TASINV00001010000 
 
　　TATINV00000010000 
 
　　AUXl00000000000 
 
　　AUX200000000000 
 
　　AUX300000000000 
 
　　AUXCOA01000000000 
 
　　A/SROX-P00000010000 
 
　　RDRPROX-100001001000 
 
　　另外還有九頁密密麻麻寫滿數據的打印稿。她無法確定所有讀數的意思，尤其是輔 
助故障檢查。其中一個也許是指輔助動力裝置，即機身後部的燃氣渦輪發動機。當飛機 
在地面時，該發動機為其提供動力，當飛機在飛行中遇到電氣故障時，該發動機則為其 
提供備用動力。但其他幾個是指什麼呢？輔助線路讀數？多餘系統檢查？AUXCOA是什麼 
意思？ 
 
　　她得去請教史密斯。 
 
　　她又翻到數據交換裝置表，裏面列有每個飛行航線段發生的故障。她匆匆瀏覽著， 
不停地打看哈欠，隨後突然停住了：數據交換裝置故障檢查第四航線段一個故障右/左 
內側鄰近傳感器對照錯誤四月八日00：36飛行一八○FC052606H高度二萬七千空連三二 
○凱茜皺起眉頭。 
 
　　她幾乎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 
 
　　鄰近傳感器出了故障。 
 
　　這正是她查閱維修保養紀錄後覺得應該注意的地方。 
 
　　進入飛行兩個多小時後，內側電母線上出現了鄰近傳感器錯誤。機翼裏有許多鄰近 
傳感器——探測附近金屬的小電子板。傳感器的作用是證實前緣縫翼和襟翼位於機翼上 
正確的位置，因為駕駛員無法從駕駛艙看見它們。 
 
　　根據這一故障，左側和右側的傳感器之間發生了「對照錯誤」。如果機身上的主電 
氣箱出現了問題，左右兩翼都會發生故障。但是，只有右翼發生了對照錯誤。她繼續往 
下看，想看看這故障是否再次出現過。 
 
　　她飛快地翻閱看那些文件和表格。她一時沒有發現什麼。不過，只要傳感器發生了 
一次故障，就應該對它進行一番檢查。這事她又得請教史密斯……單憑這些支離破碎的 
情況很難構畫出飛行圖。她需要飛行紀錄儀記錄的運貫數據。 
 
　　第二天早上，她要給翁羅博打個電話，看看他對那些數據處理得怎麼樣了。 
 
　　與此同時……凱茜打了個哈欠，身子向下滑，靠在枕頭上，繼續工作。 
 
　　Wednesday卜卜一一川心一一一格倫道爾6：12A．M． 
 
　　電話鈴響了。凱茜迷迷糊糊地醒了。她翻了個身，只聽得胳膊肘下紙張嘎嘎作響。 
 
　　她看見數據紙散亂在床上。 
 
　　電話鈴聲仍響個不停。她抓過聽筒。 
 
　　「媽媽。」一把嚴肅的，幾乎要哭出來的聲音說道。 
 
　　「你好。艾麗。」 
 
　　「媽媽。爸爸逼我穿那件紅衣服，但我想穿那件帶花的藍衣服。」 
 
　　凱茜嘆了口氣。「你昨天穿的是什麼衣服？」 
 
　　「藍的那件。那衣服又不髒—．」 
 
　　這是一場持續不斷的爭論。艾麗總喜歡穿頭一天穿過的衣服。這是這個十歲兒童的 
某種天生的保守主義思想在作怪。「寶貝，你知道，我希望你穿著乾淨衣服去上學。」 
 
　　「但那件衣服是乾淨的，媽媽。我討厭那件紅衣服。」 
 
　　上個月，艾麗最喜歡那件紅衣服。她吵著天天要穿那件衣服。 
 
　　凱茜從床上坐起來，打了個哈欠，看看那些資料以及一欄欄密密麻麻的數據。聽著 
電話裏傳來的女兒的報怨聲，她想道：這需要我來操心嗎？她不知道為何占姆不處理這 
事。在電話中什麼都說不清。占姆沒有堅持自己的主張——他對艾麗不夠嚴厲。孩子使 
父母相互對立的天性導致了這一連串無休止的遠距離對抗。 
 
　　雞毛蒜皮的事。孩子氣的高壓行動。「艾麗，」凱茜打斷女兒的話。「如果爸爸叫 
你穿紅衣服，你就照他說的做。」 
 
　　「但是，媽媽——」 
 
　　「現在你屬他管。」 
 
　　「但是，媽媽——」 
 
　　「就這樣，艾麗。別再說了。穿紅衣服。」 
 
　　「噢，媽媽……」艾麗哭了起來。「我恨你。」 
 
　　她掛斷了電話。 
 
　　凱茜想再給女兒打個電話。但決定還是不打為好。她打了個哈欠，下床走進廚房， 
打開咖啡機電源。客廳角落裏的傳真機在嗡嗡作響。她走過去看看吐出來的那張紙。 
 
　　那是華盛頓一家公共關係公司發布的一份新聞稿。雖然該公司取了個中性名字—— 
航空研究所，但她知道，它是代表生產空中客車的歐洲聯合公司的一家公共關係公司。 
 
　　新聞稿的格式有點像電訊社的報導，頂端有一個大標題：聯合航空當局依據「持績 
的令人憂慮的適統性」條款，延期頒發N-22寬體噴射機的適航證書。 
 
　　凱茜嘆了口氣。 
 
　　今天將是個難過的日子。 
 
　　作戰情報室7：oOA．M． 
 
　　凱茜爬上通往作戰情報室的鐵梯。她來到通道上時，見馬德在那兒來回跟步，等候 
她。 
 
　　「凱茜。」 
 
　　「早安，馬德。」 
 
　　「你看過聯合航空當局的聲明了嗎？」他舉起手中的傳真稿。 
 
　　「看過了。」 
 
　　「這當然全都是胡說，但哈爾大發雷霆。他十分惱火。首先是兩天時間裏，N-22發 
生了兩宗事故，現在又冒出這東西來。他擔心我們會受到新聞界的嚴厲抨擊。他不相信 
本森手下那些與新聞界打交道的人能處理好此事。」 
 
　　本森是諾頓飛機公司的老資格之一。自該公司靠與軍方簽訂合同維持生存以來，本 
森就一直負責處理與新聞媒介的關係，而他從未向新聞界透露過任何消息。水門事件後 
的時代，新聞記者成了能使政府聘台的名流，但是，生性暴躁耿直的本森始終未能適應 
這種環境。他以與記者爭吵而聞名。 
 
　　「這份傳真稿也許會引起新聞界的興趣，凱茜，尤其是在那些不了解聯合航空當局 
混亂管理的記者。我們實話實說吧。他們不會去和新聞宣傳員談話的，他們想和公司的 
高層人士交談。因此，哈爾希望所有關於聯合航空當局的諮詢都轉交你來處理。」 
 
　　「我！」凱茜說。她心中在想，算了吧。她已經有一份工作了。「你這樣做的話， 
本森會不高興的——」 
 
　　「哈爾已親自和他談過了。本森是成員之一。」 
 
　　「你肯定？」 
 
　　「我還想，」馬德說。「我們應該準備一組有關N-22的像樣的新聞材料。除了公共 
關係部那老一套東西之外。哈爾建議由你編寫一組全面的材料，駁斥聯合航空當局的胡 
言亂語。你知道，就是服務時數、安全紀錄、調度可靠性數據等。」 
 
　　「好的……」這將是很大的工作量，而且——「我對哈爾說你很忙，並說這些工作 
是額外的負擔。」馬德說。「他已批准給你的獎勵工資加兩級。」 
 
　　獎勵工資是公司的獎金制度，佔每位管理人員收入相當大的一部分。增加兩級對她 
來說意味著一大筆錢。 
 
　　「好的。」凱茜說。 
 
　　「關鍵是，」馬德說。「我們要對這份傳真作出合適的反應——實質性反應。哈爾 
希望確保我們能擺平此事。我能指望你幫這個忙嗎？」 
 
　　「當然可以。」凱茜說。 
 
　　「好。」馬德說。隨後，他走上樓梯，進了房間。 
 
　　里奇曼已經在房間裏。他穿一件運動外套。繫一條領帶，顯得刻板規矩。凱茜在一 
張椅子上坐下。馬德揮舞著聯合航空當局的那份傳真稿，開始訓斥工程師們。「各位也 
許已經看到了，聯合航空當局正在和我們玩花樣。時間選擇非常精確，正好威脅到我們 
向中國出售飛機。但是，如果你們看過備忘錄的話就會知道，裏面提到的全都是關於邁 
阿密機場爆炸的那個引擎，而沒有任何關於跨太平洋航空公司飛機事故的內容。至少目 
前還沒有……．」 



熾天使書城


【第十一章】

　　凱茜想集中注意力聽馬德講話，但實際上已心不在焉，腦子裏在計算著獎勵工資的 
變化意味著什麼。她心算道，增加兩級獎勵工資相當於增加了百分之二十的收入。天哪 
，她想道。百分之二十！她可以送艾麗上私立學校了。她們可以到風光秀麗的地方去度 
假，如夏威夷或類似的地方。她們可以住豪華旅館。明年可以搬進大房子，有個大院子 
，艾麗可以在裏面盡情地奔跑——會議桌旁的人都在注視著她。 
 
　　馬德說：「凱茜，數字飛行數據記錄儀的情況怎麼樣了？預計什麼時候可以拿到數 
據？」 
 
　　「很抱歉。」凱茜說。「今天早晨我和羅博諉過。校定速度很慢。明天他會得到更 
多的數據。」 
 
　　「好的。結構方面呢？」 
 
　　道格以不悅的單調語氣開了口。「馬德，很困難，的確很困難。我們在二號內側前 
緣縫翼上發現了一個劣質鎖銷。那是一個偽造零件——」 
 
　　「我們將到飛機實驗場確證。」馬德打斷他的話。「液壓系統呢？」 
 
　　「仍在試驗，但到目前為止，一切正常。線路安裝符合要求。」 
 
　　「你們什麼時候完成？」 
 
　　「今天第一班下班時。」 
 
　　「電子系統呢？」 
 
　　史密斯說：「我們檢查了主布線通道，尚未發現問題。我認為應該對整架飛機進行 
一次循環電氣試驗。」 
 
　　「我同意。能不能連續做一個晚上以便節省時間？」 
 
　　史密斯聳聳肩。「當然可以。費用很高，但是——」 
 
　　「別去考慮費用。還有什麼嗎？」 
 
　　「嗯，是的，有件事很滑稽。」史密斯說。「數據交換裝置故障顯示，機翼上的鄰 
近傳感器有可能出過故障。如果傳感器失靈的話，在駕駛艙裏就可能會看到前緣縫翼的 
錯誤讀數。」 
 
　　這正是凱茜頭天晚上注意到的情況。她做了個筆記，打算會後向史密斯請教。還有 
打印稿上的輔助讀數問題。 
 
　　凱茜的注意力又分散了，腦子裏在想著加工資的事。現在艾麗可以進一所好學校了 
。 
 
　　她彷彿看見她坐在一間小課室的一張矮課桌前——馬德說：「動力裝置系統呢？」 
 
　　「我們還不能肯定駕駛員動用了反推力裝置。」伯恩說。「還需要一天時間。」 
 
　　「查下去，直到排除這種可能性。航空電子系統呢？」 
 
　　特倫說：「迄今為止，航空電子系統正常。」 
 
　　「自動駕駛儀……．」 
 
　　「還沒查到自動駕駛儀呢。那是一系列檢查中的最後一項。要到飛機試驗場作試驗 
才能知道。」 
 
　　「好。」馬德說。「這麼說，出現了有關鄰近傳感器的新問題。今天就查。我們還 
在等待飛行記錄儀、動力裝置和航空電子系統方面的結果。就這些吧？」 
 
　　大家點點頭。 
 
　　「我不耽誤大家的時間了。」馬德說。「我需要答案。」他說著舉起聯合航空當局 
的傳真稿。「這是冰山頂。夥計們。我用不著提醒各位發生在DC-10身上的事。該機是 
當時最先進的，是一件驚人之作。但它出了幾次事故，被電視台作了不利的報導，結果 
全完了，DC-10的歷史就結束了，因此，給我弄清那些答案。」 
 
　　諾頓飛機公司9：31A．M． 
 
　　在穿過廠區，朝五號機庫走去的途中，里奇曼說：「馬德好像很激動，是不是？他 
對那些全信？」 
 
　　關於DC-10？是的。一次墜機事故這種飛機全都毀了。」 
 
　　什麼墜機事故？ 
 
　　「那是從芝加哥飛往洛杉磯的美國航空公司的一架班機。」凱茜說。「一九七九年 
五月。氣晴朗，氣候正常。飛機剛起飛，左引擎便從機翼脫落。飛機失速，墜毀在機場 
旁邊，機上的人全部罹難。十分具有戲劇性，卅秒鐘的工夫，一切都結束了。有幾個人 
拍下了那架飛機的飛行情況，因此，十一點鐘廣播電視網就拿到了錄影帶。新聞媒介瘋 
了似的大肆報導，稱那種飛機為帶翅膀的棺材。旅行社裏電話鈴聲不斷，要求取消 
DC-10的訂票。從此，道格拉斯公司再也沒有賣出過一架DC-1O。」 
 
　　「引擎為什麼會脫落？」 
 
　　「維修保養不當。」凱茜說。「美國航空公司沒有按照道格拉斯公司所指示的方法 
拆卸引擎。道格拉斯公司告訴他們要先拆卸引擎，再拆卸把引擎固定在機翼上的吊架。 
但是，為了節省時間，美國航空公司把引擎和吊架一道拆卸下來。這樣，一台叉式升降 
機要承受七噸重的金屬。在拆卸過程中，一台升降機的汽油用光了，結果撞裂了吊架。 
但是，當時人們並未注意到吊架的裂紋，到後來引擎就從機翼上脫落而下。因此，全都 
是因為維修保養不當。」 
 
　　「也許吧，」里奇曼說。「但是，飛機掉了一個引擎後，不是應該還能夠飛嗎？」 
 
　　「是的。」凱茜說。「DC-10遇到這種事故時是能夠倖免於難的。這種飛機的適航 
性極佳。如果駕駛員保持空速，他就會安然無恙。他就可以使飛機安全降落。」 
 
　　「他為什麼不能呢？」 
 
　　「因為像通常那樣，一連串的事件導致了最終的事故。」凱茜說。「在這次事故中 
，機長的駕駛艙內操縱桿的電源來自左引擎。左引擎脫落後，機長的儀表全都關閉了， 
包括駕駛艙內失速預警器和稱作振桿器的備用失速預警器。備用失速預警器是一種振動 
操縱桿的裝置，告訴駕駛員飛機要失速了。副駕駛員仍然有電源，儀表也在工作，因此 
他的座椅上沒有振桿器。副駕駛員的座椅上要不要裝振桿器由客戶決定。美國航空公司 
沒有為副駕駛員的座椅訂購振桿器。道格拉斯公司在他們飛機的駕駛艙內失速預警系統 
中沒有安裝任何多餘的裝置。因此，DC-10開始矢速時，副駕駛員沒意識到他必須加大 
油門。」 
 
　　「不錯，」里奇曼說。「但是，機長首先就不應該失去電源。」 
 
　　「不，那是有意設計的安全特性。」凱茜說。「道格拉斯公司設計和製造那種飛機 
時就使它具有倖免於那些故障的能力。左引擎脫落時，飛機有意切斷機長的電源，以防 
發生進一步短路。記住，飛機的所有系統都是有餘度的。如果一個系統失靈，備用系統 
就會啟動。要使機長的儀表儀器恢復工作並不難，只需空勤機械師推上繼電器，或打開 
應急電源就行了。但是，他兩樣措施都沒採取。」 
 
　　「為什麼沒呢？」 
 
　　「天知道。」凱茜說。「副駕駛員由於顯示屏上缺乏必要的信息，有意減慢了空速 
，導致了飛機失速和墜毀。」 
 
　　他們一時誰也不說話，靜靜地走著。 
 
　　「想想看，有許多方法完全可以避免那次事故發生的。．」凱茜說。「維修保養人 
員在操作不當後應該檢查一下吊架有沒有結構損傷。但他們沒檢查。大陸航空公司使用 
叉式升降機曾撞裂過兩個吊架，他們應該告訴美國航空公司，那種拆卸程序是危險的。 
但他們沒這樣做。道格拉斯公司告訴過美國航空公司大陸航空公司遇到的問題，但美國 
航空公司根本沒放在心上。」 
 
　　里奇曼搖搖頭。 
 
　　「事故發生後，道格拉斯公司不能說是維修保養問題，因為美國航空公司是他們尊 
貴的客戶。因此，道格拉斯公司不準備把此事透露出去。在這類事件中，情況全都一個 
樣——真相永遠也不會洩露出去，除非新聞界把它捅出來。但是，情況很複雜，很難製 
成電視節目……因此，他們就放影帶。那盒事故錄影帶，裏面有左引擎脫落、飛機向左 
轉以及墜毀的情形。影帶給人的印象是飛機設計不當，道格拉斯公司沒有預料到吊架會 
出故障，因而製造飛機時沒有考慮排除這種故障的能力。這種印象是完全不正確的。但 
是，道格拉斯公司再也不能賣出一架Dc-10。」 
 
　　「嗯，」里奇曼說。「我覺得這不能怪罪新聞媒介。他們並不製造新聞，而只是報 
導新聞。」 
 
　　「我也是持這種觀點。」凱茜說。「他們沒有報導那次事故，而只是放影帶。芝加 
哥墜機事故在航空工業界是個轉折點。有史以來第一次，一種優良的機型被惡劣的新聞 
報導毀了。國家運輸安全局十二月廿一日發表了一份報告。算是一種安慰。但誰也不在 
意。 
 
　　「因此，現在波音公司推出新機型波音777時。他們安排了一整套與首飛同步的新 
聞報導攻勢。他們讓一家電視公司拍攝了飛機開發的歲月，最後製成了一連六集的電視 
節 
 
　　目，在公共電視台播放。還有一本書也同時出版。他們做了他們所能想到的一切， 
事先為這種飛機製造一種好的形象，因為賭注太大了。」 
 
　　里奇曼走在凱茜身旁。「我不敢相信，新聞媒介有如此大的威力。」他說。 
 
　　凱茜搖搖頭。「馬德擔心是有道理的。」她說。「如果新聞界的某個人盯上了 
545班機事故的話，跟著N-22在兩天時間裏就發生了兩宗事故。我們可就遇上大麻煩了 
。」 
 
　　紐約《新聞熱線》1：54P．M． 
 
　　每周新聞節目《新聞熱線》的辦公室位於曼克頓城中央一幢大樓的第廿三層。此刻 
，珍妮弗正坐在編輯室裏審看訪問曼森的影帶。她的助手德保拉走進來，將一份傳真稿 
放到她的辦公桌上，隨意地說道，「帕仙奴放手不幹了。」 
 
　　珍妮弗按下暫停鍵。「什麼？」 
 
　　「阿爾帕仙奴放手不幹了。」 
 
　　「什麼時候？」 
 
　　「十分鐘之前。他撂下李爾頓就走了。」 
 
　　「什麼？我們在丹吉爾外景地拍攝了四天背景鏡頭。他的節目這個周末就要播出了 
。 
 
　　整整十二分鐘都是他的節目。」《新聞熱線》是收視率最高的電視新聞節目。該節 
目的十二分鐘專欄是用金錢也買不到的揚名機會，荷里活的每一個影星都希望能在該節 
目露臉。 
 
　　「怎麼回事？」 
 
　　「帕仙奴在化妝時，李爾頓與他閒聊，說他已有四年沒拍過轟動的電影了。我想帕 
仙奴肯定是被惹怒了，拔腿就走了。」 
 
　　「是在拍攝中？」 
 
　　「不，在拍攝前。」 
 
　　「天哪。」珍尼弗說。「帕仙奴不該這樣。他的合同要求他做宣傳。這是幾個月前 
就定好的。」 
 
　　「是的。但他走了。」 
 
　　「李爾頓說什麼？」 
 
　　「李爾頓很生氣。李爾頓說，他指望什麼？這是新聞節目，我們提的都是些尖銳的 
問題。你知道，李爾頓就是這麼個人。」 
 
　　珍妮弗詛咒了一句。「這正是人人所擔心的事。」 
 
　　李爾頓是個態度生硬粗暴的採訪者，這是人所共知的。雖然他已於兩年前離開新聞 
部，調到《新聞熱線》欄目工作——薪金比以前高得多，但他仍將自己看作一名工作幹 
勁十足的記者。他認為自己雖然態度生硬，但公正誠實。不為他人左右。不過，在實踐 
中，他總喜歡當場提出一些純屬個人私事的問題，即使這些問題與報導風馬牛不相及， 
結果弄得被訪者窘迫不堪。誰都不願意讓李爾頓在帕仙奴的那檔節目中當採訪者，因為 
他不喜歡名流，不喜歡做「吹捧性節目」。但是，通常做名流訪談節目的弗朗西正在東 
京採訪公主。 
 
　　「迪克和李爾頓談過了嗎？還有辦法挽救嗎？」迪克是《新聞熱線》節目的執行製 
片人。在短短的三年時間裏，他成功地把一個原先為夏季的即興替補節目辦成了一檔黃 
金時間固定節目。所有重要決定都由迪克親自作出。他是唯一有足夠影響力與李爾頓這 
種妄自尊大者打交道的人。 
 
　　「迪克還在和厄爾利先生用午餐。」迪克和廣播電視網總裁厄爾利用起午餐來，總 
要持續到下午很晚時候。 
 
　　「這麼說，迪克不知道這事？」 
 
　　「還不知道。」 
 
　　「太棒了。」珍妮弗說道。她看了看手表，已是下午兩點。如果帕仙奴放手不幹了 
，那他們就有十二分鐘的空白要填補，而時間卻只剩下不到七十二小時了。「節目庫裏 
有些什麼節目？」 
 
　　「什麼也沒有。《德蘭修女》正在重新剪輯。《米基．曼特爾》還沒送來。我們手 
頭只有那個蹩腳的有關少年棒球聯合會的專欄節目。」 
 
　　珍妮弗咕噥了一聲。「迪克永遠也不會喜歡那個的。」 
 
　　「我知道。」德保拉說。「那節目沒人喜歡。」 
 
　　珍妮弗拿起她的助手放在操作台上的傳真稿。那是某個公共關係公司的新聞稿。各 
電視新聞節目每天都收到上百份這種稿件。和所有這種傳真稿一樣，這份傳真稿的格式 
有點像電訊社的報導，頂端有一個大標題：聯合航空當局依據「持績的令人憂慮的適統 
性」條款，延期頒發N-22寬體噴射機的適航證書。 
 
　　「這是什麼？」珍妮弗說，皺起眉頭。 
 
　　「赫克特說把它交給你。」 
 
　　「為什麼？」 
 
　　「他認為那裏面也許有些有價值的東西。」 
 
　　「為什麼？JAA（聯合航空當局)是他媽什麼的玩意兒？」珍妮弗飛快地看了一遍正 
文，裏面滿是令人費解的航空術語。她心想，沒有視覺效果。 
 
　　「很顯然，」德保拉說。「在邁阿密機場起火的就是這同一種飛機。」 
 
　　「噢。赫克特想做一個有關飛行安全的節目？祝他好運。人人都已看過這架燃燒飛 
機的影帶了。而且以那開頭也不太好。」珍妮弗把傳真稿往旁邊一扔。「問問赫克特還 
有沒有其他素材。」 
 
　　德保拉走了。珍妮弗獨自一人呆在那兒，凝視看面前熒幕上曼森的靜止畫面，然後 
，她關掉機器，決定稍稍思考片刻。 
 
　　珍妮弗廿九歲，是《新聞熱線》節目歷史上最年輕的專欄製片人。她平步青雲，因 
為她工作得十分出色。她很早就顯露出了自己的才華。當她還在布朗大學唸本科期間， 
和德保拉一樣，她於夏季到電視台來實習。她常常工作到深夜，在奈克西斯電腦終端機 
前反覆地查閱各電訊社的通訊稿。然後，她緊張不安地去見迪克，建議就非洲那種奇怪 
的新病毒，以及在現場的那位疾病控制中心的勇敢醫生作一次報導。她的這一建議產生 
了後來著名的《伊波拉專欄》，成了當年《新聞熱線》最精彩的節目，為迪克的名譽牆 
又增添了一個皮博迪獎。 
 
　　很快，她又連續製作了《達里爾草莓》專題報導、《蒙大拿露天開採》專題報導， 
以及《易洛魁賭博案》專題報導。有史以來，從未有哪位大學實習生製作的專題節目在 
電視上播出過，而珍妮弗卻有四部專題片上了電視。迪克說他喜歡珍妮弗的那種活力， 
便給了她一份工作。她聰明漂亮，又是名牌大學的學生，這也給她帶來好處。第二年六 
月，她一畢業便來到《新聞熱線》節目組工作。 
 
　　該節目有十五位製片人，分做各個專題節目。每位製片人與一位電視明星搭檔，每 
隔兩周交出一檔節目。做一檔節目平均需要四個星期。進行兩個星期資料搜集之後，製 
片人要與迪克面談，以獲得他的首肯。然後，他們去選外景場地，拍攝用作背景的鏡頭 
，做次要採訪。腳本由製片人構思，由電視明星演出。那些電視明星從外地飛來，只呆 
一天，拍完現場直播和主要採訪鏡頭後，又飛往下一個拍攝地，錄影帶由製片人來剪輯 
。 
 
　　節目播出前的某個時候，電視明星會來到錄音室，朗讀製片人準備好的解說詞用來 
配音。 
 
　　當專題節目正式播出時，電視明星扮演成真正的記者。《新聞熱線》小心謹慎地保 
護其明星的聲譽。但是，事實上，真正的記者是製片人。他們選擇題材，作調查研究， 
構思撰寫腳本，剪輯錄影帶。那些電視明星只不過是奉命行事而已。 
 
　　珍妮弗喜歡這種體制。她擁有相當大的權力。她喜歡在幕後工作，不為人所知。她 
發覺這樣地隱名埋姓很有用。她去採訪時，被訪者常常把她看作無名小卒，說起話來無 
所顧忌，儘管錄影帶一直在轉著。講到一定時候被採訪者會問：「我什麼時候才能和李 
爾頓見面？」她會嚴肅地回答說，那還沒定呢，然後繼續提問。最後，使那以為牠是在 
彩排的蠢貨心服口服。 
 
　　事實上，報導是珍妮弗寫的。她不在乎那些明星因此而獲得聲譽。「我們從來不說 
是他們在報導。」迪克會特別關照說。「我們從來不說他們在採訪他們並未採訪過的人 
。 
 
　　在這檔節目中，明星不是主角，主角是報導本身。明星只不過是個向導，帶領觀眾 
進入報導。明星是觀眾所信任的人，是他們可以很自然地邀請回家的人。」 
 
　　這是真的，珍妮弗心想。不管怎麼說，沒有時間再另做一檔節目了。李爾頓這樣的 
新聞界明星的日程比總統的排得還要滿，而且更有名氣——對此雖有爭議——在大街上 
更易被人認出來。你不可能指望李爾頓這樣的人浪費寶貴的時間去做繁鎖複雜的準備工 
作，為虛假線索所迷惑，去撰寫報導。 
 
　　根本就沒時間了。 
 
　　這是電視：時間永遠也不夠。 
 
　　珍妮弗又看了看手表。迪克要到三時或三時半才會用完午餐回來。李爾頓是不會向 
阿爾帕仙奴道歉的。因此，迪克吃完午飯回來後，一定會大發雷霆，又把李爾頓大罵一 
頓，然後就會為找一個填補空白的節目而心急如焚。 
 
　　珍妮弗還有一個小時為他找一個節目。 
 
　　她打開電視機，開始漫不經心地調換著頻道。她又看了看桌上的那份傳真稿。 
 
　　聯合航空當局依據「持續的令人憂慮的適航性」條款，延期頒發N-22寬體噴射機的 
適航證書。 
 
　　慢，她想道。持續的今人憂慮的適航性。這是否意味著目前存在著安全問題？假如 
是這樣的話，也許有值得報導的東西。不是航空安全——這種題材已報導過千百次了。 
 
　　那些報導沒完沒了，什麼關於空中交通管制啦，他們仍在使用六十年代的電腦啦， 
那種系統已經過時並且非常危險啦，等等。那種報導只會使人們變得憂心忡忡。觀眾對 
這種報導不會產生共鳴，因為他們對此無能為力。但是，一種貝體的有問題的飛機呢？ 
那就是一篇產品安全問題的報導。別購買這種產品，別乘坐這種飛機。 
 
　　那也許會非常非常有效。珍妮弗想道。 
 
　　她抓起電話，撥了個號碼。 
 
　　五號機庫11：15A．M． 
 
　　凱茜找到了史密斯。他的腦袋正伸在緊靠前輪後部的前附件艙裏。他的電氣小組正 
在他四周賣力地工作。 
 
　　「史密斯，」凱茜說，「給我講講這故障清單的意思。」她把一共十頁的清單都帶 
來「哪方面？」 
 
　　「這上面有四個輔助讀數。一號線、二號線、三號線和COA。它們都起什麼作用？ 
」 
 
　　「這很重要嗎？」 
 
　　「這是我想確證的東西。」 
 
　　「嗯。」史密斯說。「一號輔助線是輔助電源機，即機尾的渦輪發動機。二號輔助 
線和三號輔助線是餘度線路，以便今後該系統升級時用得著。COA輔助線是客戶選擇附 
加裝置的輔助線路。就像快速選取記錄儀一樣，由客戶決定是否安裝。這架飛機沒有安 
裝。」 
 
　　凱茜說：「這些線路記錄的值是零。這是否表示它們被使用了？」 
 
　　「不一定。設定值就是零，因此，你得查一查。」 
 
　　「好的。」凱茜說著巷起數據紙。「鄰近傳感器故障是怎麼回事？」 
 
　　「我們正在查，也許能查出什麼來。不過，請記住，故障讀數是一瞬間的紀錄。憑 
瞬間讀數紀錄，我們永遠地無法弄清楚這架飛機發生了什麼情況。我們需要數字飛行數 
據記錄儀裏的數據。你必須把那數據給我們弄來，凱茜。」 
 
　　「我一直在催羅博……」 
 
　　「催得更緊點。」史密斯說。「飛行記錄儀是關鍵。」 
 
　　凱茜聽見飛機後部傳來一聲憤恨的大叫聲：「我操他媽的！我簡直不敢相信！」 
 
　　那是肯伯恩的叫罵聲。 


熾天使書城



【第十二章】

　　伯恩站在左引擎後的平台上，憤怒地揮舞著雙臂。他周圍的其他機械師們一個勁地 
搖著頭。 
 
　　凱茜走過去。「你發現了什麼？」 
 
　　「讓我一樣一樣說給你聽。」伯恩說道，指了指引擎。「首先，冷卻劑密封墊裝錯 
了。哪個白痴維修人員把它們裝反了。」 
 
　　「影響飛行嗎？」 
 
　　「遲早會的。但這還沒完。你再看看反推力裝置的內側包皮。」 
 
　　凱茜爬上架子，來到引擎的後部。機械師們正在那兒看看裏面打開的反推力裝置包 
皮。 
 
　　「給她看看，夥計們。」伯恩說。 
 
　　他們用手電筒照在一個包皮的內側上。凱茜眼前出現的是一個完整的金屬面，曲線 
優美，上面沾著引擎產生的細細的煤炱。他們把光靠近壓印在金屬套筒前緣旁邊的普拉 
特—惠特尼公司標誌上。 
 
　　「看見沒有？」伯恩說。 
 
　　「什麼？妳是說部件標誌？」凱茜說。普拉特—惠特尼公司的標誌是一個圓圈，裏 
面是一隻鷹，再加上字母P和W。 
 
　　「對，標誌。」 
 
　　「那怎麼了？」 
 
　　伯恩搖搖頭。「凱茜，」他說。「那鷹反了。面對的方向錯了。」 
 
　　「哦。」凱茜沒注意到這一點。 
 
　　「你認為普拉特—惠特尼公司會把標誌上的鷹弄反嗎？不可能。這是一個該死的假 
零件，凱茜。」 
 
　　「是的。」凱茜說。「但它影響飛行嗎？」 
 
　　這是關鍵問題。他們已經發現飛機上有假部件。阿莫斯說過還會有更多的假部件， 
毫無疑問，他的話是對的。但是，問題是，這些假部件在這次事故中是否影響飛機的狀 
態？ 
 
　　「有可能。」伯恩說，踏著重步來回走動。「但是，我不能把那引擎拆下來看在上 
帝的分上。那引擎要在那兒保留兩個星期。」 
 
　　「那我們怎麼查出原因？」 
 
　　「我們需要飛行記錄儀，凱茜。我們必須拿到那些數據。」 
 
　　里奇曼說：「需要我到數字技術處理部去一趟嗎？去看看羅博進展怎麼樣了？」 
 
　　「不用了。」凱茜說。「那沒用。」翁羅博有時會喜怒無常。再給他施加壓力不會 
有什麼結果。他反而可能出走，兩天不回來。 
 
　　凱茜的流動電話響起來，是諾爾瑪打來的電話。 
 
　　「開始了。」諾爾瑪說。「許多人打電話找你，羅傑克、洛杉磯《時代》雜誌的喬 
丹、《華盛頓郵報》一個名叫溫斯洛的人。《新聞熱線》要求提供N-22的背景資料。」 
 
　　「新聞熱線》？就是那個電視節目？」 
 
　　「是的。」 
 
　　「他們在做報導？」 
 
　　「我想不是的。」諾爾瑪說。「聽口氣他們好像在隨便搜集些材料。」 
 
　　「好的。」凱茜說。「我待會兒給你打電話。」她在機庫一隅坐下來，掏出記事簿 
。 
 
　　開始列出應包括在那一攬子新聞材料中的文件清單：聯邦航空局新機型證書頒發程 
序摘要；聯邦航空局為N-22頒發證書的通知——諾爾瑪得從五年前的文件堆裏把它找出 
來； 
 
　　聯邦航空周去年的飛機安全報告：諾頓公司一九九一年至今的N-22飛行安全內部報 
告——紀錄優秀；N-22的年度更新紀錄；迄今為止為該機型所發布的廣告清單—廣告極 
少；一頁紙的該機特徵概要，包括空速、航程、體積、重量等的基本統計數字。她不想 
發出過多的材料。不過，以上這些已足以概括基本的情況。 
 
　　里奇曼在看看凱茜列寫清單。「現在幹什麼？」他說。 
 
　　凱茜撕下那頁紙遞給他。「把這個交給諾爾瑪，讓她準備一個新聞材料袋，發給問 
她要的人。」 
 
　　「好的。」里奇曼看看清單。「我想我看不懂——」 
 
　　「諾爾瑪知道。給她就行了。」 
 
　　「好吧。」 
 
　　里奇曼拿著清單，輕快地哼著小調走了。 
 
　　凱茜的電話響了。羅傑克直接打給牠的。「我不斷地聽說機翼要作為補償送出去。 
 
　　據說，諾頓公司正在把工具運往韓國，但是，那些工具將從那兒轉運到上海去。」 
 
　　「馬德和你談過了嗎？」 
 
　　「沒有。我們互相打過電話了。」 
 
　　「在你做任何事之前，和他談談。」凱茜說。 
 
　　「馬德會公開表明自己的觀點嗎？」 
 
　　「和他談談再說。」 
 
　　「好吧。」羅傑克說。「但是，他會否認此事的，對嗎？」 
 
　　「去和他談談。」 
 
　　羅傑克嘆了口氣。「聽我說，凱茜。我不想拖延一篇我掌握了正確信息的報導，然 
後兩天後在洛杉磯《時代》雜誌上讀到這篇報導。請幫幫我的忙吧。機翼裝配工具外運 
一事是不是真的？」 
 
　　「我無可奉告。」 
 
　　「你聽我說。」羅傑克說。「如果我在報導中說，諾頓公司的幾位高層消息靈通人 
士否認機翼運往中國一事，我想那不會給你惹麻煩的。」 
 
　　「不會的。」謹慎的回答，不過，首先那問題提得很謹慎。 
 
　　「好吧，凱茜。謝謝。我給馬德打電話。」 
 
　　說完，羅傑克掛斷了電話。 
 
　　《新聞熱線》2"25P，M． 
 
　　珍妮弗按照傳真稿上的電話號碼撥了號，要求聯絡人普賴斯聽電話。但普賴斯先生 
還在用午餐，於是，珍妮弗便與他的助手威爾德女士作了交談。 
 
　　「我知道歐洲延期頒發諸頓公司製造的飛機的證書。是什麼問題？」 
 
　　「你指N-22？」 
 
　　「是的。」 
 
　　「嗯，這是一個有爭議的大問題，因此，我想最好不要引用我的話。」 
 
　　「哪些話不得引用？」 
 
　　「有關背景情況的。」 
 
　　「好的。」 
 
　　「過去，歐洲人承認美國聯邦航空局為新機型頒發的證書，因為那證書的頒發被認 
為非常嚴格。但是，近來聯合航空當局對美國的證書頒發程序提出了質疑。他們覺得美 
國聯邦航空局與美國飛機製造商之間關係不正常，有可能降低了標準。」 
 
　　「真的？」太好了，珍妮弗心想。愚蠢的美國官僚機構。迪克喜愛這類報導。多年 
來，聯邦航空局一直在受到人們的抨擊，一定有不少醜聞。「證據是什麼？」她問道。 
 
　　「嗯，歐洲人發現整個體制都今人不滿意。譬如，聯邦航空局連頒發證書的文件都 
不保存。他們讓飛機製造公司保存。這整個兒顯得關係太親密了。」 
 
　　「嗯哼。」她寫道：——聯邦航空局與製造商上床。腐敗！ 
 
　　「不管怎樣，」那女人說。「如果你想了解更多情況的話，我建議你直接給聯合航 
空當局，或空中客車公司打電話。我可以告訴你他們的電話號碼。」 
 
　　珍妮弗給聯邦航空局掛了個電話。她被接通了公共關係辦公室。答話的是一個名叫 
威爾遜的男士。 
 
　　「我聽說聯合航空當局拒絕批准諾頓公司N-22飛機的證書。」 
 
　　「是的。」威爾遜說。「至今他們已經拖延了一段時間了。」 
 
　　「聯邦航空局已經為N-22頒發了證書？」 
 
　　「噢，那當然。在我們國家，從頭至尾，沒有聯邦航空局的同意和頒發的設計和製 
造證書，你就別想造成飛機。」 
 
　　「你們有證書文件嗎？」 
 
　　「沒有。證書文件由製造廠家保管。諾頓公司有。」 
 
　　啊哈，她想通。這麼說是真的。 
 
　　——諾頓公司保管著證書，而不是聯邦航空局。 
 
　　——狐狸保衛雞籠？ 
 
　　「諾頓公司保管那些文件，你們覺得有什麼不安嗎？」 
 
　　「不，一點兒也不。」 
 
　　「你們確信證書頒發程序是正確的？」 
 
　　「喚，當然。我說過了，那飛機五年前就獲得了證書。」 
 
　　「我聽說歐洲人對整個證書頒發程序不滿意。」 
 
　　「嗯，你知道，」威爾遜用一副婉轉的口吻說道。「相對而言，聯合航空當局是一 
個新機構。和聯邦航空局不一樣，他們沒有法律權威。因此，我認為他們還在摸索著該 
如何開展工作。」 
 
　　珍妮弗給空中客車公司駐華盛頓信息處打了個電話，接通了一個名叫塞繆爾的營銷 
員。那人吞吞吐吐地證實說他聽說了聯合航空當局延期批准之事，但他不知詳情。 
 
　　「不過，諾頓公司近來遇到了許多問題。」他說。「比如，我認為他們向中國出售 
飛機一事並不像他們說的那樣肯定。」 
 
　　這是珍妮弗頭一次聽到向中國出售飛機一事。她寫道：——向中國出售N-22？ 
 
　　她說：「嗯哼……」 
 
　　「我是說，我們直話直說吧，」塞繆爾繼續說道。「空中客車公司的A-340是一種 
各方面都非常優良的飛機。它比諾頓的寬體噴射機更新。航程更大。從各方面來說，都 
比它好。我們一直在向中國人解釋這一切，而且他們開始明白我們的觀點了。不管怎麼 
說，如果要我推測的話，我猜諾頓公司向中國出售飛機一事要泡湯。當然，對安全的憂 
慮是中國人決定的一部分。請勿引用，我認為中國人非常擔心那種飛機不安全。」 
 
　　——中國人認為那飛機不安全。 
 
　　「關於這個問題，我應該和誰談？」珍妮弗說。 
 
　　「嗯，如你所知，中國人一般不願意談論正在進行之中的談判。」塞繆爾說。「但 
我認識商業部的一個人，他也許可以幫助你。他負責進出口銀行，該銀行為海外銷售提 
供長期資金。」 
 
　　「他叫什麼名字？」珍妮弗問。 
 
　　他名字叫戈登。商業部的接線員花了十五分鐘才找到他。珍妮弗一直心不在焉地在 
亂塗亂寫。終於，戈登的秘書說話了。「對不起，戈登先生在開會。」 
 
　　「我是《新聞熱線》的。」珍妮弗說。 
 
　　「噢。」片刻的停頓。「請稍候。」 
 
　　珍妮弗笑了。她只要說出《新聞熱線》，從來沒有失敗過。 
 
　　戈登來接電話了。珍妮弗問了他有關聯合航空當局證書以及諾頓公司向中華人民共 
和國出售飛機之事。「銷售遇到了風險，是真的嗎？」 
 
　　「每一宗飛機銷售在做成之前都有風險，珍妮弗小組。」戈登說。「但是，就我所 
知，這項中國銷售交易是及格的。我確實聽說了一些謠傳，說諾頓公司與聯合航空當局 
就諾頓公司飛機的歐洲飛行證書發生了矛盾。」 
 
　　「什麼矛盾？」 
 
　　「嗯。」戈登說。「我不是一個飛機專家，但是，諾頓公司確實有許多問題。」 
 
　　——諾頓公司有許多問題。 
 
　　戈登說：「昨天在邁阿密發生了那種事。當然，你也一定聽說過在達拉斯發生的事 
故。」 
 
　　「那是怎麼回事？」 
 
　　「去年，一個引擎在跑道上停頓，乘客全都從飛機上跳了下來。好幾個人從機翼上 
跳下來摔斷了腳。」 
 
　　——達拉斯事故——引擎/摔斷腿。錄影帶？ 
 
　　珍妮弗說：「嗯哼……」 
 
　　「我不知道你怎麼樣，」戈登說。「但我很不喜歡坐飛機，而且，嘿，天哪，人們 
都從飛機上跳下來，我可不想乘那種飛機。」 
 
　　珍妮弗寫道：——呀！從飛機上跳下來！ 
 
　　——不安全的飛機。 
 
　　在這下面，她用大大的黑體字寫道死亡陷阱。 
 
　　珍妮弗打電話到諾頓公司，聽聽他們對此事的說法。她接通了一個名叫本森的公關 
人員。他說話的聲音聽上去就像那些拖腔拖調，半醒半睡的公司職員她決定要引起他的 
注意。「我想問一下有關達拉斯事故的情況。」 
 
　　「達拉斯？」聽他的聲音好像吃了一驚。 
 
　　好。 
 
　　「去年，」珍妮弗說。「你們公司的飛機發生了引擎停頓，人們從飛機上跳了下來 
，跌斷了腳。」 
 
　　「喚，是的。發生事故的是一架737。」本森說。 
 
　　——事故，W/737。 
 
　　「嗯哼。嗯，關於那次事故，你能告訴我些什麼情況？」 
 
　　「無可奉告。」本森說。「那不是我們的飛機。」 
 
　　「噢，行了，」珍妮弗說。「聽著，我已經知道那次事故的情況了。」 
 
　　「那是一架波音飛機。」 
 
　　珍妮弗嘆了口氣。「天哪。得了吧！」這些公關人員賣關子的方法這麼令人討厭。 
 
　　就好像一個喜歡追根刨底的優秀記者永遠也查不出真相似的。他們似乎以為他們不 
告訴她，就沒人告訴她了。 
 
　　「對不起，珍妮弗小姐，但那架飛機不是我們造的。」 
 
　　「好吧，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珍妮弗說道，口氣中流露出明顯的諷刺意味。「我 
想你可以告訴我如何證實這情況吧？」 
 
　　「是的，小姐。」本森說。「你撥區號二○六，再接波音公司。他們會幫你的。」 
 
　　喀嚓！ 
 
　　天哪！真是個大蠢貨！這些公司怎麼能這樣對待新聞媒介呢？你惹怒了記者總會得 
到報應的。難道他們連這一點都不明白？ 
 
　　珍妮弗打電話給波音公司，要求轉接公關部。得到的是電話錄音的回話。哪個裱子 
養的聲音在背誦一個傳真號碼，說有問題可以登傳真過來，他們會和她聯絡的。簡直難 
以今人相信，珍妮弗心想。一家美國大公司，居然連電話都不接。 
 
　　她不耐煩地掛斷了電話。沒有必要等了，如果達拉斯事故是發生在一架波音飛機上 
，那她就沒文章可做。 
 
　　該死的，沒文章可做。 
 
　　她手指敲打著桌面，心中盤算著該怎麼辦。 
 
　　她又給諾頓公司打了個電話，說她要找管理層某人談談，而不是公關人員。她被接 
到總裁辦公室，然後又被轉到一個名叫辛凱茜的女人那裏。「我能幫你什麼忙？」那女 
人說。 
 
　　「我知道歐洲延期為N-22頒發證書。那飛機有什麼問題？」珍妮弗問道。 
 
　　「一點問題也沒有。」辛凱茜說。「我們的N-22在這個國家飛行已經五年了。」 
 
　　「嗯，我從消息提供者那兒聽說，這種飛機不安全。」珍妮弗說。「昨天，一個引 
擎在邁阿密機場跑道停頓了……」 
 
　　「實際上是旋翼爆炸。此事正在調查之中。」那女人的說話聲和悅平靜，彷彿引擎 
爆炸是世界上最正常的事。 
 
　　——「旋翼爆炸！」 
 
　　「嗯哼。」珍妮弗說。「是這樣。但是。如果你們的飛機真的沒有問題的話，聯合 
航空當局為何拒絕頒發證書？」 
 
　　在電話另一頭的那女人停頓了一下。「我只能告訴你一些有關這事的背景情況。」 
 
　　她說。「不供發表。」 
 
　　從聲音聽上去，她有些猶豫不決，緊張不安。 
 
　　好。有進展。 
 
　　「飛機本身沒有問題，珍妮弗小姐。問題是有關動力裝置。在我們國家，飛機用的 
是普拉特—惠特尼公司生產的引擎。但是，聯合航空當局告訴我們，如果我們要把這種 
飛機賣往歐洲，我們就必須安裝IAE生產的引擎。」 
 
　　「IAE？」 
 
　　「歐洲一家生產引擎的聯合企業。就像空中客車公司。一家聯合企業。」 
 
　　「嗯哼。」珍妮弗說。 
 
　　——IAE=歐洲聯合企業。 
 
　　「現在據說，」辛凱茜繼續說。「聯合航空當局要我們在飛機上安裝IAE的引擎， 
以達到歐洲的噪音和排氣標準。他們的標準比美國的更嚴格。但是，現實情況是，我們 
只生產飛機機身，而不生產引擎。我們認為裝什麼樣的引擎應該由客戶決定。我們安裝 
客戶所要求的引擎。如果他們要IAE的引擎，我們就裝IAE的引擎。如果他們要普拉特— 
—惠特尼的引擎，我們也按要求辦。他們要通用電氣公司的引擎，我們就裝通用電氣公 
司的引擎。我們這個行業歷來如此。客戶選擇引擎。因此，我們認為聯合航空當局的這 
一舉動是對管理的無正當理由侵犯。如果德國航空公司或薩貝娜航空公司要我們安裝 
IAE引擎的話，我們非常樂意那樣做。但是，我們認為聯合航空當局不應該強制規定市 
場進入條件。換句話說，這個問題與飛機的適航性毫無關係。」 
 
　　珍妮弗聽著皺起了眉頭。「妳是說，這是一場管理之爭？」 
 
　　「非常正確。這是一個貿易集團問題。聯合航空當局想強迫我們使用歐洲的引擎。 
但是，如果那是他們的目的，我們認為他們應該強迫歐洲各航空公司，而不是強迫我們 
。」 
 
　　——管理之爭！ 
 
　　「那他們為什麼沒有強迫歐洲各航空公司？」 
 
　　「你得去問聯合航空當局。不過，坦率地說，我想他們已經試過了，但碰了一鼻子 
灰。飛機是根據航空公司的專門要求製造的。引擎、電子設備、機艙布局等由運營者決 
定。這是他們的選擇。」 
 
　　珍妮弗開始亂塗亂寫了。她在仔細聽著電話另一端那個女人的語調，想揣摸出她的 
情緒。 
 
　　這個女人聽上去有點兒厭倦了，就像一天快結束時的老師一樣。珍妮弗沒發現有什 
麼緊張情緒和猶豫不決，也沒有什麼秘密。 
 
　　去她媽的，她心想。不值得報導。 
 
　　珍妮弗作了最後一次努力：給華盛頓的國家運輸安全局打了個電話。她被接通了公 
關部一位名叫肯納的男子。 
 
　　「我打電話是關於聯合航空當局給N-22頒發證書一事。」 
 
　　肯納的聲音顯得有些驚訝。「嗯，你知道，那不是我們的管轄範圍。你也許應該和 
聯邦航空周的人談談。」 
 
　　「你能告訴我一些背景情況嗎？」 
 
　　「嗯，聯邦航空局的飛機證書要求極其嚴格，被一些外國官僚管理機構視為榜樣。 
就我記憶所及，世界各國的航空機構都承認聯邦航空局頒發的證書有效。現在，聯合航 
空當局打破了這一傳統，我想其中原因並不是什麼秘密。是政治原因，珍妮弗小姐。聯 
合航空當局想要美國人使用歐洲生產的引擎，因此，他們威脅要拒發證書。當然，諾頓 
公司將賣一批N-22給中國，空中客車公司想要那宗買賣。」 
 
　　「因此，聯合航空當局就貶低這種飛機？」 
 
　　「嗯，他們顯然是在提出一些疑問。」 
 
　　「法律方面的疑問？」 
 
　　「依我之見不是的。N-22是一種好飛機已為實踐所證明。空中客車公司說他們有一 
種嶄新的機型；諾頓公司說他們有一種經實踐證明優良的飛機。中國人很可能會購買為 
實踐證明優良的飛機。而且那種飛機也稍稍便宜些。」 
 
　　「但那飛機安全嗎？」 
 
　　「喚，絕對安全。」 
 
　　——國家運輸安全局說那飛機安全。 
 
　　珍妮弗向肯納道過謝。掛斷了電話。她靠坐在椅子裏，嘆了口氣。沒新聞。 
 
　　什麼也沒有。 
 
　　結束了。 
 
　　完了。 
 
　　「胚！」她叫道。 
 
　　她撥通了內部電話。「德保拉，」她說。「關於這架飛機的——」 
 
　　「你在看嗎？」德保拉尖叫道。 
 
　　「看什麼？」 
 
　　「有線新聞電視網節目。真他媽的今人難以置信。」 
 
　　珍妮弗一把抓起遙控器。 
 
　　埃爾托里托餐館12：05P．M． 
 
　　埃爾托里托餐館的食物可口，價格合理，啤酒品種多達五十二種是工程師們最愛光 
顧的一家當地餐館。此刻，事故審查小組的全體成員正圍坐在酒吧外正廳中央的餐桌旁 
。一名女侍應請他們點過菜後轉身離去。這時，肯伯恩開口說話了：「我聽說哈爾遇上 
了一些問題。」 
 
　　「我們怎麼沒聽說。」道格說，伸手去抓炸薯條和沙士。 
 
　　「馬德恨他。」 
 
　　「那又怎麼樣？」史密斯說。「馬德誰都恨。」 
 
　　「是的，但情況是，」伯恩說。「我不斷地聽說，馬德將不——」 
 
　　「噢，天哪！快看！」道格朝吧台指過去。 
 
　　大夥兒全都扭頭看著安裝在吧台上方的電視機。沒有聲音，但畫面清楚無誤：從一 
架晃動厲害的攝錄機鏡頭裏看到的一架諾頓寬體噴射客機的艙內情景。機上乘客就像是 
在飛似的，撞在行李艙和艙壁上，絆跌在座椅上。 
 
　　「天哪！」伯恩說。 
 
　　他們全都從桌旁站起身來，湧進酒吧，大聲喊道：「聲音！調響聲音！」恐怖可怕 
的畫面還在繼續。 
 
　　當凱茜走進酒吧時，錄影帶部分結束了。電視上出現了一個留著小鬍子，面龐清瘦 
的男子。他身穿一件裁剪考究，有些像製服的藍色西裝。凱茜認出那是金布利，一個專 
門處理航空事故的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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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噢，難怪，」伯恩說：「是『天空』金。」 
 
　　「我想這組鏡頭無需再解釋了。」金布利說。「這是我的當事人宋先生提供給我們 
的。它栩栩如生地描繪了乘客在這架該死的飛機上遭受的可怕痛苦。這架飛機無緣無故 
地就陷入了難以控制的倒栽。只差五百呎就墜毀在太平洋裏！」 
 
　　「什麼？」伯恩叫道。「那飛機怎麼了？」 
 
　　「如各位所知，本人也是一個駕駛員。我確信所發生的一切是N-22噴射機那有名的 
設計缺陷造成的結果。多年來，諾頓公司對這些設計缺陷非常清楚，但卻沒有採取任何 
措施。駕駛員、航空公司和聯邦航空局專家都對這種飛機怨聲極大。我本人就認識一些 
駕駛員，他們拒絕駕駛N-22，因為它太不安全了。」 
 
　　「尤其是你工資單上的那些人。」伯恩說。 
 
　　電視上，金布利還在說：「然而，諾頓公司沒有採取任何實質性措施來解決這些安 
全問題。他們明明知道存在這些問題而又不去解決。這真是讓人難以理解。由於他們這 
種疏忽職守的犯罪行為，這種悲劇的發生只不過是個時間問題。現在有三人死亡，兩名 
乘客癱瘓，副駕駛員此時此刻還處於昏迷狀態。總共有五十七名乘客需要住醫院治療。 
 
　　這是航空業的恥辱。」 
 
　　「那個鄙卑小人，」伯恩說，「他知道這不是真的！」 
 
　　但是，電視上又在播放有線新聞電視網的那段錄影帶了。這回是慢鏡頭，在空中旋 
轉的人體一會兒模糊，一會兒清楚。凱茜看著看著開始冒汗了，感到頭暈目眩，渾身發 
冷，胸口納悶，四周的一切變成了暗淡的淺綠色。她趕緊在一張吧欖上坐下，深深地吸 
了口氣。 
 
　　此刻，晝面上出現了一個蓄著鬍子，具有學者風度的人。他站在洛杉磯機場一條跑 
道旁、背景是滑行的飛機。凱茜聽不清那人在說什麼，因為她周圍的工程師正對看那畫 
面大喊大叫。 
 
　　「你這蠢貨！」 
 
　　「賊樣！」 
 
　　「討厭鬼！」 
 
　　「你這撒謊的蠢豬！」 
 
　　「你們閉嘴好不好？」凱茜說。熒幕上蓄鬍子的人名叫弗雷巴克，一名前聯邦航空 
局官員。近幾年裏，巴克曾幾度出庭作證，與諾頓公司作對，因此工程師們都恨透了他 
。 
 
　　巴克說：「噢，是的，關於那個問題，我想恐怕沒什麼疑問。」關於什麼問題，凱 
茜想。但這時電視鏡頭切回到在亞特蘭大的有線新聞電視網的錄影室。一名女主持在一 
張N-22的照片前面。照片下面用紅色大字母寫著：不安全？． 
 
　　「天哪，你們相信那些狗屁嗎？」伯恩說。「先是『天空』金，然後又是那個笨蛋 
巴克。難道他們不知道巴克是為金布利工作的嗎？」 
 
　　現在電視上出現的是中東地區一幢被炸毀的大樓。凱茜轉過身去，從吧橙上站起來 
，深深地吸了口氣。 
 
　　「該死的，我想喝杯啤酒。」伯恩說。他朝餐桌走回去，其他人跟在後面，嘴裏嘟 
噥著在罵巴克。 
 
　　凱茜拿起手袋，掏出流動電話給辦公室打電話。「諾爾瑪，」她說：「給有線新聞 
電視網打個電話，要一份他們剛才放的N-22的錄影帶。」 
 
　　「我正要出去——」 
 
　　「現在，」凱茜說。「馬上就辦。」 
 
　　《新聞熱線》3：06P．M． 
 
　　「德保拉！」珍妮弗一邊看影帶，一邊失聲叫道。「打個電話給有線新聞電視網， 
要一份諾頓公司飛機的影帶！」珍妮弗都看呆了。現在他們又在重放了，這回是慢鏡頭 
，每秒鐘六幀圖象。靜止了！太棒了！ 
 
　　她看見晝面上一個可憐的傢伙像失去控制的跳水運動員一樣，揮動著四肢在空中亂 
撲騰。那傢伙重重地摔在座椅上，他的脖子喀嚓斷了，身子扭曲著，隨後又被拋向空中 
，撞在艙頂上……簡直今人難以置信！他的脖子被摔斷了！而且被錄了下來！ 
 
　　這是珍妮弗看過的最精彩的影帶。還有那聲音！妙極了！人們在極端恐懼中發出的 
尖叫聲——你無法模仿的聲音，人們用漢語發出的喊叫聲——聽上去別有一番外國情調 
，還有人、旅行袋和穢物打在艙壁和艙頂上發出的難以置信的各種碰撞聲。天哪！ 
 
　　這是一盒絕妙的錄影帶！不可思議！而且有這麼長——四十五秒鐘，內容都十分精 
彩，因為即使是攝錄機在抖動，畫面在搖晃或變得模糊，那只是更增加了精彩程度！你 
就是花錢僱攝影師也拍不到這麼精彩的畫面！ 
 
　　「德保拉！」珍妮弗厲聲尖叫道。「德保拉！」 
 
　　她激動得心臟劇烈跳動著。她覺得自己高興得都快要跳起了。她隱隱約約知道鏡頭 
前的那個傢伙是誰。他是一個狡滑的律師，正在那檔節目前加上他的開始陳述呢。那錄 
影帶一定是他的。不過，珍妮弗知道他會把錄影帶給《新聞熱線》的，因為他需要在電 
視上露面，這意味著——他們有東西可報導啦！太棒了！素材是現成的，只要稍加整理 
編輯就行了！ 
 
　　德呆拉滿臉通紅，緊張地走了進來。珍妮弗說：「給我把過去五年裏有關諾頓飛機 
公司的新聞找出來。在奈克西斯終端機上找出有關N-22、一個名叫金布利和一個名叫— 
—」她回頭看看熒幕。「——弗雷巴克的傢伙的情況。全部下載。我現在就要！」 
 
　　廿分鐘後，她便有了報導的梗概，以及幾個主要人物的背景資料。五年前，《洛杉 
磯時報》刊登了諾頓公司的N-22寬體噴射機首次展出、獲得證書以及為客戶作處女航的 
報導，說什麼該機擁有先進的航空電子設備，先進的電子控制系統和自動駕駛儀，等等 
，等等。 
 
　　《紐約時報》有關金布利的報導說，這名有爭議的原告律師因在航空公司尚未正式 
通知墜機罹難者親屬之前就與他們接觸而遭攻擊。另一份《洛杉磯時報》的報導說金布 
利在亞特蘭大墜機事故發生後，曾平患了一宗共同起訴案。《長灘獨立新聞電報》說， 
「航空侵權行為大王」金布利因與受害者家屬聯絡之不法行為而遭俄亥俄法庭公開遣責 
；金布利否認自己有不法行為。《紐約時報》的報導說，金布利走得太遠了嗎？ 
 
　　《洛杉磯時報》刊登了有關「告密者」弗雷巴克引起人們爭議的離開聯邦航空周的 
報導。巴克是名直言不諱的批評家，他說他離開聯邦航空周是因為在N-22飛機問題上發 
生了爭議。主管人說巴克是因向新聞媒介洩露報告而被解僱的。巴克創辦了一家名為「 
航空咨詢所」的私人機構。 
 
　　《長灘獨立新聞電報》說巴克發動了一場攻擊諾頓公司的N-22噴射機的運動，他聲 
稱該飛機具有「不能令人滿意的安全事故史」。奧林奇縣的《電訊之星》刊登過幾篇有 
關巴克的報導。一篇說巴克發動了一場使航空線路成為安全之路的運動；另一篇說巴克 
指責聯邦航空局沒有堅決取締「不安全的諾頓飛機」；還有一篇說巴克在金布利的一宗 
訴訟案中出庭作主要證人，後來庭外解決。 
 
　　珍妮弗已在腦子裏初步形成了報導的框架。很顯然，他們應該避開金布利——慫恿 
事故受害者起訴的律師。但是，前聯邦航空局官員巴克是一個有用的人物。他也許能夠 
對聯邦航空局頒發證書的做法提出批評。 
 
　　她還注意到，奧林奇縣的《電訊之星》記者羅傑克對話頓飛機公司持有一種特別的 
批評觀點。她讀到了羅傑克最近發表的幾篇署名報導：奧林奇縣《電訊之星》：哈爾迫 
於壓力，為困境中的公司製定新的銷售計蓋。高層人士董事之間意見分歧。對他能否成 
功表示懷疑。 
 
　　奧林奇縣《電訊之星》：諾頓公司雙引擎噴射客機裝配線上有吸毒行為和幫派活動 
。 
 
　　奧林奇縣《電訊之星》：據傳，工會鬧事。工人們反對向中國出售飛機，說這一舉 
動將毀滅公司。 
 
　　珍妮弗露出了笑容。 
 
　　顯然，情況有了轉機。 
 
　　珍妮弗給《電訊之星》的羅傑克掛了個電話。「我讀了你為的有關諾頓公司的幾篇 
報導。寫得棒極了。我想你認為該公司遇到了一些問題。」 
 
　　「許多問題。」羅傑克說。 
 
　　「你是說飛機有問題？」 
 
　　「嗯，是的，不過，他們在工會方面也有麻煩。」 
 
　　「什麼麻煩？」 
 
　　「尚不清楚。但是，工廠裏亂套了，而管理層又不進行引導。工會對向中國出售飛 
機很惱火。他們認為不應該這樣做。」 
 
　　「你願意就此事在電視上談談嗎？」 
 
　　「當然願意。我不能告訴你消息來源，但我可以談談我們了解的情況。」 
 
　　他當然會願意啦，珍妮弗心想。在電視上露面是每個報刊記者夢寐以求的事情。他 
們都明白上電視能獲得大筆鈔票。無論你在報刊新聞界多麼成功，如果不能上電視的話 
，你仍然默默無聞。一旦你在電視上出了名，你就可以四處作演講，獲得豐厚的報酬， 
在午餐會上發表一次演講就可以得到五千或一萬美元。 
 
　　「這個星期晚些時候我可能要外出……我的人會和你聯絡的。」 
 
　　「需要時告訴我一聲就行了。」羅傑克說。 
 
　　珍妮弗給洛杉磯的弗雷巴克打了個電話。他好像料到她會給他打電話似的。「那盒 
錄影帶很富有戲劇性。」她說。 
 
　　「當飛機的前緣縫翼幾乎以音速展開時，太今人恐懼了。」巴克說。「跨太平洋航 
空公司飛機上發生的就是這種可怕的事情。這是自那種飛機投入服務以來發生的第九宗 
這類事件。」 
 
　　「第九宗？」 
 
　　「噢，是的。這並不是什麼新聞，珍妮弗小姐。至少還有三宗死亡事件是由於諾頓 
公司蹩腳的飛機設計引起的，但該公司至今未採取什麼措施。」 
 
　　「你有清單嗎？」 
 
　　「把妳的傳真號碼告訴我。」 
 
　　珍妮弗兩眼盯著清單。對她來說，那清單過於詳細了些，但仍然十分引人注目：諾 
頓飛機公司N-22噴射機的前緣縫翼展開事故一、一九九二年一月四日。在工一萬五千呎 
飛行高度層，馬赫數○．八四，前緣縫翼展開。襟翼/前緣縫翼手柄隨意移動。 
 
　　二、一九九二年四月二日。飛機以馬赫數○．八一巡航時，前緣縫翼展開。據說， 
一個夾紙板落到了襟翼/前緣縫翼手柄上。 
 
　　三、一九九二年七月十七日。起初報告說是因強湍流引起；但是，後來得知前緣縫 
翼展開是因襟翼/前緣縫翼手柄隨意移動。五名乘客受傷，其中三人重傷。 
 
　　四、一九九二年十二月廿日。巡航飛行時，駕駛艙沒有扳動襟翼/前緣縫翼手柄， 
前緣縫翼便自動展開。兩名乘客受傷。 
 
　　五、一九九三年三月十二日。飛機在馬赫數○．八二發生失速前科振。發現前緣縫 
翼展開了，手柄不在鎖定位置。 
 
　　六、一九九三年四月四日。副駕駛員將胳膊放在襟翼/前緣縫翼手柄上，壓下了手 
柄，展開了前緣縫翼。幾名乘客受傷。 
 
　　七、一九九三年七月四日。駕駛員報告說襟翼/前緣縫翼手柄移動了，前緣縫翼展 
開。當時飛機在馬赫數○．八一進行巡航飛行。 
 
　　八、一九九四年六月十日。飛機巡航飛行時，沒有移動襟翼/前緣縫翼手柄，前緣 
縫翼自動展開。 
 
　　珍妮弗抓起電話給巴克回電話。「你願意在電視上談談這些事故嗎？」 
 
　　「我曾多次就此事在法庭上作證。」巴克說。「我很高興與你就法庭紀錄談談。事 
實是，我希望這種飛機存在的問題能夠得到解決，以免更多的人喪命。但是，誰也不願 
意動手——諾頓公司不願意，聯邦航空局也不願意。這簡直是恥辱。」 
 
　　「但你怎麼如此肯定，這次飛機事故是前緣縫翼引起的呢？」 
 
　　「我在諾頓公司裏有提供消息的人。」巴克說。「一個滿腹牢騷的僱員，他對說謊 
厭煩透了。我的消息提供人告訴我是前緣縫翼問題，而公司在竭力掩蓋。」 
 
　　珍妮弗結束了與巴克的通話，摁下內部通信按鈕。「德保拉！」她尖聲叫道。「幫 
我到旅行社去跑一趟！」 
 
　　珍妮弗關上辦公室門，靜靜地坐在那兒。她知道自己已經有了報導的題材。 
 
　　一個絕妙的題材。 
 
　　現在的問題是：從什麼角度報導？把它放在什麼樣的框架裏？ 
 
　　像《新聞熱線》這樣的節目，框架至關重要。以前的製片人喜歡談論「來龍去脈」 
。 
 
　　對他們來說，就是把報導內容放在一個更大的背景下，通過以前發生過的事情，或 
類似的事情，表明報導的主題。他們如此看重來龍去脈。似乎把它當作了一種道德或倫 
理義務。 
 
　　珍妮弗可不同意這種觀點。因為當所有貌似聖潔的廢話都被剪輯之後，來龍去脈只 
不過是一個軀殼，一種使報導空洞無物的方法。這不是一種有效的方法，因為來龍去脈 
要講的是過去的事情。 
 
　　珍妮弗對過去沒有興趣。她屬於新一代。他們知道扣人心弦的電視節目講的是現在 
，是現在發生的事件，是一連串持續不斷的現在發生的電視畫面。就其本質而言，來龍 
去脈要求的不僅僅限於現在，而她的興趣則全在現在。其他人的興趣也在現在，她想道 
。 
 
　　過去已經一去不復返。誰會在乎你昨天吃了什麼，你昨天幹了什麼？貼近生活而又 
具有吸引力的是現在。 
 
　　電視的鼎盛時期是現在。 
 
　　因此，一個好的框架與過去無關。弗雷巴克那該死的有關過去事件的清單實際上是 
個問題，因為它把觀眾的注意力吸引到漸漸消失的乏味的過去。她必須找一個辦法繞過 
去——稍稍提一下就繼續往下。 
 
　　她在尋找的是一種構思這個報導的方法。這種方法要能夠以一種觀眾能看懂的模式 
將現在一層層展開。最好的框架要將報導以善惡之間的衝突形式展現在觀眾面前，吸引 
他們。應該是一個道德故事，因為觀眾喜歡這種東西。如果你能將報導置於這種框架內 
，你就能立刻被接受。你說的是他們的語言。 
 
　　但是，由於報導還必須迅速展開，因此，這種道德故事必須繫於一系列不言自明的 
事件上，即觀眾已經知道的真實事件。他們已經知道大公司很腐敗，公司的頭兒都是些 
貪婪的色鬼。你用不著去證明，只需提一下即可。他們已經知道政府官僚機構既無能又 
懶惰。你也無需去證明這一點。他們還知道人們製造產品時根本不考慮消費者的安全。 
 
　　她必須根據這些公眾認同的因素構思她的道德故事。 
 
　　一個發生在現在的快速發展的道德故事。 
 
　　當然，這個框架還必須滿足一個要求。在行動之前，她必須首先使迪克接受這檔節 
 
　　目。她得提出一個吸引迪克，適合他的世界觀的報導角度。而這決非易事：迪克比 
觀眾老練多了。他更難取悅。 
 
　　在《新聞熱線》的各個辦公室裏，迪克以評論家著稱，因為他總是殘酷地否決他人 
提議的一些專欄節目。在辦公室裏走動察看時，迪克面帶和藹可親的神色，扮演著老前 
輩的角色。但是，當他聽取節目建議時，那一切都變了。他會變得十分危險。迪克受過 
良好的教育，人又聰明——絕頂聰明。只要他願意，他就可以變得魅力十足。但是，他 
實質是個鄙卑之人。隨著年齡的增長，他愈發鄙卑，養成了討厭的個性，能認為那是成 
功的關鍵。 
 
　　此刻，珍妮弗要去向他談自己的提議了。她知道迪克會急切需要一個報導。但是， 
他也會對阿爾帕仙奴，對李爾頓十分惱火，而他的憤怒很可能會迅速轉移到珍妮弗身上 
，轉移到她提議的節目上。 
 
　　為了避免他發火，為了使他接受這個節目，珍妮弗必須謹慎行事。她首先必須把這 
故事構思成一個足以讓迪克發洩敵意和憤怒的模樣，把他的敵意和憤怒引導到有利的方 
向。 
 
　　珍妮弗伸手拿過一本記事簿，開始列出她準備說的提綱。 
 
　　行政大樓1：04P．M． 
 
　　凱茜走進行政大樓的電梯，里奇曼緊隨〞後。「我不明白，」里奇曼說，「為什麼 
人人都對金布利感到那麼氣憤？」 
 
　　「因為他在撒謊。」凱茜說。「他知道那飛機沒有掉到離太平洋五百呎的地方。要 
是那樣的話，機上的人全都沒命了。事故發生三萬七十呎高空。飛機頂多往下掉了三、 
四千呎。那已經夠糟糕的了。」 
 
　　「那又怎麼樣？他的話引起了人們的注意。他為他的當事人提出了有利的理由。他 
知道他在幹什麼。」 
 
　　「是的，他很清楚。」 
 
　　「過去諾頓公司沒有和他私下了結過官司嗎？」 
 
　　「三次。」凱茜說。 
 
　　里奇曼聳聳肩。「如果你理由充分，送他上法庭。」 
 
　　「是的。」凱茜說。「但是，上法庭的費用很昂貴，而公開宣揚對我們沒有任何好 
處。私下了結花錢少些，只要把他綠票訛詐的成本加到我們飛機的價格上就行了。飛機 
價格是航空公司付，他們再轉嫁給顧客。因此，到最後，每位飛機乘客購機票時都以隱 
秘稅形式多付幾美元。那實際上是訴訟稅，金布利稅。實際生活中就是這樣」 
 
　　電梯門開了，他們在四樓走出電梯。凱茜步履匆匆地朝她的部門走去。 
 
　　「我們現在上哪兒丟？」里奇曼問道。 
 
　　「去拿一些我忘得精光的重要東西。」凱茜看看他。「你也把它忘了。」 
 
　　《新聞熱線》4：45P．M． 
 
　　珍妮弗朝迪克的辦公室走去。途中，她經過迪克的榮譽牆，上面掛滿了照片、獎章 
 
　　和獎品。那些照片顯示的都是迪克與富翁和名流親熱相處的時刻：與列根一道騎馬 
，與克朗凱特在遊艇上，與蒂什在南安普敦打壘球，與克林頓在一起，與布菜德利在一 
起。 
 
　　在遠端角落裏的一張照片上，蓄著披肩長髮，樣子古怪的年輕迪克扛著一台阿里弗 
斯攝影機，在橢圓形辦公室裏拍攝甘迺迪。 
 
　　迪克放六十年代開始了他的職業生涯。當時他是一名闖勁十足的紀錄片製片人。那 
時候，新聞部是電視網裏令人羨慕的虧本部門——獨立自主、資金雄厚、人員充足。那 
些日子是哥倫比亞廣播公司的《白皮書》和全國廣播公司的《報導》新聞節目的黃金時 
代。那時，迪克還是個毛頭小伙子，整天扛著一台阿里弗斯攝影機四處奔跑，拍到了許 
多真正有價值的新聞。隨著年齡的增長和功成名就，他的視野愈來愈窄。現在，他的世 
界僅局限於他周末在康涅狄格州的別墅和周日在紐約的高級住宅。他要是上別處丟，必 
定是乘坐高級房車。但是，儘管他受的是特權階層的教養，讀的是耶魯大學，有幾位漂 
亮的前妻，日子過得很舒心，物質生活也很豐富，但是，迪克在六十歲這年紀上仍對生 
活不滿足。坐在豪華房車裏，他有一種不為人所賞識的感覺：沒有足夠的承認，沒有對 
他成就的足夠的尊敬。早年那個肩扛攝影機四處搜尋新聞的年輕人已變成了一個吹毛求 
疵，今人討厭的老頭子。由於自覺沒有得到尊重，反過來他也不尊重別人，對周圍的一 
切採取一種憤世嫉俗的態度。珍妮弗認為，這就是為什麼迪克可能會接受她關於諾頓公 
司事件報導的原因。 
 
　　珍妮弗走進外間辦公室，在曼麗安的辦公桌前停住腳步。「要見迪克？」瑪麗安問 
。 
 
　　「他在嗎？」 
 
　　曼麗安點點頭。「我要陪你進去嗎？」 
 
　　「需要嗎？」珍妮弗說道，眉毛一揚。 
 
　　「嗯，」曼麗安說。「他一直在喝酒。」 
 
　　「沒有關係，」珍妮弗說。「我能對付的了。」 
 
　　迪克雙目緊閉，聽珍妮弗說著，兩手指頭並在一起，作成錐形狀。他不時地邊聽邊 
微微頷首。 
 
　　，，珍妮弗把提議的節目內容一一道來：邁阿密機場事故：聯合航空當局頒發證書 
一事：跨太平洋航空公司飛機事故：處境不妙的向中國出售飛機之事；一名前聯邦航空 
局專家說那飛機造就存在那未解決的設計問題；那名專門報導航空界新聞的記者說諾頓 
公司管理不善，工廠裏有人吸毒，還有幫派活動；一位有爭議的新總裁在竭力推動不景 
氣的銷售。一幅一個曾幾何時無比自豪的公司陷入困境的圖畫。 
 
　　珍妮弗說，這個報導的框架可以採取釜底抽薪的方法。 
 
　　她的設計是：管理混亂的公司多年來生產劣質產品；知情者抱怨，但公司從來不作 
反應；聯邦航空局與該公司有私情，不願強迫其解決問題；現在，真相終於暴露出來了 
：歐洲人拒絕頒發證書：中國人對該機失去信心：如批評家所說，該飛機仍在葬送乘客 
生命；有乘客經受痛苦的精彩錄影帶，其中幾人死亡。報導結束時，大家都清楚地知道 
：N-22噴射機是一個死亡陷阱。 
 
　　珍妮弗講完後是一段長時間的沉寂。最後，迪克睜開了眼睛。 
 
　　「不錯。」他說。 
 
　　珍妮弗露出了微笑。 
 
　　「該公司作出了什麼反應？」迪克懶洋洋地問道。 
 
　　「設置障礙。他們說飛機是安全的，批評者在撒謊。」 
 
　　「完全在預料之中。」迪克說，搖搖頭。「美國人的東西都那麼差勁。」迪克駕駛 
的汽車是寶馬牌。他戴的是瑞士表，喝的是法國葡萄酒，穿的是英國鞋。「這個國家造 
的東西都是蹩腳貨。」他說。他重重地向後靠在椅子上，彷彿是這想法弄得他精疲力盡 
。 
 
　　然後，他又懶洋洋地若有所思地說：「但是，他們能提供什麼證據呢？」 
 
　　「不大多。」珍妮弗說。「邁阿密機場事故和跨太平洋航空公司班機事故仍在調查 
之中。」 
 
　　「調查報告什麼時候能出來？」 
 
　　「要幾個星期。」 
 
　　「啊！」他慢慢地點點頭。「我喜歡這個報導，非常喜歡。這是一個有吸引力的新 
聞報導——可以勝過《六十分鐘時事雜誌》。上個月他們報導了不安全的飛機部件。但 
我們報導的是整架不安全的飛機！一個死亡陷阱。太棒了！嚇得人屁滾尿流。」 
 
　　「我也這麼認為。」珍妮弗說。她開心地大笑起來。迪克同意了！ 
 
　　「我要把這作為對休伊特的報復。」迪克說。休伊特——《六十分鐘時事雜誌》節 
目傳奇式的製片人——是迪克的勁敵。休伊特在新聞報導上始終勝迪克一籌，這使迪克 
痛苦不堪。「那些大傻瓜。」迪克說。「還記得他們那檔效果頗佳的淡季職業哥爾夫球 
賽節目嗎？」 
 
　　珍妮弗搖搖頭。「說實話，不……」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迪克說。他一時變得有些糊塗，茫然地凝視著空中。珍 
妮弗知道他午餐時喝多了。「沒關係。好，我們說到哪裏了？你有聯邦航空局那個傢伙 
說的情況，還有那個記者，還有邁阿密機場事故的錄影帶。關鍵是在那盒家庭錄影帶。 
我們以那為主線。」 
 
　　「對。」珍妮弗說著點點頭。 
 
　　「但是，有線新聞電視網日夜在播。」迪克說。「到下星期，那就成了歷史了。我 
們必須在本周六播出。」 
 
　　「對。」珍妮弗說。 
 
　　「你可以做十二分鐘的節目。」迪克說。他在椅子裏轉了個身，看看牆上五顏六色 
的紙條。那些紙條代表正在製作中的節目，以及電視明星的下一個拍攝點。「嗯，把李 
爾頓給你。他星期四在西雅圖做比爾蓋茨那個節目。我們星期五把他送到洛杉磯去。他 
可以和你在一起六、七個小時。」 
 
　　「好的。」 
 
　　迪克又轉回身來。「去幹吧。」 
 
　　「是。」珍妮弗說。「謝謝，迪克。」 
 
　　「妳肯定能按時完成？」 
 
　　珍妮弗開始收拾她的筆記。「請相信我。」 
 
　　珍妮弗穿過曼麗安的辦公室時，聽見迪克在大聲叫道：「要記住，珍妮弗，不要拍 
成個飛機部件報導回來！我不需要他媽的飛機部件報導！」 
 
　　（未完．待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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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跨太平洋航空公司545班機發生意外．造成三死五十六傷。諾頓飛機製造公司質量
保障部副部長辛凱茜奉命於一周內查清意外的真相。 
 
　　可是出事班機的飛行數據記錄儀數據不全．未能提供絲毫線索。而氣象數據顯示出 
事當日天氣晴朗，飛機經初步檢查亦發現機件狀態優良，令凱茜的調查陷入迷陣。 
 
　　另一方面，《新聞熱線》製片人珍妮弗對凱茜窮追猛打，揚言要揭穿諾頓公司所製 
的空中陷阱．使凱茜腹背受敵……Wednesday星期三（續） 
 
　　諾頓公司質量保障部2：21p．M． 
 
　　凱茜和里奇曼一道走進質量保障部辦公室。諾爾瑪已用過午餐回來，又貼上了一支 
香煙。 
 
　　「諾爾瑪。」凱茜說：「你看沒看見這兒的一盒錄影帶？就是能種八毫米的小錄影 
帶？」 
 
　　「看見了，」諾爾瑪說：「那天晚上你把它忘在妳的辦公桌上了。我把它收起來了 
。」 
 
　　她在抽屜裏摸了一陣，拿了出來。她轉向里奇曼。「馬德打了兩次電話找你。他要 
你立刻打電話給他。」 
 
　　「好。」里奇曼說。他走下通道，回到他自己的辦公室去了。他走後，諾爾瑪說： 
「你知道，他常和馬德談話。我聽伊麗恩說的。」 
 
　　「馬德在和諾頓家族的親戚拉關係？」 
 
　　諾爾瑪搖搖頭。「他已經和諾頓查理的獨生女結婚了，天哪！」 
 
　　「你說什麼？」凱茜說。「里奇曼在向馬德匯報？」 
 
　　「大約一天三次。」 
 
　　凱茜皺起眉頭。「為什麼？」 
 
　　「問得好，親愛的。我認為妳正在遭人誣陷。」 
 
　　「為了什麼？」 
 
　　「我不知道。」諾爾瑪說。 
 
　　「關於向中國出售飛機之事？」 
 
　　諾爾瑪聳聳肩。「不知道。但是，馬德是諾頓公司歷史上最優秀的勾心鬥角好手。 
 
　　而且他非常善於掩飾自己的行動。在這年輕人面前我會格外小心。」說著，她從辦 
公桌上俯過身子，壓低了嗓門。「我吃過午飯回來，」她說：「這兒一個人也沒有。里 
奇曼的公事包就放在他的辦公室裏，我偷看了一下。」 
 
　　「發現了什麼？」 
 
　　「他把看到的一切都抄了下來。你桌上的備忘錄他都有一份副本。他還複印了妳的 
電話號碼簿。」 
 
　　「我的電話號碼簿？要那個幹什麼？」 
 
　　「我還想不出。」諾爾瑪說。「還有呢。我還發現了他的護照。在過去兩個月裏， 
他去過韓國五次。」 
 
　　「韓國？」凱茜說。 
 
　　「是的，親愛的。漢城。幾乎每星期去一次。短期旅行。只有一、兩天。從來不超 
過。」 
 
　　「但是——」 
 
　　「還有。」諾爾瑪說。「朝鮮人用航班號碼簽入境簽證。但是，里奇曼護照上的號 
碼不是商業航班號碼，是機尾號碼。」 
 
　　「他乘私人噴射機去的？」 
 
　　「看上去像是這樣。」 
 
　　「諾頓公司的噴射機？」 
 
　　諾爾瑪搖搖頭。「不。我和飛行計畫部的艾諾絲談過。去年公司的噴射機沒有去過 
韓國。它們在美國和北京之間來回飛了好幾個月。但一架也沒去過韓國。」 
 
　　凱茜雙眉緊瘦。 
 
　　「還有。」諾爾瑪說。「我和駐漢城的航空公司代表談過。他是我的一個老朋友。 
還記得上個月馬德患急性牙痛，休息了三天嗎？」 
 
　　「是的……」 
 
　　「他和里奇曼一道在漢城。我那朋友是在他們走後才知道的，並且對被排斥在外十 
分惱火。他沒被邀請參加他們出席的任何會議。他認為這是對他的侮辱。」 
 
　　「什麼會議？」凱茜說。 
 
　　「鬼知道。」諾爾瑪看看凱茜。「不過，在那小子面前當點心。」 
 
　　凱茜正在辦公室裏翻閱最新的一疊傳真稿。里奇曼從門口探進頭來。「下一步幹什 
麼？」他興高采烈地說道。 
 
　　「有事了。」凱茜說。「妳到飛行標準地區辦事處去一趟。去找格林，要一份飛行 
計畫和跨太平洋航空公司545航班的機組人員名單。」 
 
　　「我們不是已經有了嗎？」 
 
　　「不，我們只有初步計畫和名單。現在，格林應該有最終計畫和名單了。我需要為 
了明天的會議及時得到那些材料。辦事處在埃爾塞岡多。」 
 
　　「埃爾塞岡多？那要花去今天剩下的全部時間。」 
 
　　「我知道，但這很重要。」 
 
　　里奇曼猶豫了一下。「我想我呆在這兒會對你更有幫助——」 
 
　　「快去吧。」凱茜說。「拿到後給我打個電話。」 
 
　　視頻顯示系統4"30P．M． 
 
　　格倫道爾的視頻顯示系統的後房裏擺滿了一排排嗡嗡作響的電腦。斯考特——他的 
一條腿上了石膏——一瘸一拐地跨過彎彎曲曲鋪滿一地的電線。 
 
　　「好，」他說：「應該馬上就會出來了。」 
 
　　他領著凱茜走進一間編輯室。房間面積中等，沿後牆放著一張舒適的長沙發，沙發 
上方是幾張電影海報。其餘三面牆邊放著編輯台，有三個監測器、兩個示波器和幾個鍵 
盤。斯考特敲了幾下鍵。他揮手讓凱茜坐在他旁邊的一個位子上。 
 
　　「是什麼材料？」他問道。 
 
　　「家庭影帶。」 
 
　　，「普通的高八？」他邊說邊看著一台示波器。「看上去好像是的。有杜比編碼。 
標準錄影帶。」 
 
　　「我想是的……」 
 
　　「好。從這上面看，這盒六十分鐘錄影帶上有九分四十秒內容。」 
 
　　熒幕亮了。凱茜看見畫面上出現的是籠罩在霧中的山峰。鏡頭搖到了一個卅出頭的 
年輕美國男子身上。他正走在路上，肩上坐著一個嬰兒。背景是一座村莊。淡棕色的屋 
頂。路兩旁都是竹子。 
 
　　「這是什麼地方？」斯考特問。 
 
　　凱茜聳聳肩。「好像是中國。可以快速搜畫嗎？」 
 
　　「當然可以。」 
 
　　畫面飛快地閃過，靜電干擾產生一道道白光。凱茜看見晝面上是一幢小屋，前門開 
著；廚房，黑黑的鍋碗飄盆；一個敞開的箱子放在床上：火車站，一個女人正在上火車 
：擁擠的交通，好像是在香港；夜晚的機場候機處，那男子抱著坐在他膝蓋上的嬰兒， 
那嬰兒在哭喊扭動。然後是一扇門，空中服務員正在檢票。 
 
　　「停。」凱茜說。 
 
　　斯考特按下按鈕，以正常速度放映。「這就是你要看的？」 
 
　　「是的。」 
 
　　凱茜看見那女人抱著嬰兒走下通往飛機的舷梯。然後中間有一段切換，畫面是嬰兒 
坐在那女人的大腿上。鏡頭往上搖，對準了那女人，她張大嘴打了個哈欠。他們在飛機 
上，飛機在飛行；機艙裏被夜燈照亮；背景裏的窗戶是黑的。傳出噴射機引擎持續的嗡 
嗡聲。 
 
　　「不錯。」凱茜說。她認出了她在醫院裏談過話的那個女人。她叫什麼名字？她的 
記事簿裏有她的名字。 
 
　　坐在凱茜旁邊操縱台前的斯考特挪動了一下腿，嘟噥了一聲。「我應該接受教訓？ 
」 
 
　　凱茜點點頭，依然目不轉睛地看著監測器。攝錄機鏡頭又搖回到熟睡的嬰兒身上， 
然後是一片模糊，接著又轉回來。斯考特說：「那傢伙不會關攝錄機。」 
 
　　下一個畫面上是耀眼的日光。嬰兒坐在那兒笑。一隻手伸進鏡頭，揮動著吸引嬰兒 
的注意力。那男子的聲音說道。「莎拉……莎拉……朝爸爸笑笑。笑一笑……」 
 
　　那嬰兒咯咯地笑出聲來。 
 
　　「可愛的孩子。」斯考特說。 
 
　　監測器上，那男子說道：「回美國的感覺怎麼樣，莎拉？想看看你爸爸媽媽出生的 
地方嗎？」 
 
　　那嬰兒咯咯地笑起來，兩隻小手在空中揮來揮丟，想去抓攝錄機。 
 
　　那女人說了些人人長得都很怪的話，然後鏡頭又向上搖到了她身上。那男子說：感 
覺怎麼樣，孩子的媽？回家來你高興嗎？」 
 
　　「噢，詹森。」那女人說，轉過臉去。「請不要拍我。」 
 
　　「沒關係，埃米莉。你在想什麼？」 
 
　　那女人說：「嗯，我最需要的，我幾個月來做夢都在想的是芝士漢堡包。」 
 
　　「夾上寂香辣豆醬？」 
 
　　「噢，不。芝士漢堡包夾上洋蔥、番茄、生菜、泡菜和蛋黃醬。」那女人說。 
 
　　攝錄機鏡頭又向下搖到嬰兒身上。她正在拽著小腳伸進嘴裏，口水淌在大腳趾上。 
 
　　「味道不錯吧？」那男子說著大笑起來。「這就是你的早餐？莎拉？不等機艙服務 
員送飯來了？」 
 
　　突然，妻子扭過頭去，目光越過攝錄機看去。「什麼聲音？」她緊張地說道。 
 
　　「別緊張，埃米莉。」那男子說道，仍笑個不停。 
 
　　凱茜說：「停。」 
 
　　斯考特按下一個鍵。畫面定格在妻子焦慮的神情上。 
 
　　「往後倒五秒鐘。」凱茜說。 
 
　　熒幕底部出現了白色的晝格記數器。錄影帶往回倒，又劃出一道道白光。 
 
　　「好。」凱茜說。「把聲音放大點。」 
 
　　那嬰兒在吮腳趾，口水聲音大得就像是瀑布在飛瀉。機艙裏的嗡嗡聲變成了持續的 
轟鳴聲。「味道不錯吧？」那男子說，笑聲很響，聲音都扭曲了。「這就是你的早餐， 
莎拉？不等機艙服務員送來了？」 
 
　　凱茜想竭力聽清夾雜在那男子說話聲裏的聲音。聽清機艙裏的聲音，其他人輕輕的 
話語聲，衣物的摩擦聲，前艙廚房傳出的持續不斷的刀叉碰撞聲……又有什麼情況。 
 
　　另一種聲音？ 
 
　　那妻子猛一扭頭。「什麼聲音？」 
 
　　「該死。」凱茜說。 
 
　　她無法肯定。一切都淹沒在機艙的嘈雜聲中。她向前傾過身子，豎起耳朵仔細聽著 
。 
 
　　那男子的聲音插了進來，他的笑聲嗡嗡作響。「別緊張，埃米莉。」 
 
　　嬰兒又咯咯她笑起來，尖厲的刺耳聲。 
 
　　凱茜沮喪地搖搖頭。有低沉的隆隆聲嗎？也許他們應該倒回去再聽一遍。凱茜說： 
「這能在聲濾波器上放嗎？」 
 
　　丈夫說：「馬上就要到家了，親愛的。」 
 
　　「噢，天哪！」斯考特叫起來，兩眼盯著焚幕上的畫面。 
 
　　監察器屏幕上所有物體的角度似乎部亂了套。那嬰兒從她母親的大腿上往前滑，母 
親急忙抓住孩子緊緊抱在懷裏。攝錄機在搖晃扭動。飛機陡直下降時，背景裏的乘客都 
在大聲喊叫，緊緊抓住座位扶手。 
 
　　攝錄機又晃了一下，人人似乎又都落進座椅裏。母親在引力下重重地坐下來，兩頰 
往下墜，雙肩向下塌，孩子在哭叫。隨後，那男子大叫道：「怎麼啦？」他妻子往上騰 
去，只不過被安全帶制止住了。 
 
　　然後，攝錄機飛了出去，發出一聲短促的嘎吱聲，隨後，畫面開始飛速旋轉。畫面 
再次穩定後，出現了帶線條的白色物體。還沒等凱茜看清是什麼東西，攝錄機又開始移 
動。她從下方看見一張座椅扶手，手指緊緊抓住座墊。攝錄機掉了在通道上，在從下往 
上拍攝。人們的尖叫聲在持續。 
 
　　「我的天哪！」斯考特叉叫道。 
 
　　畫面開始滑動。愈來愈快，滑過一張又一張座椅。但是，畫面又在往後倒了。凱茜 
意識到，飛機一定又是在爬升了。還未等她弄清方向，攝錄機又拋入空中。 
 
　　失重。凱茜想道。飛機一定是爬升結束，現在又在翻滾了，一時失重，然後——畫 
面亂了，在快速搖晃翻滾。另聽「噹」的一聲，凱茜看見一個模模糊糊的張開的嘴和牙 
齒。然後，又開始移動了，顯然是落了在一張座椅上。一隻大鞋晃到鏡頭前，踢了一腳 
。 
 
　　畫面飛快地旋轉，隨後又穩定下來。攝錄機又落到了通道上，對著飛機的後部。那 
短暫的穩定圖象十分可怕：一雙雙胳膊和腿從一排排座椅上伸向通道。人們在大喊大叫 
，抓往任何能抓到的物體。攝錄機又立刻向前滑去。 
 
　　飛機在倒栽下去。 
 
　　攝錄機愈滑愈快，撞在機艙中部的隔板上，旋轉了幾圈，現在又對著機艙前部。隨 
後朝躺在通道上的一個人身上滑去。一個老年中國婦女正好抬起頭來，被攝錄機擊中前 
額。接著，攝錄機彈入空中，翻了幾個跟斗又落了下來。 
 
　　晝面上出現了一個閃閃發亮的東西的近鏡頭，好像是一個皮帶扣。隨後，又向前滑 
進了前艙，在通道上撞在一個婦女的鞋子上，旋轉著繼續向前滑去。 
 
　　攝錄機滑進了前艙廚房，在那兒停留了片刻。一個酒瓶在地板上滾動，撞在攝錄機 
上，攝錄機轉了幾圈，開始翻跟斗，一直滾過前艙廚房，朝駕駛艙滑去。 
 
　　駕駛艙門開著。凱茜瞥見了從駕駛艙窗戶透過來的天空，藍色飛行服肩膀和飛行帽 
。然後，「碎」的一聲，攝錄機停住了，晝面上出現了一片灰色。過了一會兒，凱茜意 
識到，這時攝錄機卡在了駕駛艙門底下，就是她發現攝錄機的那個地方鏡頭裏拍的是地 
毯。其他什麼也看不見了，只有模糊的灰色地毯，但是，她可以聽見，駛艙裏的電子警 
報器和音頻提示器一個接一個的聲音：「空速……空速」，「失速……失速」。接著是 
更多的電子警報聲和緊張的漢語喊叫聲。 
 
　　「停。」凱茜說。 
 
　　期考特停下錄影帶「天哪！」斯考特說。 
 
　　凱茜把錄影又放了一遍，然後再用慢速放了一遍。但是，她意識到，即使用慢速放 
，大多數動作還是一片模糊不清。她一邊看一邊不住嘴地說：「看不清，看不清發生的 
事情。」 
 
　　到這時，斯考特已經習慣了那一套程序。他說：「我可以為妳做放大晝格分析。」 
 
　　「什麼意思？」 
 
　　「我可以讓電腦介入，改變動作太快的那些畫格。」 
 
　　「改變？」 
 
　　「電腦看了第一個晝格和隨後那個畫格，可以在兩者之間生成一個中間晝格。那基 
本上是一種點映象判定。但是。那會放慢——」 
 
　　「不。」凱茜說。「我不需要電腦加進任何東西。你還有其他什麼辦法？」 
 
　　「我可以使晝格增加兩倍或三倍。遇到快速片斷時，會有點兒抖動，但至少你可以 
看得清。就是這樣，你看。」他放出一個片斷，是攝錄機在空中翻滾，然後慢了下來。 
「你看這個，所有的畫面都是一片模糊。這是攝錄機在動，不是被攝體在動。但這個， 
看見這個畫面了嗎？這個畫面可以看得清。」 
 
　　那是一個對準飛機後部的畫面。乘客們從座位上倒下去，手和腿因快速運動而揮來 
揮去。 
 
　　「因此這是一個可用的畫面。」斯考特說。凱茜明白了他的意思。即使是拍攝快速 
運動鏡頭，攝錄機也能夠在每十幾個畫面中拍出一個有用的畫面。 
 
　　「好的，」凱茜說。「就這樣做。」 
 
　　「我們可以做得更好。」斯考特說。「我們可以把錄影帶送出去——」 
 
　　凱茜搖搖頭。「這盒錄影帶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許離開這幢大樓。」她說。 
 
　　「好吧。」 
 
　　「你給我把這盒錄盒帶錄兩個拷貝。」凱茜說。「一定要從頭錄到尾。」 
 
　　艙內物品分析/四號機庫5：25P．M． 
 
　　救援維修小組成員仍在五號機庫裏，圍在跨太平洋航空公司的那架飛機四周。凱茜 
從門前經過，走進了隔壁的機庫。林美萊率領的小組正在那碩大的機庫裏，靜靜地進行 
艙內物品分析。 
 
　　混凝土地面上，將近二百呎長的橙黃色帶子表示跨太平洋航空公司的N-22客機的內 
壁；交叉的帶子表示主要隔板；平行的帶子表示一排排座位。四處還有一些插在木塊上 
的白旗，表示各個關鍵部位。 
 
　　頭頂上方六呎處，還有一些拉緊的帶子，將艙頂和頭頂行李艙分開。總的效果是一 
個橙黃色的客艙輪廓。 
 
　　五個女人——都是心理學家和工程師——在這個輪廓裏小心翼翼，靜悄悄地走動著 
。 
 
　　她們把衣服、隨身行李、相機、兒童玩具和其他個人物品放到地上。在某些地方， 
藍色帶子從一個物體處拉到另一個位置，表明事故發生時那物體移動了。 
 
　　在她們四周的機庫牆上掛著星期一拍的大幅放大照片。艙內物品分析小組幾乎是在 
悄無聲息地認真工作，不時地對照一下照片和筆記。 
 
　　通常很少做艙內物品分析。這是一種絕望的努力，絕少獲得有用的信息。在調查跨 
太平洋航空公司545航班事故過程中，從一開始就請來了艙內物品分析小組，因為大多 
數受傷者都威脅要提出控訴。實際上，乘客不可能知道是怎麼回事，他們的斷言往往無 
邊無際。艙內物品分析小組試圖推理出艙內人員和物體的活動。但這是一項緩慢而困難 
的工作。 
 
　　凱茜看見林美萊站在靠近飛機後部的地方。美萊五十歲，身材粗壯，頭發花自。「 
美萊，」凱茜說：「找到了多少相機和攝錄機？」 
 
　　「我猜到你想知道這事。」美萊看了看筆記。「我們找到了十九部。十三部相機， 
六部攝錄機。十三部相機中有五部壞了，菲林曝光了。還有兩部裏面沒有菲林。其餘的 
六卷菲林沖出來了，三卷有照片，都是事故發生前拍的。但我們在用這些照片排出乘客 
的座位，因為跨太平洋航空公司到現在還沒有提供座位圖。」 
 
　　「攝錄機呢？」 
 
　　「嗯，讓我看看……」她看了看筆記，又嘆了口氣。「六部攝錄機，兩部拍攝了機 
上的鏡頭，但都沒有事故發生時的鏡頭。我聽說了電視上放的影帶。不知道那是從哪兒 
來的。一定是乘客在洛杉磯機場帶下飛機的。」 
 
　　「很可能。」 
 
　　「飛行數據記錄儀的情況怎麼樣了？我們非常需要它來——」 
 
　　「你和所有人都需要。」凱茜說。「我正在努力。」她看了看用帶子擺出的後艙。 
她看見在角落的地上放著駕駛員的飛行帽。「帽子上沒有名字嗎？」 
 
　　「有的，在裏面。」美來說。「叫鄭清什麼的。我們把名字翻譯出來了。」 
 
　　「誰翻譯的？」 
 
　　「馬德辦公室的伊麗恩。她懂漢語，能讀會寫。幫了我們的忙。怎麼啦？」 
 
　　「我想到了一個問題。不重要。」凱茜朝門口走去。 
 
　　「凱茜，」美萊說。「我們需要那個飛行數據記錄儀。」 
 
　　「我知道。」凱茜說。「我知道。」 
 
　　凱茜給諾爾瑪打了個電話。「誰能幫我翻譯漢語？」 
 
　　「妳是說除了伊麗恩以外？」 
 
　　是的，除了她之外。凱茜覺得她不應該讓馬德辦公室的人插手此事。 
 
　　「我想想看。」諾爾瑪說。「財務部的馮艾倫怎麼樣？她曾在聯邦航空局當過翻譯 
。」 
 
　　「她丈夫是不是在結構部，和道格在一道工作？」 
 
　　「是的，但是艾倫言行謹慎。」 
 
　　「你敢肯定？」 
 
　　「我敢。」諾爾瑪語氣肯定地說道。 
 
　　一○二號大樓/財務部5"50P．M． 
 
　　凱茜在快到六點的時候來到了位於一○二號大樓地下室的財務部。她看見艾倫正準 
備回家。 
 
　　「艾倫，」凱茜說。「我需要你幫個忙。」 
 
　　「沒問題。」艾倫四十歲，三個孩子的母親。她始終樂呵呵的。 
 
　　「你過去曾在聯邦航空局當過翻譯，是嗎？」 
 
　　「很久以前的事了。」艾偷稅。 
 
　　「我有些東西需要翻譯。」 
 
　　「凱茜，你可以找一個更好的翻譯——」 
 
　　「我希望你來做。」凱茜說。「這是機密。」 
 
　　凱茜把錄影帶交給艾倫。「我需要錄影帶上最後九分鐘裏的話。」 
 
　　「好的……」 
 
　　「我希望你最好不要對任何人講這事。」 
 
　　「包括比爾？」比爾是她丈夫。 
 
　　凱茜點點頭。「有問題嗎？」 
 
　　「絕對沒問題。」她看了看手中的錄影帶。「什麼時候要？」 
 
　　「明天怎麼樣？最遲星期五。」 
 
　　「行。」艾偷稅。 
 
　　諾頓公司聲頻譯釋寅驗室5"55P．M． 
 
　　凱茜拿著第三盒錄影帶拷貝來到位於廿四號大樓後部的諾頓公司聲頻譯釋實驗室。 
 
　　該實驗室由一名來自奧馬哈的前中央情報局特務負責。他名叫齊勒，是一個多疑的 
電子天才。他自己動手製作了聲頻濾板和讀出設備，因為他說他不放心別人替他做。 
 
　　諾頓公司建立聲頻譯釋實驗室，幫助政府機構譯釋駕駛艙內錄音機磁帶。發生飛機 
事故後，政府機構把駕駛艙內錄音機磁帶拿到華盛頓去進行分析。這是為了防止事故調 
查結束之前，磁帶內容洩露到新聞界。但是，雖然這些機構擁有經驗豐富的人員，能夠 
譯出磁帶的內容，但是，他們在譯釋駕駛艙內的聲音——常常響起的警報聲和音頻提示 
器（（方面還不夠熟悉。這些聲音代表了諾頓公司各系統的專利，因此，諾頓公司建立 
了一個機構分析這些聲音。 
 
　　如往常一樣，厚重的隔音門鎖著。凱茜用勁敲門，過了一會兒，揚聲器裏傳出一把 
聲音：「密碼。」 
 
　　「我是幸凱茜，齊勒。」 
 
　　「密碼。」 
 
　　「齊勒，我的天哪。快開門。」 
 
　　「卡撻」一聲，一切恢復了平靜。凱茜等待著。厚重的門推開了一條縫。她看見長 
髮披肩的齊勒戴著一副墨鏡。齊勒說：「噢，你啊。進來，辛凱茜。你可以進本實驗室 
。」 
 
　　他把門稍稍開大了一點兒，凱茜擠進來，經他面前走進一個黑黑的房間。齊勒連忙 
關上門，連續插上三道門閂。 
 
　　「你最好先來個電話，辛小姐。我們有一條保密線路。四級加密編碼。」 
 
　　「對不超，齊勒，但是，出了點事。」 
 
　　「保密人人都有責任。」 
 
　　凱茜把那盒錄影帶遞給齊勒。他看了一眼。「這是一吋錄影帶，辛小姐。我們這兒 
不常見這種錄影帶。」 
 
　　「能讀出來嗎？」 
 
　　齊勒點點頭。「我們什麼都能讚出來，辛小姐。隨便你拿什麼來。」他把錄影帶放 
在一個臥式磁鼓上裝好。然後，他扭頭問道：「上面的內容你能聽嗎？」 
 
　　「是我的錄影帶，齊勒。」 
 
　　「我只是問一聲。」 
 
　　凱茜說：「我應該告訴你，這錄影帶是——」 
 
　　「什麼也別說，辛小姐。最好別說。」 
 
　　錄影帶轉動時，凱茜看見房間裏所有的監測器上都出現了示波器的波形曲線，綠色 
的曲線在黑底上跳動。「啊……知道了。」齊勒說。「這是高八聲頻軌道，杜比D編碼 
，一定是家庭攝錄機……」凱茜聽見揚聲器裏傳出有節奏的嘎撻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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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齊勒注視著監測器。有些監測器開始出現古怪的數據，形成三維聲音模式，看上去 
像一串閃亮的彩珠。程序還在不同赫茲上產生一些削波。 
 
　　「腳步聲。」齊勒說。「橡膠底鞋子踩在草地或泥地上。農村，沒有城市特徵。可 
能是男子的腳步。啊，有點兒節律障礙，他也許背著什麼東西。不太重。但不斷地失去 
平衡。」 
 
　　凱茜想起了錄影帶上的第一個畫面：一個男子走在一條小路上，離開一個中國村莊 
，肩上坐看一個孩子。 
 
　　「你說得對。」凱茜說，十分信服。 
 
　　一聲啁啾——某種鳥叫聲。「等等，慢著。」齊勒撳下按鍵。啁啾聲重放了好幾遍 
，線上的珠子在跳動。「啊，」齊勒最後說道：「數據庫裏沒有。是在國外？」 
 
　　「中國。」 
 
　　「噢，我並不是無所不能的。」，腳步聲在繼續。有刮風的聲音。錄影帶上，一個 
男子的聲音說道：「她睡著了……齊勒說：「美國人，身高五呎九到六呎二，卅五歲左 
右。」 
 
　　凱茜點點頭，再次表示佩服。 
 
　　齊勒摁下一個鍵，一台監測器上出現了圖象，是那個男子走在小路上。畫面定格了 
。 
 
　　「好了，」齊勒說。「要我幹什麼？」 
 
　　凱茜說：「錄影帶的最後九分鐘是在跨太平洋航空公司的545班機上拍攝的，拍下 
了整個事故。」 
 
　　「真的？」齊勒說著搓了搓雙手。「那一定很有趣。」 
 
　　「我希望你能告訴我事故發生前片刻那不尋常的聲音是什麼。我有個疑問，是關於 
——」 
 
　　「別告訴我。」齊勒抬起手說道。「我不想知道。我想親眼看看。」 
 
　　「你什麼時候能有結果？」 
 
　　「廿小時後。」齊勒看了看手表。「明天下午。」 
 
　　「好。齊勒，如果你能不讓別人看這錄影帶，我將不勝感激。」 
 
　　齊勒茫然地看看凱茜，說：「什麼錄影帶？」 
 
　　質旦保障部6：10P．M． 
 
　　六點剛過，凱茜又回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桌上又有一些傳真稿在等著她。 
 
　　發報者：尼埃托，駐溫哥華航空公司代表收報者：辛凱苗，質量保碌部/事故客查 
小姐副駕駛員劉占平因手術併發症留在溫哥華總醫院，據說失去知覺，但病情穩定。航 
空公司代表李邁克今天去過醫院。明天我將去探望副駕駛員，證實一下他的狀況，如果 
可能的話，與他面談。 
 
　　「諾爾瑪，」凱茜叫道。「明天上午請提醒我給溫哥華打電話。」 
 
　　「我記下來。」諾爾瑪說。「哦，對了，這是你的。」她遞給凱茜一份傳真稿。 
 
　　那一張紙是一份航空雜誌上的一頁。標題是《本月最佳僱員》，下面是一幅黑呼呼 
看不清的照片。 
 
　　照片下面的說明文字是：跨太平洋航空公司高級駕駛員張約翰機長是我們本月的最 
佳僱員。張機長的父親是一名駕駛員，他本人已飛行廿年，其中七年是在跨太平洋航空 
公司服務。沒有飛行任務時，張機長喜歡騎腳踏車和打哥爾夫球。照片上他正和妻子以 
及孩子雅卡和湯姆在海灘上悠閒玩耍。」 
 
　　凱茜皺起眉頭。「這是什麼？」 
 
　　「不知道。」諾爾瑪說。「從哪兒來的？」上端有一個電話號碼，但沒名字。 
 
　　「是拉蒂傑拉衝上的一家影印商店。」 
 
　　「機場附近？」凱茜說。 
 
　　「是的。那商店很繁忙，他們不知道誰送來的。」 
 
　　凱茜仔細看看照片。「一家航空雜誌上的？」 
 
　　「跨太平洋航空公司的雜誌。但不是這個月的。他們把座椅袋裏的東西——你知道 
，就是乘客須知、安全卡、嘔吐袋、月刊等——拿來寄出去。但是，雜誌裏沒有那一頁 
。」 
 
　　「我們能弄到過期雜誌嗎？」 
 
　　「我正在想辦法。」諾爾瑪說。 
 
　　「我想更清楚地看看這張照片。」凱茜說。 
 
　　「我猜到了。」諾爾瑪說。 
 
　　凱茜接著看放在桌上的其他材料。 
 
　　報者：湯科曼，產品保障部報者：辛凱茜，質量保障部/事故審查小組我們已確定 
了供國內外各維修站地勤人員使用的N-22有效平視顯示器的設計參數。 
 
　　光盤插座扣在皮帶上，讓目鏡重量減輕了。有效平視顯示器可以使維修人員翻閱維 
修保養手冊I2A/102-12A/406，包括圖表和部件剖視圖。初步條款將於明天發出徵求意 
見。生產將於五月一日開始。 
 
　　有效平視顯示器是目前諾頓公司正在進行的努力的一部分，目的是幫助客戶改進維 
修保養。機體生產廠家早就意識到，大部分飛行問題都是由低質素的維修保養引起的。 
 
　　一般情況下，維修保養良好的商用飛機能夠飛行幾十年。諾頓公司的一些老式 
N-5飛機已有六十年的歷史，並且仍在飛行。另一方面，維修保養不良的飛機幾分鐘之 
內就可能出問題，甚至墜毀。 
 
　　由於撤銷管制規定後產生的財政壓力，各航空公司大量裁減人員，包括維修保養人 
員。他們縮短了飛行周期之間的回程飛行準備時間。有些飛機在地面的停留時間從兩小 
時縮短至不足廿分鐘。這一行為給維修保養人員增加了巨大的壓力。和波音公司、道格 
拉斯公司一樣，諾頓公司認為，幫助維修保養人員更有效地工作是符合公司利益的。這 
就是有效平視顯示器的重要性，它可以把維修手冊內容顯示在護目鏡的內側，供維修人 
員參考。 
 
　　凱茜繼續讀材料。 
 
　　接著，她讀到了每周部件失靈綜述。編輯該報告是為了使聯邦航空局能更仔細地追 
查部件問題。上周的部件失靈都沒造成嚴重後果。一個引擎壓縮機失速；一個引擎排氣 
溫度指示器失靈；一盞燃油過濾堵塞指示燈顯示錯誤；一個燃料加熱器指示器出了故障 
。 
 
　　還有事故審查小組關於過去事故的後續報告。凡是發生過事故的飛機，產品保障部 
都要在隨後的六個月裏，每隔兩周對其檢查一遍，以證實事故審查小組的評估是正確的 
，並確信那飛機沒再遇到問題。然後，他們發表一份總結報告，就像現在擺在凱茜桌上 
的那份。 
 
　　飛機事故報告機密情報——僅供內部使用報告編號：事故審查小組8-2776今天日期 
：四月八日機型：N-20 
 
　　事故日期：三月四日運營者：大西洋NFA噴射機航空公司機身號：1280 
 
　　報告者：駐航空公司代表拉蒙斯地點：葡萄牙PS參照：a） 
AW-SVC-08774/ADH主題：起飛時主起落架故障事故描述：據報，起飛滑跑時，「輪子不 
轉」警報響起，空勤機組取消起飛。前起落架輪胎爆炸，輪艙起火，被地面救火車撲滅 
。乘客和機組人員從疏散滑板撤離飛機。沒有傷亡報告。 
 
　　處理情況：檢查飛機後發現下列損壞：一、兩個襟翼嚴重損壞。 
 
　　二、一號引擊嚴重煙炱損壞。 
 
　　三、內側襟翼鉸接整流罩輕度損壞。 
 
　　四、二號輪胎癟平，約百分之三十缺失。前起落架軸或活塞沒有損壞。 
 
　　人為因素調查後表明：一、航空公司需進一步仔細檢查駕駛艙操作程序。 
 
　　一、航空公司需進一步仔細檢查國外維修程序。 
 
　　飛機正在修理之中。航空公司正在檢查內部程序。 
 
　　戴維文技術協調組產品保障部諾頓飛機公司加州布班克總結報告的措辭歷來非常謹 
慎。凱茜知道，在這宗事故中，地面維修人員愚蠢無能，結果使前輪在起飛時鎖住了， 
輪胎爆炸，幾乎釀成嚴重事故。不過，報告中並沒這麼說，你必須從字裏行間去理解推 
測。問題出在航空公司方面，但航空公司又是客戶——批評客戶是不應當的。 
 
　　凱茜知道，有關跨太平洋航空公司545航班的事故最終也會以這種外交報告式的形 
式了結。但是，在此之前，有許多工作要做。 
 
　　諾爾瑪又走進辦公室。「跨太平洋航空公司辦事處下班了。我只好明天再找那份雜 
誌了。」 
 
　　「好的。」 
 
　　「親愛的？」 
 
　　「什麼？」 
 
　　「回家吧。」 
 
　　凱茜嘆了口氣。「對，諾爾瑪。」 
 
　　「好好休息一下，好嗎？」 
 
　　格倫道爾9：15P．M． 
 
　　她女兒來電留下口信，說她今晚在亞美家過夜，並說爸爸同意了。凱茜對此心中不 
悅。她認為上學期間，女兒不應該在外過夜，不過，現在她對此已無能為力。她爬上床 
，從床邊桌上拿過女兒的照片看了看，然後又開始工作。她正在聽跨太平洋航空公司 
545班機的飛行數據磁帶，將每一飛行航段的分段點坐標與檀香山航空無線電公司和奧 
克蘭航管中心發來的書面無線電稿作對照，突然電話鈴響了。 
 
　　「我是辛凱茜。」 
 
　　「你好，凱茜。我是馬德。」 
 
　　凱茜從床上坐了起來。馬德從來不往她家裏打電話。她看看手表，已是晚上九點多 
。 
 
　　馬德清了清嗓子。「我剛剛接到公關部本森的電話。他收到了一個新聞電視網攝製 
組要求在廠裏拍攝的請求。他拒絕了他們。」 
 
　　「嗯哼……」這是慣例。新聞攝製組從來不允許在廠裏拍攝。 
 
　　「後來他又接到《新聞熱線》節目一個名叫珍妮弗的製片人的電話。珍妮弗說《新 
聞熱線》節目請求能夠進廠拍攝，並堅持要求批准他們進去。她非常固執，自以為是。 
本森叫她別異想天開。」 
 
　　「嗯哼。」 
 
　　「本森說他對此事很謹慎。」 
 
　　「嗯哼。」凱茜在聽著他下面的話呢。 
 
　　「那個叫珍妮弗的人說，《新聞熱線》節目正在攝製一個有關N-22的報導，她想訪 
問一下總裁。本森告訴她哈爾在海外，不能接受訪問。」 
 
　　「嗯哼。」 
 
　　「然後，她建議我們考慮一下她的請求，因為《新聞熱線》節目的報導將重點談談 
飛行安全問題。兩天出了兩宗事故，一宗引擎故障，一宗前緣縫翼展開事故，還有幾名 
乘客死亡。她說她和評論家談過了——沒提名字，但我猜得出。她想給總裁一個作出反 
應的機會。」 
 
　　凱茜嘆了口氣。 
 
　　馬德說：「本森說他也許可以安排她下周訪問總裁，但她說不行，因為《新聞熱線 
》本周末就要播出那個報導。」 
 
　　「本周末？」 
 
　　「是的。」馬德說。「這個時間太糟糕了。是我去中國的前一天。那個節目收視率 
很高。全國都會看到的。」 
 
　　「是的。」凱茜說。 
 
　　「然後那女人又說，她是想主持公道，因為公司如果對指控不作反應的話，形象總 
是不好。因此，如果總裁不在，無法與《新聞熱線》對話，也許另外某個高層發言人可 
以接受訪問。」 
 
　　「嗯哼……」 
 
　　「因此，我明天中午在辦公室與這個蠢貨見面。」馬德說。 
 
　　「上鏡頭？」 
 
　　「不、不。只作為背景談話，不上鏡頭。但是，我們將涉及事故審查小組的調查， 
因此，我想你最好也能到場。」 
 
　　「當然。」 
 
　　「很顯然，他們將對N-22作某種不利的報導。」馬德說。「都因為有線新聞電視網 
那盒該死的錄影帶。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引起的。不過，現在我們已經捲進去了，凱茜。 
 
　　我們必須盡最大努力處理好這事。」 
 
　　「我會來的。」凱茜說。 
 
　　Thu，day星期四馬里納機場6：30A．M． 
 
　　床頭鬧鐘持續不斷的低沉鈴聲將珍妮弗驚醒。她關掉鬧鐘，瞥了一眼躺在她身旁那 
人曬得黝黑的肩膀，心中湧起一陣惱怒。那人是一齣電視連績劇中的特技替身演員。珍 
妮弗是在幾個月前遇見他的。那人滿臉皺紋，肌肉發達，懂得如何演戲……但是，天哪 
，她討厭別人留在她那兒過夜。那人和她第二次雲雨一番之後，她曾客氣地暗示過。 
 
　　但他翻個身就睡著了。因此，現在他還躺在這兒，呼嚕聲不斷。 
 
　　珍妮弗討厭醒來時房間裏有人。她討厭他們呼吸的聲音，他們身上散發的氣味，他 
們枕在枕頭上油膩的頭髮。即使是曾令她心動的紅人和名流到了第二天也都看上去像是 
擱淺在沙灘上今人討厭的鯨魚。 
 
　　這些傢伙好像不知趣。他們上她這兒來，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她也得到了想要的東 
西，大家都高興。他們為什麼完事後不回家呢？ 
 
　　她是在飛機上給他打電話的：你好，我正在進城，今晚你幹什麼？他毫不猶豫地說 
，和你做愛。她對此沒意見。在飛機上，坐在一個埋頭在手提電腦上工作的會計身旁， 
耳朵裏傳來「今晚在你套房的每個房間裏和你做愛」的話語倒是滿有趣的。 
 
　　他說到做到。這傢伙一點兒也不含蓄，但他精力充沛。這種純粹的加州肉慾精力你 
在紐約永遠也找不到。沒必要談論任何其他事情。盡情做愛便是。 
 
　　但是，此刻太陽光已從窗口瀉進房間……該死的。 
 
　　珍妮弗從狀上爬起來，赤裸的身子感到了冷氣房間冰涼的空氣。她跑到壁櫥前挑選 
打算穿的衣服。她要做的是客觀如實的報導，因此她挑了一條牛仔褲，一件白色 
AgnesB．T恤和一件藏青色吉爾桑德斯牌外套。她捧著衣服走進浴室去淋個花灑浴。當 
水在慢慢加溫時，她給攝影師打了個電話，讓他告訴攝製組作好準備，一小時後在大堂 
會面。 
 
　　她一邊淋花灑浴，一邊重又考慮了一遍今天的工作安排。 
 
　　九點鐘先採訪巴克。她將以某種航空場景作背景。簡單地拍攝一些他的鏡頭，使他 
適應一下，然後再到他的辦公室去拍剩餘的鏡頭。 
 
　　接下去是訪問記者羅傑克。沒時間到奧林奇他的新聞編輯室去拍他的鏡頭了。珍妮 
弗將在另一個機場布班克開始拍他的鏡頭。他將以諾頓公司的大樓為背景談論諾頓公司 
的情況。 
 
　　中午，她將和諾頓公司的人交談。到那時，她已經從其他兩人那兒得知爭論的內容 
，她將把諾頓公司的人嚇得讓她見總裁。 
 
　　然後……讓我想想。 
 
　　晚些時候再簡要地訪問一下慫恿事故受傷者起訴的律師。為協調起見，星期五訪問 
聯邦航空局某位官員，還要訪問諾頓公司人員。李爾頓將在諾頓公司外面做現場百播採 
訪。稿件還沒準備好，不過她們需要的只是開場白，其餘的都是旁白。背景鏡頭是乘客 
登機，走向死亡，還有起飛降落，最後是精彩的墜毀鏡頭。 
 
　　她安排妥當了。 
 
　　她走出浴室，心中想道，這個節目一定會蟲動。 
 
　　只有一件事使她心神不安。 
 
　　躺在床上的那個該死的傢伙。 
 
　　他為什麼不回家去呢？ 
 
　　質量保障部6：40A．M． 
 
　　凱茜走進質量保障部，諾爾瑪抬頭瞥了她一眼，然後指指走廊。 
 
　　凱茜皺起眉頭。 
 
　　諾爾瑪翹起大拇指。「今天一早我來時他就在這兒。」她說。「打電話打了整一個 
小時了。瞌睡蟲先生突然不眼捆了。」 
 
　　凱茜走下通道，經過里奇曼的辦公室時，聽見他在說「絕對不會。我們非常自信會 
是什麼結果。不不。我肯定。一點線索也沒有。不知道。」 
 
　　凱茜從門口伸進頭去。 
 
　　里奇曼仰靠在椅子裏打電話，雙腳翹在辦公桌上。他看見凱茜時顯得有些訝。他用 
手捂住話筒。「馬上就打完了。」 
 
　　「好的。」凱茜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整理好文件。她不想要他在身邊。該是差他去 
辦另一件事的時候了，她心想。 
 
　　「早安。」里奇曼走進辦公室說道。他興高采烈，滿面笑容。「你需要的聯邦航空 
局文件我弄來了。放在你的桌子上。」 
 
　　「謝謝。」凱茜說。「今天我需要你到跨太平洋航空公司辦事處總部去跑一趙。」 
 
　　「跨太平洋航空公司？那不是在機場嗎？」 
 
　　「實際上，我認為他們是在洛杉磯市中心。諾爾瑪會告訴你地址。我需要你去那兒 
弄一些過期的航空雜誌。愈舊愈好。至少一年。」 
 
　　「天哪！」里奇曼說。「我們不能派個信差去嗎？」 
 
　　「這很緊急。」凱茜說。 
 
　　「但那樣我就要錯過事故審查小組會議了。」 
 
　　「事故審查小組會議並不需要你參加。而我要盡快得到這些雜誌。」 
 
　　「航空雜誌？派什麼用場？」里奇曼說。 
 
　　「里奇曼。」凱茜說。「你去弄來就是了。」 
 
　　里奇曼不自然地一笑。「妳不是想甩掉我吧，是嗎？」 
 
　　「去取雜誌，把它們交給諾爾瑪，然後給我打個電話。」 
 
　　作戰情報室7：30A．M． 
 
　　馬德遲到了。他面帶心煩意亂的神色大步走進房間，坐了下來。「好，」他說：「 
我們開會吧。545班機的調查進行得怎麼樣了？飛行數據記錄儀？」 
 
　　「仍然一無所獲。」凱茜說。 
 
　　「我們需要那些數據。加緊弄出來，凱茜。結構方面呢？」 
 
　　「嗯，很難，確實很難。」道格憂鬱地說道。「我仍然很擔心那個劣質鎖銷。我認 
為我們應該更謹慎些——」 
 
　　「道格，」馬德說：「我已經對你說過了。我們將到飛行試驗場檢查那個鎖銷。液 
壓系統怎麼樣？」 
 
　　「液壓系統正常。」 
 
　　「電纜呢？」 
 
　　「沒問題。當然我們只檢查了外表，還需冷吸收才能證實。」 
 
　　「好的。我們到飛行試驗場做冷吸收檢查。電子系統呢？」 
 
　　史密斯說：「我們昨天下午六點鐘開始做循環電氣試驗，整個晚上都在做。如果有 
問題的話，今天早上就會知道。」 
 
　　「到目前為止有什麼疑點嗎？」 
 
　　「只是右機翼上的那些鄰近傳感器。」 
 
　　「檢測過嗎？」 
 
　　「是的，看上去正常。當然，要徹底檢查的話，必須把傳感器從整流罩裏取出來， 
從機翼上拆下來，那意味著——」 
 
　　「一切都要被耽誤。」馬德說。「不可能。動力裝置系統呢？」 
 
　　「沒發現問題。」肯伯恩說。「引擎是好的。冷卻系統上的某些密封墊裝倒了。發 
現一個偽造的反推力裝置整流罩。不過，那不會導致事故。」 
 
　　「好。動力裝置有問題的可能性排除了。航空電子系統呢？」 
 
　　特倫說：「航空電子檢查結果在正常範圍之內。」 
 
　　「自動駕駛儀情況怎麼樣？駕駛員不是拚命要超控嗎？」 
 
　　「自動駕駛儀沒問題。」 
 
　　「知道了。」馬德打量了一下在座的各位。「這麼說，我們沒發現什麼問題，對嗎 
？調查已經進行﹑七十二小時，但我們依然一點兒也不知道545班機發生了什麼事。這就 
是你們要告訴我的，對嗎？」，會議桌邊一片寂靜。 
 
　　「天哪！」馬德厭惡地說道。他使勁一拍桌子。「難道你們不明白嗎？我要你們解 
決這該死的事情！」 
 
　　塞普爾韋達大道10：1OA．M． 
 
　　弗雷巴克解決了珍妮弗的所有問題。 
 
　　首先，珍妮弗需要為李爾頓的配音開場白（「我們與弗雷巴克談過，他是一位前聯 
邦航空局官員，現在是一位有爭議的為飛機安全疾呼的斗士」）配一個步行上班的鏡頭 
。巴克提議到塞普爾韋達大道上的一個地點拍攝從那兒可以清楚地看見洛杉磯國籍機場 
的南跑道。那地點非常理想。巴克關切地說，以前從沒有哪個攝制組用過那個場景。 
 
　　隨後珍妮弗需要一個上班的鏡頭，也是為了配旁白（「自離開聯邦航空局後，巴克 
不知疲倦地努力工作，想使有缺陷的飛機設計引起公眾的注意——尤其是諾頓公司的 
N-22飛機亡。巴克建議在他的辦公室一隅拍攝。他坐在上面堆著一摞摞高高的技術資料 
的辦公桌前，身後是一個放著厚厚的聯邦航空局文件的書架。拍攝時，他在翻閱那些技 
術資料。 
 
　　接下來，珍妮弗需要巴克自己的講話，要講得詳細，因為在訪問中李爾頓沒有時間 
來為那些細節煩神。巴克也非常樂意。他知道冷氣機、冰箱、電話和所有其他噪音源的 
開關在什麼地方。拍攝時這些噪音源都要關掉。巴克還準備了一台錄影機，以便他作評 
論時重放有線新聞電視網從545班機上獲得的那盒錄影帶。那是一台錄影室用單向三束 
彩色顯像管錄影機，放在房間裏一個黑暗的角落裏，這樣他們就可以從上面截取畫面。 
 
　　有一個v型插座，他們可以直接將畫面取來與他的評論同期合成。巴克放的是一吋 
錄影帶，因此畫面質量極佳。他甚至還有一個很大的N-22飛機模型，機翼和機尾部件是 
活動的，可以供他展示飛機出故障的情形。模型放在他辦公桌的一個架子上，因此看上 
去不像是一件道具。巴克穿的衣服也很符合他的角色需要。他穿一件普通襯衫，繫一條 
領帶，看上去像一名工程師，今人信服的模樣。 



熾天使書城



【第十六章】

　　巴克也非常上鏡。他顯得輕鬆自如。他不使用行業語，回答簡明扼要。他似乎明白 
珍妮弗將如何剪輯錄影帶，因此沒有給她帶來多少麻煩。譬如，他沒有在回答問題的半 
途中去拿飛機模型，而是回答完了才說：「現在，我想讓大家看看飛機模型。」珍妮弗 
首肯之後，他重複了一遍先前的回答，同時拿起模型。他的一舉一動都十分流暢，沒有 
笨拙生硬之感。 
 
　　當然，巴克具有豐富的經驗，不僅是在電視上，而且在法庭上也同樣。唯一的問題 
是，他沒有表現出強烈的感情——沒有震驚和憤怒的表情。相反，他的語調、舉止和身 
體語言流露出深深的遺憾。他說。不幸的是，這種局面出現了；不幸的是，沒有採取解 
決問題的措施；不幸的是，這些年來，當局沒有聽取他的意見。 
 
　　「飛機的前緣縫翼以前曾發生過八次故障。」他說。他把模型舉起靠近他的臉，轉 
了一下以免在攝影燈光下閃亮。「這些就是前緣縫翼。」他說，隨手從機翼前部拉出滑 
板。他收回手說：「要拍特寫鏡頭嗎？」 
 
　　「我動作慢了。」攝影師說。「請再做一遍，好嗎？」 
 
　　「當然可以。先是廣角？」 
 
　　「兩個T。」攝影師說。 
 
　　巴克點點頭。他停頓了一下，然後開始說：「飛機的前緣縫翼以前發生過八次故障 
。」他又舉起模型，這回已經轉向了正確方向，因此沒有在燈光中反光。「這些是前緣 
縫翼。」他說，把滑板拉到機翼前部。然後，他又停頓了一下。 
 
　　「這回拍下來了。」攝影師說。 
 
　　巴克繼繽往下說：「只有在起飛降落時前緣縫翼才展開。飛行中，它們收在機翼裏 
。 
 
　　但是，據說諾頓公司的N-22飛機上的前緣縫翼在飛行中會自動展開。這是一個設計 
錯誤。」他又停頓了一下。「現在我要展示一下是怎麼回事，妳的鏡頭也許要寬一點， 
以便看到整架飛機。」 
 
　　「廣角。」攝影師說。 
 
　　巴克耐心地等了一會兒，然後說：「這種設計錯誤的後果是，前緣縫翼展開時，飛 
機就會上仰，像這樣子，造成失速的危險。」他將模型稍稍向上翹。「這時候，飛機幾 
乎無法控制了。如果駕駛員想使飛機恢復平飛，飛機就會補償過度，開始倒栽。駕駛員 
再次糾正，想使飛機停止倒栽。飛機就上升。再倒栽。再上升。這就是545班機上發生 
的情況。這就是為什麼有人死亡。」 
 
　　巴克停頓了一下。 
 
　　「好，模型示範就到這裏。」他說。「我要把它放下來了。」 
 
　　「好。」珍妮弗說。她一直在從放在地板上的監察器裏看看巴克的表演。現在她想 
，要把廣角鏡頭切換到放下模型的鏡頭也許有些困難。她真正需要的是重複巴克說：「 
飛機倒栽，然後爬升。再倒栽。這就是545班機上發生的情況。這就是有人死亡的原因 
。」他帶著遺憾的表情放下模型。雖然他放得很輕，但他的姿勢似乎表示飛機墜毀了珍 
妮弗認為自己看到的決不是幻覺。這不是訪問，而是表演。不過，如今這熟練的表演不 
再罕見。愈來愈多的受訪對象似乎部懂得鏡頭角度和編輯程序。她曾見過高層管理人員 
化好全妝接受訪問。起初，電視界人士對這種新出現的老練現象感到驚訝。不過，後來 
他們也就習慣了。時間永遠也不夠用，他們總是疲於奔命，匆匆地從一個拍攝地趕到另 
一個拍攝地。準備充分的採訪對象使他們的工作變得容易多了。 
 
　　但是，正由於巴克表演流暢，有上鏡經驗，珍妮弗要稍稍提幾個問題才會放他走。 
 
　　她今天的最後一部分工作是提幾個基本問題，以防李爾頓到時候時間不夠，或忘記 
提這些問題。 
 
　　珍妮弗說：「巴克先生。」 
 
　　「什麼事？」巴克轉向珍妮弗。 
 
　　「看一下畫面。」珍妮弗對攝影師說。 
 
　　「他的畫面很寬。稍微靠近攝影機一點。」 
 
　　珍妮弗挪動了一下椅子，正好在鏡頭邊上。巴克稍稍轉過一點，面對著珍妮弗的新 
位置。 
 
　　「他的畫面很好。開始。」 
 
　　「巴克先生，」珍妮弗說：「妳以前是聯邦航空局僱員……」 
 
　　「我過去為聯邦航空局工作，」巴克說：「但我離開了那兒，因為我不贊成他們對 
飛機製造商的那種不干涉態度。諾頓公司的飛機就是那些寬容政策的產物。」 
 
　　巴克又在展示他的技巧了：他的回答是一個完整的聲明。他知道如果他的評論不是 
對某個問題的答覆。就更有可能上電視。 
 
　　珍妮弗說：「圍繞你的離開有一些不同的議論。」 
 
　　「我對某些有關我離開聯邦航空周的指責非常熟悉。」巴克說。這又是一個聲明。 
 
　　「但是，事實是，我的離去對聯邦航空局來說是一件尷尬的事。我批評了他們的工 
作方法，當他們拒絕作出反應時，我就離開了。因此，他們仍在設法誹謗我，對此我一 
點也不感到驚奇。」 
 
　　珍妮弗說：「聯邦航空局說你向新聞界洩露了秘密。他們說因此而解僱了你。」 
 
　　「聯邦航空局對我的指控從來就沒有任何證據。我從來沒見聯邦航空局的哪個官員 
拿出絲毫證據來證明他們對我的批評是正確的。」 
 
　　「你現在為金布利律師工作？」 
 
　　「我曾往幾宗案件中作為航空專家出庭作證。我認為有專業知識的人坦率發表意見 
是很重要的。」 
 
　　「金布利給你付酬？」 
 
　　「任何專家證人付出了時間和代價都會得到補償。這是慣例。」 
 
　　「妳是金布利的全職僱員，是真的嗎？也就是說，你的辦公室，我們在這兒看到的 
一切都是金布利支付的費用？」 
 
　　「我的資金來自華盛頓的非牟利性航空研究所。我的工作是促進民航安全。我盡自 
己所能為旅客創造一個安全的天空。」 
 
　　「巴克先生，請坦率地告訴我：妳是一名受僱的專家嗎？」 
 
　　「我對天空安全當然有自己的特有主張。因此，與我有相同憂慮的僱主僱用我也就 
不足為奇。」 
 
　　「你對聯邦航空局的看法如何？」 
 
　　「聯邦航空局的用心是好的，但它具有雙重責任，對航空旅行既要管制又要促進。 
該機構需要徹底改革。它與製造商的關係太親密無間了。」 
 
　　「能舉個例子嗎？」這是一個提示。從早先的談話中，她知道他會說些什麼。 
 
　　巴克再次作出了一項聲明。「這種親密無間關係的一個很好的例子是聯邦航空局處 
理適航證書的方法。證明一種新型飛機適於航行所需的文件不是由聯邦航空局保管，而 
是由制造商自己保管。這顯然不合適。等於是狐狸保護雞圈。」 
 
　　「聯邦航空局的工作有成效嗎？。」 
 
　　「我恐怕得說他們的工作很糟糕。美國人的生命無謂地受到了威脅。坦率地說，該 
是徹底改革的時候了。否則，恐怕乘客們還會送命，就像在諾頓公司製造的飛機上有人 
喪命那樣。」 
 
　　他指了指桌上的飛機模型，但動作很慢，以便讓鏡頭跟上。「我認為，」他說：「 
發生在那架飛機上的事情……是一種恥辱。」 
 
　　訪問結束了。當攝製組在收拾器七時，巴克走到珍妮弗身旁，問道「你們還要訪問 
誰？」 
 
　　「下一個是羅傑克。」 
 
　　「他是個好人。」 
 
　　「還有諾頓公司的人。」珍妮弗看了看筆記。「一個叫馬德的人。」 
 
　　「啊！」 
 
　　「什麼意思？」 
 
　　「嗯，馬德是個花言巧語的傢伙。他會對你說一大套關適航指令的模棱兩可的話。 
 
　　許多聯邦航空局行業語。但事實是，他是N-22的項目經理。他監督了那種飛機的開 
發。 
 
　　他知道飛機存在著問題——他就是那問題的一部分。」 
 
　　諾頓飛機製造公司外11：10A．M． 
 
　　在訪問過老練且表演流暢的巴克之後，珍妮弗見到記者羅傑克時稍稍有些吃驚。他 
穿著一件代表奧林奇縣顏色的酸橙綠色運動衣，他那格子領帶在監測器上跳躍。他看上 
去像個打扮得整潔漂亮，接受招聘面試的職業哥爾夫球運動員。 
 
　　珍妮弗開始什麼也沒說，只是對他前來接受訪問表示感謝，然後讓他站到鐵絲網柵 
欄前，背後是諾頓飛製造公司，她把要提的問題與他說了一遍。他作了簡短的試探性回 
答，顯得非常激動，急於取悅對方。 
 
　　「天啊！真熱。」珍妮弗說。她轉向攝影師。問道：「怎麼樣了，喬治？」 
 
　　「快好了。」 
 
　　珍妮弗又轉向羅傑克。錄音師解開羅傑克的襯衫，把一個麥克風別到他的衣領上。 
 
　　準備工作仍在繼續時，羅傑克就開始冒汗了。珍妮弗叫化妝姑娘給他擦去汗水。他 
顯得放鬆了些。然後，珍妮弗以天熱為由，說服羅傑克脫下運動衣，搭在肩上。她說這 
樣使他看上去像個正在工作的記者。羅傑克感激地表示同意。珍妮弗又建議他鬆開領帶 
，他也照辦了。 
 
　　珍妮弗走回到攝影師跟前。「怎麼樣？」 
 
　　「不穿運動衣好多了。但那領帶太糟糕了。」 
 
　　珍妮弗又回到羅傑克跟前．。滿臉堆笑。「一切都很好。」她說。「你要是解掉領 
帶，挽起衣袖怎麼樣？」 
 
　　「噢，我從來不那樣。」羅傑克說。「我從來不捲袖子。」 
 
　　「那樣會使你看上去非常有力而隨和。你知道，捲起的袖子，表示準備戰鬥。衝勁 
十足的記者。那種構思。」 
 
　　「我從來不捲衣袖。」 
 
　　珍妮弗皺起眉頭。「從來不？」 
 
　　「是的，從來不。」 
 
　　「嗯，這只是我們現在所需要的形象。那樣在電視上妳會顯得更有力。更引人注目 
，更有說服力。」 
 
　　「對不起。」 
 
　　珍妮弗心想：這是怎麼回事？大多數人什麼都願意幹，只要能在《新聞熱線》節目 
裏露面。即使她要求他們穿著內衣接受訪問，他們也會幹。有幾個人曾這樣做過。而現 
在面前這個該死的報刊記者卻不肯。他掙多少？一年掙二萬？比珍妮弗每月的開支還小 
。 
 
　　「我，嗯，不能，」羅傑克說：「因為，嗯，胳膊上有牛皮癬。」 
 
　　「沒問題。化妝師！」 
 
　　上衣搭在肩上，領帶解掉了，衣袖捲起來了，羅傑克站在那兒回答珍妮弗的提問。 
 
　　他漫無邊際地說著，每一次要講三、四十秒鐘。如果珍妮弗同一個問題問他兩次， 
希望他簡簡短些，他就開始冒汗，回答得更長。 
 
　　他們不得不常常停下來，讓化妝師給他擦去汗水。珍妮弗只得一次又一次地安慰他 
，說他表現得很棒，所說的的東西非常有用。 
 
　　是的，他說的東西是非常有用，但是，他未能有力地表達出來。他似乎不明白珍妮 
弗是在做一個合成報導，不明白每個鏡頭平均不到三秒鐘，也不明白切換到他的鏡頭只 
有一句話，或一句話的一部分，然後再切換到其他鏡頭。羅傑克很認真，想盡力幫忙， 
但是，他講了一大堆珍妮弗無法使用的細節和她不惑興趣的背景情況。 
 
　　到最後，珍妮弗開始擔心起來。她覺得訪問的內容都不能用，訪問這個傢伙是在浪 
費時間。因此。她採取了遇到這種情況時的慣常做法。 
 
　　「很好。」珍妮弗說。「現在我們到了結尾部分。需要一些有力的東西結束。」她 
揮舞了一下拳頭。「因此，我要問妳一系列問題，你要用一個有力的句子回答。」 
 
　　「好的。」羅傑克說。 
 
　　「羅傑克先生，N-22會使諾頓公司向中國出售飛機的計畫失敗嗎？」 
 
　　「鑒於頻繁的事故——」 
 
　　「對不起，」珍妮弗說。「我只需要你用一個簡單的句子回答。N-22會使諾頓公司 
向中國出售飛機的計畫失敗嗎？」 
 
　　「是的，肯定會的。」 
 
　　「對不起。」珍妮弗又說。「傑克，我需要一個句子。比如『N-22很有可能會使諾 
頓公司向中國出售飛機的計畫失敗。』」 
 
　　「噢。好的。」羅傑克咽了口唾沫。 
 
　　「N-22會使諾頓公司向中國出售飛機的計畫失敗嗎？」 
 
　　「是的，我恐怕不得不說，它可能會使向中國出售飛機的計畫失敗。」 
 
　　天哪！珍妮弗心想。 
 
　　「傑克，我需要你在句子中說『諾頓公司』幾個字。否則，我們無法知道你在指什 
麼。」 
 
　　「噢。」 
 
　　「講下去。」 
 
　　「依我看，N-22很有可能會使諾頓公司向中國出售飛機的計畫失敗。」 
 
　　珍妮弗嘆了口氣。羅傑克的話乾巴巴的，沒有感情力量。他也可以用這種語氣談論 
他的電話費。但珍妮弗沒有時間了。「很好。」珍妮弗說。「非常好。我們繼續。請告 
訴我：諾頓公司是不是遇到了麻煩？」 
 
　　「絕對是的。」羅傑克說，點點頭，咽了口唾沫。 
 
　　珍妮弗嘆了口氣。「傑克。」 
 
　　「喚，對不起。」羅傑克吸了口氣。然後，他站在那兒說道：「我認為——」 
 
　　「等一等。」珍妮弗說。「把重心放在前面的腳上，這樣你就向攝影機前傾過去。 
」 
 
　　「這樣？」羅傑克改變了一下身體重心，稍稍轉過一點。 
 
　　「對，就是這樣。很好。我們繼續。」 
 
　　記者羅傑克站在諾頓飛機制造公司外面的柵欄前，上衣搭在肩上，襯衫衣袖捲起， 
說道：「我認為，毫無疑問，諾頓飛機製造公司遇到了嚴重的麻煩。」 
 
　　然後，倘停下來，看看珍妮弗。 
 
　　珍妮弗笑了笑。「非常感謝。」她說。「你幹得很出色。」 
 
　　諾頓飛機公司行政大樓11：55A．M． 
 
　　凱茜在正午十二點差幾分時走進了馬德的辦公室。她看見馬德正在抹平領帶。拉直 
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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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我想我們就坐在這兒。」馬德說，指指辦公室角落裏一張四周放著椅子的咖啡桌 
。 
 
　　「你都準備好了。」 
 
　　「我想是的。」凱茜說。 
 
　　「一開始先讓我來應付。」馬德說。「如果需要的話，我會請求你的幫助。」 
 
　　「好的。」 
 
　　馬德繼續踱步。「保安部說，有一組攝製組在南面的柵欄外。」他說。「他們在訪 
問羅傑克。」 
 
　　「嗯哼。」凱茜說。 
 
　　「那個白痢。天哪！我可以想象得出他會說些什麼。」 
 
　　「你和羅傑克談過嗎？」凱茜說。 
 
　　內部電話響起。伊麗恩說：「珍妮弗小姐到了，馬德先生。」 
 
　　「讓她進來。」馬德說。 
 
　　馬德大步走到門口去迎接她。 
 
　　走進來的女人使凱茜大吃一驚。珍妮弗是個孩子，決不比里奇曼大。她頂多廿八、 
九歲，凱茜心想。珍妮弗金髮碧眼，非常漂亮，有點紐約人的派頭。她的短髮減少了幾 
分她的性別特徵。她的衣著非常隨便：牛仔褲、白色T恤和衣領怪異的藍色外套。時髦 
的荷里活裝束。 
 
　　凱茜感到有些不自在，只是看著她不開口。但這時馬德轉過身來說道：「珍妮弗小 
姐，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辛凱茜，我們質量保障部事故審查小組的專家。」 
 
　　金髮碧眼孩子微微一笑。 
 
　　凱茜和她握了握手。 
 
　　你們一定是在開玩笑，珍妮弗心想。這就是實業巨頭？這個梳著油光滑亮的頭髮， 
穿著蹩腳西裝的神經質的傢伙？這個像陶爾博特攝影器材目錄上的廣告人像的女人是誰 
？辛凱西比珍妮弗高——珍妮弗對此很反感——並十分漂亮，具有中西部人充滿生氣的 
氣質。她看上去像個運動員，身材似乎也很優美，雖然她早已過了只需化淡妝就說得過 
去的年齡。她的面部表情拘謹緊張。壓力重重。 
 
　　珍妮弗感到很失望。整天來她都在為這次訪問作準備，反覆斟酌著訪問內容。但是 
，她想象中的對手比眼前的要威嚴得多。然而，她現在彷彿又回到了中學時代，面對的 
是副校長和靦腆的圖書管理員。沒有氣派的小人物。 
 
　　還有這間辦公室！空間狹小，牆壁灰暗，家具廉價而實用。一點特色也沒有。幸好 
她不是在這兒拍攝，因為這房間不上鏡。總裁辦公室也是這模樣？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那他們只好另選地方拍攝訪問鏡頭了。室外，或是裝配線上。因為這些簡陋的小辦公室 
對這個節目來說毫無效果。飛機又大又有威力。觀眾不會相信飛機是由在這些灰暗辦公 
室裏工作的小人物造出來的。 
 
　　馬德帶她來到一旁的座位邊。他優雅地做了個動作，彷彿是帶她去參加一個盛大宴 
會。馬德讓她選擇座位，她便在一張背朝窗戶的椅子上坐下，這樣太陽就可以照在被訪 
者的眼睛裏。 
 
　　珍妮弗拿出筆記翻起來。馬德說：「要來點喝的嗎？咖啡？」 
 
　　「咖啡很好。」 
 
　　「什麼樣的？」 
 
　　「黑咖啡。」珍妮弗說。 
 
　　凱茜看看珍妮弗打開了筆記。「坦率地說，」珍妮弗說：「我們從批評者那兒得到 
了一些對N-22不利的材料。是有關貴公司的經營方法。不過，任何事情都有兩方面。我 
們認為應該把你們對批評的反應也包括在報導裏。」 
 
　　馬德一語不發，只是點點頭。他翹起腿坐在那兒，一本拍紙簿放在大腿上。 
 
　　「首先，」珍妮弗說：「我們知道跨太平洋航空公司班機出了什麼故障。」 
 
　　真的？凱茜想道。因為我們還不知道。 
 
　　珍妮弗說：「前緣縫翼在半空中出來了——展開了？飛機變得不穩，忽上忽下，死 
了幾名乘客。人人都看到了那場悲劇性事故的錄影帶。我們知道乘客對貴公司提出了訴 
訟。我們還知道N-22長期以來存在著前緣縫翼問題，但聯邦航空局和貴公司都不願意解 
決。儘管近年發生過九次事故，這次又發生了。」 
 
　　珍妮弗停頓了片刻，然後接著說道：「我們知道聯邦航空局的管制政策十分寬容， 
甚至不要求製造商遞呈證書文件。聯邦航空局讓諾頓公司自己保管那些證書文件。」 
 
　　天哪，凱茜心想。她什麼也不懂。 
 
　　「讓我先回答妳的最後一點。」馬德說：「聯邦航空局沒有任何一家製造商的證書 
文件。波音公司，道格拉斯公司，空中客車公司，我們公司，它都沒有。坦率地說，我 
們寧願讓聯邦航空局保管那些文件。但是，聯邦航空局不能保存那些文件，因為文件裏 
含有專利情報。如果這些文件在聯邦航空局手中，我們的競爭對手就可以根據自由情報 
法獲取我們的專利情報。我們的一些競爭對手最需要的就是這些情報。尤其是空中客車 
公司，一直在游說，要求聯邦航空局改變政策。原因我剛才已經說了。因此，我想有關 
聯邦航空局做法的這個觀點，妳是從空中客車公司的某人那兒獲得的。」 
 
　　凱茜見珍妮弗猶豫了一下，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材料。是的，她心想。馬德指出了 
她的消息來源。空中客車公司也許是通過其宣傳機構——航空研究所——向她提供了這 
個信息。珍妮弗知道航空研究所是空中客車公司的喉舌嗎？ 
 
　　「但是，你們不認為聯邦航空局讓諾頓公司保管自己文件的做法顯得關係太親密了 
嗎？」珍妮弗冷靜地說道。 
 
　　「珍妮弗小姐，」馬德說：「我已經告訴你，我們寧願讓聯邦航空局保管這些文件 
。 
 
　　但是，自由情報法不是我們起草的。我們不製訂法律。但我們的確認為，如果我們 
花費數十億美元開發了一種專利設計，它不應該免費地供我們的競爭對手利用。據我所 
知，製訂自由情報法不是為了使外國競爭者能夠掠奪美國的技術。」 
 
　　「這麼說，你反對自由情報法？」 
 
　　「完全不是。我只是說製訂該法決不是為了給工業間諜活動提供便利條件。」馬德 
在椅子上挪動了一下身子。「另外，你提到了545航班。」 
 
　　「是的。」 
 
　　「首先，我們不認為事故是由前緣縫翼展開造成的。」 
 
　　嘿，凱茜心想。馬德在公開發表不同意見了。他說的不是真的，很可能——馬德說 
：「目前我們正在調查此事。雖然我現在談論調查的結果還為時過早，但我認為妳的信 
息是錯誤的。我想妳是從弗雷巴克那兒得到有關前緣縫翼信息的。」 
 
　　「巴克先生是我們的談話對象之一……」 
 
　　「你有沒有和聯邦航空局談過有關巴克的情況？」馬德說。 
 
　　「我們知道他是個有爭議的人物……」 
 
　　「客氣點說，他採取的是一種實際錯誤的宣傳立場。」 
 
　　「你認為是錯誤的。」 
 
　　「不，珍妮弗小姐。它的確是錯誤的，」馬德不耐煩地說。他指指珍妮弗攤開在桌 
上的材料。「我無法不注意到妳的那張前緣縫翼展開事故清單。是從巴克那兒得到的？ 
」 
 
　　珍妮弗稍有猶豫。「是的。」 
 
　　「我能看看嗎？」 
 
　　「當然可以。」 
 
　　她把清單遞給馬德。馬德瞥了一眼。 
 
　　珍妮說：「是不是錯誤的，馬德先生？」 
 
　　「不，但它不完整，有誤導性。這份清單是以我們自己的文件為依據的，但不完整 
。 
 
　　你了解通航指令嗎，珍妮弗小姐？」 
 
　　「通航指令？」 
 
　　馬德站起來，走到辦公桌旁。「每次發生牽涉到我們公司的飛機的事故，我們都要 
徹底調查事故，找出發生的問題和原因。如果是飛機的問題，我們就發一份勤務通報。 
 
　　如果聯邦航空局認為應該強制遵守我們的通報，它就會頒發一項適航指令。N-22正 
式投入服務以後，我們發現過前緣縫翼問題，聯邦航空局發過適航指令糾正這一問題。 
法律要求國內各航空公司修理飛機，以防再次發生事故。」 
 
　　馬德拿著一張紙走回座位，遞給珍妮弗。「這是一份完整的事故清單。」 
 
　　諾頓飛機公司N-22噴射機的前緣縫翼事件一、一九九二年一月四日。（Do）在三萬 
五千呎飛行高度層，馬赫數○．八四，前緣縫翼展開。襟翼/前緣縫翼手柄隨意移動。 
事故後發出了通航指令44-8。 
 
　　二、一九九二年四月二日。（Do）飛機以馬林教○．八一巡航時，前緣縫翼展開。 
 
　　據說，一個夾紙板落到了襟翼，前緣縫翼手柄上。沒有執行通航指令44-8，否則可 
以防止這次事故的發生。 
 
　　三、一九九二年七月十七日。（Do）起初的報告說，是因為強湍流引起：但是，後 
來得知前緣縫翼展開是因襟翼/前緣縫翼手柄隨意移動。五名乘客受傷，其中三人重傷 
。 
 
　　沒有執行適航指令44-8，否則可以防止這次事故發生。 
 
　　四、一九九二年十二月廿日。（Do）巡航飛行時，駕駛艙沒有扳動襟翼/前緣縫翼 
手柄，前緣縫翼便自動展開。據證實，前緣縫翼電纜線有三處超容限。事故發生後頒發 
了通航指令51-29。 
 
　　五、一九九三年三月十二目。（Fo航空公司）飛機在馬赫數○．八二發生失速前抖 
振。發現前緣縫翼展開了，手柄不在鎖定位量。沒有執行通航指令51-29，否則可以防 
止這次事故發生。 
 
　　六、一九九二一年四月四日。（Fo）副駕駛員將胳膊放在襟翼/前緣縫翼手柄上， 
壓下了手柄，展開了前緣縫翼。沒有執行通航指令44-8，否則可以防止這次事故發生。 
 
　　七、一九九三年七月四日。（Fo）駕駛員報告說襟翼/前緣縫翼手柄移動了，前緣 
縫翼展開。當時飛機在馬赫數○．八一進行巡航飛行。沒有執行適航指令51-29，否則 
可以防止這次事故發生。 
 
　　八、一九九四年六月十日。（Fo）飛機巡航飛行時，沒有移動襟翼/前緣縫翼手柄 
、前緣縫翼自動展開。據證實，前緣縫翼電纜線超容限。沒有執行通航指令51-29，否 
則可以防止這次事故發生。 
 
　　「畫線的句子，」馬德說：「是巴克先生給你的文件中所省略的部分。第一次前緣 
縫翼事故發生後，聯邦航空局發布了一項通航指令，要求改進駕駛艙控制桿。各航空公 
司有一年的時間執行這項指令。有些立即就改了，有些則沒有改。如你所見，後來的事 
故都發生在那些沒有改進的飛機上。」 
 
　　「嗯，不完全……」 
 
　　「請讓我說完。一九九二年十二月，我們又發現了一個問題。通往前緣縫翼的電纜 
有時會鬆動。維修保養人員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於是，我們發出了第二份勤務通報， 
加了一緊度測量裝置，這樣地勤人員就可以很容易地檢查出電纜線是否合乎要求。結果 
問題解決了。到十二月底，一切都解決了。」 
 
　　「顯然沒有解決，馬德先生。」珍妮弗說，指指清單。「一九九三年和一九九四年 
，你們還發生過事故。」 
 
　　「只是外國航空公司的飛機。」馬德說。「你看見DO和FO兩個標記沒有？它們分別 
代表『國內航空公司』和『國外航空公司』。國內航空公司必須遵照聯邦航空局頒布的 
適航指令進行改進。但是，國外航空公司不在聯邦航空周的管轄之內。他們並不全都作 
改進。一九九二年以後，事故都發生在那些沒有作改進的國外航空公司身上。」 
 
　　珍妮弗掃了一眼清單。「因此，你們明明知道飛機不安全，還允許航空公司飛行？ 
 
　　你們只是袖手旁觀，任事故發生。你告訴我的是這個意思嗎？」 
 
　　馬德吸了一口氣。凱茜以為他要發火了，但他沒有。「珍妮弗小姐，我們只造飛機 
，我們不駕駛飛機。如果印尼航空公司或巴基斯坦航空公司不遵守適航指令，我們也不 
能強迫他們執行。」 
 
　　「好。如果你們所做的只是造飛機，那我們就來談談妳的飛機造得怎樣。」珍妮弗 
說。「看看這張清單，你們對前緣縫翼做了多少次設計改進？八次？」 
 
　　凱茜心想，她不懂飛機。她沒在聽。她沒有聽懂別人的話。 
 
　　「不。兩次改進。」馬德說。 
 
　　「但是，發生了八次事故。妳會同意……」 
 
　　「是的，」馬德有點不耐煩地說道：「但我們不是在談論事故，我們是在談論適航 
指令，適航指令只有兩個。」他變得惱怒起來，臉漲得通紅。 
 
　　「我懂了。」珍妮弗說。「在這種飛機上，諾頓公司有兩個前緣縫翼設計問題。」 
 
　　「作了兩次改進。」 
 
　　「對原先的錯誤設計的兩次改進。」珍妮弗說。「那只是前緣縫翼的設計錯誤。我 
們還沒談到襟翼、方向舵、燃料箱和飛機的其他部分呢。單是這小小的系統就作了兩次 
改進。在把飛機賣給那些毫無懷疑之心的客戶之前，你們不作測試嗎？」 
 
　　「當然作過測試。」馬德咬牙切齒地說。「但是，你必須意識到——」 
 
　　「我意識到的是，」珍妮弗說：「由於你們的設計錯誤，有人送了命，馬德先生。 
那種飛機是個死亡陷阱。而你們對此卻似乎毫不在乎。」 
 
　　「噢，該死的老天！」馬德雙手向上一揮，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踏著重步在房間裏 
來回走動。「我簡直他媽的不敢相信！」 
 
　　這幾乎太容易了，珍妮弗心想。事實上，的確太容易了。她對馬德的這種表演似的 
發怒表示懷疑。在訪問過程中，她對這人就形成了一種與初見時不同的印象。他不像個 
副校長。他比副校長聰明多了。她從觀察他的眼睛中意識到了這一點。大多數人被提問 
時，眼睛會無意識地轉動，朝上，朝下，或朝兩旁看。但是馬德的目光非常穩定平靜。 
 
　　他完全控制住了局面。 
 
　　珍妮弗懷疑他現在仍然控制著局面，只是有意發火。為什麼呢？ 
 
　　她對此並不在乎。從一開始，她的目的就是要惹這些人發火，使他們焦慮不安，然 
後把她推給總裁。珍妮弗想讓李爾頓訪問總裁。 
 
　　這對她的報導至關重要。假如《新聞熱線》嚴厲指責N-22，而諾頓公司讓一個水牢 
一般的人或無足輕重的新聞發言人作答的話，就會破壞這檔節目的效果。但是，如果她 
能讓總裁上電視的話，她的節目就更增加了可信度。 
 
　　她需要見總裁。 
 
　　一切進展順利。 
 
　　馬德說：「你給她解釋，凱茜。」 
 
　　馬德發火，凱茜吃驚不小。馬德脾氣暴躁是出了名的，但是，在記者面前發火是一 
個重大戰術錯誤。此刻，馬德依然滿臉通紅，坐在辦公桌前喘著粗氣。他說：「凱茜， 
你解釋。」 
 
　　凱茜轉過身來對著珍妮弗。 
 
　　「珍妮弗小姐，」凱茜說：「我想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十分關心飛行安全。」她希望 
這話能解釋馬德發火的原因。「我們都關心產品的安全。N-22有極佳的安全紀錄。如果 
我們的某一架飛機確實出了毛病的話——」 
 
　　「的確出了毛病。」珍妮弗說，平視著凱茜。 
 
　　「是的。」凱茜說：「我們正在調查那宗事故。我是調查小組成員，我們正在不分 
晝夜地工作，以弄清發生的事情。」 
 
　　「你是說前緣縫翼為什麼展開？但你們一定是知道的。以前發生過那麼多次。」 
 
　　凱茜說：「現在——」 
 
　　「聽著，」馬德插話說。「不是該死的前緣縫翼。弗雷巴克是個不可救藥的酒鬼， 
是受僱於一個蹩腳律師的說謊者。神志正常的人，誰也不會相信他的話。」 
 
　　凱茜咬住嘴脣。她不能在記者面前與馬德唱反調，但是——珍妮弗說：「如果不是 
前緣縫翼——」 
 
　　「不是前緣縫翼。」馬德堅決地說道。「我們將在廿四小時之內發布一份初步調查 
報告，會完全證實這一點的。」 
 
　　凱茜想道：什麼？他在說什麼？根本就沒有什麼初步調查報告。 
 
　　「真的了。」珍妮弗輕聲說道。 
 
　　「真的？」馬德說。「凱茜是事故審查小組的新聞聯絡員。我們以後再和你談，珍 
妮弗小姐。」 
 
　　珍妮弗似乎意識到了馬德要結束這次訪問。她說：「但是我們還有許多問題要談， 
馬德先生。還有邁阿密機場旋翼爆炸事件，工會反對向中國出售飛機之事——」 
 
　　「噢，算了吧。」馬德說。 
 
　　「鑒於這些指控的嚴重性，」珍妮弗繼續說道：「我想你也許會考慮一下我們的提 
議，給你們總裁哈爾先生一個作出反應的機會。」 
 
　　「不可能。」馬德說。 
 
　　「這是為了你們好。」珍妮弗說。「如果我們不得不說，總裁拒絕和我們談話，那 
聽起來——」 
 
　　「聽著，」馬德說：「我們少說廢話。沒有跨太平洋航空公司的飛機事故，你就沒 
有東西可報導。我們明天將就跨太平洋航空公司的飛機事故發表一份初步報告。到時會 
通知妳的。現在就談到這裏了，珍妮弗小姐。謝謝你來採訪。」 
 
　　訪問結束了。 
 
　　諾頓公司行政大樓12：43P．M． 
 
　　「我簡直不能相信那女人。」珍妮弗走後，馬德說。「她對事實不感興趣。她對聯 
邦航空局不感興趣。她對我們如何造飛機不盛興趣。她只是在進行惡毒的誹謗。她在為 
空中客車公司效力嗎？這就是我想知道的。」 
 
　　「馬德，」凱茜說：「關於初步調查結果——」 
 
　　「別管了。」馬德厲聲說道：「我來處理。你回去工作吧。我和十樓談談，弄一些 
材料，安排一些事情。今天晚些時候我們再談。 
 
　　「但是﹐馬德，」凱茜說：「你告訴她不是前緣縫翼問題。」 
 
　　「那是我的問題，」馬德說。「那回去工作吧。」 
 
　　凱茜走後，馬德給哈爾打了個電話。 
 
　　「我的飛機一小時之內就要起飛了。」哈爾說。「我要到香港去親自探望死者的家 
屬，表示我的關心。還要和航空公司談談，表達我對死者親屬的同情。」 
 
　　「好主意，哈爾。」馬德說。 
 
　　「新聞採訪之事怎麼樣？」 
 
　　「嗯，像我預料的一樣。」馬德說。「《新聞熱線》節目正在採編一個嚴厲批評 
N-22的報導。」 
 
　　「你能阻止此事嗎？」 
 
　　「絕對沒問題。」馬德說。 
 
　　「怎麼阻止？」哈爾說。 
 
　　「我們將發表一份初步調查報告，說不是前緣縫翼故障，而說事故是由一個偽造的 
反推力裝置整流罩引起的。」 
 
　　「飛機上有偽劣整流罩嗎？」 
 
　　「是的，但它並沒引發事故。」 
 
　　「很好。」哈爾說。「說是一個偽劣零件很好。這樣就不是諾頓公司的問題了。」 
 
　　「是的。」馬德說。 
 
　　「那女人也這樣說？」 
 
　　「是的。」馬德說。 
 
　　「她最好這樣說。」哈爾說。「因為和那些討厭鬼說話會很難對付。」 
 
　　「李爾頓。」馬德說。「是李爾頓。」 
 
　　「不管是什麼。她知道說什麼嗎？」 
 
　　「是的。」 
 
　　「你把情況向她介紹過了？」 
 
　　「是的。晚些時候我再給她說一遍。」 
 
　　「好。」哈爾說。「我還希望她見見新聞培訓處那個女人。」 
 
　　「我說不准，哈爾．你真的認為——」 
 
　　「是的。我真的這樣認為。」哈爾打斷他的話。「你也要這樣想。辛凱茜應該作好 
充分準備，接受訪問。」 
 
　　「好的。」馬德說。 
 
　　「一定要記住。」哈爾說。「你把這事弄砸了，你就完蛋了。」 
 
　　他說完掛斷了電話。 
 
　　諾頓飛機公司行政大樓外1：04P．M． 
 
　　珍妮弗走出行政大樓，鑽進汽車，內心比她的表情更沮喪。現在她感到諾頓公司不 
太可能讓總裁出面接受訪問。她擔心——她有這種感覺——他們會議辛凱茜作為公司的 
發言人。 
 
　　那樣將會改變節目的感情成分。觀眾希望看到強硬傲慢的工商巨頭得到應有的懲罰 
。 
 
　　一個聰明誠實，風采迷人的女子根本不可能做到這一點。觀眾們能夠明智地意識到 
這種情況嗎？ 
 
　　當然，珍妮弗會攻擊她。 
 
　　不過，那種效果也不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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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想想看，剛才他們兩人一道使珍妮弗心寒膽顫。辛凱茜聰明伶俐，坦誠相見，極感 
染力。李爾頓攻擊的將是母性和美國傳統美德。不過，誰也無法阻止李爾頓。他會想法 
致人於死地。 
 
　　但是，除此之外，珍妮弗開始發愁了，擔心整個節目沒有說服力。巴克接受訪問時 
所說的內容十分今人信服。訪問結束後，珍妮弗情緒高漲。但是，如果那些適航指令是 
真實可信的，那麼，諾頓公司則立於不敗之地。同時，她對巴克的經歷也不無擔憂。如 
果聯邦航空局掌握了他的把柄，那他就毫無信譽可言。他們讓他上電視就會顯得愚蠢至 
極。 
 
　　那個名叫什麼傑克的記者令人大失所望。他在鏡頭前表現得不好，而且他所提供的 
材料也沒什麼分量。因為說到底，誰也不會對工廠裏的吸毒現象感興趣。美國所有的公 
司都存在吸毒問題。這不是什麼新聞。那並不能證明飛機質量不好，而她要說明的正是 
飛機的質量問題。她需要生動而有說服力的畫面證明諾頓公司的飛機是個死亡陷阱。 
 
　　她沒有這些資料和畫面。 
 
　　到目前為止，她手頭只掌握了有線新聞電視網的錄影帶，但那已是過時新聞：還有 
就是邁阿密機場旋翼爆炸的影帶，但視覺效果不夠吸引人。只是機翼冒煙。 
 
　　事關重大。 
 
　　最糟糕的是，假如諾頓公司真要發表一份與巴克所說的情況相矛盾的初步調查報告 
的話——她的流動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說話。」迪克說。 
 
　　「你好，迪克。」珍妮弗說。 
 
　　「怎麼樣？進展如完成對比爾蓋坎的訪問。」 
 
　　珍妮弗想說，噢，別提了。報導還是支離破碎的，沒成形。我要是覺得兩天內能拍 
好我就是個大傻瓜。 
 
　　「珍妮弗？我要不要派他來？」 
 
　　但她不能說不。她不能承認自己沒把事情辦好。她要是現在打退堂鼓的話，他會殺 
了她。想到自己提建議時的情景，以及走出他辦公室時的那種得意勁，她迫使自己採取 
行動。只有一種可能的答覆。 
 
　　「要的，迪克。我需要他。」 
 
　　「你那報導能在星期六播出嗎？」 
 
　　「能，迪克。」 
 
　　「不是有關部件的報導吧？」 
 
　　「不是，迪克。」 
 
　　「因為我不希望是《六八十分鐘時事雜誌》節目上的那種蹩腳報導。最好別是有關 
部件的報導。」 
 
　　「不是的，迪克。」 
 
　　「妳的聲音裏聽不出信心的表示嘛。」迪克說。 
 
　　「我很有信心，迪克。我有點累了。」 
 
　　「好吧。李爾頓四點鐘離開西雅圖。他大約八點到酒店。他到達後把拍攝計畫定好 
，往我家裏發一份傳真。明天全天他都歸你支配」 
 
　　「好的，迪克。」 
 
　　「要拍好，寶貝。」迪克說完掛斷了電話。 
 
　　她關掉電話，嘆了口氣。 
 
　　她打開點火裝置，開始倒車。 
 
　　凱茜看見珍妮弗將車倒出停車場。和占姆一樣，珍妮弗駕駛的也是一輛黑色凌志。 
 
　　幸好珍妮弗沒有看見她。凱茜腦子裏思緒萬千。 
 
　　凱茜仍在猜測馬德到底在幹什麼。他對記者大發雷霆，告訴她不是前緣縫翼事故， 
並對她說事故審查小組將發表一份初步調查報告。他怎麼能這樣說呢？馬德一向心虛膽 
怯，但這回他可是捅漏子了。她不明白，他的行為除了給公司——還有他個人——帶來 
損害以外，還能有什麼結果。 
 
　　不過，她知道馬德從來沒有損害過他自己的利益。 
 
　　質量保障部2"1OP．M． 
 
　　諾爾瑪聽凱茜一口氣講了好幾分鐘，沒有打斷她。待凱茜講完後，她說道：「妳的 
問題是什麼？」 
 
　　「我認為馬德要讓我當公司的發言人。」 
 
　　「這很正常。」諾爾瑪說。「大人物總是躲在幕後。哈爾永遠也不會當發言人，馬 
德也不會。你是事故審查小組新聞聯絡員，而且又是諾頓飛機公司的副部長之一。」 
 
　　凱茜默不作聲。 
 
　　諾爾瑪看看她。「妳的問題是什麼？」她又說道。 
 
　　「馬德告訴記者說跨太平洋航空公司545航班的事故不是前緣縫翼問題引起的，」 
凱茜說，「並且還說我們明天要發表一份初步調查報告。」 
 
　　「哼。」 
 
　　「這不是真的。」 
 
　　「哼。」 
 
　　「馬德為什麼要這樣做？」凱茜說。「他為什麼要拿我做擋箭牌？」 
 
　　「保全他自己。」諾爾瑪說。「也許是為了避免他所知道而你卻不曉得的問題發生 
。」 
 
　　「什麼問題？」 
 
　　諾爾瑪搖搖頭。「我猜測是有關飛機的事情。當年馬德是N-22的項目經理。對於那 
飛機，他比公司裡的任何人都了解得更多。也許有什麼他不願透露的情況。」 
 
　　「因此他就向外宣布一個虛假的調查結果。」 
 
　　「這是我的猜測。」 
 
　　「我就成了他的傳聲筒？」 
 
　　「看上去像是這樣。」諾爾瑪說。 
 
　　凱茜沉默了一會兒。「我該怎麼辦？」 
 
　　「想一想。」諾爾瑪說，吐出煙霧，瞇縫著眼睛。 
 
　　「沒時間了……」 
 
　　諾爾瑪聳聳肩。「弄清楚那架飛機發生了什麼問題。因為妳捲入了此事。寶貝，所 
以馬德就把你推了出來。」 
 
　　凱茜在通道上遇見了里奇曼。 
 
　　「嗯，你好——」 
 
　　「等會兒再說。」凱茜說。 
 
　　她走進辦公室，關上了門。她拿起女兒的照片凝視著。照片上，女兒剛從鄰居家的 
游泳池裏爬上來，和一個同齡姑娘一道穿著游泳衣站在那兒，渾身滴水。光滑嫩白的身 
子，參差不齊的牙齒，可愛的笑臉，無憂無慮，天真無邪。 
 
　　凱茜將照片放到一邊，打開桌上的一個大盒子，取出一個帶氯丁橡膠背帶的黑色手 
提鐳射光碟機。一些電線連在一副古怪的護目鏡上。那護目鏡體積過大，看上去像安全 
護目鏡，只不過邊上沒有包過去。鏡頭裏面有一層奇怪的塗料，在亮光下閃閃發亮。她 
知道這是維修保養用的平視顯示器。湯科曼寫的一張卡片從盒子裏掉落出來，上面寫著 
：「目視平視顯示器的第一次測試結果。高興吧！」 
 
　　高興？ 
 
　　她把護目鏡放到一旁，看了看桌上的其他文件。記錄駕駛艙通訊情況的駕駛艙內錄 
音機書面材料終於送來了。她還看見一份《跨太平洋航空公司航線》雜誌，其中一頁上 
有一個郵戳。 
 
　　她打開雜誌，翻到登有張約翰——本月最佳僱員——照片的那一頁。照片與她從傳 
真稿上想象的不一樣。張約翰四十幾歲，身體健康。他身體肥胖的妻子站在他身旁，滿 
面笑容。蹲在他們腳旁的兩個孩子都長大成人：女兒將近廿歲，兒子廿歲出頭。兒子與 
父親長得十分相像，只是更加時髦一些，頭髮剃得很短，耳朵上戴著一個小小的金飾品 
。 
 
　　凱茜看了看照片下的文字：他正和妻子以及孩子雅卡和湯姆在海灘上悠閒玩耍。 
 
　　在他們一家人的面前，一條藍色毛巾鋪在沙地上，旁邊是一個藤條野餐籃，鋪在裏 
面的籃格布翻了出來。這景像單調乏味。 
 
　　把這照片傳真給她幹什麼？ 
 
　　凱茜看了看雜誌的日期。一月。即三個月之前。 
 
　　但是，某個人有這本雜誌，並把這張照片傳真給了凱茜。誰呢？該航空公司的某個 
僱員？一名乘客？到底是誰？ 
 
　　為什麼要這樣做？ 
 
　　這樣做是要告訴她什麼？ 
 
　　凱茜看看雜誌上的照片，想起了尚未解決的調查線索。還有許多情況需要了解核實 
，她也許應該立即開始行動。 
 
　　諾爾瑪的話有道理。 
 
　　．凱茜不知道馬德要搞什麼名堂。但這也許沒關係，因為她的工作仍和以前一樣： 
查清楚跨太平洋航空公司545班機上發生的事情。 
 
　　凱茜走出辦公室。 
 
　　「里奇曼在哪兒？」 
 
　　諾爾瑪笑了起來。「我派他到新聞媒介關係部找本森去了。讓他去拿一些標準的新 
聞宣傳材料，說不定我們會需要的。」 
 
　　「本森對此一定會大為惱火的。」凱茜說。 
 
　　「嗯哼。」諾爾瑪說。「甚至有可能給里奇曼先生一點苦頭嘗嘗。」她笑笑，看了 
看手表。「不過，我說，妳還有個把小時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惰。快去做吧。」 
 
　　諾頓公司聲頻譯釋實驗室3：05P．M． 
 
　　「凱茜，來。」齊勒說著，揮手讓凱茜坐下。敲打了五分鐘隔音大門後，凱茜才進 
入了聲頻譯釋實驗室。「我想我們發現了你尋找的東西。」齊勒說。 
 
　　凱茜從面前的監測器上看到了那個坐在母親大腿上，咯咯發笑的嬰兒的靜止畫面。 
 
　　「你需要事故發生前一瞬間的情景。」齊勒說。「現在的畫面大約是在那之前十八 
秒鐘。我將打開全聲頻，然後加進濾聲器。準備好了？」 
 
　　「好了。」凱茜答道。 
 
　　齊勒開始放影帶。放到高音量時，那嬰兒澗口水的聲音聽上去就像流水潺潺的小溪 
。 
 
　　機艙裏的嗡嗡聲猶如持續不斷的轟鳴聲。「味道不錯吧？」那男子對嬰兒說話的聲 
音很響。 
 
　　「加濾聲器了。」齊勒說。「高點分路。」 
 
　　聲音變得低沉生了。 
 
　　「機艙周圍分路。」 
 
　　淌口水聲突然顯得很響。背景聲音沒有了，機艙內的喧囂聲也沒了。 
 
　　「高壓三角接線電壓分路。」 
 
　　淌口水聲消失了。凱茜此刻聽見的大部分是背景受音——餐具的碰撞聲，纖維織物 
的磨擦聲。 
 
　　那男子說：「這—是—早餐—你—莎拉？」他的聲音時隱時現。 
 
　　「三角接線電壓分路對人的說話不超什麼大作用。」齊勒說。「不過，你並不在乎 
，對嗎？」 
 
　　「是的。」凱茜說。 
 
　　那男子說：「不—等—或—務員—這—航班？」 
 
　　那男子說完後，熒幕上幾乎又一點兒聲音都沒了，只聽見幾聲隱約的噪音。 
 
　　「好，」齊勒說。「現在開始了。」 
 
　　熒幕上出現了一個計時器。紅色數字飛快地向前閃動，記錄著十分之一秒，百分之 
一秒。 
 
　　妻子猛地一扭頭。「什—什—麼？」 
 
　　「該死的。」凱茜說。 
 
　　現在她聽清楚了。一聲低沉的轟隆聲，肯定是飛機抖動的低沉聲。 
 
　　「這聲音被分路變細了。」齊勒說。「低沉的轟隆聲。降到了二至五赫茲之間。幾 
乎是一陣顫動。」 
 
　　毫無疑間，凱茜心想。加上濾聲器，她可以聽清楚那聲音了。是有這麼一個聲音。 
 
　　那男子的聲音插了進來，是一陣大笑聲。「別—緊張—埃米莉。」 
 
　　嬰兒又咯咯笑起來，一陣尖厲的刺耳聲。 
 
　　丈夫說：「—快—家了—寶貝。」 
 
　　低沉的轟隆聲消失了。 
 
　　「停！」凱茜說。 
 
　　紅色數字靜止不動了。大大的數字顯示在熒幕土——十一時五十九分卅二秒。 
 
　　將近十二秒鐘，凱茜想道。十二秒鐘正是前緣縫翼完全展開所需的時間。 
 
　　545航班上的前緣縫翼展開了。 
 
　　現在，錄影帶上放出的是飛機在陡降，嬰兒從母親的大腿上滑下去，母親緊緊抓住 
她，一臉驚恐的神色。背景裏的乘客個個焦慮不安。加進濾聲器後，他們的叫喊聲全都 
變成了異常短促的噪音，與靜電噪音差不多。 
 
　　齊勒停下錄影帶。 
 
　　「就是你要的數據，凱茜。我敢說，絕對沒錯。」 
 
　　「前緣縫翼展開了。」 
 
　　「不錯，聽上去像是那種聲音。是一種很特別的侍徵。」 
 
　　「為什麼？」飛機是在巡航飛行。前緣縫冀為什麼會展開呢？是非指令性展開，還 
是駕駛員操作展開？凱茜再次希望現在能拿到飛行數據記錄儀的數據。只要有了那些數 
據。 
 
　　這些問題幾分鐘之內就可以全部得到解答。但是，飛行數據記錄儀的數據分析工作 
進展十分緩慢。 
 
　　「你看過錄影帶的其餘部分嗎？」 
 
　　「嗯，另一個有趣之處是駕駛艙內的警報聲。」齊勒說。「攝錄機卡在門下面後， 
我可以聽聲音，收集一系列飛機向駕駛員發出的指令。但那還要花費一天時間。」 
 
　　「幹下去。」凱茜說。「我需要你能向我提供的所有情況。」 
 
　　這時，她的傳呼機響了起來。她從褲帶上取下來看了看。 
 
　　***馬德：馬上到辦公室來見我。否則你自認倒霉。 
 
　　馬德要見凱茜。在他的辦公室裏。馬上。 
 
　　諾頓飛機公司行政大樓5：OOP．M． 
 
　　馬德情緒平靜。這在他身上是一種危險的情緒。 
 
　　「只是接受一次簡短的訪問。」馬德說。「頂多十或十五分鐘。你沒有時間談具體 
的細節。不過，作為事故審查小組負責人，你完全有權力解釋公司對安全的承諾。如我 
們如何認真仔細地調查事故，我們對產品保障的承諾。然後，你可以解釋一下，說我們 
的初步調查報告表明，事故是由在一家國外維修站安裝的偽造反推裝置整流罩引起的， 
因此不可能是前緣縫翼事故。把巴克的情況公諸於世。把《新聞熱線》的採訪情況公諸 
於世。」 
 
　　「馬德，」凱茜說。「我剛剛從聲頻譯釋實驗室來。毫無疑問，前緣縫翼展開了。 
」 
 
　　「嗯，聽聲音至多也是次要的。」馬德說。「齊勒是個瘋子。我們要等拿到了飛行 
記錄儀數據才能準確地知道發生了什麼情況。與此同時，事故審查小組寫出了一份初步 
調查結果報告，排除了前緣縫翼故障的可能性。」 
 
　　凱茜的說話聲很輕，彷彿是從遠處傳來似的。「馬德，這麼說我心裏感到不安。」 
 
　　「我們是在談論將來，凱茜。」 
 
　　「我知道，但是」 
 
　　「向中國出售飛機將會挽救公司。現金流動，擴大發展，新型飛機，光明的未來。 
我們現在談論的是這些事情，凱茜。幾千件工作。」 
 
　　「我明自，馬德，但是——」 
 
　　「讓我向你提幾個問題，凱茜。你認為N-22有什麼缺陷嗎？」 
 
　　「絕對沒有。」 
 
　　「你認為它是一個死亡陷阱？」 
 
　　「不。」 
 
　　「我們公司呢？你認為是問好公司嗎？」 
 
　　「當然。」 
 
　　馬德看看凱茜，搖搖頭。他最後說道：「我想讓妳和一個人談談。」 
 
　　埃福勒是諾頓公司法律部負責人，他四十歲，身材瘦削，相貌醜陋。他緊張不安地 
坐在馬德辦公室的椅子裏。 
 
　　「福勒，」馬德說：「我有一個問題。《新聞熱線》節目本周末要在電視黃金時間 
播出一個有關N-22，的新聞報導，這將是一個非常不利的報導。」 
 
　　「不利到什麼程度？」 
 
　　「他們稱N-22是一個死亡陷阱。」 
 
　　「噢，天哪。」福勒說。「這很不幸。」 
 
　　「是的。」馬德說。「我叫你來，是想知道我該怎麼辦。」 
 
　　「怎麼辦？」福勒說著皺起了眉頭。 
 
　　「是的。」馬德說。「我們覺得《新聞熱線》完全是在聳人聽聞。我們認為他們的 
報導毫無根據，是對我們產品的一種偏見。我們覺得他們是在有意地，肆無忌憚地毀壞 
我們的聲譽。」 
 
　　「明白了。」 
 
　　「因此，」馬德說：「我們能採取什麼措施？能阻止他們播出那個報導嗎？」 
 
　　「不能。」 
 
　　「我們能要求法院頒發禁止令阻止他們嗎？」 
 
　　「不能。那是預先禁止令。從宣傳的觀點來看，這種做法不可取。」 
 
　　「妳是說這樣做會顯得愚蠢？」 
 
　　「企圖遏制新聞自由？違反第一修正案？那只會表明你有什要隱瞞。」 
 
　　「這麼說，」馬德說：「他們可以播出那報導，而我們卻無力阻止他們。」 
 
　　「是的。」 
 
　　「好的。但我認為《新聞熱線》的消息不準確，有偏見。我們能要求他們用同樣多 
的時間播放我們的證據嗎？」 
 
　　「不行。」福勒說。「包括同等時間條款的公平原則在列根政府時期被廢止了。電 
視新聞節目沒有義務報導一個問題的所有方面。」 
 
　　「因此，他們可以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不論是多麼片面？」 
 
　　「是的。」 
 
　　「這好像不太合理。」 
 
　　「這是法律。」福勒聳了聳肩說道。 
 
　　「好吧。」馬德說。「這個節目將在對我們公司來說非常敏感時刻播出。不利的宣 
傳很可能會使我們喪失向中國出售飛機這項交易。」 
 
　　「是的，有可能。」 
 
　　「假設由於他們的節目，我們的生意虧本了。如果我們能夠證明《新聞熱線》報導 
的是一種錯誤觀點——我們已告訴他們那是錯誤的——我們能夠起訴他們賠償損失嗎？ 
」 
 
　　「作為既成事實，不能。我們也許要有證據表明他們是在『完全無視』已知事實的 
情況下這樣做的。從歷史上來看，那種情況很難證明。」 
 
　　「這麼說，《新聞熱線》沒有賠償的責任？」 
 
　　「沒有。」 
 
　　「他們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而且如果他們使我們公司倒閉了，那也只能怪我們運氣 
不好？」 
 
　　「一點不錯。」 
 
　　「他們說話就可以沒有一點兒約束？」 
 
　　「嗯，」福勒在椅子裏挪動了一下身子。「如果他們虛假報導我們公司的情況，他 
們也許要負法律責任。不過，就這件事而論，已有一位律師替545班機的一位乘客向我 
們提出訴訟。因此，《新聞熱線》可以說他們只是在報導事實：一位律師對我們提出了 
下述指控。」 
 
　　「明白了。」馬德說。「但是，法庭起訴的影響範圍是有限的，而《新聞熱線》要 
把這些瘋狂的起訴向四千萬觀眾播出。同時，他們在電視上不斷地重播這些東西，使它 
們自然而然地成了事實似的。對我公司的損害是來自他們的曝光，而不是原先的起訴。 
」 
 
　　「我同意妳的觀點。」福勒說。「但是，法律並不這樣看問題。《新聞熱線》總有 
權利報導訴訟案。」 
 
　　「《新聞熱線》獨立評估法律訴訟不負責任，無論這訴訟是多麼不道德，對嗎？比 
如，假若律師說我們僱用了性騷擾兒童者，《新聞熱線》照樣可以報導，而無需負法律 
責任？」 
 
　　「是的。」 
 
　　「假設我們出庭打贏了官司。很顯然，（新聞熱線）根據被法庭推翻的律師的指控 
，用錯誤觀點報導了我們的產品。《新聞熱線》有義務收回他們向四千萬觀眾報導的觀 
點嗎？」 
 
　　「沒有。他們沒有這種義務。」 
 
　　「為什麼？」 
 
　　「《新聞熱線》有權決定什麼具有新聞價債。如果他們認為審判的結果沒有新聞價 
值，他們就用不著去報導。這是他們的需要。」 
 
　　「與此同時，公司破產了，」馬德說：「二萬僱員失去了工作、房子、健康補助金 
、要在BUrgerKirg重新開始職業生活。另外還有五萬人，由於我們在喬治亞、俄亥俄、 
得克薩斯和康涅狄克等洲的供貨商破產而失業。所有這些獻身於設計、製造和支持航空 
業最好的機身的善良的人們得到一筆補償金，然後就被一腳踢了出去。是這麼回事嗎？ 
」 
 
　　福勒聳聳肩。「體制就是這樣運行的。是的。」 
 
　　「我說這體制簡直吃人。」 
 
　　「體制就是體制。」福勒說。 
 
　　馬德瞥了凱茜一眼，然後又轉向福勒。「我說，福勒，」他說：「這種情況聽上去 
很片面。我們的產品質量極佳，所有客觀的飛行措施表明，這種飛機是安全可靠的。我 
們花費了數年時間開發試驗。我們的飛行紀錄無可辯駁。而你說一個電視攝製組來到我 
們公司，轉悠一兩天，把我們的產品在國家電視台上說得一錢不值。他們這樣做還無需 
對自己的行為負責，而我們則無法挽回損失。」 
 
　　福勒點點頭。 
 
　　「太片面了。」馬德說。 
 
　　福勒清了清嗓子。「嗯，也並非總是如此。不過，在過去的卅年裏，自一九六四年 
的沙利文案件以來，人們在誹謗案的處理過程中一直援引第一修正案為依據。現在，新 
聞界的發言機會比以往要多多了。」 
 
　　「包括誹謗的機會。」馬德說。 
 
　　福勒聳聳肩。「新聞界的誹謗是人們長期以來抱怨之事。」他說。第一修正案通過 
後沒幾年，傑佛遜就抱怨過報界新聞的不準確，不公正——」 
 
　　「但是，福勒，」馬德說：「我們現在不是談論兩百年前的事。也不是談論殖民地 
時期報紙上那幾篇令人厭惡的社論。我們談論的是一個具有強烈吸引力畫面的電視節目 
。 
 
　　這些畫面能在轉瞬之間呈現在四千萬、五千萬人民——這是全國人口的相當可觀的 
比率——面前，並毀掉我們的聲譽。使我們聲譽掃地。毫無道理地。我們現在談論的是 
這樣一種局面。因此，你有什麼高見，福勒？」 
 
　　「嗯。」福勒又清了清嗓子。「我總是勸我的當事人講真話。」 
 
　　「那沒錯，福勒。這才像是律師說的話。但是，我們該怎麼辦？」 
 
　　「如果你準備對545六班機上發生的事情作出解釋的話，那最好不過了。」福勒說 
。 
 
　　「事情四天前才發生。我們還沒查出任何結果呢。」 
 
　　福勒說：「要是查出了結果那最好。」 
 
　　福勒走後，馬德轉向凱茜。他一語不發，只是靜靜地看看她。 
 
　　凱茜一動不動地站了一會兒。她心中明白馬德和律師在耍什麼把戲。他們的表演非 
常有效。不過，她想律師說的也不無道理。如果他們能說出真相，對飛機上發生的事情 
作出解釋，那當然最好不過了。她在聽律師說話時，心中已在思考她也許能夠找到一種 
說明真相——或者說明大部分真相——的方法並使其奏效。尚有許多未解決和未確知的 
他。茜凱向轉德馬，後走勒福錯沒那「曰問題，她也許可以把它們串起來，編織一個前 
後連貫的故事。 
 
　　「好吧，馬德，」凱茜說：「我來接受訪問。」 
 
　　「太好了。」馬德笑著說道，搓了搓雙手。「我早就知道你會做出正確的舉動的， 
凱茜。《新聞熱線》在明天下午四點鐘安排了一段時間。與此同時，我想讓妳和公司外 
的某個新聞媒介顧問簡單地談談——」 


熾天使書城



【第十九章】

    「馬德，」凱茜說：「我將按我的方式行事。」 
 
　　「她是個很不錯的女人，而且——」 
 
　　「她可以幫助你，凱茜。為妳出些點子。」 
 
　　「對不起，」凱茜說：「我沒空。」 
 
　　「馬德，」凱茜說：「我還有事。」 
 
　　說完，凱茜走出了房間。 
 
　　數字數據中心6：15p．M． 
 
　　凱茜並未允諾馬德按他所教的口徑去說，而只是答應接受訪問。要在調查中取得重 
大進展，她只剩下不到廿四小時了。她並非傻子，想象著能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內確定所 
發發生的事情。不過，她可以找出一些向記者談論的東西。 
 
　　懸而未決的線索仍然很多：有可能是鎖銷的問題，有可能是鄰近傳感器的問題，也 
許可以在溫哥華與副駕駛員面談一次，還有視頻顯示系統的錄影帶，馮艾倫正在翻譯的 
材料。前緣縫翼展開了，但隨後立即便收回了。這到底意味著什麼？ 
 
　　需要查清的問題仍然相當繁多「我知道你需要數據。」翁羅博說道，在椅子裏轉動 
著。「我知道，請相信我。」他在數字顯示室裏。坐在布滿數據的顯示屏前。「但你希 
望我能做什麼？」 
 
　　「羅博，」凱茜說：「前緣縫翼展開了。我需要知道為什麼會展開，以及發生在飛 
機上的其他情況。沒有飛行記錄儀數據，我無法弄清楚這一切。」 
 
　　「如果是這樣的話，」羅傅說：「你最好能面對事實。我們一直在重新校定全部一 
百廿小時的飛行數據。前九十七個小時的數據沒問題，後廿三個小時的數據反常。」 
 
　　「我只對最後三小時的飛行數據感興趣。」 
 
　　「我知道。」翁說。「但是，要重新校定那三個小時的飛行數據，我們必須先回到 
飛機出事的時間，從那兒往前查。我們必須校定廿三個小時的飛行數據。重新校定一格 
數據約需要兩分鐘。」 
 
　　凱茜蹶起眉頭。「你這話什麼意思？」不過，她腦子裏已在飛快她計算著。 
 
　　「兩分鐘一格數據意味著需要花費六十五個星期。」 
 
　　「一年還多！」 
 
　　「那要每天工作廿四小時。事實上，要三年時間才能拿出這些數據。」 
 
　　「羅博，我們現在就需要這些數據。」 
 
　　「那根本不可能，凱茜。你們只好在沒有飛行記錄儀數據的情況下進行調查了。很 
抱歉，凱茜。情況就是這樣。」 
 
　　凱茜給財務部打了個電話。「馮艾倫在嗎？」 
 
　　「她今天沒來。她說她在家裏工作。」 
 
　　「你有她家的電話號碼嗎？」 
 
　　「當然有。」那女人答道。「但她不會在家的。她要去參加一個正式宴會。什麼慈 
善事業吧，和她丈夫一起去。」 
 
　　「告訴她我給她打過電話。」凱茜說。 
 
　　凱茜又給格倫道爾的視頻顯示系統公司打了個電話，就是替她破析錄影帶的那家公 
司。她要求和斯考特通話。「斯考特已經下班了。他明天上午九點鐘上班。」 
 
　　凱茜給駐溫哥華的航空公司代表尼埃托打了個電話，但接電話的是他的秘書。「尼 
埃托不在。」秘書說。「他今天不得不提早下班。但我知道他要和你談話。他說他得到 
了一些壤消息。」 
 
　　凱茜嘆了口氣。她得到的似乎全都是這種消息。「你能找到他嗎？」 
 
　　「要等到明天。」 
 
　　「告訴他我給他打過電話。」 
 
　　凱茜的流動電話響了起來「天哪！本森那傢伙真令人討厭。」里奇曼說。「他怎麼 
回事？我都以為他要揍我了。」 
 
　　「你在哪裏？」 
 
　　「在辦公室。要我過來嗎？」 
 
　　「不用了。」凱茜說。「都六點多了。今天沒妳的事了。」 
 
　　「但是——」 
 
　　「明天見，里奇曼。」 
 
　　凱茜說完掛上了電話。 
 
　　從五號機庫往外走的途中，凱茜看見電氣小組人員正將跨太平洋航空公司的545班 
機架起來，準備在那天晚上進行循環電氣試驗。整架飛機被抬離地面十呎，機翼和前後 
機身架在厚實的藍色金屬架上。電氣小組人員又將一張黑色安全網拉在機肚下面，離地 
面約廿呎。機身上的所有艙門和輔助翼板都敞開著，站在安全網上的電氣工程師們正在 
將線路從連接箱上拉到循環電氣試驗主控制台上。主控制台是一個八呎見方的箱子，位 
於飛機一側的車間中央。 
 
　　循環電氣試驗的過程包括將電脈沖發向飛機電氣系統的各個部位。所有電氣部件— 
—座艙燈、閱覽燈、駕駛艙顯示板、發動機點火裝置、起落架等——都將一一地迅速進 
行測試。整個試驗周期為兩個小時。整個晚上將重複做十來次。 
 
　　經過控制台時，凱茜看見了泰羅利。羅利朝她揮揮手，但沒走過去。他正在忙著。 
 
　　毫無疑問，他已聽說按計畫將在三天後進行飛行試驗，他希望保證電氣試驗能夠正 
確無誤地進行。 
 
　　凱茜朝羅利揮揮手，但他已轉過身去。 
 
　　凱茜朝辦公室走去。 
 
　　室外，天色已漸漸暗下來，天空一片湛藍。凱茜朝行政大樓走去，耳邊隱約傳來布 
班克機場急速的飛機起飛聲。途中，她看見阿莫斯腋下夾著一捆文件，拖著腳步朝他的 
汽車走去。他扭頭看見了凱茜。 
 
　　「你好，凱茜。」 
 
　　「你好，阿莫斯。」 
 
　　他將文件重重地放在汽車頂上，彎腰打開車門。「我聽說他們在對你施加壓力。」 
 
　　「是的。」凱茜對阿莫斯已知道此事並不感到驚奇。現在，也許全廠的人都知道了 
。 
 
　　這是她來諾頓公司後最早學到的東西之一。無論什麼事，發生後幾分鐘就會人人皆 
知。 
 
　　「你要去接受訪問？」 
 
　　「我答應了。」 
 
　　「你將說他們要你說的東西？」 
 
　　凱茜聳聳肩。 
 
　　「不要太高傲了。」阿莫斯說。「他們是些搞電視的人。是些還沒進化好的人。別 
說真話。讓他們見鬼去吧。」 
 
　　「等著瞧吧。」 
 
　　阿莫斯嘆了口氣。「你年紀也不小了，應該懂得是怎麼回事。」他說道。「你現在 
回家嗎？」 
 
　　「再過一會兒。」 
 
　　「要是我，晚上就不會在工廠裏轉來轉去，凱茜。」 
 
　　「為什麼？」 
 
　　「人們都被激怒了。」阿莫斯說。「今後幾天，最好早點兒回家。你懂我的意思嗎 
？」 
 
　　「我會記住的。」 
 
　　「早點兒回家，凱茜。我是說真的。」阿莫斯鑽進汽車，開走了。 
 
　　質量保障部7：20P．M． 
 
　　諾爾瑪回家了。質量保障部辦公室裏空空蕩蕩。清潔工人已經開始了掃後面的辦公 
室了。凱茜聽見一台小型手提式收音機裏傳出歌曲「快跑，寶貝，快跑。」 
 
　　凱茜來到咖啡機前，斟了一杯冷咖啡，端著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她打開電燈，看 
看辦公桌上一堆等看她處理的文件。 
 
　　她坐下來，盡量控制住自己，不為事情發展的情形感到沮喪。還有廿小時就要接受 
訪問了，而她所掌握的線索正在變得凌亂不堪。 
 
　　別說真話。讓他們見鬼去吧。 
 
　　她嘆了一口氣。也許阿莫斯是對的。 
 
　　她凝視著那一堆文件，將張約翰及其滿面笑容的家人的照片推到一旁。除了看文件 
外，她不知道該幹什麼。還有核查。 
 
　　她再次翻閱看飛行計畫圖表，但再次遭到了嘲弄。她記得首天晚上就在馬德給她打 
電話之前的片刻，她曾想到過一個主意。她有一種感覺……但那是什麼呢？ 
 
　　不管是什麼主意，現在早已無影無蹤了。她把飛行計畫放到一邊，包括和飛行計畫 
歸在一起的（出航/歸航）總報單。總報單上列出了機組人員的名單：張約翰機長男 
5/7/51劉占平副駕駛員男3/11/59理查德副駕駛員男9/9/61格哈特副駕駛員男 
7/23/49張湯姆副駕駛員男6/29/70 
 
　　錢德機械師男4/25/69羅伯特機械師男6/13/62麓雅特機艙服務員女5/12/77奏琳達 
機艙服務員女5/18/76希莫利機艙服務員女7/19/75梁凱姬機艙服務員女6/4/67莊懷特機 
艙服務員男1/30/70 
 
　　M．V．張機艙服務員女4/1/77郝霞燕機艙服務員女3/13/73葉焦機艙服務員女 
11/18/76金麗雅機艙服務員女10/10/75B曹機艙服務員女11/18/76張葉機艙服務員女 
1/8/74凱茜停頓了片刻，呷了一口冷咖啡。她覺得這份名單有點兒怪，但又說不出個所 
以然來。她將名單置於一旁。 
 
　　接著看，她又翻閱起南加州空中交通進近管制台發來的傳真稿。同以往一樣，傳真 
稿上沒有標點符號，發送給545航班的指令與發送給其他幾架飛機的指令混雜一道： 
0543：12UAH198航班三六五地面三萬五千呎0543：17USA2585航班再次出現在頻道上改 
變了電台對此表示抱歉0543：15空中交通進近管制台198航班記錄下了0543：19美國航 
空公司001航班燃料還剩四二○一0543：22空中交通進近管制台記錄下了2585航班沒問 
題我們知道你的情況0543：23跨太平洋航空公司545航班我是跨太平洋航空公司545航班 
我們遇到了緊急情況0543：26空中交通進近管制台知道了001航班0543：29空中交通進 
近管制台請講545航班0543：31跨太平洋航空公司545航班要求在洛杉磯作緊急降落的飛 
越優先權許可證0543：32美國航空公司001航班降至二萬九千呎0543：35空中交通進近 
管制台行545航班明白你要求降落的飛越優先權許可證0543：40跨太平洋航空公司 
545航班是的0543：41空中交通進近管制台請說明緊急情況性質0543：42UAH198航班三 
二一地面三萬二千呎0543：55美國航空公司001航班保持在二萬六千九百呎0544： 
05跨太平洋航空公司545航班我們遇到了乘客緊急情況我們需要地面安排救護車我估計 
需要卅或四十輛救護車或許更多0544：4。空中交通進近管制台跨太平洋航空公司 
545航班請再說一遍你需要四十輛救護車0544：27UAH198航班轉向一二四．九度0544： 
35跨太平洋航空公司545航班是的我們飛行中遇上了強湍流乘客和飛行機組人員受傷 
0544：48空中交通進近管制台記錄下了198航班天氣晴朗0544：50空中交通進近管制台 
跨太平洋航空公司班機我記下了你要求地面派四十輛救護車的請求0544：52UAHl98航班 
謝謝凱茜對這些通話交談迷惑不解，因為通話表明駕駛員的行為十分古怪。 
 
　　比如，跨太平洋航空公司班機是在清晨五點剛過時發生事故。那時，飛機仍與檀香 
山航空無線電公司保持著無線電聯係。既然有如此之多的人受傷，機長本可以向檀香山 
機場報告出現緊急情況。 
 
　　但是。他沒有這樣做。 
 
　　為什麼不報告呢？ 
 
　　相反，駕駛員繼繽向洛杉磯飛去。他一直等到即將降落前才報告發生了緊急情況。 
 
　　他為什麼等了這麼長時間？ 
 
　　而且，他為什麼要說事故是由湍流引起的呢？他知道事實並非如此。機長告訴過機 
艙服務員前緣縫翼展開了。凱茜從齊勒的音頻分析中得知前緣縫翼展開過。因此駕駛員 
為什麼沒有通報這一情況呢？為什麼要對進近管制台撒謊？ 
 
　　大家一致認為張約翰是一名優秀的駕駛員。那麼，他的行為該如何解釋呢？他當時 
處於震驚之中？即使是最優秀的駕駛員，有時遇到危險情況也會行為反常。但是這次事 
故中似乎存在著一種模式，幾乎可以說是一種計畫。凱茜繼續往下看：0544：59空中交 
通進近管制台你也需要臀務人員嗎傷者的受傷程度如何0545：10跨太平洋航空公司 
545航班說不準0545：20空中交通進近管制台能否估計一下0545：30跨太平洋航空公司 
545航班，對不起無法估計0545：32美國航空公司001航班二一二一九度明白0545： 
35空中交通進近管制台有人失去知覺嗎0545：40不我認為沒有但有兩人死亡機長似乎事 
後才想到報告人員死亡情況。到底是怎麼回事？ 
 
　　0545：43空中交通進近管制台記錄下了00l航班0545：51空中交通進近管制台跨太 
平洋航空公司班機你的飛機狀況如何0545：58跨太平洋航空公司545航班乘客艙有損壞 
只是輕度損壞凱茜心想，只是輕度損壞？乘客艙遭受了數百萬美元的損失。機長沒有親 
自回到乘客艙去看看？他不知道損壞的程度？他為什麼要說出自己的所作所為？ 
 
　　0546：12空中交通進近管制台駕駛艙狀況如何0546：22跨太平洋航空公司545航班 
駕駛艙仍可操作飛行數據收集器操作正常0546：31空中交通進近管制台記下了545航班 
飛行機組狀況如何0546：38跨太平洋航空公司545航班機長和副駕駛員狀況良好那時， 
其中一名副駕駛員已經渾身是血。難道駕駛員又不知道？凱茜看了看剩下的傳真稿，隨 
後將之推到一旁。她明天要把傳真稿給費利克看看，聽聽他的意見。 
 
　　凱茜繼續往下看，翻閱著結構報告、內艙報告，以及與偽造前緣縫翼鎖銷和偽造小 
推力發動機整流罩有關的紀錄。她冷靜耐心地工作到很晚。 
 
　　十點過後，凱茜再次翻看起545班機的故障打印稿。她一直希望可以不看這打印稿 
，而是使用飛行記錄儀數據進行分析。但是，現在無事可做，只好免為其難地翻閱打印 
稿。 
 
　　她已經十分疲倦，哈欠連天。她凝視著第一頁上的一欄欄數字。 
 
　　 
A/SPWRTEST00000010000 
 
　　AILSERVOCOMP00001001000 
 
　　AOAINV10200010001 
 
　　CFDSSENSFAIL00000010000 
 
　　CRZCMDMONINV10000020100 
 
　　ELSERVOCOMP00000000010 
 
　　EPR/N1TRA-100000010000 
 
　　FMssPEEDINv00000040000 
 
　　PRESSALTINV00000030000 
 
　　G/SSPEEDANG00000010000 
 
　　SLATXSITT/O00000000000 
 
　　G/SDEVINV00100050001 
 
　　GNDSPDINV00000021000 
 
　　TASINV00001010000 
 
　　TATINV00000010000 
 
　　AUXl00000000000 
 
　　AUX200000000000 
 
　　AUX300000000000 
 
　　AUXCOA01000000000 
 
　　A/SROX-P00000010000 
 
　　RDRPROX-100001001000 
 
　　AOABTA10200000001 
 
　　FDSRG00000010000 
 
　　F-CMDMON10000020100 
 
　　她並不想看這份打印稿。到現在她還沒吃晚飯呢，而她知道自己必須吃些東西。不 
管怎麼說，她對這些故障表的唯一疑問是那些AUX讀數。她普問過史密斯。史密斯說第 
一個AUX是輔助動力裝置，第二個和第三個AUX沒有使用過，第四個AUXCOA是用戶安裝的 
一條線路。史密斯說。那些線路上沒有任何東西，因為讀數零是正常的。 
 
　　那是一個系統設定值讀數。 
 
　　因此，她實際上已經完成了對這張清單的分析。 
 
　　她已經完成了任務。 
 
　　凱茜從辦公桌旁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看了看手表。十點十五分。最好能夠睡一覺 
。 
 
　　她心想。畢竟明天還要在電視上露面。她不希望她母親事後打電話來說：「親愛的 
，你看上去是那麼疲倦……」 
 
　　凱茜合上打印稿放到一旁。 
 
　　零是完美的系統設定值，她心想，因為那就是她在這特殊之夜工作後得到的結果。 
 
　　一個大大的零。 
 
　　一無所獲。 
 
　　「一個又大又圓的零，」她大聲說道：「意味著線路上一無所有。」 
 
　　她不願意想那意味著什麼。那意味著時間在流逝，意味著她抓緊調查的計畫失敗了 
，意味著明天下午在電視攝影機前，她將無法對著名的李爾頓提出的問題作出令他滿意 
的答覆，除了馬德要她作出的回答以外。 
 
　　別說真話。讓他們見鬼去吧。 
 
　　也許最後的結果就是如此。 
 
　　你年紀也不小了，應該懂得是怎麼回事。 
 
　　凱茜關掉台燈，朝門口走去。 
 
　　她對清潔女工埃瑟道了聲晚安，走進了通道。她走進電梯，緻下了到底樓的按鈕。 
 
　　她撳下按鈕時，按鈕亮了起來。 
 
　　「一」字閃閃亮發亮。 
 
　　電梯門關上時，她打了個哈欠。她的確已經疲憊不堪。工作到這麼晚真是犯傻。她 
會犯一些愚蠢的錯誤，漏掉一些情況。 
 
　　她看看閃亮的按鈕。 
 
　　突然。那「一」字使地想起了什麼。 
 
　　「有東西忘了帶走？」凱茜回到辦公室裏，埃瑟問道。 
 
　　「沒有。」凱茜說。 
 
　　她翻動著桌上的紙張。飛快地搜尋著。她將紙向四處扔去，任它們飄落到地上。 
 
　　史密斯說過系統設定值是零，因此，讀到零時，你並不知道線路是否使用過。但是 
，如果出現了一個「一」……那就意味著……她找到了那張清單，手指沿著一欄欄數字 
往下移動： 
AUX100000000000 
 
　　AUX200000000000 
 
　　AUx300000000000 
 
　　AUXCOA01000000000 
 
　　出現了數字「一」：在第二段飛行航程中，AUXCOA出現了故障。這意味著飛機使用 
了AUXCOA線路。 
 
　　但是，用於什麼目的呢？ 
 
　　凱茜吸了口氣。 
 
　　她幾乎不敢抱有那種希望。 
 
　　史密斯說AUXCOA是一條客戶選擇附加線路。就像快速選取記錄儀一樣，客戶將選擇 
附加線路用作附加裝置。 
 
　　快速選取記錄儀是安裝在飛機上的又一個飛行數據記錄儀，用於幫助維修機組進行 
工作。和正規的數字飛行數據記錄儀一樣，快速選取記錄儀記錄下許多相同的參數。如 
果這架飛機上有快速選取記錄儀的話，就可以解決她所有的問題。 
 
　　但是，史密斯堅持說這架飛機上沒有安裝快速選取記錄儀。 
 
　　史密斯說，他檢查過尾翼，N-22上的快速選取記錄儀通常都安裝在那個部位。但那 
兒沒有快速選取記錄儀。 
 
　　他有沒有檢查過其他地方？ 
 
　　他真的查遍了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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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因為凱茜知道，像快速選取記錄儀這樣的可選擇性裝置並不受聯邦航空局規定的約 
束。 
 
　　航空公司可以將它安裝在飛機的任何部位——後部輔助艙裏，或貨艙裏，或駕駛艙 
下的無線電架上……可以安裝在任何部位。 
 
　　史密斯真的查過了嗎？ 
 
　　凱茜決定親自檢查一遍。 
 
　　接下來，凱茜花了十分鐘翻閱厚厚的N-22使用維修手冊。但毫無結果。手冊中根本 
沒有提到快速選取記錄儀，或者說，至少她沒有發現任何提示。但是，她放在辦公室裏 
的使用維修手冊是她個人的版本；她沒有直接參與維修工作，因此她沒有最新的版本。 
 
　　大多數使用維修手冊都是她到諾頓公司來工作時印製的，已經有五年了。 
 
　　就在這時，她注意到了放在辦公桌上的平視顯示器。 
 
　　慢著，她心想。她抓過護目鏡戴上，將護目鏡插頭插到光碟機上，撳下電源開關。 
 
　　沒有反應。 
 
　　她將光碟機搗鼓了一陣子，結果發現上面沒有光碟唯讀存儲器。她看了看紙板盒裏 
，找到了一個銀色光體，放進了光碟機裏。她又撳下電源開關。 
 
　　護目鏡閃亮起來。凱茜看著投到護目鏡裏面的第一本維修手冊上的一頁。她不大明 
白該系統的工作原理，因為護目鏡離她的眼睛僅有一吋距離，但是，投在護目鏡上的那 
一頁似乎在她前面兩吋虛的空中飄動。那一頁紙幾乎是透明的，她可以看穿。 
 
　　湯科曼喜歡說，除了個別特殊用途外，虛擬現實毫無用處。這些特殊用途之一是維 
修保養。 
 
　　在技術環境裏忙碌的人們，即那些雙手不閒，或滿手油膩的人，沒有時間或不願意 
翻閱厚厚的維修手冊。你要是在卅呎高空中修理噴射發動機，妳不可能隨身帶上一捆五 
磅重的維修手冊。因此，在那種情況下，虛擬顯示就非常適用。科曼製造了這樣一個虛 
擬顯示器。 
 
　　凱茜發現撳下光碟機上的按鈕，可以一頁頁地往下滾動維修手冊。還有一個搜索功 
能，可以照亮懸在空中的一個鍵。她不得不反覆地撳下另一個按鈕，將指針指向Q，再 
指向A，再指向R。真笨拙。 
 
　　不過，很有效。 
 
　　一陣嗡嗡聲過後，她眼前出現了一頁：N-22快速選取記錄儀推薦性位置她又撤下幾 
個按鈕，翻轉了一系列圖表，詳細地顯示出了了22飛機上可以安裝快速選取記錄儀的所 
有位置。 
 
　　一共有卅來個位置。 
 
　　凱茜將光碟機別在褲腰帶上，朝辦公室門口走去。 
 
　　馬里納機場10：2OP．M． 
 
　　李爾頓仍在西雅圖。 
 
　　他對蓋坎的訪問拖得很長，結果趕不上飛機。現在，他要到第二天早上才能來。珍 
妮弗只好修改計畫。 
 
　　明天將是不輕鬆的一天，珍妮弗意識到。她本來希望能在九點鐘開始工作，但現在 
最早也要等到十點鐘才能開始。她坐在酒店房間裏，用手提電腦安排看日程。 
 
　　9：00-10：00從洛杉磯機場轉機而來10：00-10：45在辦公室訪問巴克11： 
00-11：30在機場訪問金布利11：30-12：00在機場訪問聯邦航空局官員12：15-1： 
45飛往布班克2：00-2：30在布班克訪問羅傑克2：30-3：30在諾頓飛機公司外拍攝現場 
直播鏡頭4：00-4：30在諾頓飛機公司訪問辛凱茜4：3O-6：00飛往洛杉磯時間安排太緊 
了。沒有時間用午餐，沒有應付交通延誤的時間，也沒有處理拍攝過程中正常出現的差 
錯的時間。而且明天是星期五，李爾頓希望能乘六點鐘的飛機回紐約。 
 
　　李爾頓交了一個新女友，喜歡與她共度周末。要是誤了飛機，李爾頓會大發雷霆的 
。 
 
　　他肯定要誤機了。 
 
　　問題是，當李爾頓在布班克結束對辛凱茜的訪問時，正值交通繁忙時間。他無論如 
何也趕不上飛機。他實際上應該在兩點半離開布班克，這意味著要把訪問辛凱茜的時間 
提前，取消對律師的話問。珍妮弗擔心要是在最後一刻改變對聯邦航空局官員的訪問時 
間，她就會失去訪問他的機會。不過，對律師的訪問可靈活些。如果他們要他等到半夜 
，他也會等的。 
 
　　早些時候珍妮弗和律師談過。金布利是個吹牛大王，不過，在短時間內他的話聽上 
去似乎很有道理。五秒鐘。十秒鐘。簡潔明了。值得做。 
 
　　9：00．10：00從洛杉磯機場飛來10：00．10：45在辦公室訪問巴克11：00．11： 
30在機場訪問聯邦航空局官員11：30．12：30飛往布班克12：30，1：00在布班克訪問 
羅傑克1：00．2：00在諾頓飛機公司外拍攝現場直播鏡頭2：00，2：30在諾頓飛機公司 
訪問辛凱茜2：30．4：00飛往洛杉磯4：00．4：30在機場訪問金布利5：00．6： 
00結束這樣準能行。她在腦子裏想了一遍日程安排。如果聯邦航空局那人易於合作的話 
（珍妮弗還沒見過他，只在電話中與他交談過），李爾頓可以很快結束對他的訪問。如 
果時間拖得太長，飛往布班克後，她就取消對羅傑克的訪問，反正羅傑克的話沒有多少 
分量，然後直接拍攝李爾頓的現場直播鏡頭。對辛凱茜的訪問會很快的。珍妮弗希望李 
爾頓在那兒不停地活動，這樣他就不會過多地攻擊那女人。一個安排緊湊的計畫是有利 
的。 
 
　　然後回到洛杉磯，完成對金布利的話問，李爾頓在六點鐘離開，珍妮弗手中也有了 
錄影帶。她將去剪輯室編輯節目，並在當天晚上通過衛星送往紐約。她將在星期六早上 
打電話給迪克，聽取他的意見，進行修改，然後在中午時分再發往紐約。那離播出還有 
充裕的時間。 
 
　　珍妮弗做了個筆記，要在第二天早上打電話給諾頓公司，告訴他們她需要把訪問辛 
凱茜的時間提前兩小時。 
 
　　最後，她翻看起諾頓公司發往她辦公室，供德保拉研究用的背景材料傳真稿。珍妮 
弗從來就沒想過要看這些材料，要不是現在沒什麼更有趣的事可做的話，她也不會去翻 
閱它們。 
 
　　她飛快地翻看著。全都是她意料之中的內容——表明N-22是安全的，飛行紀錄優秀 
的自我辯解的材料。 
 
　　她一頁一頁地翻看著，突然停住了。 
 
　　她兩眼目不轉睛地凝視著。 
 
　　「他們一定是在開玩笑。」她說道。 
 
　　她合上了卷宗。 
 
　　五號機庫10：30P．M． 
 
　　．夜晚，諾頓公司廠區看上去空無一人，停車場幾乎是空的。四周的大樓裏一片寂 
靜。 
 
　　但是，廠區裏燈火通明，保安人員將泛光燈通宵開著。而且所有大樓的角落士都裝 
有閉路電視。凱茜從行政大樓朝五號機庫走去的路上，踏在瀝青地上的腳步聲聽得清清 
楚楚。 
 
　　五號機庫的幾扇大門都已拉下鎖上了。她看見泰羅利站在機庫外，正和電氣小組的 
一個人在說話。一縷香煙煙霧向上升騰至泛光燈處。她朝邊門走去。 
 
　　「嘿，寶貝，」泰羅利說：「妳還在這啊？」 
 
　　「是的。」凱茜說。 
 
　　凱茜朝門裏走去。那電氣人員說：「大樓關閉了。誰也不許進去。我們正在做循環 
電氣試驗。」 
 
　　「沒關係。」凱茜說。 
 
　　「對不起，妳不能進去。」那人說。「史密斯下了嚴格的命令。誰也不許進去。你 
要是碰了飛機上的任何東西」 
 
　　「我會當心的。」凱茜說。 
 
　　羅利看看她，走了過來。「我知道妳會當心的，」他說：「不過，你會需要這個的 
。」他遞給凱茜一把三呎長的沉甸甸的手電筒。「那裏面漆黑一片，記得嗎？」 
 
　　電氣人員說：「妳不能打開手電筒，周圍光線流量不能有變化。」 
 
　　「我知道。」凱茜說。試驗設備非常敏感，打開頂部榮光燈就會改變讀數。 
 
　　那電氣人員仍然十分不安。「也許我最好給史密斯打個電話，告訴他你要進去。」 
 
　　「隨便你給誰打電話。」凱茜說。 
 
　　「別碰扶手，因為——」 
 
　　「我不會碰的。」凱茜說。「看在上帝的分上，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她走進了機庫。 
 
　　羅利說得對，機庫裏一片漆黑。凱茜感覺到而不是看見了四周巨大的空間。她幾乎 
看不到高懸在她頭頂上方的飛機輪廓。所有的艙門和艙室都敞開著，線路懸掛在各處。 
 
　　試驗箱在尾翼下一片昏暗的藍光中。各系統一一啟動後，陰級射線管熒幕便開始閃 
爍。 
 
　　她看見駕駛艙燈亮了，又滅了。然後是前座艙燈在她上方卅呎處大放亮光，隨後又 
滅了。 
 
　　過了一會兒，翼尖和尾冀上的燈標亮了，在室內發出白色的閃光光束。然後又是一 
片黑暗。 
 
　　機翼上的頭燈突然射出刺眼的強光，起落架開始收起。由於飛機是架在空中，起落 
架可以自由地收起或展開。那天晚上，起落架要收起展開十餘次。 
 
　　凱茜聽見那電氣技師仍在機庫外以擔憂的聲音說話。羅利大笑著，那電氣技師又說 
了些什麼。 
 
　　凱茜打開手電筒，朝前走去。手電筒射出一道強光。她擰了擰手電筒罩，使光束分 
散些。 
 
　　這時。起落架已完全抬起，起落架門打開了，起落架開始伸展，大大的橡膠輪平平 
地落了下來，隨著一陣液壓聲轉動著。過了一會兒，標誌燈照在方向舵上，照亮了尾翼 
。 
 
　　隨後又滅了。 
 
　　凱茜朝尾部後輔助艙走去。她知道史密斯說過那兒沒有快速選取記錄儀，但她覺得 
她應該再檢查一遍。她爬上捲在飛機後部的寬寬的梯子，小心翼翼地不碰扶手。電氣試 
驗線路用膠紙固定在扶手上，她不想碰動它們，或由於她的手而引起場波動。 
 
　　設在尾翼上半部的後輔助艙就在她頭頂正上方。艙門開看，她用手電筒朝裏照照。 
 
　　後輔助艙的上艙面是輔助動力裝置的下部，輔助動力裝置是一個渦輪發電機，錯綜 
複雜的半圓形管子和白色線路包裹在主動力裝置外。下面是一系列密密麻麻的讀數表、 
支架縫和黑色飛行控制系統盒。每個飛行控制系統盒都有拋光的散熱葉片。如果快速選 
取記錄儀也安裝在這裏的話，她一不注意就有可能混過，因為快速選取記錄儀只有八吋 
見方。 
 
　　凱茜停下來戴上護目鏡，打開光碟機。後輔助艙的圖表立刻出現在她眼前。她可以 
透過圖表看到後面的艙內。標明快速選取記錄儀的長方形塊在圖表上以紅色輪廓勾出。 
 
　　在實際的艙內，那空間被另一個讀數表佔據了。那個讀數表是飛行控制系統液壓。 
 
　　史密斯是對的。 
 
　　這兒沒有快速選取記錄儀。 
 
　　凱茜爬下梯子來到地面，從飛機底下穿過，朝緊靠前輪後部的前輔助搶走過去。前 
輔助艙門也敞開看。凱茜站在地面，用手電筒朝艙內照去，並翻到手冊上正確的一頁。 
 
　　一個新的形象出現在空中。它表明快速選取記錄儀位於右部電氣支架上，液壓激活 
母線旁。 
 
　　那兒沒有快速選取記錄儀。那個位置是空的。圓形連接插座露在後面，閃亮的金屬 
接觸頭在發亮。 
 
　　快速選取記錄儀一定是在飛機裏的某個地方。 
 
　　凱茜朝右邊走去，那兒有一架捲梯通向卅呎高處的緊靠駕駛艙的乘客艙門。她跨進 
飛機時，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在金屬上回響。 
 
　　座艙裏黑暗一片，她打開手電筒，光束在座艙裏移動。乘客艙看上去比先前更糟糕 
，電筒亮光所照之處。有許多暗銀灰色隔熱板。為了取下艙壁上的連接盒，電氣小組人 
員將機窗幾周的內艙板都抽掉了。凱茜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彌漫不敬的嘔吐物氣味。有人 
噴撒了甜味花香噴霧水，試圖蓋住這種氣味。 
 
　　她身後的駕駛艙突然亮了起來。頭頂航圖燈亮了，柔和的光線照亮了兩個座位：接 
著，是那一排映象顯示熒幕，頭頂艙板上閃閃發光的燈光。操縱台上的飛行數據收集器 
打印機嗡嗡作響，打印出幾行試驗結果，隨後又悄然無事了。駕駛艙內的燈全都熄滅了 
。 
 
　　又是一片黑暗。 
 
　　一個循環周期。 
 
　　緊接著，凱茜前方不遠處的前廚房燈亮了起來，供暖和微波爐的電燈閃亮看；過熱 
和定時警報器響了。然後，一切都停止了。一片寂靜。 
 
　　又是漆黑一片。 
 
　　凱茜仍然站在艙門內。緊靠門邊，擺弄著掛在腰間的光碟機。突然，她覺得聽見了 
腳步聲。她停住動作，傾聽著。 
 
　　很難聽清楚，因為電氣系統在循環運轉，四周的航空電氣架上的繼電器和螺線管不 
斷地發出輕微的嗡嗡聲和撞擊聲。凱茜費力地聽著。 
 
　　不錯，現在她敢肯定聽到了腳步聲。 
 
　　腳步聲。 
 
　　有人在不慌不忙慢悠悠地穿過機庫。 
 
　　凱茜有些驚恐。她身子傾出艙門，大聲叫道：「羅利？是你嗎？」 
 
　　她側耳聽著。 
 
　　腳步聲消失了。 
 
　　一片寂靜。 
 
　　繼電器的卡噠聲。 
 
　　見他媽的鬼，她心想。她單獨一人在這高處破損的飛機裏。她變得緊張不安。她累 
了，地出現了幻覺。 
 
　　她繞過廚房，來到左邊。顯示器表明那兒靠近地板處有一個附加的電氣儲存板。板 
蓋已被掀開。她透過透明圖表看了看。板上大部分空間都被二級航空電氣盒佔滿，幾乎 
沒有空間……沒有快速選取記錄儀。 
 
　　她往座搶走去，來到中部隔框處。這兒有一個小型儲存艙，建在隔框內，就在儲存 
庫槽下面。要是把快速選取記錄儀安裝在這兒，那可真是愚蠢之舉，她心想。因此，她 
發現這兒並沒有快速選取記錄儀時並不感到驚奇。 
 
　　已經查了四處了。還有廿六處需要檢查。 
 
　　這會兒，她來到了尾部的後內艙儲存艙。快速選取記錄儀安裝在這兒的可能性更大 
； 
 
　　一塊方方的維修板，就在後出口門的左側，飛機的一側。維修板沒有用螺釘固定， 
而是掀起在餃鏈上，這使得機組人員在緊急情況下更容易接近。 
 
　　她來到敞開的出口門旁，感覺到一股涼風。外面一片漆黑，她看不清下方四十呎處 
的地面。維修板就在門的左側，已經打開了。她透過圖表看了看。假如快速選取記錄儀 
安裝在這兒的話，那應該是在右下角，即座艙燈和機組內部通訊自動保險電門開關旁。 
 
　　不在那兒。 
 
　　翼尖燈亮了起來，強烈的光線頻頻閃動，透過敞開的艙門和一排排機窗在艙內撤下 
斑駁的陰影。隨後燈又滅了。 
 
　　叮噹。 
 
　　凱茜凝住不動。 
 
　　聲音是從駕駛艙附近的什麼地方傳出來的。是一種金屬聲，就像是腳踢到了什麼工 
具。 
 
　　她又仔細側耳頃聽。她聽到了輕輕的腳步聲，嘎吱嘎吱聲。 
 
　　座艙裏有人。 
 
　　她從頭上拉下護目鏡，任它懸掛在脖子上。她悄無聲息地溜到右邊，蹲伏到飛機後 
部的一排座椅後面。 
 
　　她聽見腳步聲愈來愈近。一種複雜的聲音模式。一陣低語聲。不止一個人？ 
 
　　她屏住呼吸。 
 
　　座艙燈亮了，先是前艙燈，接著是中艙燈，然後是後艙燈。但是，大多數艙頂燈都 
在搖晃，投下古怪的影子，隨後又滅了。 
 
　　她抓住手電筒。電筒的重量使她感到一種安慰。她朝右移動了一下腦袋，以便從座 
椅中間窺視。 
 
　　她又聽見了腳步聲，但什麼也看不見。 
 
　　接著，看陸燈亮了，在其反射光中，一排暖色的橢圓形光透過兩側的機窗出現在艙 
頂板上。還有一個陰影，移動時逐個遮沒了橢圓形光。 
 
　　有人在通道上走動。 
 
　　不妙，她心想。 
 
　　該怎麼辦呢？她手中拿書手電筒，但她對自己的自衛能力不抱任何幻想。她身上帶 
著流動電話，還有傳呼機，還有——她伸手悄悄地關掉了傳呼機。 
 
　　那人現在已經離她很近了。凱茜向前傾過身子，脖子發痛。她看見了那人。他幾乎 
已經走到飛機後部。四下打量著。凱茜看不清他的面孔，但在看陸燈的反光中，可以看 
見那人穿的是紅格子襯衫。 
 
　　著陸燈滅了。 
 
　　座艙裏漆黑一片。 
 
　　凱茜屏住呼吸。、她聽見從前艙什麼地方傳來繼電器輕輕的卡嗒聲。她知道那是電 
子聲，但是，穿紅格子襯衫的那人顯然不知道。他輕聲嘀咕了一聲，彷彿是受了驚，然 
後快步朝前走去。 
 
　　凱茜等待著。 
 
　　過了一會兒，她覺得聽見腳步聲在金屬樓梯上響起，朝下走去。她不敢肯定，但感 
覺是如此。 
 
　　她四周的飛機裏寂靜無聲。 
 
　　她小心翼翼地從座椅後面走出來。該是離開這兒的時候了，她心想。她一邊朝門口 
 
　　走去，一邊仔細側耳傾聽。毫無疑問，腳步聲在遠去，聲音在消失。機首燈亮起， 
她看見一道長長的影子。是一個人。 
 
　　正在離去。 
 
　　內心的一把聲音叫道，離開這兒。但是，她摸了摸掛在脖子上的護目鏡，猶猶豫。 
 
　　她應該給那人充足的時間離開機庫，她不想走下飛機，在地面上遇到他。因此，她 
決定再到另一個艙裡檢查一下。 
 
　　她戴上護目鏡，撳下上面的按鈕。她看見了下一頁。 
 
　　下一個艙就在附近，位於她所站的後門的外側。她身子傾出門外，右手抓住門邊， 
發現很容易看見維修板盒。蓋子已經打開，裏面有三排垂直的母綠。那也許是控制兩扇 
後門的。它們是超馳控制裝置。在底部……沒錯。 
 
　　快速選取記錄儀。 
 
　　是綠色的，頂部有一道白條。上面用模版印看：維修保養快速選取記錄儀041/B修 
保養。一個約八吋見方的金屬盒，插頭朝上。凱茜伸過手去，抓住盒子，輕輕一拉。 
 
　　隨著一聲金屬卡嗒聲。快速選取記錄儀脫開了內線。凱茜已將它握了在手中。 
 
　　這下好了！ 
 
　　她走回艙門裏，雙手捧著盒子。她激動得渾身顫抖。這改變了一切！ 
 
　　她萬分激動，連身後匆匆的腳步聲都沒聽見。當她聽到時已為時太晚。有力的雙手 
向她猛擊過去。她呻吟了一聲，雙手張開，隨後身體朝艙門外倒去，落人了空中。 
 
　　向下飛落。 
 
　　朝下方卅呎的地面落下去。 
 
　　太快了，實在是太快了。她感到臉頰上一陣劇痛。然後，她的身體落地了，但好像 
不對頭。她渾身感到一陣奇怪的壓力點。她不再往下落了，而是向上彈，然後又落下來 
。 
 
　　就好像是一個巨大的吊床。 
 
　　是安全網。、她落到了安全網上。 
 
　　在黑暗中，她看不清安全網。不過，黑色的安全網是掛在飛機下面的，她落了在上 
面。凱茜翻轉身躺在網上，看見艙門口一個側影。那人轉身跑過飛機。凱茜急忙站起來 
，但很難保持乎衡。安全網在慢慢地起伏。 
 
　　她朝前走去，朝冷冰冰的金屬機翼走去。她聽見前面什麼地方的金屬梯子上傳來咚 
咚的腳步聲。那人正跑過來。 
 
　　她必須離開安全網。 
 
　　她必須在被那人抓住之前離開安全網。她離機翼更近了，這時她聽見一聲咳嗽聲。 
 
　　聲音是從她左側的機翼遠端傳來的。 
 
　　那兒還有人。 
 
　　在地面上。 
 
　　等待著。 
 
　　她停頓了一下，感覺到安全網在她腳下輕輕搖晃。她知道，不一會兒，會有更多的 
燈亮起來。到那時她就可以看清那人的位置了。 
 
　　突然，機尾上方的頻閃燈快速閃動起來。光線亮得將整個機庫照得通明。 
 
　　現在，她看清楚咳嗽的人是誰了。 
 
　　是里奇曼。 
 
　　里奇曼穿一件深藍色風衣和一條深色便褲。那種懶散的大學生舉止已經蕩然無存。 
 
　　他緊張而警覺地站在機翼旁。他仔細打量了一下左右兩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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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突然，頻閃燈滅了，機庫又陷入了黑暗之中。凱茜向前走著，聽見安全網在腳下吱 
嘎作響。 
 
　　里奇曼會聽見這聲音嗎？他能分辯出她在哪兒嗎？ 
 
　　凱茜來到機翼旁，在黑暗中向前探過身子。 
 
　　她用手抓住機翼，朝邊緣移動。她知道，安全網遲早總是有盡頭的。她的腳踢到一 
根粗粗的繩子了。她彎下腰來，感到一陣緊張。 
 
　　凱茜躺到安全網上，用雙手抓住網邊，從上面翻身而下。落到地面上。她用一條胳 
膊吊住，安全網往下垂。四周一片黑暗。她不知道離地面有多高：六呎？十呎？ 
 
　　奔跑的腳步聲。 
 
　　她鬆開安全網，向下落去。 
 
　　她站立著落到地面，雙膝一彎，撞到水泥地面上感到一陣劇痛。她又聽見了里奇曼 
的咳嗽聲。他離她很近，就在她的左側。她爬起來朝安全門跑去。著陸燈又完了起來， 
發出刺眼的強光。借著亮光，凱茜看見里奇曼抬起雙手遮住眼睛。 
 
　　她知道幾秒鐘之內他看不清東西。但不會長。 
 
　　不過，那時間也許足夠。 
 
　　另一個人在哪兒？ 
 
　　她奔跑起來。 
 
　　她敲打著機庫牆壁，發出沉悶的金屬響聲。她身後有人叫道「嘿！」她沿著牆，尋 
摸著門。她聽見了跑步聲。 
 
　　門在哪兒？門在哪兒？ 
 
　　她身後傳來了跑步聲。 
 
　　她的手摸到了木頭，垂直的滑槽，又是木頭，然後是金屬閂。是門閂。她推開門。 
 
　　清涼的空氣。 
 
　　她來到了室外。 
 
　　泰羅利轉過身來。「嘿，寶貝。」他笑著說道。「情況怎麼樣？」 
 
　　凱茜雙腿跪下，大口喘著粗氣。羅利和電氣技師跑了過來。「怎麼啦？怎麼回事？ 
」 
 
　　他們站在她身旁，關心地摸摸她。她努力緩過氣來。她終於喘看粗氣說道：「叫保 
安人員。」 
 
　　「什麼？」 
 
　　「叫保安人員！機庫裏有人—．」 
 
　　電氣技師向電話機跑去。羅利留在她身邊。突然，她想起了快速選取記錄儀。她一 
時驚慌不已。快速選取記錄儀在哪兒？、：她站起來。「噢，不。」她說道。「我把它 
掉了。」 
 
　　「掉了什麼，寶貝？」 
 
　　「那個盒子……」她轉身看看機庫。她必須叫他們回機庫去把——「你是說你手裏 
的那個盒子？」羅利說。 
 
　　她看了看自己的左手。 
 
　　快速選取記錄儀在她手中。由於抓得過緊，她的手指都發白了。 
 
　　格倫道爾11：30P．M． 
 
　　「好啦。」羅利說道，用胳膊摟著凱茜，陪她走進臥室。「一切正常，寶貝。」 
 
　　「羅利，」凱茜說：「我不知道為什麼……」 
 
　　「我們明天會弄清楚的。」羅利安慰地說道。 
 
　　「但是，他在幹什麼……」 
 
　　「明天再說。」羅利說。 
 
　　「但是，他在……」 
 
　　她沒能把話說完。她坐在床上，突然感到精疲力盡，徹底累垮了。 
 
　　「我睡在沙發上。」羅利說。「今晚我不想讓妳一個人單獨呆在這屋裏。」他看看 
凱茜，撫弄了一下她的下巴。「什麼也別擔心，寶貝。」 
 
　　羅利伸手從凱茜手中拿過快速選取記錄儀。她不情願地鬆開了手。「我們就把它放 
在這兒。」羅利說道，把快速選取記錄儀放到床頭桌上。他在用和孩子說話的口氣對她 
說話。 
 
　　「羅利，那很重要……」 
 
　　「我知道。你醒來時，它會在那兒的。行了吧？」 
 
　　「好的。」 
 
　　「需要什麼就叫我。」說完，羅利走出房間，關上了門。 
 
　　凱茜看看枕頭。她必須脫掉衣服，準備睡覺。她的臉發痛，但她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 
 
　　她需要看一看臉。 
 
　　她拿起快速選取記錄儀，塞到枕頭底下。她凝神看了看枕頭，然後躺倒在上面，閉 
上了雙眼。 
 
　　就躺一會兒，她心想。 
 
　　Friday星期五格論道爾06：30A．M． 
 
　　有什麼事不對頭。 
 
　　凱茜猛地坐了起來。她渾身疼痛，她喘了一口氣。她感到臉上有一種燒灼的感覺。 
 
　　她摸了摸臉，疼得臉部肌肉抽搐了一下。 
 
　　陽光穿過窗戶照在床腳處。她低頭看了看床單上的兩道弧形油跡。她還穿著鞋子， 
穿著衣服。 
 
　　她是和衣躺在床單上的。 
 
　　她呻吟了一聲，扭動身體，把腳放在地上。渾身疼痛。她看了看床頭桌上的鐘。六 
點半。 
 
　　她伸手從枕頭後面拿出那個帶白色條子的綠色金屬盒。 
 
　　快速選取記錄儀。 
 
　　她聞到了咖啡味。 
 
　　門開了，羅利穿著拳擊短褲走了進來，給她端來了一杯咖啡。「怎麼不舒服？」 
 
　　「渾身痛。」 
 
　　「我猜到了。」他把咖啡遞給她。「能自己喝嗎？」 
 
　　她點點頭，感激地接過杯子。她把杯子端到嘴邊時，兩肩發痛。咖啡又燙又濃。 
 
　　「臉部不算太糟糕。」羅利說道，以挑剔的眼光看看她。「大部分在臉側。我想是 
你撞了在網孔上……」 
 
　　她突然記起來了：接受訪問。 
 
　　「噢，天哪！」她跳下床來，又呻吟了一聲。 
 
　　「吃三片阿斯匹靈，」羅利說：「再洗一個熱水澡。」 
 
　　「沒時間了。」 
 
　　「擠時間，只要你吃得消，水愈熱愈好。」 
 
　　凱茜走進浴室，打開花灑。她照了照鏡子。臉上一道道污跡。從耳朵到頸背有一塊 
紫痕。頭髮可以把它蓋住，她心想。看不出來的。 
 
　　她又喝了一杯咖啡，然後脫掉衣服，開始淋浴。她的肘部、臀部和膝蓋上都有擦傷 
。 
 
　　她記不起是怎麼擦傷的。灼熱的淋浴使她感到十分舒服。 
 
　　她走出淋浴時，電話鈴響了起來。她推開浴室門。 
 
　　「別接。」凱茜說。 
 
　　「肯定嗎？」 
 
　　「沒時間了。」凱茜說。「今天不行。」 
 
　　她走進臥室穿衣服。 
 
　　離接受李爾頓的訪問只有十個小時了。在此期間，她只想做一件事。 
 
　　查清545航班的事故原因。 
 
　　諾頓飛機公司/數字數據中心07：40A．M． 
 
　　翁羅博將綠色盒子放到桌上，接上電線，撳下控制台上的一個鍵。快速選取記錄儀 
盒上的一盞小紅燈亮了起來。 
 
　　「這盒子還有電。」羅傅說。他坐靠在椅子裏，看看凱茜。「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凱茜說。 
 
　　「祝你好運。」翁說。他撳下鍵盤上的一個單獨鍵。 
 
　　快速選取記錄儀盒上的紅燈開始快速閃亮起來。 
 
　　凱茜有些不安地說道：「那是……」 
 
　　「沒問題。正在下載。」 
 
　　過了幾秒鐘，紅燈又平穩地閃亮起來。 
 
　　「現在怎麼啦？」 
 
　　「下載結束了。」羅傅說。「我們來看看數據。」他的熒幕上開始出現一欄欄數字 
。 
 
　　羅博向前傾過身子，仔細地看看。「嗯……看上去很好，凱茜。今天算你走運。」 
他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了幾秒鐘，然後又向後一仰坐定。：「好，我們來看看好到什麼 
程度。」 
 
　　監測器上出現了一架線條勾勒的飛機，並迅速地填滿，變成了一架實體的三維圖象 
飛機。出現了天藍色背景，可以看見呈水平面的銀色飛機的側影。起落架放下了。 
 
　　羅博敲擊了幾個鍵，將飛機掉了個頭，他們可以從尾部看過去。他又加上了通向地 
平線的綠色田野和灰色的跑道。飛機形象雖是圖式的，但很有效。飛機開始移動，在跑 
道上滑行。它改變了姿態，機頭向上抬起，起落架收進了機翼。 
 
　　「飛機剛剛起飛。」羅傅說，咧嘴一笑。 
 
　　飛機還在上升。羅博擊了一個鍵，榮幕的右邊出現了一個長方形，一系列數字出現 
在上面，飛快地變換著。「這雖不是數字飛行數據記錄儀，但已經夠好的了。」羅傅說 
。 
 
　　「所有主要數據都在上面了。高度、空速、航向、燃料、控制面的三角翼——襟翼 
、前緣縫翼、副翼、升降舵和方向舵。你需要的所有情況。數據很穩定，凱茜。」 
 
　　飛機仍在爬升。羅博敲了一個鍵，榮幕上出現了白雲。飛機穿過雲層繼續爬升。 
 
　　「我想你不要按實際時間查看這些數據吧。」羅傅說。「你知道事故發生的時間嗎 
？」 
 
　　「是的。」凱茜說。「大約飛行九小時四十分鐘後。」 
 
　　「過了九小時四十分鐘？」 
 
　　「對。」 
 
　　「來了。」 
 
　　監測器上，飛機呈水平狀，右邊帶數字的長方形很穩定。隨後一個紅燈在數字中閃 
爍起來。 
 
　　「那是什麼？」 
 
　　「故障紀錄。是，嗯，前緣縫翼故障。」 
 
　　凱茜看了看熒幕上的飛機。沒有變化。 
 
　　「前緣縫翼展開？」 
 
　　「不。」羅傅說。「沒什麼，只是一個故障。」 
 
　　凱茜又看了一會兒。飛機仍呈水平狀。五秒鐘過去了。接著，前緣縫翼從前緣冒了 
出來。 
 
　　「前緣縫翼展開。」羅傅說，看了看數字。然後又說道：「前緣縫翼完全展開了。 
」 
 
　　凱茜說：「這麼說，先是出現了故障？然後前緣縫翼展開了？」 
 
　　「是的。」 
 
　　「非指令性展開？」 
 
　　「不，指令性展開。瞧，飛機機頭向上，噢，超過了抖動界限，出現了失速警報— 
—」 
 
　　熒幕上，飛機機頭翻轉過來，成了陡直俯衝狀。白雲從飛機四周劃過，愈來愈快。 
 
　　警報聲響起，在熒幕上閃亮。 
 
　　「那是怎麼回事？」凱茜說。 
 
　　「飛機正在超出過載範圍。天哪，你看。」 
 
　　飛機停止了俯衝，又開始陡直爬升。「飛機正在以十六……十八……廿一度角上升 
。」羅博說道，搖搖頭。「廿一度！」 
 
　　商用飛機的標準上升率是二至五度。十度已是很陡，只用於起飛。廿一度時，乘客 
就會感到飛機彷彿是在垂直上升。 
 
　　更多的警報響起。 
 
　　「大大超出常規。」翁又說道，聲音含混。「他在使飛機承受巨大壓力。飛機承受 
不住的。你們檢查飛機結構嗎？」 
 
　　他們看見飛機又開始俯衝。 
 
　　「簡直今人難以相信。」翁說。「自動駕駛儀應該能防止——」 
 
　　「他在手動操縱。」 
 
　　「即便是這樣，如此劇烈的振蕩也會使自動駕駛儀啟動。」羅博指指一旁的數據盒 
。 
 
　　「瞧，來了。自動駕駛儀想超控，但駕駛員不斷地將它打回去，要手動操縱。簡直 
瘋了。」 
 
　　又是一次爬升。 
 
　　又是一次俯衝。 
 
　　他們驚訝地看到，飛機總共經歷了六次爬升俯衝循環，最後突然恢復了平穩飛行。 
 
　　「是怎麼回事？」凱茜說。 
 
　　「自動駕駛儀終於接過了操縱權。」羅博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嗯，我想你已經知 
道這架飛機生了什麼事不過我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作戰情報室9：00A．M． 
 
　　一個清潔小組正在作戰情報室裏打掃。他們用水清洗了俯瞰工廠車間的幾扇大窗戶 
，椅子和塑膠貼面桌也抹乾淨了。在遠處角落裏，一個女工正在吸地毯。 
 
　　道格和史密斯站在門旁不遠處，正在看一份打印稿。 
 
　　「怎麼啦？」凱茜說。 
 
　　「今天不開事故審查小組會議。」道格說。「馬德把會議取消了。」 
 
　　凱茜說：「怎麼沒人告訴我」 
 
　　隨後地想起來了。昨天晚上她把傳呼機關掉了。她伸手打開傳呼機。 
 
　　「昨晚的循環電氣試驗幾乎是完美無缺。」史密斯說。「正像我們一直所說的那樣 
，那是一架非常優良的飛機。我們只發現了兩個重要的故障。AUXCOA不斷地出現故障， 
從第五循環開始，大約在十點半。我不知道為什麼。」他看看凱茜，等待著答覆。 
 
　　他一定聽說在昨天晚上的那個時間凱茜在機庫裏。 
 
　　不過，凱茜不打算向他解釋。至少現在不想解釋。她說：「鄰近傳感器怎樣？」 
 
　　「那又是一個故障。」史密斯說。「在昨晚的廿二個循環中，機翼鄰近傳感器出現 
了六次故障。肯定有問題。」 
 
　　「如果那個鄰近傳感器在飛行中出現故障的話……」 
 
　　「駕駛艙就會出現前緣縫翼錯位。」 
 
　　凱茜轉身準備離去。 
 
　　「嘿，」道格說：「你上哪去？」 
 
　　「我要去看一些影帶。」 
 
　　「凱茜，你知道到底在發生什麼事嗎？」 
 
　　「你將是第一個知道的。」她說完便走了。 
 
　　就像頭一天調查突然陷入停頓一樣，凱茜現在突然覺得情況明朗起來。快速選取記 
錄儀是個關鍵。她現在終於可以把發生在545班機上的一系列事件重新組合起來了。這 
樣，一個個疑團也就很快可以迎刃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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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她朝汽車走去的途中，用流動電話給諾爾瑪打了個電話。「諾爾瑪，我需要跨太平 
洋航空公司的航線計畫。」 
 
　　「我這兒就有一份。」諾爾瑪說。「是和聯邦航空周的材料一起送來的。你想了解 
什麼情況？」 
 
　　「飛往檀香山的飛行計畫。」 
 
　　「我查一下。」一陣停頓。「他們不飛檀香山。」諾爾瑪說。「他們只飛——」 
 
　　「沒關係。」凱茜說。「那就是我需要知道的。」這回答在她預料之中。 
 
　　「聽著，」諾爾瑪說：「馬德已經打過三次電話找你。他說傳呼了你，但你沒有回 
覆。」 
 
　　「告訴他你找不到我。」 
 
　　「里奇曼一直在——」 
 
　　「你找不到我。」凱茜說。 
 
　　她掛斷電話，急急匆匆朝汽車走去。 
 
　　凱西邊開車，邊給財務部的馮艾倫打了個電話。秘書說艾倫今天又在家裏工作。凱 
茜要了她的電話號碼，給她打了個電話。 
 
　　「艾倫，我是辛凱茜。」 
 
　　「噢，是你啊，凱茜。」她的聲音冷靜小心。 
 
　　「那東西你翻譯了嗎？」凱茜說。 
 
　　「翻了。」聲音平淡。毫無感情。 
 
　　「翻好了嗎？」 
 
　　「是的，翻好了。」 
 
　　「能用傳真機發給我嗎？」凱茜說。 
 
　　一陣停頓。「我想不應該用傳真。」艾倫說。 
 
　　「好吧……」 
 
　　「你知道為什麼嗎？」馮艾倫問道。 
 
　　「我猜得出來。」 
 
　　「我把它送到你辦公室去。」艾倫說。「兩點鐘行嗎？」 
 
　　「好的。」凱茜說。 
 
　　支離破碎的情況正在迅速匯攏起來。 
 
　　現在，凱茜已經相當有把握能夠解釋清楚545班機上發生的事情。她幾乎可以排列 
出整個因果事件鏈。運氣好的話，視頻圖象系統的那盒錄影帶將可以使她的設想得到最 
終證實。 
 
　　只有一個問題仍懸而未決。 
 
　　她將對此怎麼辦？ 
 
　　塞普爾韋達大道10：45A．M． 
 
　　弗雷巴克出汗了。他辦公室的冷氣機關掉了。此刻，在李爾頓的連續提問下，汗水 
順著他的兩頰往下淌，在鬍鬚上閃亮，汗濕了襯衫。 
 
　　「弗雷生生。」李爾頓說道，身體向前傾。李爾頓四十五歲，薄薄的嘴脣，目光銳 
利，英俊瀟灑。他的神態看上去像一個不情願的檢控官，一個見過各種世面的人。他說 
話慢條斯理，常常是隻言片語，顯得很講情理。他盡可能地給證人停頓的機會。他最喜 
歡用的語調是失望的語調。黑黑的眉毛向上一抬：這怎麼可能呢？李爾頓說：「弗雷先 
生，你描述了諾頓公司N-22飛機的。問題」。但是，公司說頒發過通航指令，把問題解 
決了。他們說得對嗎？」 
 
　　「不。」在李爾頓的追問下，弗雷巴克不再說出整句話。他現在盡可能地少說。 
 
　　「通航指令沒用？」 
 
　　「嗯，剛剛又發生了一次事故，對吧？牽涉到前緣縫翼。」 
 
　　「諾頓公司對我們說不是前緣縫翼問題。」 
 
　　「我認為你會發現是前緣縫翼問題。」 
 
　　「這麼說，諾頓公司在說謊？」 
 
　　「這是他們的一貫行為。他們用某種複雜的解釋掩飾真正的問題。」 
 
　　「某種複雜的解釋。」李爾頓重複了一遍。「難道飛機不複雜嗎？」 
 
　　「這一回並不複雜。這次事故是他們不糾正長期以來存在的設計缺陷的結果。 
 
　　「你敢肯定？」 
 
　　「是的。」 
 
　　「你怎麼能這麼肯定呢？妳是工程師？」 
 
　　「不是。」 
 
　　「你獲得過航空學位？」 
 
　　「沒有。」 
 
　　「你上大學時主修的是什麼？」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不是音樂嗎，弗雷先生？妳不是主修音樂的嗎？」 
 
　　「嗯，是的，不過，嗯：…」 
 
　　珍妮弗以一種複雜的感情注視著李爾頓的提問。看見被訪者侷促不安的樣子始終是 
件十分有趣的事。觀眾喜歡看見使那些自命不凡的專家變得有自知之明。不過，李爾頓 
的攻擊有毀了她的整個節目的危險。如果李爾頓毀了弗雷巴克的信譽……當然，她心想 
，她可以繞過他。她不一定非用他的鏡頭不可。 
 
　　「學士。音樂學士。」李爾頓以通情達理的口吻說道。「弗雷先生，你覺得音樂學 
士學位使你有資格判斷飛機嗎？」 
 
　　「學位本身並不行，但是——」 
 
　　「妳還獲得過其他學位嗎？」 
 
　　「沒有。」 
 
　　「你接受過任何科學或工程技術培訓嗎？」 
 
　　弗雷巴克拉了拉衣領。 
 
　　「嗯，我為聯邦航空局工作過……」 
 
　　「聯邦航空局對你進行過科學或工程技術培訓嗎？他們教過你，比方說，流動體力 
學嗎？」 
 
　　「沒有。」 
 
　　「航空動力學呢？」 
 
　　「嗯，我有許多實踐經驗——」 
 
　　「我相信。但是，你接受過航空動力學、微積分、冶金學、結構分析，以及其他與 
製造飛機有關的課目的正規訓練嗎？」 
 
　　「不是正規的。沒有。」 
 
　　「非正規的？」 
 
　　「那當然。一輩子的經驗。」 
 
　　「好，很好。我注意到了你身後的那些書，還有你辦公桌上的書。」李爾頓向前傾 
過身子，摸了摸一本敞開的書。「這本書。書名是《機身耐用性和損傷承受力的高級結 
構完整方法》。相當厚。你看得懂嗎？」 
 
　　「大部分看得懂。」 
 
　　「比如。」李爾頓指指翻開的那一頁，把它掉個頭，唸起來。「第八百零七頁，上 
面說，「里弗斯和電頓提出了雙軸參數B，證明T壓力的量值是五次方程。」你懂嗎？」 
 
　　「懂。」弗雷巴克咽了口唾沫。 
 
　　「雙軸參數」是什麼？」 
 
　　「嗯，一句半句話很難解釋清楚……」 
 
　　李爾頓打斷他的話：「里弗斯和電頓是誰？」 
 
　　「該領域的研究人員。」 
 
　　「你認識他們嗎？」 
 
　　「不認識他們本人。」 
 
　　「但你熟悉他們的工作。」 
 
　　「我聽說過他們的名字。」 
 
　　「你對他們有任何了解嗎？」 
 
　　「對他們本人不了解。」 
 
　　「他們是該領域的重要研究人員嗎？」 
 
　　「我說過我不知道。」 
 
　　弗雷巴克又拉了拉衣領。 
 
　　珍妮弗意識到自己必須阻止這種問答繼續下去。李爾頓像一隻攻擊犬，嗅到了恐懼 
氣味便狂吠不已。珍妮弗無法使用他訪問的這些內容。重要的事實是，多年來弗雷巴克 
一直在戰鬥，取得了成果，並決心戰鬥下去。不管怎麼說，她已經有了他頭一天就前緣 
縫翼所作的解釋，並得到了她向自己提出的問題的溫和的答案。她輕輕拍了拍李爾頓的 
肩膀。「時間不早了。」她說。 
 
　　李爾頓立即作出反應。他已感到乏味了。他騰地跳了起來。「對不起，弗雷巴克先 
生，我們只好到此為止了。非常感謝你抽空接受訪問。你幫了我們的大忙。」 
 
　　弗雷巴克顯得十分震驚。他嘀咕了一聲。化妝小姐手拿毛巾來到他跟前，說道：「 
我來幫你卸妝……」 
 
　　李爾頓轉向珍妮弗，低聲說道：「你他媽的在幹什麼？」 
 
　　「李爾頓，」珍妮弗也低聲答道：「有線新聞電視網的錄影帶具有轟動效應，這篇 
報導也具有轟動效應。公眾嚇得都不敢乘飛機了。我們在充實這場爭論的內容。做公益 
服務。」 
 
　　「訪問這個小丑妳不可能做公益服務。」李爾頓說。「他是個訴訟幫手。和他只有 
做庭外和解。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些什麼。」 
 
　　「李爾頓。不管你喜不喜歡這傢伙，這種飛機始終是有問題的。那盒錄影帶簡直今 
人難以置信。」 
 
　　「是的，人人都看見那影帶了。」李爾頓說。「但是，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最好能 
拿出東西來給我看看，珍妮弗。」 
 
　　「我會的，李爾頓。」 
 
　　「最好那樣。」 
 
　　李爾頓沒說出口的話是：否則我就給迪克打電話，不幹了。 
 
　　航空高速公路11：l5A．M． 
 
　　為了換個畫面，他們以機場為背景，在大街上拍攝訪問聯邦航空局官員的鏡頭。那 
人身材瘦削，戴副眼鏡，在陽光照射下，兩眼不停地眨動。他看上去身體虛弱，沒精打 
采。他無足輕重，珍妮弗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記得。她認為他說不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 
 
　　不幸的是，他開始大肆攻擊弗雷巴克。 
 
　　「聯邦航空局處理大量敏感的信息。有的涉及專利，有的涉及技術。有的是工業敏 
感信息，有的是公司敏感信息。由於各方的坦誠對我們的職能至關重要，因此我們對這 
些信息的傳播制定了嚴格的規定。他似乎熱切希望看見自己的形象出現在電視上，自己 
的名字出現在報紙上。」 
 
　　「他說，不是這樣。」李爾頓答道。「他說，聯邦航空局沒有履行自己的職責，他 
必須坦率地發表意見。」 
 
　　「對律師說？」 
 
　　李爾頓說：「律師？」 
 
　　「是的。」聯邦航空局官員說。「他洩漏的大部分情報是對那些與航空公司打官司 
的律師說的。他向律師洩漏了機密情報，有關進行之中的謂查的不完整的情報。這是非 
法的。」 
 
　　「你們起訴過嗎？」 
 
　　「我們不能起訴。我們沒有那種權力。不過。我們很清楚，他向那些律師提供情報 
，私下裏接受了他們的報酬。我們把他的案子移交給了司法部，但他們沒有追查。我們 
對此非常惱火。我們認為他應該進監獄，那些律師也應該和他一道進監獄。」 
 
　　「他們為什麼沒進監獄呢？」 
 
　　「你得去問司法部。不過，司法部是由律師組成的。律師不想把其他律師送進監獄 
。 
 
　　一種職業禮貌吧。弗雷巴克過去為律師工作，他們使他開脫了。他現在仍在為律師 
工作。 
 
　　他所說的一切都是為了支持或挑起無足輕重的訴訟。他對航空安全根本沒有興趣。 
他要是有興趣的話，現在仍然會在為我們工作。他就會盡力為公眾服務，而不是拚命賺 
大錢。」 
 
　　李爾頓說：「如你所知，目前聯邦航空局正在受到攻擊……」 
 
　　珍妮弗覺得現在最好制止住李爾頓。繼續往下講毫無意義。她已決定放棄這次訪問 
的大部分內容。她只打算使用聯邦航空局那人開頭說的有關弗雷巴克希望引起公眾注意 
的那段話。那個評價損害性最小，在節目中可以構成一種平衡的反應。 
 
　　因為她需要弗雷巴克的鏡頭。 
 
　　「李爾頓，對不起，我們還要到城那邊去。」 
 
　　李爾頓點點頭，立即向那人表示感謝——又是他感到乏味的表現，給那人的孩子簽 
了個名，然後在珍妮弗前頭鑽進了大房車。 
 
　　「天哪！」房車開動後李爾頓說道。 
 
　　他微笑著從車窗朝聯邦航空局那人揮手告別。然後他重重地坐回到座位上。「我不 
明白，珍妮弗。」他不祥地說道。「如果我說得不對，請糾正我。不過，妳還沒有一個 
完整的報導。只有一些律師和他們僱用的幫手所說的屁話。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東西。」 
 
　　「報導有了。」珍妮弗說。「等著瞧吧。」她盡力使話語充滿自信。 
 
　　李爾頓不悅地咕儂了一聲。 
 
　　汽車開出停車場，向北朝山谷，朝諸頓飛機公司駛去。 
 
　　視頻顯示系統11：17A．M． 
 
　　「錄影帶正在調出來。」斯考特說，手指敲擊著控制台。 
 
　　凱茜在椅子裏挪動了一下身子，感到一陣疼痛。離訪問還有幾個小時，但她仍然無 
法確定該如何應付。 
 
　　錄影帶開始轉動。 
 
　　斯考特把畫面放慢了三倍，圖象抖動著慢速放出。這一變化使整個過程顯得更加可 
怕。凱茜靜靜地看著，只見人體翻滾著看，攝錄機旋轉著落了下來，最後卡了在駕駛艙 
門下。 
 
　　「往回倒。」 
 
　　「倒多少？」 
 
　　「以最慢的速度。」 
 
　　「一次放一個晝格？」 
 
　　「對。」 
 
　　影象開始往回倒。灰色地毯。攝錄機從門口彈出時一片模糊。從敞開的駕駛艙門透 
出的一絲光亮。駕駛艙窗口透出的強光，操縱台兩側兩名駕駛員的肩膀，機長在左邊， 
副駕駛員在右邊。 
 
　　機長的手伸向操縱台。 
 
　　「停。」 
 
　　凱茜凝視著畫面。機長伸過手去，沒戴飛行帽，副駕駛員臉轉向前方，沒看機長。 
 
　　機長伸出手來。 
 
　　凱茜將椅子朝控制台跟前滾動了一下，注視著監測器。然後她站起來，緊靠到熒幕 
前，看著掃描線。 
 
　　就是這個，她心想。鮮艷的色彩。 
 
　　但是，她將對此採取什麼措施呢？ 
 
　　什麼措施也不能採取，她意識到。她什麼也不能做。現在她已經掌握了真實情況， 
但是，她不可能在把這情況透露出去的同時又保住自己的工作。不過，她意識到，無論 
怎樣做她都可能丟掉工作。馬德和哈爾把她推出來對付新聞界。不管她是否像馬德希望 
的那樣說謊，還是說出真相，她都陷入了困境。已經沒法擺脫。 
 
　　凱茜覺得唯一可能的辦法是不接受訪問。但是，她必須接受訪問。她左右為難。 
 
　　「好啦。」凱茜說著嘆了一口氣。「看這麼多夠了。」 
 
　　「你準備幹什麼？」 
 
　　「複製一個拷貝。」 
 
　　斯考特撳下控制台上的一個按鈕。他在椅子裏挪動了一下身子，看上去有些不自在 
。 
 
　　「辛凱茜女士，」他說：「我覺得有件事必須提一下。在這兒工作的人都看過這盒 
錄影帶了。坦率地說，他們都很氣憤。」 
 
　　「這可以想象。」凱茜說。 
 
　　「他們都從電視上看見那傢伙了，就是那個律師。他說你們在掩蓋事故的真實原因 
「嗯哼……」 
 
　　「特別是有一個人，接待處的一個女人。認為我們應該把這盒錄影帶交給當局，或 
是電視台。我是說，這就像金羅德事件一樣。我們是坐在炸彈上。人們的生命受到了威 
脅。」 
 
　　凱茜嘆了口氣。她對此絲毫不感到驚奇。不過，這提出了一個她必須應付的新問題 
。 
 
　　「那已經發生了嗎？你告訴我的就是這個意思？」 
 
　　「不，」斯考特說：「還沒發生。」 
 
　　「但是，人們都很擔心。」 
 
　　「是的。」 
 
　　「你呢？妳怎麼想？」 
 
　　「嗯，貢話對你說，我也很擔心。」斯考特說。「我是說，你為公司工作，你必須 
忠心耿耿。這我理解。但是，如果這種飛機真有問題，人們因此而喪生的話……」 
 
　　凱茜頭腦裏又飛快地思索起來，全面地考慮著眼下的情況。要想知道這盒錄影帶已 
經複製了多少是不可能的。現在已無法控制事態。同時，和航空公司、工程師們、工會 
、馬德和里奇曼的周旋已經使她感到厭倦。在她身陷困境時，所有這些相互衝突的事情 
都纏到了一起。 
 
　　現在，這該死的錄影帶公司又來添麻煩！ 
 
　　凱茜說：「接待處的那女人叫什麼名字？」 
 
　　「姬絲廷。」 
 
　　「她知不知道你們公司和我們簽有不洩露協議？」 
 
　　「知道，但是……我想她認為她的良心佔了上風。」 
 
　　「我需要打個電話。」凱茜說。「用保密線路。」 
 
　　斯考特帶凱茜來到一間沒人用的辦公室。她打了兩個電話。打完電話回來，凱茜對 
斯考特說：「這錄影帶是諾頓公司的財產。沒有我們的許可，不得將它交給任何人。你 
們和我們簽有不洩露協議。」 
 
　　「難道妳不受到良心的折磨嗎？」斯考特說。 
 
　　「不。」凱茜說。「我們正在調查事故，會查清的。你現在是在談論你並不明白的 
事情。你要是公布這盒錄影帶，你就是幫助一個舔屁股律師起訴我們要求賠償損失。你 
們和我們簽署過不洩露協議。你們要是違背協議，你們就完蛋了。記住這一點。」 
 
　　凱茜拿起錄影帶，走出了房間。 
 
　　諾頓飛機公司質量保障部11：50A．M． 
 
　　凱茜感到十分失望，怒氣沖沖地闖進她在質量保障部的辦公室。一位年長的婦女正 
在等地。那女人自我介紹叫申瑪莎，是「新聞媒介培訓處」的。她看上去像一位和藹可 
親的祖母：灰白的頭髮盤成小圓髻，身穿一件米色高領套裙。 
 
　　凱茜說：「對不起，我很忙。我知道是馬德叫你來見我的，但是，我恐怕——」 
 
　　「噢，我看得出你很忙。」申瑪莎說。她的聲音乎靜溫和。「你沒時間和我談話， 
特別是今天。而妳並不想見我，對嗎？因為妳不喜歡馬德。」 
 
　　凱茜停頓了一下。 
 
　　她再次看了看這位站在她辦公室裏，笑容可擁，和藹可親的太太。 
 
　　「你一定覺得自己被馬德先生利用了。我理解。我已經見過他了，我不得不說我覺 
得他不大正直誠實。你覺得呢？」 
 
　　「他不誠實。」凱茜說。 
 
　　「而且我覺得他不太喜歡女人。」申瑪莎繼績說道。「我懷疑他是有意安排你在電 
視攝影機前說話，希望你失敗。天哪，我不願看見那種情況發生。」 
 
　　凱茜盯著她。「請坐。」她說。 
 
　　「謝謝你，親愛的。」那女人在沙發上坐下，米色套裙在身周鼓起。她雙手十指交 
叉放在大腿上。她依然十分平靜。「我不會佔用你很長時間。」她說。「不過，你也坐 
下來的話，或許會更舒服些。」 
 
　　凱茜坐了下來。 
 
　　「我只想在你接受訪問前提醒你幾件事。」瑪莎說。「你知道妳將和李爾頓談話。 
」 
 
　　「不，我不知道。」 
 
　　「是的，」瑪莎說：「這意味著你將要應付他別具一格的訪問風格。那將使訪問變 
得容易些。」 
 
　　「但願你的話是對的。」 
 
　　「我的話沒錯，親愛的。」瑪莎說。「你現在感到舒服些了嗎？」 
 
　　「我想是的。」 
 
　　「我希望看到你靠坐在椅子裏。向後靠。靠在椅子上。如果你身體向前傾，你就會 
顯得過於熱切，妳的身體就會變得緊張。靠坐在椅子上，你就可以既聽到對方的話，又 
可以放鬆。接受訪問時，你也許想這樣做。我是說向後靠坐在椅子上。要放鬆。」 
 
　　「好的。」 
 
　　凱茜說著，向後靠坐在椅子上。 
 
　　「現在放鬆了嗎？」 
 
　　「我想是的。」凱茜說。 
 
　　「你通常像那樣雙手握在一起放在桌上嗎？我看看你雙手分開會怎麼樣。對，就像 
你現在這樣，把手放在桌子上。如果雙手合攏的話，會使你顯得緊張。雙手分開要好多 
了。 
 
　　好。那樣感到自然嗎？」 
 
　　「我想是的。」 
 
　　「你現在一定處於巨大壓力之下。」瑪莎同情地說道。「不過，李爾頓還是個年輕 
記者時我就認識他了。克朗凱不喜歡他，認為他自以為是而沒什麼真本事。恐怕人們的 
評價證實確實如此。李爾頓只會要噱頭，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東西。他不會給你造成什麼 
麻煩的，凱茜。像妳這樣睿智的女人不曾遇到麻煩的。你絕對不會遇到麻煩。」 
 
　　凱茜說：「你使我覺得好極了。」 
 
　　「我只是告訴你實際情況。」瑪莎輕描淡寫地說道。「最重要的是你要記住，你比 
他懂得多。你在這一行已經工作多年，而李爾頓剛剛接觸。他也許今天上午剛飛來，今 
天晚上又要飛走。他很聰明，反應敏捷，接受事物很快，但他沒有你那樣的知識深度。 
記住：你比他懂得多。」 
 
　　「好的。」凱茜說。 
 
　　「由於李爾頓手頭幾乎沒有任何資料，因此，他的主要技巧就是利用你提供的資料 
。 
 
　　他是個出了名的受僱誹謗人，但是，如果你注意觀察他的行為，你就會發現他實際 
上只有那麼一套把戲。他的慣用伎倆是，他使你贊同一系列說法，於是妳不停地點頭稱 
是——然後，他突然用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把你問住。李爾頓這一輩子始終是這麼幹的。 
今人驚奇的是，人們沒有識破他。」 
 
　　「他會說，妳是個女人。是的。你住在加州。是的。你有一份很好的工作。是的。 
你生活很舒適。是的。那你為什麼要偷錢？你一直在點頭稱是，聽到這話突然慌張起來 
，失去了平衡，而他則獲得了可以使用的反應。」 
 
　　「記住，他所需要的就是那單句回答。如果他沒有得到這種回答，他又會回頭換一 
種方法提問。他也許會反覆地談論同一個問題。他要是不斷地提到某一件事情，你就知 
道他還沒有得到他需要的東西。」 
 
　　「好的。」 
 
　　「李爾頓還有一套把戲。他會說出一番挑撥性的話，然後停下來等你填補空間。他 
會說，凱茜。你製造飛機，因此，你一定知道飛機是不安全的……然後等看你回答。不 
過，請注意，他實際土垃沒有提問題。」 
 
　　凱茜點點頭。 
 
　　「或者，他會以不信任的口吻重複妳的話。」 
 
　　「明自了。」凱茜說。 
 
　　「你明白了？」瑪莎驚訝地說道，眉毛向上抬起。這是對李爾頓維妙維肖的模仿。 
 
　　「你懂我的意思。妳會被迫自我保護的。不過，你並不一定要這樣做。如果李爾頓 
不提問，你什麼也不需要說。」 
 
　　凱茜點點頭，什麼也沒說。 
 
　　「很好。」瑪莎露出了微笑。「你一定會成功的。記住要從容不迫，不慌不忙。訪 
問是要錄影的，他們會剪掉那些停頓部分。你要是對問題不明白，請他說明一下。李爾 
頓非常善於提一些能夠引出具體回答的模糊問題。記住：他並不清楚自己在說些什麼。 
他只到這兒來一天。」 
 
　　「我明白。」凱茜說。 
 
　　「好。如果你覺得看著他很自然的話，就看著他。否則，你可以看著他腦袋旁邊的 
某一點，如椅角，或他身後牆上的一幅晝。目光集中在那一點上。錄影機不會知道你沒 
看著他。為了集中注意力，需要怎麼做就怎麼做。」 
 
　　凱茜試了一下，從瑪莎的耳邊看過去。 
 
　　「很好。」瑪莎說。「你會做得很好的。最後還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凱茜。妳的 
工作相當複雜。如果你把這複雜性解釋給李爾頓聽的話。妳會感到失望的。妳會發覺他 
並不惑興趣。他也許會打斷妳的話，因為他不惑興趣。很多人抱怨電視節目缺乏焦點。 
但這就是媒介的性質。電視根本就不是傳播信息的。信息是主動的，有吸引力的。電視 
是被動的。信息是公正的，客觀的。電視是有感情的，是娛樂。不論他說什麼，也不論 
他怎麼做，實際上，他對你，對你們公司，對飛機都毫無興趣。他是被人用錢僱來發揮 
他的唯一可靠的才能：激怒人們，使他們情緒激動，生氣發怒，口吐狂言。他並不真正 
想知道有關飛機的情況。他需要媒介瞬問。你明自這一點的話，就能夠對付他。」 
 
　　瑪莎露出了祖母般的微笑。「我知道妳會幹得很出色的，凱茜。」 
 
　　凱茜說：「你會在那兒嗎？在訪問現場？」 
 
　　「噢，不。」瑪莎說道，笑了笑。「李爾頓和我認識很久了。我們相互都不太喜歡 
對方。我們偶爾在一起時，恐怕也往往是相互輕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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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行政大樓1：00P．M． 
 
　　馬德坐在辦公桌前，整理著供凱茜接受訪問使用的文件——道具。他希望這些文件 
完整，按序排好。首先是二號引擎的偽造微調發動機整流罩的部件檔案。發現這個部件 
純屬運氣。肯伯恩雖愛說大話，但他也辦了件好事。微調發動機整流罩是個重要部件， 
是人人都可以談論的東西。那部件肯定是偽造的。普拉特—惠特尼公司的人要是看見他 
們公司標誌上的那隻著名的應被印反了，肯定會大聲驚呼起來。更重要的是，亮出偽造 
部件來可以使整個報導朝那個方向發展，從而減少壓力馬德的私人電話響了起來。 
 
　　他抓起聽筒。「我是馬德。」 
 
　　他聽到了衛星電話發出的嘶嘶聲。是哈爾在乘公司噴射機飛往香港的途中打來的電 
話。哈爾說：「已經發生了嗎？」 
 
　　「還沒有，哈爾，還有一小時。」 
 
　　「一結束立即打電話給我。」 
 
　　「我會的，哈爾。」 
 
　　「最好是好消息。」哈爾說完掛斷了電話。 
 
　　布班克1：15p．M． 
 
　　珍妮弗心裏在發愁。她不得不離開一會兒，讓李爾頓單獨留在那兒。讓李爾頓單獨 
留下來參加拍攝可始終不是個好主意。他這人坐立不安，精力充沛，時時需要有人關照 
。 
 
　　必須有人給他具體指導，為他操心。李爾頓和《新聞熱線》節目的所有主持明星一 
樣他們也許曾經當過記者，但現在都成了演員，具有演員的一切特點：以自我為中心， 
愛虛榮，苛刻。他們是些今人頭痛的傢伙。 
 
　　她還知道，儘管李爾頓對拍攝諾頓公司的這個報導怨聲不斷，但他真正關心的是他 
自己的形象。他知道這個節目是迅速拼湊起來的，是不道德的。他擔心節目剪輯之後， 
他主持的是一個蹩腳的報導。他擔心在四季餐廳用午餐時，他的朋友們會對這個報導作 
出刻薄的評說。他並不關心新聞工作者的責任感。他只關心個人的形象。 
 
　　珍妮弗知道證據在她手中。她只離開了廿分鐘，但是當她的市內汽車開到拍攝現場 
時，她看見李爾頓正在低頭踱步，滿面愁容。 
 
　　典型的李爾頓。 
 
　　珍妮弗鑽出汽車。李爾頓立刻朝她走過來，開始大聲抱怨，說他認為應該放棄這個 
節目，給迪克打個電話，告訴他節目不行……珍妮弗打斷了他的話。 
 
　　「李爾頓。你看看這個。」 
 
　　珍妮弗拿出帶來的錄影帶，交給攝影師，讓他放一遍。攝影師把錄影帶放進攝影機 
，珍妮弗走到放在草地上的小型放映榮幕旁。 
 
　　「這是什麼？」李爾頓站在熒幕旁說道。 
 
　　「你看看就知道了。」 
 
　　錄影帶開始放了。一開頭是一個嬰兒坐在母親的大腿上。精彩極了。那嬰兒在咬腳 
趾。 
 
　　李爾頓看看珍妮弗。他濃黑的眉毛向上一抬。 
 
　　珍妮弗一言不發。 
 
　　錄影帶繼續往下放。 
 
　　太陽光照在監察器上，很難看清細節，但是，圖象很清楚。人體突然在空中翻滾起 
來。李爾頓看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顯得很激動。 
 
　　「這錄影帶你從哪兒弄來的？」 
 
　　「一個心懷不滿的僱員那兒。」 
 
　　「哪兒的僱員？」 
 
　　「一家為諾頓公司工作的錄影帶商店。一個可敬的公民，她認為應該公開這盒錄影 
帶。她打了個電話給我。」 
 
　　「這是諾頓公司的錄影帶？」 
 
　　「他們在飛機上找到的。」 
 
　　「今人難以置信。」李爾頓一邊看一邊說。「今人難以置信。」人體在翻跟斗，攝 
錄機在移動。「這簡直今人震驚。」 
 
　　「是不是很棒？」 
 
　　影帶繼續往下放。很好，太好了，甚至比有線新聞電視網的錄影帶還要好，更加生 
動，更加真實。由於攝錄機脫手了，四處滾動，這盒錄影帶更加真實地記錄了飛機上發 
生的事情。 
 
　　「其他還有誰有這盒錄影帶？」李爾頓問。 
 
　　「沒人有。」 
 
　　「但是，那個不滿的僱員也許……」 
 
　　「不。」珍妮弗說。「我答應她只要不把這盒錄影帶給其他人，我們就付她法律開 
支。她會守約的。」 
 
　　「這麼說，這是我們的獨家新聞囉。」 
 
　　「是的。」 
 
　　「來自諾頓公司內部的頁實錄影帶。」 
 
　　「對。」 
 
　　「這下我們有了一個絕妙的節目。」李爾頓說。 
 
　　起死回生！這節目有救了！珍妮弗心想。她看看李爾頓走到柵欄旁，開始為現場直 
播拍攝作準備。 
 
　　她知道她可以相信李爾頓不會再說廢話了。當然，這盒新錄影帶並沒有給已經掌握 
的情況增加任何新內容。不過，李爾頓是個職業主持人。他知道節目的生死存亡全取決 
於視覺效果。只要視覺效果好，其他的都無關緊要。 
 
　　這盒錄影帶具有很強的吸引力。 
 
　　因此，現在李爾頓又興高采烈了。他來回走動，透過柵欄看看諾頓飛機公司。對李 
爾頓來說，整個局面十分完美。從諾頓公司內部獲得的錄影帶暗示出他們在設置障礙， 
掩蓋真相。李爾頓可以充分利用它大做文章。 
 
　　化妝小姐在給李爾頓的頭脖補妝時，李爾頓說：「我們也許應該把那盒錄影帶送給 
迪克看看，以便讓他挑選些鏡頭。」 
 
　　「已經去送了。」珍妮弗說，指了指沿大路駛去的一輛汽車。 
 
　　一個小時內迪克就可以拿到錄影帶。他看了一定會激動不已的。 
 
　　他當然會挑選一些重要鏡頭。他會使用其中的一些鏡頭宣傳星期六的節目。「諾頓 
公司飛機災難的令人震驚的新影帶！空中死亡的可怕鏡頭！《新聞熱線》獨家報導，星 
期六晚十點鐘！」 
 
　　他們會每隔半小時播出一次那吸引人的通告，直到節目播出。到星期六晚上，全國 
都會在收看這個節目。 
 
　　李爾頓即興拍攝了他的現場直播鏡頭，拍得非常成功。現在他們又回到了汽車裏， 
朝諾頓公司大門駛去。他們甚至比計畫還提前了幾分鐘。 
 
　　「諾頓公司的聯絡人是誰？」李爾頓問道。 
 
　　「一個名叫辛凱茜的女人。」 
 
　　「一個女人？」李爾頓濃黑的眉毛抬了起來。「什麼情況？」 
 
　　「她是一名副部長。年近四十。她是調查小組成員。」 
 
　　李爾頓伸出手來。「把檔案和紀錄給我。」他在車裏就開始翻閱材料。「你知道我 
們現在必須做什麼，對嗎，珍妮弗？這個節目到各個拍攝點都去過了。那盒錄影帶大約 
有四分鐘或四分半鐘。有的部分也許要放兩遍——要是我就會這樣做。因此，你就沒有 
多少時間放弗雷巴克和其他人的鏡頭了。主要是那盒錄影帶和諾頓公司的發言人。那是 
報導的核心。別無選擇。我們必須狠狠地揪住這個女人不放。」 
 
　　珍妮弗沒有答話。李爾頓在翻閱看材料。珍妮弗等待看牠的反應。 
 
　　「慢著。」李爾頓說。他兩眼盯著手中的材料。「你在跟我開玩笑吧？」 
 
　　「不。」珍妮弗說。 
 
　　「這是一顆炸彈。」李爾頓說。「你從哪兒弄來的？」 
 
　　「諾頓公司三天前裝在一個新聞材料袋裏給我送來的。純屬偶然。」 
 
　　「糟糕的偶然。」李爾頓說。「尤其是對辛凱茜女士來說。」 
 
　　作戰情報室2：15P．M． 
 
　　凱茜正穿過廠區，朝艙內物品分析小組走去，這時，她的流動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是駐溫哥華航空公司代表尼埃托打來的。 
 
　　「壞消息。」尼埃托說。「昨天我到醫院去了。他死了。死於大腦水腫。李邁克當 
時不在，因此他們問我是否能夠確認那屍體——」 
 
　　「尼埃托，」凱茜說：「不要在電話上講。給我發份傳真。」 
 
　　「好的。」 
 
　　「但不要發到這裏來。發到尤馬的飛行試驗場去。」 
 
　　「真的？」 
 
　　「對。」 
 
　　「好的。」 
 
　　凱茜掛斷電話，走進四號機庫。地上排列著膠紙條。她想和林美萊談談他們發現的 
駕駛員的飛行帽。凱茜愈來愈清楚地意識到，那頂飛行帽對整件事情至關重要。 
 
　　她突然想起了什麼，給諾爾瑪打了個電話。「聽著，我想我知道那個有關航空公司 
雜誌的傳真是哪兒發出來的。」 
 
　　「重要嗎？」 
 
　　「是的。給森蒂奈拉醫院打個電話。叫一個名叫梁凱姬的機艙服務員接電話。我希 
望你問問她這些情況。你最好記下來。」 
 
　　凱茜和諾爾瑪講了幾分鐘，隨後掛斷了電話，緊接著，她的流動電話又響了。 
 
　　「辛凱茜。」 
 
　　馬德失聲叫起來。「你在哪兒，我的老天？」 
 
　　「四號機庫，」凱茜說：「我正在——」 
 
　　「你現在應該在這兒，」馬德尖叫道：「接受訪問。」 
 
　　「訪問是四點鐘。」 
 
　　「他們提前了。現在他們就在這兒。」 
 
　　「現在？」 
 
　　「對，他們都在這兒。攝製組，所有人。他們正在架設機器。他們都在等你。是現 
在，凱茜。」她就這樣來到了作戰情報室，坐在椅子上，一名女化妝師在給她臉上化妝 
。作戰情報室裏擠滿了人。有些在把大大的照明燈安在架子上，把一張張卡紙板黏到天 
花板上。有些在用膠紙把麥克風固定在桌子上和牆上。有兩隊攝影組在架設機器，每個 
小組兩合攝影機，其是四台，相對而立。兩張椅子面對面地擺放在桌子兩邊，一張給凱 
茜坐，另一張給採訪者坐。 
 
　　凱茜覺得在情報作戰室裏錄影不合適。她不知道馬德為什麼會同意這樣做。她認為 
把這個房間變成電視節目的道具有失尊重。為了弄清飛機在飛行中發生的問題，他們曾 
在這兒工作、爭論、努力。她不喜歡這種做法。 
 
　　凱茜感到十分突然，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化妝師不停地叫她別晃動腦袋，閉上眼 
睛，睜開眼睛。馬德的秘書伊麗恩走過來，把一個馬尼拉紙文件夾塞在她手中。「馬德 
希望確保你拿到這個。」她說道。 
 
　　凱茜想看看那文件來。 
 
　　化妝師說：「我需要你稍微抬一下頭。就一會兒，然後你就可以走了。」 
 
　　製片人珍妮弗滿面春風地走了過來。「今天一切怎麼樣，辛凱茜女士？」 
 
　　「很好，謝謝。」凱茜說，仍然抬著頭進行化妝。 
 
　　「芭芭拉，」珍妮弗對化妝師說：「一定要把，嗯……」她用手朝凱茜含糊地一指 
。 
 
　　「我會的。」化妝師說。 
 
　　「把什麼？」凱茜說。 
 
　　「潤色。」化妝師說。「沒什麼。」 
 
　　珍妮弗說：「我再給你一分鐘，必須結束化妝，然後李爾頓要來見你。開始之前， 
我們一起把訪問的大概範圍看一遍。」 
 
　　「好的。」 
 
　　珍妮弗說完走了。化妝師芭芭拉繼續給凱茜的臉部化妝。「我給你的眼睛下面稍微 
化一下，」她說：「那樣你看上去就不會顯得太疲倦。」 
 
　　「辛凱茜女士？」 
 
　　凱茜立刻就聽出了這聲音，一個她多年來聽慣了的聲音。化妝師往後一退，凱茜看 
見李爾頓站在她面前。李爾頓穿一件襯衫，繫一條領帶。他的衣領周圍塞著健力士紙巾 
。 
 
　　他伸出手來。「我是李爾頓。很高興見到你。」 
 
　　「你好。」凱茜說。 
 
　　「謝謝你幫助我們拍攝這個節目。」李爾頓說。「我們將盡量拍得輕鬆些。」 
 
　　「好的……」 
 
　　「你知道我們要錄影。」李爾頓說。「因此，如果你說錯了或什麼的，別擔心，我 
們把它剪掉就行了。如果你要重新回答問題的話，不管什麼時候。重新回答就是了。你 
可以確切地說出想說的話。」 
 
　　「好的。」 
 
　　「我們將主要談論跨太平洋航空公司的飛機。但是，我也不得不提到其他一些事情 
。 
 
　　訪問中的某個時候，我將問及有關向中國出售飛機一事。如果時間來得及的話，我 
也許還會提一些有關工會反應的問題。不過，我並不真正想涉及其他那些問題。我想集 
中談論跨太平洋航空公司的飛機問題。妳是調查小組成員？」 
 
　　「是的。」 
 
　　「好，很好。我習慣於跳躍式提問。你別擔心。我們來這兒是想盡可能地弄清楚情 
況。」 
 
　　「好的。」 
 
　　「待會兒見。」李爾頓說。他笑了笑，轉身走了。 
 
　　化妝師又來到凱茜面前。「向上看。」她說。凱茜凝視著天花板。「他人很好。」 
化妝師說。「他心底裏是個和藹可親的人。他很愛自己的孩子。」 
 
　　她聽見珍妮弗在大聲喊叫。「還要多少時間，夥計們？」 
 
　　有人說：「五分鐘。」 
 
　　「音響呢？」 
 
　　「準備好了。」 
 
　　化妝師開始往凱茜的脖子上擦粉。凱茜抽搐了一下，感到一陣疼痛。「你知道，」 
 
　　化妝師說：「我有一個電話號碼，你可以給那兒打電話。」 
 
　　「打電話幹什麼？」 
 
　　「那是一個很好的組織，那兒的人也很好。大部分都是心理學家。而且特別慎重。 
他們可以幫助你。」 
 
　　「幫助我什麼？」 
 
　　「請向左看。他打你一定打得很厲害。」 
 
　　凱茜說：「我跌了一較。」 
 
　　「當然，我懂。我給你一張名片，萬一妳改變了主意。」化妝師說道，用粉撲給凱 
茜擦粉。 
 
　　「噢，我最好在你脖子上打個底，把紫塊蓋住。」她轉身回到化妝箱旁，拿了一塊 
醮有化妝粉的海綿，往凱茜的脖子上抹。「幹我這一行，這種情況見得多了。但女方總 
是否認。家庭暴力必須制止。」 
 
　　凱茜說：「我單身。」 
 
　　「我知道，我知道。」化妝師說。「男人指望你的沉默。我自己的丈夫，天哪，他 
不願去做心理輔導。我最後帶著孩子離開了他。」 
 
　　凱茜說：「妳不明白。」 
 
　　「我知道，當發生這種暴力行為時，你覺得自己無能為力。那是令人感到沮喪，感 
到無望的部分原因。」化妝師說。「不過，我們遲早都要面對現實。」 
 
　　珍妮弗走了過來。「李爾頓和你說過了嗎？我們將主要談論那次事故，他也許會一 
開始就談這個。不過，他也許會提及向中國出售飛機，以及工會的事。別著急，慢慢說 
。 
 
　　如果他從一個話題跳到另一個話題的話，也不要擔心。他常常這樣。」 
 
　　「向右看。」化妝師說道，往凱茜脖子的另一側撲粉。凱茜頭向右邊轉過去。一個 
男子走過來說道：「小姐，我把這個給你，好嗎？」他把一個塑膠盒塞到凱茜手中，盒 
上的一根電線蕩來蕩丟。 
 
　　「這是什麼？」凱茜說。 
 
　　「請往右看。」化妝師說。「是無線電麥克風。過一會我來幫你弄。」 
 
　　她放在椅子旁邊地板上的手袋裏的流動電話響了起來。 
 
　　「關掉！」有人大叫道。 
 
　　凱茜伸手拿過手袋打開來。「是我的。」 
 
　　「噢，對不起。」 
 
　　她把電話貼到耳朵旁。馬德說：「你從伊麗恩那兒拿到文件夾了嗎？」 
 
　　「拿到了。」 
 
　　「看過了嗎？」 
 
　　「還沒有。」凱茜說。 
 
　　「下巴稍稍抬起一點。」化妝師說。 
 
　　馬德在電話裏說：「文件夾裏裝有我們談論過的所有東西。反推力裝置整流罩的部 
件報告等所有東西。全在裏面了。」 
 
　　「嗯……好的……」 
 
　　「我打電話只是想知道你都準備好了。」 
 
　　「我都準備好了。」凱茜說。 
 
　　「好，我們就全指望你了。」 
 
　　凱茜卡噠一聲關掉了電話，然後又關上了電源開關。 
 
　　「下巴抬起來。」化妝師說。「這下子像個漂亮姑娘了。」 
 
　　化妝結束後，凱茜站起身來，化妝師用一把小刷子撣撣她的肩膀，又在她頭髮上噴 
了些定型水。然後她帶凱茜走進浴室，教她如何把麥克風線從襯衫裏面穿過胸圍，夾在 
外衣翻領上。麥克風線再從她裙子裏穿過，接到無線電盒上。化妝師把無線電盒夾在凱 
茜的裙腰上，打開了電源。 
 
　　「記住，」化妝師說：「從現在起。你就是在直播了。你說的話他們都可以聽見。 
」 
 
　　「好的。」凱茜說。她整了整衣服。她摸了摸別在腰間的無線電盒和貼在胸前肌膚 
上的麥克風線。她感到被控制住了，渾身不自在。 
 
　　化妝師攙著她的肘部，帶她走回作戰情報室。凱茜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被領進角鬥場 
的鬥士。 
 
　　作戰情報室裏燈光刺眼，而且很熱。她被領著朝桌旁的座位走去，叫她不要絆著攝 
影機電線。她前後各有兩台攝影機。她身後的攝影師叫她把椅子朝右移動一吋。一個人 
走過來給她調整了一下麥克風夾，因為他說有衣服磨擦的噪音。 
 
　　在她對面，李爾頓一邊把麥克風夾到衣服上，一邊和攝影師閒聊。然後，他自如地 
坐到椅子上。他看上去輕鬆自然。他看看凱茜，對她笑笑。 
 
　　「沒什麼可擔心的。」李爾頓說。「容易得很。」 
 
　　珍妮弗說：「我們開始吧，夥計們。他們已經坐在椅于上了。這兒真熱。」 
 
　　「一號攝影機準備就緒。」 
 
　　「二號攝影機準備就緒。」 
 
　　「音響準備就緒。」 
 
　　「打開燈。」珍妮弗說。 
 
　　凱茜原以為燈光都已打開，但是，突然間又有幾束強烈的燈光從各個方向照射在她 
身上。她感覺自己彷彿身處熾熱的火爐中。 
 
　　「攝影機檢查。」珍妮弗說。 
 
　　「良好。」 
 
　　「良好。」 
 
　　「好。」珍妮弗說。「開始拍攝。」 
 
　　訪問開始了作戰惰報室2：33P．M． 
 
　　李爾頓看看凱茜的眼睛，笑了笑，用手指了指房間。「這麼說，一切都發生在這兒 
。」 
 
　　凱茜點點頭。 
 
　　「這就是諾頓公司的專家碰頭分析飛機事故的地方。」 
 
　　「是的。」 
 
　　「妳是調查小組的一員。」 
 
　　「對。」 
 
　　「妳是諾頓飛機公司質量保障部的副部長。」 
 
　　「是的。」 
 
　　「妳到公司已經五年了。」 
 
　　「是的。」 
 
　　「他們把這房間叫做作戰情報室，對嗎？」 
 
　　「有的人這樣叫。是的。」 
 
　　「為什麼這樣叫？」 
 
　　凱茜停頓了一下。在這個房間裏，每次為了澄清飛機事故原因，都會發生爭議，甚 
至有人感情衝動，大發雷霆。她想不出有什麼辦法既可以把這一切講清楚，又不說出任 
何可被李爾頓斷章取義的東西。 
 
　　凱茜說：「那只不過是個綽號。」 
 
　　「作戰情報室。」李爾頓說。「地圖、表格、戰鬥計畫、壓力。被圍困的緊張局面 
。 
 
　　你們公司，諾頓飛機公司，眼下正處於被圍困之中，是不是？」 
 
　　「我不清楚你指的是什麼。」凱茜說。 
 
　　李爾頓眉峰一抬。「歐洲聯合航空當局拒絕為你們的N-22飛機頒發飛行證書，因為 
他們說這種飛機不安全。」 
 
　　「實際上，這種飛機已經獲得了飛行證書，但是——」 
 
　　「你們將向中國出售五十架N-22。但是，據說中國人現在也對這種飛機的安全性感 
到擔憂。」 
 
　　凱茜並沒對這含沙射影的話感到惱怒。她盯視著李爾頓，房間裏的其他一切似乎都 
消失了。 
 
　　凱茜說：「我對中國人的擔憂一無所知。」 
 
　　「但是，你知道這些安全擔憂背後的原因。」李爾頓說。「本周早些時候發生了一 
宗嚴重事故。牽涉到N-22飛機。」 
 
　　「是的。」 
 
　　「跨太平洋航空公司的545班機。在太平洋上空發生的事故。」 
 
　　「是的。」 
 
　　「死了三個人，多少人受傷？」 
 
　　「我想是五十六個。」凱茜說。她知道不管她用什麼口氣說，這聽起來都十分可怕 
。 
 
　　「五十六人受傷。」李爾頓拖長聲音說道。「脖子斷了。四肢斷了。腦震蕩。腦損 
傷。兩個人終身癱瘓了……」 
 
　　李爾頓的聲音愈來愈輕，兩眼看看凱茜。 
 
　　到現在為止，他還沒有提過一個問題。凱茜什麼也沒說。她在強烈的熱光中等待著 
。 
 
　　「你如何看待這事？」 
 
　　凱茜說：「我認為諾頓公司的每一個人都對空中安全極其關心。這就是我們對我們 
製造的機身作設計壽命三倍試驗的原因——」 
 
　　「極其關心。你認為這種回答合適嗎？」 
 
　　凱茜猶豫了一下。他在說什麼？「對不起，」她說：「我恐怕沒聽懂——」 
 
　　「難道你們公司沒有責任製造安全的飛機嗎？」 
 
　　「當然有。我們製造的是安全的飛機。」 
 
　　「並非人人都同意這種說法。」李爾頓說。「聯合航空當局不同意。中國人也許不 
同意……難道你們公司在知道飛機不安全的情況下，沒有責任改進它的設計嗎？」 
 
　　「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李爾頓說「發生在545班機上的事情以前曾經發生過。以前發生 
過許多次。在其他的N-22飛機上。不是這樣嗎？」 
 
　　「不。」凱茜說。 
 
　　「不？」李爾頓的眉頭向上一聳。 
 
　　「不。」凱茜堅定地說道。關鍵時刻到了，她心想。她正在走向懸崖。 
 
　　「是第一次？」 
 
　　「對。」 
 
　　「那好，」李爾頓說：「也許你可以解釋一下這張清單。」他拿出一張紙，舉了起 
來。即使在房間對面，凱茜都知道那是什麼。「這是N-22飛機前緣縫翼事故的清單，一 
直可以追溯到一九九二年，當時這種飛機剛剛投入服務。八次事故。八次單獨的事故。 
 
　　跨太平洋航空公司的飛機是第九次事故。」 
 
　　「這不確切。」 
 
　　「那好。請告訴我為什麼不確切。」 
 
　　凱茜盡可能簡單地講了一遍通航指令的頒發執行情況。她一一解釋了對N-22頒布通 
航指令的原因，問題是如何解決的，除了那些不執行指令的外國航空公司，以及為什麼 
一九九二年以來國內航空公司沒有發生過事故。 
 
　　李爾頓傾聽著，眉毛不停地往上抬，就好像這是他以前從未聽說過的什麼怪事。 
 
　　「好，讓我看看是否明白了你的意思。」李爾頓說。「照你的觀點，貴公司執行了 
規定。發布通航指令，這些指令應該可以解決問題。」 
 
　　「不。」凱茜說。「我們公司已經把問題解決了。」 
 
　　「是嗎？我們聽說前緣縫翼展開是545班機上有人喪命的原因。」 
 
　　「這不對。」她現在的處境猶如走鋼絲，這她清楚。如果李爾頓問道，前緣縫翼展 
開了嗎？她將陷入困境。她屏住呼吸等待著他的下一個問題。 
 
　　李爾頓說：「有人告訴我們前緣縫翼展開了。他們錯了？」 
 
　　「我不知道他們怎麼會知道的。」凱茜說。她決定更進一步。「對，他們錯了。」 


熾天使書城
 


【第二十四章】

    「前聯邦航空局調查員弗雷巴克錯了。」 
 
　　「是的。」 
 
　　「聯合航空當局錯了。」 
 
　　「如你所知，聯合航空當局是因噪音排放而延遲頒發證書，而且——」 
 
　　「我們就這個問題再談幾句。」李爾頓說。 
 
　　凱茜想起了瑪莎的話：他封信息不惑興趣。 
 
　　「聯合航空當局錯了？」李爾頓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 
 
　　這個問題回答起來就複雜了，凱茜心想。她怎樣才能簡明扼要地講清楚呢？「他們 
說飛機不安全是錯誤的。」 
 
　　「這麼說，照妳的看法，」李爾頓說：「對N-22的那些批評根本就沒有實質性的內 
容。」 
 
　　「完全正確。這種飛機非常優良。」 
 
　　「設計完美的飛機。」 
 
　　「對。」 
 
　　「安全的飛機。」 
 
　　「絕對是的。」 
 
　　「你會乘坐這種飛機。」 
 
　　「任何時候，只要有可能。」 
 
　　「你的家人、朋友……」 
 
　　「沒有任何猶豫？」 
 
　　「對。」 
 
　　「你看到電視上545班機的影帶時作何反應？」 
 
　　他會讓妳說是，然後冷不防地攻擊你。 
 
　　但是，凱茜早有準備。「在場的各位都知道，那是一場悲慘的事故。我看到影帶時 
，為那些捲入事故的人們感到傷心難過。」 
 
　　「你感到傷心難過。」 
 
　　「是的。」 
 
　　「難道沒有動搖你對這種飛機的信心？使你對N-22提出疑問？」 
 
　　「沒有。」 
 
　　「為什麼沒有？」 
 
　　「因為N-22有極佳的安全紀錄。是航空工業界最佳安全紀錄之一。」 
 
　　「航空工業界最佳安全紀錄之一……」李爾頓得意她笑了起來。 
 
　　「是的，李爾頓先生。」凱茜說。「讓我問妳。去年，四萬三千美國人死於汽車事 
故。四千人游泳溺死。兩千人被食物嗆死。你知道國內商業航空運輸中有多少人死亡嗎 
？」 
 
　　李爾頓停頓了一下，笑了起來。「我必須承認，你把我難住了。」 
 
　　「這個問題並不算難，李爾頓先生。去年有多少人死於商用飛機？」 
 
　　李爾頓皺起眉頭。「我想……我想一千人吧。」 
 
　　「五十人。」凱茜說。「死了五十人。你知道前年死了多少人嗎？十六人。比騎腳 
踏車死的人還少。」 
 
　　「其中有多少死於N-22飛機事故？」李爾頓瞇起眼睛問道，試圖恢復常態。 
 
　　「個也沒有。」凱茜說。 
 
　　「因此，妳的意思是……」 
 
　　「我們國家每年有四萬三千人死於汽車事故，但根本沒人為此擔憂。他們喝醉了酒 
，或精疲力盡時，想都不想就鑽進了汽車。同樣是這些人，一想到乘飛機就驚慌失措。 
原因是，」凱茜說：「電視上一直在誇大乘飛機的實際危險。那些影帶會使人們害怕乘 
飛幾。毫無道理。」 
 
　　「你認為不該放那些影帶？」 
 
　　「我沒這麼說。」 
 
　　「但你說它會使人們害怕——毫無道理。」 
 
　　「對。」 
 
　　「你是不是認為像這樣的影帶，不應該播放？」 
 
　　凱茜心想：他要往哪裏引？他為什麼要這樣？ 
 
　　「我沒這麼說。」 
 
　　「我現在問你。」 
 
　　「我說過，」凱茜說：「那些錄影帶製造了一種不確切的概念，認為航空旅行危險 
。」 
 
　　「包括乘N-22旅行的危險性？」 
 
　　「我已經說過，我認為N-22是安全的。」 
 
　　「因此你認為這種影帶不應該播放給大眾看。」 
 
　　他到底在幹什麼？她仍然無法猜透。她沒有回答他。而是在努力思考，試圖弄清楚 
他說這話是要往哪兒引。她心裏一沉，覺得自己知道了他的意圖。 
 
　　「辛凱茜女士，你認為這種錄影帶應該扣壓嗎？」 
 
　　「不。」凱茜說。 
 
　　「它們不應該被扣壓。」 
 
　　「對。」 
 
　　「諾頓飛機公司扣壓過任何錄影帶嗎？」 
 
　　哦呵，她心想。她在算有多少人知道這盒錄影帶。許多人：馮艾倫、齊勒、視頻顯 
示系統的人。也許有十來個人，也許更多……「辛凱茜女士，」李爾頓說：「你個人知 
道這次事故還有其他錄影帶嗎？」 
 
　　別說真話，阿莫斯曾經說過。 
 
　　「是的。」凱茜說。「我知道還有一盒錄影帶。」 
 
　　「你看過那盒錄影帶嗎？」 
 
　　「看過。」 
 
　　李爾頓說：「很惱人，很可怕。是嗎？」 
 
　　凱茜心想：他們有那盒錄影帶。他們弄到了那盒錄影帶。現在她必須小心行事。 
 
　　「很悲慘。」凱茜說。「發生在545班機上的是一場悲劇。」她感到累了。由於緊 
張，她的雙肩感到痠痛。 
 
　　「辛凱茜女士，讓我把話挑明了：諾頓飛機公司扣壓了這盒錄影帶嗎？」 
 
　　「沒有。」 
 
　　眉頭聳起，驚奇的表情。「但是，你們肯定沒有交出來，對嗎？」 
 
　　「沒有。」 
 
　　「為什麼沒有？」 
 
　　「那盒錄影帶是在飛機上發現的。」凱茜說：「正在用於我們進行的調查。我們認 
為在調查結束之前交出來是不合適的。」 
 
　　「你們沒有掩蓋N-22那人盡皆知的缺陷？」 
 
　　「沒有。」 
 
　　「並不是人人都同意妳的說法，辛凱茜女士。因為《新聞熱線》從諾頓公司的一位 
受良心折磨的僱員那兒得到了那盒錄影帶的一個拷貝。她覺得公司在掩蓋真相。她認為 
應該把那盒錄影帶公之於眾。」 
 
　　凱茜僵直地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你感到驚奇嗎？」李爾頓說道，撇起嘴脣。 
 
　　凱茜沒回答，但腦子在飛快地轉動，她必須計畫下一個步驟。 
 
　　李爾頓得意她笑了，高傲的笑容。他在欣賞著這一時刻。 
 
　　好，有了。 
 
　　「你有沒有親自看過這盒影帶，李爾頓先生？」凱茜問道。她問話的口氣意味著這 
盒錄影帶並不存在，李爾頓完全是在捏造。 
 
　　「噢，是的。」李爾頓嚴肅地說道：「我看過那盒影帶。看起來很難接受，很痛苦 
。 
 
　　那是發生在N-22飛機上的情況的可怕紀錄。」 
 
　　「你從頭看到尾了？」 
 
　　「當然。我在紐約的同事們也看過了。」 
 
　　錄影帶已經傳到了紐約，凱茜心想。 
 
　　當心。 
 
　　要註慎行事。 
 
　　「辛凱茜女士，諾頓公司沒有公開那盒影帶的打算？」 
 
　　「我們無權把它公開出來。調查結束後，我們將把它還給主人。將由主人決定該怎 
麼辦。」 
 
　　「調查結束後……」李爾頓搖搖頭。「請原諒，但是，對一個你所說的致力於飛行 
安全的公司來說，似乎一直以來都有掩蓋事實真相的做法。」 
 
　　「掩蓋事實真相？」 
 
　　「辛凱茜女士，如果這種飛機過去有過問題——嚴重的問題，仍然存在的問題，你 
們公司知道的問題你能告訴我們嗎？」 
 
　　「但是，沒有問題。」 
 
　　「沒有問題？」李爾頓低頭看看面前的文件。「如果N-22真像你說的那樣安全。辛 
凱茜女士，那你對此昨何解釋？」 
 
　　他遞給凱茜一張紙。 
 
　　凱茜接過紙，掃了一眼。 
 
　　「天哪！」她說道。 
 
　　李爾頓獲尋得了他的媒介瞬間。他使凱茜一不留神作出了有失常態的反應。凱茜知 
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很難看。她知道從現在起，無論自己說什麼都無法恢復常態。但是她 
仍兩眼盯著面前的那張紙，震驚不已。 
 
　　那是三年前的一份報告封面的複印本。 
 
　　機密情報——僅供內部使用諾頓飛機公司內部行動審查委員會公司當局總結報告 
N-22飛機的不穩定飛行特徵接下來是委員會成員名單。凱茜的名字排在第一個，因為她 
是委員會主席。 
 
　　凱茜知道那次調查分析以及結果都沒有什麼不正當之處。但是，有關此事的一切， 
甚至連名稱——不穩定飛行特徵——都顯得是毀滅性的。她很難解釋清楚。 
 
　　他對情報不盛興趣。 
 
　　這是一份公司內部報告，凱茜想道。永遠也不該洩露出丟。已經過去三年了——許 
多人甚至都不記得有這麼一份報告存在。李爾頓怎麼得到它的？ 
 
　　凱茜看了一眼那頁紙的頂端，看到了一個傳真號碼和發出單位的名稱：諾頓公司質 
量保障部。 
 
　　這是從她自己的辦公室傳出去的。 
 
　　怎麼傳出去的呢？ 
 
　　是誰幹的？ 
 
　　里奇曼，她氣憤地想道。 
 
　　里奇曼曾把這份報告放入新聞材料袋裏擺在她的辦公桌上。她叫諾爾瑪把材料用傳 
真發給了《新聞熱線》里奇曼怎麼會知道這事的呢？ 
 
　　馬德。 
 
　　馬德對那次調查分析一清二楚。馬德曾是N-22飛機研製的項目經理，是他下令進行 
調查分析的。現在，當她接受電視訪問時，馬德卻有意安排洩露這份報告，因為——「 
辛凱茜女士？」李爾頓說。 
 
　　凱茜抬起頭來，又回到了燈光中。「是。」 
 
　　「你認得這份報告嗎！」 
 
　　「是的，認識。」凱茜說。 
 
　　「那底下是你的名字嗎？」 
 
　　「是的。」 
 
　　李爾頓又遞給她三張紙。是公司當局總結報告的其餘部分。「事實上，妳是諾頓公 
司內部一個調查N-22「飛行不穩定性」的秘密委員會的主席。對嗎？」 
 
　　她該如何回答呢？她心想。 
 
　　他對情報不感興趣。 
 
　　「這並不是秘密。」凱茜說。「飛機一旦投入服務後，我們常常就飛機的運作情況 
作這種調查分析。」 
 
　　「你自己承認，這是對飛行不穩定性的調查分析。」 
 
　　「聽著，」凱茜說：「這種調查分析是件好事。」 
 
　　「好事？」李爾頓眉毛一抬，一副吃驚的樣子。 
 
　　「對。」凱茜說。「四年前發生第一次前緣縫翼事故後，有人對飛機的某些結構是 
否存在不穩定操縱特點提出了疑問。我們沒有回避那個問題，也沒有不理不睬。我們組 
成了一個委員會，面對現實，解決問題，在各種條件下對飛機進行了試驗，看看是不是 
真的存在問題。最後，我們得出結論——」 
 
　　「讓我來唸你們自己的報告。」李爾頓說。「『飛機依靠電腦獲得基本的穩定性。 
』」 
 
　　「對。」凱茜說。「所有現代飛機都使用——」 
 
　　「『飛機姿態變化時，飛機對手動操縱表現出明顯的敏感性。』」 
 
　　現在，凱茜看著那幾張紙，接著李爾頓引用的那幾句話說道：「是的，但是你要是 
把句子讀完的話，你就會——」 
 
　　李爾頓打斷凱茜的話：「『駕駛員報告說飛機無法控制』」 
 
　　「但你這是在斷章取義。」 
 
　　「是嗎？」李爾頓的眉毛又揚了起來。「但這都是你報告裏的話。諾頓公司的一份 
秘密報告。」 
 
　　「我想你說過你想聽聽我要說些什麼。」凱茜開始生氣了。她知道她的憤怒溢於言 
表，但她不在乎。 
 
　　李爾頓向後靠坐在椅子裏，雙手一攤，一副講道理的樣子。「當然可以，辛凱茜女 
士。」 
 
　　「那就讓我解釋一下。作這個調查分析是為了確定N-22是否存在穩定性問題。我們 
的結論是否定的，而且——」 
 
　　「因此，你們說。」 
 
　　「我還以為我可以作解釋呢。」 
 
　　「當然可以。」 
 
　　「那就讓我把你的引文放到上下文裏。」凱茜說。「報告說N-22依靠電腦。所有現 
代飛機在飛行中都依靠電腦保持穩定性。原因並非不能由駕駛員駕駛。駕駛員可以駕駛 
。 
 
　　這不成問題。但是，現在各航空公司都希望飛機擁有最大限度的燃料效率。飛機在 
空中飛行時，最大限度的燃料效率來自最低限度的阻力。」 
 
　　李爾頓揮揮手，表示不要再講下去。「對不起，但所有這一切——」 
 
　　「為了把阻力減少到最低限度，」凱茜說：「飛機必須在空中保持非常精確的姿態 
或位置。最有效的姿態是機頭微徵上翹。電腦使飛機在正常飛行中保持這種姿態。這沒 
有任何不正常。」 
 
　　「沒什麼不正常？飛行不穩定性？」李爾頓說。 
 
　　他始終在轉換話題，總也不讓凱茜跟上。「我馬上要講到這一點。」 
 
　　「我們急切想聽到這一點。」公然的諷刺。 
 
　　凱茜竭力控制住怒火。不管現在情況有多糟，她要是發火的話，情況會變得更糟。 
 
　　「你剛才唸了一句話。」她說。「讓我把那句話講完。『飛機姿態變化時，飛機對 
手動操縱表現出明顯的敏感性，但是，這種敏感性完全在設計參數之內，對有合格飛行 
證書的駕駛員來說不構成任何困難。』這就是句子的下半句。」 
 
　　「但你承認有敏感性操縱問題。那只不過是不穩定性的另一種說法，對嗎？」 
 
　　「不。」凱茜說。「敏感不表示不穩定。」 
 
　　「無法控制飛機。」李爾頓說道，搖搖頭。 
 
　　「可以控制。」 
 
　　「你們進行調查分析，因為你們擔心。」 
 
　　「我們進行調查分析是因為保證飛機安全是我們的職責。」凱茜說。「我們可以肯 
定：飛機是安全的。」 
 
　　「秘密調查分析。」 
 
　　「不是秘密的。」 
 
　　「從來沒有發表過。從來沒有向大眾公布過……「那是一份內部報告。」凱茜說。 
 
　　「你們沒什麼要隱瞞的？」 
 
　　「沒有。」凱茜說。 
 
　　「那你們為什麼不告訴我們跨太平洋航空公司545航班事故的真相？」 
 
　　「真相？」 
 
　　「我們聽說你們的事故審查小組對可能的事故原因已經有了初步結果。這也不是真 
的？」 
 
　　「快了。」凱茜說。 
 
　　「快了……辛凱茜女士，你有結果，還是沒有？」 
 
　　凱茜盯著李爾頓。問題懸而未答。 
 
　　「非常抱歉。」攝影師在她身後說道。「但我們要重裝菲林了。」 
 
　　「攝影師重裝菲林！」 
 
　　「重裝菲林！」 
 
　　李爾頓看上去像是挨了一記耳光似的。但他幾乎立刻又恢復了常態。「待會兒再繼 
續。」 
 
　　他笑著對凱茜說道。他顯得很輕鬆。他知道自己把凱茜難倒了。他從椅子上站起來 
，背對著凱茜。大照明燈關掉了，房子間似乎頓時變得漆黑。有人又把冷氣機打開了。 
 
　　凱茜也站了起來。她取下腰間無線電麥克風。化妝師拿著一個粉撲跑步來到她跟前 
。 
 
　　凱茜舉起手。「等一會。」她說。 
 
　　燈滅了，凱茜看見里奇曼朝門口走去。 
 
　　凱茜急匆匆地跟了過去。 
 
　　六十四號大樓3：0lP．M． 
 
　　凱茜在通道裏追上了里奇曼，抓住他的胳膊一拽，使他轉過身來。「你這狗娘養的 
。」 
 
　　「嘿，」里奇曼說：「別發火。」他笑笑，越過凱茜的肩頭點點頭。凱茜扭頭看見 
音響師和一名攝影師走出房間來到通道上。 
 
　　凱茜憤怒不已，把里奇曼向後推，推進了女洗手間。里奇曼開始大笑起來。「天呀 
，凱茜，我不知道你會在乎——」 
 
　　然後他們又進了浴室。凱茜把里奇曼推靠在一排洗臉池上。「你這小雜種，」凱茜 
咬牙切齒地說道：「我不知道妳到底認為自己在幹什麼，但是你把那份報告洩露了出去 
，我將要——」 
 
　　「你什麼也不用幹了。」里奇曼說，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冷酷無情。他甩開凱茜抓著 
他的手。「妳還不明白，對嗎？一切都結束了，凱茜。你把那宗中國交易毀了。你完蛋 
了。」 
 
　　．凱茜雙眼盯著里奇曼，不明白他的意思。他現在變得強硬、自信——完全換了一 
個人。「哈爾完蛋了。中國交易完蛋了。你也完蛋了。」里奇曼笑了。「一切都正如馬 
德預言的那樣發生了。」 
 
　　馬德，凱茜想道。馬德是幕後操縱者。「如果那宗中國交易完蛋的話，馬德也完蛋 
了。哈爾一定會做到的。」 
 
　　里奇曼憐憫地搖搖頭。「不，他沒法做到。哈爾現在香港，他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 
是怎麼垮台的。到星期天中午，馬德就將成為諾頓飛機公司的新總裁。他只要和董事會 
開十分鐘的會就能解決問題，因為我們和韓國做了一宗大得多的交易。一百一十架飛機 
的交易，還有可能再訂卅架，一百六十億美元。董事會會大吃一驚的。」 
 
　　「韓國。」凱茜說。她在盡力理清思路。因為那是一張大訂單，一張公司有史以來 
最大的訂單。「但為什麼——」 
 
　　「因為他把機翼給了他們。」里奇曼說。「作為回報，他們十分樂意購買一百一十 
架飛機。他們不在乎美國聳人聽聞的新聞界。他們知道那飛機很安全。」 
 
　　「他要把機翼給他們？」 
 
　　「當然。這是一宗極具誘惑力的買賣。」 
 
　　「是的。」凱茜說。「它會毀了公司。」 
 
　　「這叫環球經濟。」里奇曼說。「做妳的節目去吧。」 
 
　　「但你們這是在毀滅公司。」凱茜說。 
 
　　「一百六十億美元。」里奇曼說。「這消息一宣布，諾頓股票馬上就會猛漲。人人 
都會發財的。」 
 
　　除了公司的人以外，凱茜心想。 
 
　　「這宗交易已經做定了。」里奇曼說。「我們所需要的就是有人公開詆毀N-22。而 
妳正好為我們做到了這一點。」 
 
　　凱茜嘆了口氣，肩膀垂了下來。 
 
　　她從里奇曼身旁看過去，看見了鏡子中的自己。脖子上厚厚的化妝扮裂開了。眼圈 
黑黑的。她看上去面容憔悴，疲憊不堪。像吃了敗仗似的。 
 
　　「因此，我建議，」里奇曼說：「你客氣地問問我，下一步該怎麼辦，因為妳現在 
唯一的選擇就是服從命令。乖乖地按吩咐行事，也許馬德會把你區別對待。比方說，留 
用三個月。否則，你就要滾蛋。」 
 
　　他朝凱茜傾過身子，靠得很近。 
 
　　「你明白我的話嗎？」 
 
　　「明白。」凱茜說。 
 
　　「我在等著你的請求。客氣地問我。」 
 
　　凱茜雖已疲憊不堪，但她在飛快地思索著，考慮著各種可能的解救辦法。但她想不 
出任何良策。《新聞熱線》會播出那則報導。馬德的計畫將得逞。她被擊敗了。從一開 
始她就被擊敗了。自從里奇曼出現在她面前的第一天起，她就被擊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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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我仍在耐心等待。」里奇曼說。 
 
　　凱茜看看他那張光滑的臉，聞到了他身上的古濃水香味。這小雜種正在洋洋得意。 
 
　　突然，瞬間的極度憤怒中，她想到了一種可能的解救方法。 
 
　　從一開始，她就在盡力想把事情處理好，完美地解決545班機的問題。她始終坦率 
誠實，但這卻使她陷入了困境。 
 
　　真是這樣嗎？ 
 
　　「你必須面對事實。」里奇曼說。「一切都結束了。你已無能為力。」 
 
　　凱茜從洗臉池旁走開。 
 
　　「等著瞧。」她說。 
 
　　說完，她走出了洗手間。 
 
　　作戰情報室3：15P．M． 
 
　　凱茜坐到椅子上。音響師走過來，把無線電麥克風別在她的腰間。「請說幾句話好 
嗎？試一試音量。」 
 
　　「試試、試試。我都煩了。」凱茜說道。 
 
　　「很好，謝謝。」 
 
　　她看見里奇曼溜進了房間，在遠處背靠牆站著，臉上掛著隱隱的笑容。他看上去毫 
無憂慮之色。他自信凱茜已無能為力。馬德做了一宗大生意，他要把機翼運到國外去， 
他在毀掉公司，他利用凱茜達到這一目的。 
 
　　李爾頓在凱茜對面的座位上坐下，聳了聳肩，整了整領帶。他朝凱茜笑笑。「你怎 
麼樣？」 
 
　　「很好。」 
 
　　「這兒真熱，是吧？」他說道，瞥了一眼手表。「我們快結束了。」 
 
　　珍妮弗走過來，在李爾頓耳邊低語了好一陣子。李爾頓說：「真的？」眉毛向上一 
揚，然後又連連點頭。最後他說道：「知道了。」他開始翻動面前文件夾裏的文件。 
 
　　珍妮弗說：「夥計們？準備好了？」 
 
　　「一號攝影機準備就緒。」 
 
　　「二號攝影機準備就緒。」 
 
　　「音響準備就緒。」 
 
　　「開始。」珍妮弗說。 
 
　　好，關鍵時刻到了，凱茜心中想道。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期待地看看李爾頓。 
 
　　李爾頓朝她笑笑。 
 
　　「你是諾頓飛機公司的高層管理人員。」 
 
　　「是的。」 
 
　　「來公司已經五年了。」 
 
　　「對。」 
 
　　「妳是一名受信任的高層管理人員。」 
 
　　她點點頭。他知道就好。 
 
　　「現在發生了事故，545班機。牽涉到一架你認為絕對安全的飛機。」 
 
　　「是的。」 
 
　　「但是死了三個人，還有五十多人受傷。」 
 
　　「是的。」 
 
　　「那盒錄影帶我們都看過了，很可怕。你們的事故審查小組這幾天不分白天黑夜地 
工作。「我們聽說你們已經有了結果。」。」 
 
　　「是的。」凱茜說。 
 
　　「你知道飛機上發生的情況。」 
 
　　當心。 
 
　　她必須十分小心謹慎，因為事實上她並不知道結果，只是一種深深的懷疑。他們還 
必須把整個過程串起來，以澄清事情發生的某種次序：因果鏈。他們還沒有絕對的把握 
。 
 
　　「我們快要得出結果了。」 
 
　　「不用說，我們急切地想聽到結果。」 
 
　　「我們明天將宣布結果。」凱茜說。 
 
　　她在燈光後看見了里奇曼驚訝的反應。他沒料到凱茜會說出這話來。那小雜種試圖 
猜測她要幹什麼。 
 
　　讓他去猜吧。 
 
　　坐在凱茜對面的李爾頓側轉身去，珍妮弗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李爾頓點點頭，又 
轉過身來面對看凱茜。 
 
　　．「辛凱茜女士，如果你已經知道了，為什麼還要等呢？」 
 
　　「因為如你自己所說，這是一宗嚴重事故。從許多渠道已經傳出許多不確切的猜測 
。 
 
　　諾頓飛機公司認為採取負責的行動很重要。在公開宣布之前，我們必須用發生事故 
的那架飛機做飛行試驗，以證實我們的調查結果。」 
 
　　「你們什麼時候做飛行試驗？」 
 
　　「明天上午。」 
 
　　「啊。」李爾頓遺憾地嘆了口氣。「但那我們來不及報導了。你知道你正在使你們 
公司失去對那些嚴厲指控作出反應的機會。」 
 
　　凱茜早已想好了回答。「我們計畫在清晨五點做飛行試驗。」她說。「隨後我們將 
立即舉行記者招待會——明天中午。」 
 
　　「中午。」李爾頓說。 
 
　　他面無表情，但凱茜知道他正在考慮對策。洛杉磯的中午是紐約下午三點鐘。在紐 
約和洛杉磯都有足夠的時間製作晚間新聞。當地和電視網的新聞節目中都將廣泛報導諾 
頓公司的初步調查結果。但是，星期六晚上十點鐘播出的《新聞熱線》將過時了。就看 
記者招待會有什麼結果。也許頭天晚上編輯的《新聞熱線》專欄節目會成為舊聞，甚至 
會顯得十分尷尬。 
 
　　李爾頓嘆了口氣。「另一方面，」他說：「我們希望能夠公正地對待你們。」 
 
　　「當然。」凱茜說。 
 
　　諾頓公司行政大樓4：15P．M． 
 
　　「操她媽的。」馬德對里奇曼說。「不管她現在做什麼，已沒任可區別。」 
 
　　「但是，如果她計畫做飛行試驗的話——」 
 
　　「誰還在乎那個？」馬德說。 
 
　　「我認為她會讓新聞攝製組拍攝。」 
 
　　「那又怎麼樣？飛行試驗只會使報導變得更糟糕。她不知道事故的原因。她不知道 
把跨太平洋航空公司那架飛機飛上天後會發生什麼。他們可能無法再重演那次事故。也 
許存在著誰也不知道的問題。」 
 
　　「比方說？」 
 
　　．「那架飛機經歷了嚴重的G力過載。」馬德說。「也許存在未發現的結構損傷。 
他們把飛機飛上天後，任何事情都可能發生。」馬德揮揮手，表示不再談這事。「這什 
麼也改變不了。《新聞熱線》在星期六晚上從十點播到十一點。星期六晚上早些時候我 
將通知董事會成員，電視上將播出對我們不利的宣傳報導，我們必須在星期天早上召開 
緊急會議。哈爾無法及時縱香港趕回來。他在董事會的朋友聽到一百六十億美元的交易 
後將會背棄他。他們都有諾頓公司的股票。他們知道這個消息將會對他們的股份產生什 
麼影響。我將成為本公司的下一任總裁。誰也無法阻止。哈爾無法阻止。辛凱茜當然地 
無法阻止。」 
 
　　「很難說。」里奇曼說。「我認為她也許在策畫什麼。她很聰明，馬德。」 
 
　　「還不夠聰明。」馬德說。 
 
　　作戰情報室4：20P．M． 
 
　　攝影機已收拾停當，天花板上的白色泡沫板已取下來，麥克風也已取下，電器箱和 
攝影機台已搬走。但是，談判仍在繼續。法律事務部負責人，又瘦又高的埃福勒在場， 
飛行員泰羅利也在，還有做飛行試驗的兩名工程師。他們在回答提出的各種技術問題。 
 
　　《新聞熱線》一方由珍妮弗一人說話。李爾頓在後面來回艘步，偶而停下來在珍妮 
弗耳邊低語幾句。他高傲的神氣似乎和明亮的燈光一起消失了。他現在看上去疲憊不堪 
，煩躁不安。 
 
　　珍妮弗先開口。她說《新聞熱線》是在做一個有關N-22飛機的完整的報導，因此， 
允許《新聞熱線》拍攝飛行試驗是符合諾頓公司的利益的。 
 
　　凱茜說這並不成問題。飛機上和飛機外安放了數十台攝影機拍攝飛行試驗過程，《 
新聞熱線》人員可以從地面上的監測器裏觀看整個試驗過程。試驗結束後，他們還可以 
把錄影帶拿去播放。 
 
　　不，珍妮弗說。那還不夠。《新聞熱線》攝製小組必須親自登上飛機拍攝。 
 
　　凱茜說這不可能，並說從未有哪家飛機製造商允許外來攝製小組拍攝飛行試驗。她 
說讓他們在地面上觀看錄影已經作出了讓步。 
 
　　那還不夠，珍妮弗說。 
 
　　埃福勒插話說這是個責任問題。諾頓公司根本就不可能允許未購買保險的非公司僱 
員參加飛行試驗。「你當然知道，飛行試驗始終存在著危險性，根本無法避免。」 
 
　　珍妮弗說《新聞熱線》願意承擔任何危險，並可以簽署責任豁免聲明書。 
 
　　埃福勒說那他得起草一份責任豁免聲明書，並必須得到《新聞熱線》律師的認可， 
但已經沒有時間來辦理這一切了。 
 
　　珍妮弗說她可以在一小時內得到《新聞熱線》律師的認可。白天或晚上的任何時候 
。 
 
　　福勒改變了初衷。他說如果諾頓公司讓《新聞熱線》人員觀看飛行試驗的話，他希 
望能夠保證對試驗結果作準確報導。他說剪輯好的錄影要得到他的批准。 
 
　　珍妮弗說新聞職業道德不允許這樣做，再說時間上也不允許。如果飛行試驗於中午 
前後結束的話，她不得不在汽車上就進行剪輯，並立即傳回紐約。 
 
　　福執說公司擔心的問題仍然存在。他希望飛行試驗能夠得到準確的報導。 
 
　　他們你來我往，爭論不休。最後，珍妮弗說她可以在節目裏插進卅秒鐘朱經剪輯的 
諾頓公司發言人對飛行試驗結果的評論。這評論將從記者招待會的內容中選取。 
 
　　福勒要求一分鐘的時間。 
 
　　他們最後妥協為四十秒鐘。 
 
　　「我們還有一個問題。」福勒說。「如果我們讓你們拍攝飛行試驗，我們希望你們 
在節目中不要用今天得到的那盒表現真實事故的錄影帶。」 
 
　　不可能，珍妮弗說。那盒錄影帶一定要播。 
 
　　「你說那盒錄影帶是從諾頓公司一名僱員那兒得到的。」福勒說。「那不對，我們 
希望能準確地說明它的來源。」 
 
　　「嗯，我們當然是從一個為諾頓公司工作的人那兒得到的。」 
 
　　「不，」福勒說：「不是的。」 
 
　　「是你們的一個分包商。」 
 
　　「不，不是的。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告訴你國內收入署對分包商的定義。」 
 
　　「有道理……」 
 
　　「我們已經得到了接待員姬絲廷的宣誓證詞。她不是諾頓飛機公司的僱員。實際上 
，她也不是視頻圖象系統公司的僱員。她是一家代理機構的臨時僱員。」 
 
　　「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我們希望你們準確地報導事實，說明你們是從我們公司以外的渠道獲得那盒錄影 
帶的。」 
 
　　珍妮弗聳聳肩。「我已經說過了此話有道理。」 
 
　　「那還有什麼問題？」 
 
　　珍妮弗想了一會兒，說：「好吧。」 
 
　　福勒將一張紙從桌面上推過去。「這份簡單的文件表明我們達成了理解。請簽字。 
」 
 
　　珍妮弗看看李爾頓。他聳了聳肩。 
 
　　珍妮弗在文件上簽了字。「我們不明白為什麼要這麼小題大做。」她把文件推還給 
福勒，但又停住了。 
 
　　「飛行試驗中，兩隊攝製組上飛機。這是我們達成的協議嗎？」 
 
　　「不，」福勒說。「永遠不可能達成這種協議。你的攝製組將在地面觀看飛行試驗 
。」 
 
　　「我們覺得這不行。」 
 
　　凱茜說《新聞熱線》攝製組可以進入試驗現場，可以拍攝準備階段的情況以及起飛 
降落。但他們不能登上飛機參加飛行。 
 
　　「對不起。」珍妮弗說。 
 
　　泰羅利清了清嗓子。「我想你並不明白實際情況，珍妮弗女士。」他說。「飛行試 
驗中，．妳不可能在飛機上走來走去進行拍攝。飛機上所有人都要繫上四點式安全帶。 
你甚至都不能起來去小便。也不能有燈光和電池，因為那會產生磁場，干擾我們的讀數 
。」 
 
　　「我們不需要燈光。」珍妮弗說。「我們可以用自然光。」 
 
　　「妳不懂。」羅利說。「飛機上會很危險的。」 
 
　　「這正是我們必須上飛機的原因。」珍妮弗說。 
 
　　埃福勒清了清嗓子：「讓我把話挑明了吧，珍妮弗女士。」他說。「本公司絕不可 
能讓妳的攝製組上那架飛機。絕對不可能。」 
 
　　珍妮弗板起臉，表情嚴肅。 
 
　　「女士，」羅利說：「你必須明白我們為什麼在沙漠上空，在廣大的無人居住區作 
飛行試驗。」 
 
　　「你是說飛機有可能墜毀。」 
 
　　「我是說我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請相信我：妳會希望呆在地面上的。」 
 
　　珍妮弗搖搖頭。「不，我們的攝製組必須上飛機。」 
 
　　「女士，飛機上會有巨大的G力——」 
 
　　凱茜說：「飛機上各處將安裝卅架攝影機，會拍下各個角度的情況——駕駛艙、機 
翼、乘客艙，所有部位。你們有影帶的獨家使用權。誰也不會知道那不是你們的攝影機 
拍的。」 
 
　　珍妮弗沉著臉，但凱茜知道自己的話說到了點子上。那女人只關心視覺效果。 
 
　　「我要把攝影機放到飛機上。」珍妮弗說。 
 
　　「哼！」羅利說。 
 
　　「我必須能夠對人說我們的攝影機在飛機上。」珍妮弗說。「我必須要能夠這樣說 
。」 
 
　　最後，凱茜作出了妥協。允許《新聞熱線》在飛機上任何部位安放兩架固定住的攝 
影機拍攝飛行試驗。他們將直接從這兩架攝影機裏選取報導素材。此外，他們還獲准使 
用機上其他錄影機拍攝的鏡頭。最後，《新聞熱線》將獲准在六十四號大樓外拍攝李爾 
頓的現場直播鏡頭。六十四號大樓裏是飛機生產裝配線。 
 
　　諾頓公司將為《新聞熱線》攝製組提供當天晚些時候去亞利桑那州飛行試驗場的交 
通工具，把他們安排在當地一家汽車酒店裏過夜，第二天早上把他們送往試驗場，再在 
下午把他們送回洛杉磯。 
 
　　珍妮弗又把文件推還給福勒。「成交。」她說道。 
 
　　李爾頓和珍妮弗一道離開去拍攝現場直播鏡頭時，煩躁不安地看了看手表。作戰情 
報室裏只剩下凱茜與羅利和福勒三人。 
 
　　福勒嘆了口氣。「但願我們的決定是正確的。」他轉向凱茜。「你早些時候從錄影 
帶公司給我打電話後，我按妳的要求把事情辦好了。」 
 
　　「好的，福勒。」凱茜說。「你幹得很好。」 
 
　　「但我看了那盒錄影帶。」福勸說。「太可怕了。我擔心不管飛行試驗結果如何， 
人們唯一會記住的將是那盒影帶上的情景。」 
 
　　凱茜說：「如果人們看到那盒影帶的話。」 
 
　　「我擔心，」福勒說：「不管發生什麼，《新聞熱線》都會播放那盒影帶的。」 
 
　　「我想我們對他們講清楚後，他們不會播放的。」凱茜說。 
 
　　福勒嘆了口氣。「但願你是正確的。風險很大。」 
 
　　「是的，風險很大。」凱茜說。 
 
　　羅利說：你最好叫他們帶上保暖的衣服。你也要穿暖和些，親愛的。還有一件事。 
 
　　我仔細觀察了那女人。她認為她明天也要上飛機。」 
 
　　「是的，也許吧。」 
 
　　「你也要上飛機，對嗎？」羅利說。 
 
　　「也許。」凱茜說。 
 
　　「你最好認真考慮一下，」羅利說：「因為妳看過快速選取記錄器的影帶了，凱茜 
。 
 
　　那架飛機超過了其設計G力過載的百分之一百六十。那傢伙使飛機遭受了超過其設 
計承受力的G力。明天我要駕飛機上天再做一次。」 
 
　　凱茜聳聳肩。「道格檢查過機身，」她說：「他們用x光檢查的，而且——」 
 
　　「是的。他檢查過了。」羅利說：「但不徹底。通常情況下，我們要對那機身作一 
個月的檢查，然後才讓它重新投入運作。我們要用x光檢查飛機的每一個接合點。現在 
還沒這樣做。」 
 
　　「你要說什麼？」 
 
　　「我在說，」羅利說：「當我使飛機經歷那同樣的G力過載時，飛機有可能失靈。 
」 
 
　　「你想嚇唬我？」凱茜說。 
 
　　「不，我只是告訴你。這是真的，凱茜。是現實。完全可能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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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六十四號大樓外4：55P．M． 
 
　　「有史以來還沒有飛機製造公司允許電視攝製組拍攝飛行試驗。但是，這次試驗對 
諾頓飛機公司非常重要，他們對試驗結果也充滿信心，因此，他們同意讓我們攝製組拍 
攝。 
 
　　今天，我們將第一次看到545航班事故中的那架飛機，有爭議的諾頓公司N-22飛機 
。 
 
　　批評者說它是一個死亡陷阱。諾頓公司說它安全可靠。飛行試驗將證實誰是正確的 
。」 
 
　　李爾頓停頓了一下。 
 
　　「好。」珍妮弗說。 
 
　　「你需要一些供剪輯的鏡頭嗎？」 
 
　　「是的。」 
 
　　「他們在哪兒做飛行試驗？」 
 
　　「尤馬。」 
 
　　「知道了。」李爾頓說。 
 
　　在下午的陽光照射下，李爾頓站在六十四號大樓前，看看自己的腳，用低沉而自信 
的聲音說道：「我們現在是在諾頓公司設在亞利桑那州尤馬的飛行試驗場。時間是清晨 
五點。諾頓公司飛行試驗小組正在做545班機升空前的最後準備工作。」他抬起頭來。 
 
　　「什麼時候天亮？」 
 
　　「我哪知道。」珍妮弗說。「不要提了。」 
 
　　「好的。」李爾頓說。他又低頭看看腳，說道：「在黎明前，氣氛開始緊張起來。 
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氣氛開始緊張起來。黎明時，氣氛開始緊張起來。」 
 
　　「夠了。」珍妮弗說。 
 
　　「你希望結尾怎麼處理？」李爾頓說。 
 
　　「你應該用兩種方法報導，李爾頓。」 
 
　　「我的意思是，我們勝利了還是什麼？」 
 
　　「一定要用兩種方法報導。」 
 
　　李爾頓又低頭看看腳。「飛機降落時，試驗小組歡呼雀躍。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的面 
孔。飛行試驗成功了。諾頓公司證明自己的觀點是對的。至少現在是如此。」他吸了口 
 
　　氣。「飛機降落時，試驗小組鴉雀無聲。諾頓公司完蛋了。對N-22的致命性爭論將 
繼續進行下去。」說完，他抬起頭來。「夠了嗎？」 
 
　　珍妮弗說：「你最好就爭論將繼續下去出一個鏡頭。我們可以以此結束整個報導。 
」 
 
　　「好主意。」 
 
　　李爾頓始終認為讓他出現在鏡頭上是個好主意。他身體站得筆直，下巴一沉，面對 
著攝影機。 
 
　　「這兒，在製造N-22的這幢大樓裏，不……我身後的這幢大樓裏……不。停。」他 
搖搖頭，又面對看攝影機。 
 
　　「但是，對N-22的激烈爭論不會停止。這兒，在製造這種飛機的大樓裏，工人們自 
信這是一種安全可靠的飛機。但是，N-22的批評者們仍未信服。天空中還會發生死亡事 
件嗎？只有時間才能證明一切。我是李爾頓，在加州布班克為《新聞熱線》報導。」 
 
　　他眨了眨眼。 
 
　　「太感傷了？太過了？」 
 
　　「很好，李爾頓。」 
 
　　他已開始摘下麥克風，從褲帶上取下無線電裝置。他在珍妮弗臉上親了一下。「我 
要走了。」他說完，朝等候的汽車小跑過去。 
 
　　珍妮弗轉身對攝製組說道：「把東西收拾好，到亞利桑那去。」 
 
　　Saturday星期六亞利桑那州尤馬，諾頓公司飛行試驗場4：45A．M． 
 
　　東西平緩的基拉山脈後露出了一道淡淡的紅光。頭頂的天空一片深藍，幾顆稀疏的 
星星仍然依稀可見。空氣很冷，凱茜可以看見自己呼出的熱氣。她拉上風衣拉鏈，跺著 
腳取暖。 
 
　　跑道上，燈光照射在跨太平洋航空公司那架寬體客機上，飛行試驗小組在飛機上安 
裝錄影機完畢。機翼上，引擎周圍和起落架旁都有人在忙碌著。 
 
　　《新聞熱線》攝制組已經出動，在拍攝準備工作情況。珍妮弗站在凱茜身旁，看著 
忙碌的人們。「天哪！真冷。」她說。 
 
　　凱茜走進飛行試驗站。這是指揮塔旁的一幢西班牙式平房。屋裏擺滿了監測器，每 
個屏幕上顯示著一台攝影機拍攝的畫面。大多數攝影機都對著具體的部件——她看到了 
拍攝右鎖銷的攝影機。房間裏充溢著一種技術化、工業化的氣氛。這並不怎麼今人興奮 
。 
 
　　「這不是我想象中的樣子。」珍妮弗說。 
 
　　凱茜指了指房間裏的監測器。「那是駕駛艙。高高地架在那兒。駕駛艙，對著飛行 
員的背面。你瞧，羅利在那兒。坐在駕駛座上。這是從內艙向後看的鏡頭。這是從內艙 
向前看的鏡頭。這兒朝外可以看見右機翼。這是左機翼。這些就是主要的飛機內部情況 
。 
 
　　我們還有護航機。」 
 
　　「護航機？」 
 
　　「在飛行試驗的全個過程中，一架F-14戰鬥機始終跟在寬體客機後面，因此，我們 
還有那些攝影機。」 
 
　　珍妮弗皺起眉頭。「我不知道。」她用失望的語調說道。「我原以為會更加令人眼 
花撩亂，你知道。」 
 
　　「我們還在地面上。」 
 
　　珍妮弗的眉頭漸漸皺起來，一副不高興的樣子。「這些角度對著座艙。」她說。「 
飛行中誰在座艙裏？」 
 
　　「沒人。」 
 
　　「你是說座位空著？」 
 
　　「對。這是試驗飛行。」 
 
　　「那看上去不真實。」珍妮弗說。 
 
　　「但試飛就是這樣。」凱茜說。「試飛就是這樣進行的。」 
 
　　「但那看上去不真實。」珍妮弗說。「不會令人信服。座位上應該有人。至少有些 
座位上應該有人。我們不能叫些人坐在飛機上嗎？我不能上飛機嗎？」 
 
　　凱茜搖搖頭。「這是一次危險的飛行。」她說。「機身被事故嚴重損傷了。我們不 
知道會發生什麼情況。」 
 
　　珍妮弗哼地一聲說道：「噢，得了。這兒沒有律師。怎麼樣？」 
 
　　凱茜看看她沒答話。她是一個對世界一無所知的傻孩子，她只對外表感興趣，她為 
外表而活著，她只看表面現象。她知道自己應該拒絕她的要求。 
 
　　然而，她嘴裏卻說：「妳不會喜歡的。」 
 
　　「妳是說飛機不安全？」 
 
　　「我是說妳不會喜歡的。」 
 
　　「我要上飛機。」珍妮弗說。她看看凱茜，一副公開挑戰的表情。「你呢？」 
 
　　凱茜彷彿聽見李爾頓的聲音在說：儘管諾頓公司發言人辛凱茜口口聲聲說N-22是安 
全的，但她拒絕登上飛機參加飛行試驗。她說她不願乘這飛機的原因是……是什麼呢？ 
 
　　凱茜沒有答案，至少沒有可供電視播出的答案。沒有有效的答案。突然間，她想到 
了連日來的壓力，為解決事故所作的努力，為接受電視訪問而設計形象所作的努力，為 
保證不說出任何可被斷章取義的話所作的努力，以及由於這無正當理由的電視干涉而被 
擾亂了的生活。這一切使她憤怒不已。她完全清楚會發生什麼。珍妮弗已經看過了那些 
影帶，但她不明白那都是真的。 
 
　　「好吧，」凱茜說：「我們走。」 
 
　　她們走出屋子，朝飛機走去。 
 
　　在跨太平洋航空公司545班機上5：05A．M． 
 
　　珍妮弗渾身一抖：飛機裏面真冷。在日光燈照耀下，那一排排空蕩蕩的座椅和長長 
的通道彷彿使飛機裏變得更加寒冷。當她在影帶中看到的那些飛機損壞景象紛紛出現在 
她眼前時，她略感震驚。這就是事故發生現場，她想道。這就是那架飛機。座艙頂部仍 
留有帶血跡的腳印。破損的行李艙。凹陷的玻璃纖維板。還有一股歷久不散的氣味。更 
糟糕的是，有些窗戶四周的塑膠護板都被掀開了，她可以看見裸露的銀色填科和一束束 
電線。她突然間完全明白了。自己已經置身於一個大金屬機器之中。她疑惑自己是否犯 
了個錯誤，但這時辛凱茜已在招呼她坐下。她們的座位就在中艙的前部，面對一個固定 
好的攝影機。 
 
　　珍妮弗坐在辛凱茜旁邊等待著。諾頓公司的一名身穿連衣褲工作服的技師將安全肩 
帶緊緊地繫在她身上。就是定期航班上機艙服務員繫的那種安全肩帶。兩條綠色帆布帶 
從肩上拉過，在腰部會合。然後還有一條寬寬的帆布帶從大腿上拉過。重重的金屬扣把 
安全帶固定住。看上去很認真。 
 
　　穿工作服的那人嘟噥著把安全帶抽緊。 
 
　　「天哪！」珍妮弗說。「有必要拉這麼緊嗎？」 
 
　　「小姐，只要你受得了，愈緊愈好。」那人說。「你要是還能呼吸，就說明太鬆了 
。 
 
　　你能感覺到現在的感受嗎？」 
 
　　「能。」珍妮弗說。 
 
　　「你再繫上時就應該是這種感覺。好，這是脫扣……」他指給她看。「拉一下。」 
 
　　「我為什麼要知道——」 
 
　　「以防出現緊急情況。請拉一下。」 
 
　　珍妮弗拉了一下脫扣。安全肩帶從身上彈開了，壓力消除了。 
 
　　「要是不介意的話，請你自己再繫上。」 
 
　　珍妮弗照那人剛才示範的樣子，又把安全帶繫上了。這並不難。這些人真是大驚小 
怪。 
 
　　「好，請抽緊，小姐。」 
 
　　珍妮弗拉緊帶子。 
 
　　「再緊些。」 
 
　　「如果需要拉緊的話，我待會兒會拉緊的。」 
 
　　「小姐，」那人說：「當你意識到要拉緊的話，那就太晚了。請現在就拉緊。」 
 
　　凱茜在她旁邊鎮定地繫上安全帶，使勁拉緊，帶子陷進她的大腿，緊縛在肩上。凱 
茜嘆了口氣，向後一靠。 
 
　　「我想兩位女士準備好了吧。」那人說。「祝你們飛行愉快。」 
 
　　他轉身走了出去。駕駛員羅利從駕駛艙走了進來，直搖頭。 
 
　　「女士們，」他說：「我勸你們不要這樣。」他主要看看凱茜。他看上去幾乎是在 
對她發火。 
 
　　凱茜說：「去開飛機吧，羅利。」 
 
　　「這是妳的最佳建議？」 
 
　　「最佳的，也是最後的。」 
 
　　羅利走了。內部通訊設備卡嗒一聲打開了。「請準備關門。」門當的關上了。空氣 
仍然很冷。珍妮弗繫著安全帶，身子還在發抖。 
 
　　她扭頭看看身後的一排排空座位，然後又看看凱茜。 
 
　　凱茜兩眼凝視看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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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珍妮弗聽見了噴射發動機發動時的嗚嗚聲，起初是低沉的嗚咽聲，隨後愈來愈響。 
 
　　內部通訊設備打開了。她聽見駕駛員說：「控制塔，我是諾頓01號，飛行試驗站請 
求飛行許可。」 
 
　　卡噠。「明白，01號，二號左跑道上的滑行道，聯絡點六。」 
 
　　卡噠。「明白，控曰塔。」 
 
　　飛機開始向前滾動。珍妮弗從窗口看出去，天空已經開始發亮。不一會兒，飛機又 
停了下來。 
 
　　「他們在幹什麼？」珍妮弗問道。 
 
　　「稱重量。」凱茜答道。「飛機起飛和降落時都要稱重量，以保證我們模擬了飛行 
狀態。」 
 
　　「在某種秤上面稱？」 
 
　　「造在混凝土下面。」 
 
　　卡噠。「羅利。機頭再往前大約兩呎。」 
 
　　卡噠。「等一等。」 
 
　　發動機聲音更響了。珍妮弗感到飛機慢慢往前移動了一點點，然後又停住了。 
 
　　卡噠。「謝謝。稱好了。總重是五千七百廿七公斤，重心是百分之卅二平均空氣動 
力弦。正是你所希望的。」 
 
　　卡噠。「再見，夥計們。」卡噠。「控制塔，三號請求起飛許可。」 
 
　　卡噠。「三號跑道可以起飛，離開跑道後的地面聯絡點是六三。」 
 
　　卡噠。「明白。」 
 
　　然後，飛機開始向前滑動。發動機聲音從嗚咽聲慢慢變成了巨大的轟鳴聲。珍妮弗 
以前從未聽見過如此之響的發動機聲。她感覺到了輪子駛過跑道上裂縫時的震動。突然 
，輪子離地，飛機騰空，窗外天空一片蔚藍。 
 
　　飛機升空了。 
 
　　卡噠。「好，女士們。我們將飛到二萬七十呎的飛行高度。整個旅程期間，我們將 
在尤馬飛行試驗站和內華達州卡斯戴爾斯之間來回飛行。各位都舒服嗎？朝左看，可以 
看見我們的護航機在與我們並肩飛行。」 
 
　　珍妮弗朝窗外看去，只見一架銀色噴射式戰鬥機在晨光中閃閃發亮。戰鬥機離他們 
的飛機很近，連駕駛員揮手都看得一清二楚。隨後，那飛機突然滑到了後面。 
 
　　卡噠。「噢，你也許不會再看見他了。他將飛在我們後上方，不緊跟我們，在最安 
全的位置。現在我們飛到了一萬二千呎，你也許想咽口唾沫，珍妮弗女士，我們不像航 
空公司的飛機慢慢爬升。」 
 
　　珍妮弗咽了口唾沫，聽見耳朵「啪」的一聲大響。她說：「我們為什麼上升得這麼 
快？」 
 
　　「他想趕快升到高度，給飛機放熱。」 
 
　　「放熱？」 
 
　　「三萬七千呎高空的氣溫是零下五十度。飛機現在的溫度比那要高，不同部件的冷 
卻速度不盡相同，但是，在長途飛行中，如飛越太平洋的長途飛行，飛機的所有部件最 
後都會達到那個溫度。事故審查小組的疑問之一就是電纜線在低溫下的行為是否不同。 
放熱就是使飛機在一定高度上停留相當一段時間使其冷卻。然後開始測試。」 
 
　　「要多少時間？」珍妮弗說。 
 
　　「標準的放熱時間是兩小時。」 
 
　　「我們要在這兒坐兩小時？」 
 
　　凱茜看看她。「是你要來的。」 
 
　　「妳是說我們坐兩小時，什麼也不幹？」 
 
　　卡噠。「噢，我們會想法使你開心的，珍妮弗女士。」駕駛員說道。「現在的高度 
是二萬二千呎，還在爬升。再過幾分鐘就可升到巡航高度。現在的節指示空速是二百八 
十七，達到節指示空速二百四十時，也就是馬赫數○．八，音速的百分之八十，我們將 
水平飛行。這是商用飛機的正常巡航速度。大家都舒服嗎？」 
 
　　珍妮弗說：「你能聽見我們說話嗎？」 
 
　　「我能聽見你們說話，也能看見你們。你朝右看就能看見我。」 
 
　　座艙內她們面前的一個監測器亮了起來。珍妮弗看見了駕駛員的頭、肩膀和他面前 
的一排操縱系統。窗外光線明亮。 
 
　　現在飛機已經升到了相當的高度，明媚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機艙。但是，飛機裏仍 
然很冷。珍妮弗坐在座艙的中間，因此她無法透過窗戶看見地面。 
 
　　她看看凱茜。 
 
　　凱茜笑笑。 
 
　　卡噠。「啊，好了，我們現在已經飛到了二萬七千呎高度，多普勒雷達顯示天氣晴 
朗，沒有湍流，周圍空域天氣晴朗。女士們，請解開安全帶，到駕駛艙來。」 
 
　　什麼？珍妮弗想道。但是，凱茜已經解開安全帶，站了起來。 
 
　　「我原以為我不能在飛機上走動。」 
 
　　「現在可以了。」凱茜說。 
 
　　珍妮弗解開安全帶站起來，和凱茜一道穿過頭等艙，朝駕駛艙走去。她感至腳下的 
飛機在微微顫動，但很平穩。駕駛艙門敞開著。她看見羅利在裏面，另一個人羅利沒作 
介紹，還有一個人在擺弄著儀表。珍妮弗和凱茜在駕駛艙門口朝裏看。 
 
　　「珍妮弗女士，」羅利說：「你訪問過巴克先生，對嗎？」 
 
　　「是的。」 
 
　　「他說事故的原因是什麼？」 
 
　　「他說前緣縫翼展開了。」 
 
　　「哼。好吧，請仔細看。這是襟翼/前緣縫翼操縱手柄。我們現在是巡航速度，巡 
航高度。我現在要展開前緣縫翼。」他伸手抓住座位之間的那個東西。 
 
　　「等一等！讓我繫上安全帶！」 
 
　　「你非常安全，珍妮弗女士。」 
 
　　「我起碼要坐下來。」 
 
　　「那就坐下來吧。」 
 
　　珍妮弗朝回走去，隨後她發現凱茜仍然站在駕駛艙門旁，看看她。珍妮弗覺得自己 
的行為真愚蠢，於是，她又折回身來，站在凱茜旁邊。 
 
　　「開始展開前緣縫翼。」 
 
　　羅利把操縱手柄朝下一堆。珍妮弗聽到一聲輕輕的響聲，持續了幾秒鐘。其他什麼 
動靜也沒有。機頭翹了一下，又穩定了。 
 
　　「前緣縫翼展開了。」羅利指指儀表板。「看見速度了嗎？看見高度了嗎？看見前 
緣縫翼指示器了嗎？我們剛才在這同一架飛機上完完全全地重複了一遍弗雷巴克先生所 
說的導致三人死亡的飛行狀態。你看到了，什麼也沒發生。飛機姿態非常穩定。要再試 
一遍嗎？」 
 
　　「好的。」珍妮弗說。她不知道還該說什麼。 
 
　　「好。前緣縫翼正在收回。這一次，也許你想親自試一試，珍妮弗女士。或許你想 
去看看機翼，若前緣縫翼展開時，到底是什麼情況。很簡單。」，時開展翼縫緣前若， 
翼機看看—羅利撳下一個按鈕。「諾頓飛行試驗站，我是01號，我能不能檢驗一下監測 
器？」 
 
　　他聽了一會兒。「好。珍妮弗女士，朝前來一點，這樣你的朋友們就可以從那台攝 
影機裏看見你了。」他指指駕駛艙頂。「朝他們揮揮手。」 
 
　　珍妮弗揮了揮手，感到自己十分可笑。． 
 
　　「珍妮弗女士，為了滿足妳的拍攝需要，你希望我們再展開收起前緣縫翼多少次？ 
 
　　「嗯，我不知道：…」這時，她感到自已更加愚蠢可笑了。飛行試驗似乎正在變成 
一個圈套。拍下的鏡頭會使弗雷巴克看上去像個傻瓜，會使整個節目顯得荒唐可笑，會 
使——「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做一整天。」羅利說。「這就是核心問題。N-22以巡航 
速度飛行時，前緣縫翼展開不會發生問題。飛機能夠很好地處理。」 
 
　　「再試一遍。」珍妮弗緊張地說道。 
 
　　「哪是操縱手柄。把那個小金屬蓋掀開，把操縱手柄往下拉大約一吋。」 
 
　　珍妮弗知道羅利在幹什麼。將她攝入鏡頭。 
 
　　「我想最好還是你來做。」 
 
　　「是，小姐。遵命。」 
 
　　羅利拉下操縱手柄。隆隆聲又出現了。機頭微微上仰。和剛才一模一樣。 
 
　　「好，」羅利說：「我們的護航機為妳拍下了前緣縫翼展開的鏡頭，因此，你將得 
到整個動作的外部角度。行了嗎？前緣縫翼收回。」 
 
　　珍妮弗不耐煩地注視看。「嗯，」她說：「如果不是前緣縫翼導致了事故，那是什 
麼呢？」 
 
　　自飛行試驗開始，凱茜頭一次開口說話了。「我們飛了多久了，羅利？」 
 
　　「廿三分鐘。」 
 
　　「夠長了嗎？」 
 
　　「也許。現在隨時都可能發生。」 
 
　　「可能發生什麼？」珍妮弗說。 
 
　　「導致事故的一連串事件的第一部分。」凱茜說。 
 
　　「一連串事件的第一部分？」 
 
　　「是的。」凱茜說。「幾乎所有飛機事故都是一連串事件的結果。我們稱之為事件 
鏈。一個接一個。從來都不會是一個事件就導致事故。我們認為這架飛機發生事故的起 
因事件是一個壞部件。」 
 
　　一陣恐懼感龔上心頭。珍妮弗說：「一個壞部件？」 
 
　　珍妮弗腦子裏立刻浮現出那盒錄影帶上的情景。避開這令人難堪的一點。凱茜說過 
這是起因事件。用不著強調這一點。尤其是如果這只是事件鏈中的一環。下一環同樣重 
要，也許更重要。畢竟，545班機上發生的情況十分可怕，引入注目，涉及到了整架飛 
機，把它歸罪於一個壞部件肯定是說不通的。 
 
　　「你說有一個事件鏈……」 
 
　　「是的。」凱茜說。「我們認為是一連串幾個事件導致了最後的結果。」 
 
　　珍妮弗感到自己的肩膀垂了下來。 
 
　　她們等待著。 
 
　　什麼也沒發生。 
 
　　五分鐘過去了。珍妮弗感到很冷。她不停地看手表。「我們究竟在等什麼？」 
 
　　「耐心點。」凱茜說。 
 
　　然後，出現了電脈沖，她看見幾個黃色字在儀表板上閃亮：「來了。」羅利說。 
 
　　「什麼來了？」 
 
　　「飛行數據收集器表明前緣縫翼不在應該在的位置上。你看，前緣縫翼操縱手柄起 
來了，因此，前緣縫翼應該是收起來的。我們知道它是收起來了。但是，飛機得到的讀 
數是它沒收起來。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知道警報是來自右機翼的一個壞鄰近傳感器。前 
緣縫翼收起後，鄰近傳感器應該讀出來。但這個傳感器損壞了。傳感器變冷後，其行為 
就很怪。前緣縫翼沒展開，它也告訴駕駛員說展開了。」 
 
　　珍妮弗搖搖頭。「鄰近傳感器……我不明白妳的話。這與545班機事故有什麼關係 
？」 
 
　　凱茜說：「545班機駕駛艙得到警報，前緣縫翼出了問題。這種警報頻繁地出現。 
駕駕駛員不知道是真的出了問題，還是傳感器不正常。於是，他盡力消除警報。他把前 
緣縫翼展開又收回。」 
 
　　「這麼說，545班機的駕駛員為了消除警報，展開了前緣縫翼？」 
 
　　「是的。」 
 
　　「但是，展開前緣縫翼沒有導致事故……「沒有。我們剛才已經演示過了。」 
 
　　「那是什麼導致了事故？」 
 
　　羅利說：「女士們，請回到座位上去，我們現在來重演一遍那次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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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在跨太平洋航空公司545班機上6：21A．M． 
 
　　在中艙裏，凱茜將安全帶從肩頭拉過，使勁抽緊。她看看珍妮弗，只見她滿頭大汗 
，臉色蒼白。 
 
　　「再拉緊些。」凱茜說。 
 
　　「我已經拉緊了——」 
 
　　凱茜伸手抓住珍妮弗腰部的安全帶，用最大的力氣拉緊。 
 
　　珍妮弗呻吟了一聲。「嘿，天哪——」 
 
　　「我不太喜歡你這人，」凱茜說：「但我不想眼睜睜地看著你受傷。」 
 
　　珍妮弗用手背擦擦前額。雖然座艙裏很冷，但她還是汗流滿面。 
 
　　凱茜拿出一個白色紙袋，放到珍妮弗的大腿下面。「我不希望你吐得我滿身都是。 
」 
 
　　她說。 
 
　　「你認為我們需要這玩意兒？」 
 
　　「我肯定你會需要的。」凱茜說。 
 
　　珍妮弗不停地眨巴著雙眼。「我說，」她說道：「也許我們應該取消這次飛行。」 
 
　　「改變行動？」 
 
　　「聽著，」珍妮弗說：「也許我錯了。」 
 
　　「什麼錯了？」 
 
　　「我們不應該上飛機。我們應該就在地面觀看。」 
 
　　「現在說這話太遲了。」凱茜說。 
 
　　她知道自己對珍妮弗太苛刻了，因為她自己也十分害怕。她認為羅利說的機身出現 
裂紋是錯誤的：她認為羅利還沒那麼傻，會駕駛著一架未經徹底檢查的飛機上天。在對 
飛機進行各種檢測，以及檢查飛機結構和做循環電氣測試期間，羅利始終在場，因為他 
知道過幾天他必須駕駛這架飛機上天。羅利並不傻。 
 
　　但是，他是試飛員，凱茜心想。 
 
　　所有試飛員都是瘋子。 
 
　　卡噠。「好，女士們，我們現在開始這一連串事件。大家都繫緊安全帶了嗎？」 
 
　　「是的。」凱茜說。 
 
　　珍妮弗沒說話。她的嘴在嚅動，但什麼也沒說。 
 
　　卡噠。「啊，一號護航機，我是三號，開始俯仰振動。」 
 
　　卡噠。「明白，三號。我們跟上妳了。開始行動吧。」 
 
　　卡噠。「諾頓公司地面控制台，我是三號。檢查監測器。」 
 
　　卡噠。「檢查完畢。一到三十。」 
 
　　卡噠。「我們開始了，夥計們。記錄。」 
 
　　凱茜看看旁邊的監測器，羅利在駕駛艙的情景出現在熒幕上。他動作鎮定自若，聲 
音輕鬆自如。 
 
　　卡噠。「女士們，我收到了前緣縫翼錯位警報，我正在展開前緣縫翼，消除警報。 
 
　　前緣縫翼已經展開。我現在沒用自動駕駛儀。機頭抬起，速度降低……飛機失速… 
…」 
 
　　凱茜聽見尖厲的電子警報不停地鳴叫。接著是音頻警報器，錄音的聲音單調而持續 
不斷：「失速……失速……失速……」 
 
　　卡噠。「我正在拉下機頭，避免失速狀態……」 
 
　　飛機機頭朝下，開始俯衝。 
 
　　他們好像是在向下陡直衝去。 
 
　　飛機外，引擎的呼嘯聲變成了尖叫聲。凱茜的身體緊緊地勒在安全帶上坐在她旁邊 
的珍妮弗張開嘴尖叫起來。她那持續的尖叫聲與引擎的尖嘯融為一體。 
 
　　凱茜感到頭暈目眩。她盡力計算著俯衝持續的時間。五秒鐘……六秒鐘……七秒鐘 
……八秒鐘……第一次下降持續多久了？ 
 
　　飛機漸漸地開始平飛，停止了俯衝。引擎的尖嘯聲消失了，變成了一種低沉的聲音 
。 
 
　　凱茜感到身體愈來愈重，更重了，重得出奇，臉頰下垂，胳膊重重地壓在扶手上。 
是G力的作用。他們處於兩個多G力下。凱茜現在重達二百五十磅。她好像被一隻巨手按 
坐在座椅裏。 
 
　　身旁的珍妮弗已停止了尖叫，正在不斷地低聲呻吟。 
 
　　飛機又開始爬升，重量感變小。起初，爬升時感覺還可以，隨後變得有些不舒服， 
最後似乎是在陡直爬升。引擎在尖嘯。珍妮弗在尖叫。凱茜想計算爬升的時間，但已無 
力集中思想。 
 
　　突然，她感到胃裏的東西開始往上湧，接下來是一陣嘔吐感。她看見監測器從地板 
上被拋了起來，隨後又被安全帶固定在原位。爬升到最高點時，他們失重了。珍妮弗用 
手捂住嘴。然後，飛機一個翻身……又開始下降。 
 
　　卡噠。「第二次俯仰振動……」 
 
　　又是一次陡直俯衝。 
 
　　珍妮弗把手從嘴邊移開，大叫起來．比剛才的叫聲要大得多。凱茜盡力抓住扶手， 
盡力集中思想，她已忘了記時間。她已忘了重量感又產生了。 
 
　　下陷。壓力。 
 
　　深陷在座椅裏。 
 
　　然後，飛機又開始爬升，比上一次更陡直。引擎的尖嘯聲在她耳邊響起。她感到珍 
妮弗的手在伸過來，珍妮弗抓住了她的手臂。凱茜扭頭看看她。珍妮弗臉色蒼白，兩眼 
發直，大叫道：「別升了！別升了！別升了！」 
 
　　飛機爬升到了最高點。凱茜的胃彷彿在往上提，一種惡心的感覺。珍妮弗一臉痛苦 
的表情，手緊捂住嘴，嘔吐物從指縫中噴射而出。 
 
　　飛機翻了個身。 
 
　　又一次俯衝。 
 
　　卡噠。「行李艙正在打開。讓你們體會一下那種感覺。」 
 
　　沿兩條通道座位上方的行李艙打開了，兩呎長的白色板條翻滾而出。這是些不會傷 
人的氯丁橡膠泡沫板，但像暴風驟雨般在座艙裏四處彈跳。凱茜感到這些泡沫板打在她 
臉上，打在她後腦勺上。珍妮弗又嘔吐了，想拉過她腿下的袋子來。泡沫板翻滾著，從 
座艙向駕駛艙滑去。泡沫板擋住了她們的視線，最後，一塊塊地落到地板上，翻滾著， 
靜止不動了。引擎的聲音變了。 
 
　　附加重量的下垂拉力感。 
 
　　飛機又開始爬升了。 
 
　　F-14護航機駕駛員看著諾頓公司巨大的寬體客機穿過雲層，以廿一度角爬升。 
 
　　「羅利，」他在無線電裏說道：「妳到底在幹什麼？」 
 
　　「我只是在重演飛機記錄儀裏的情景。」 
 
　　「天哪！」那駕駛員說道。 
 
　　巨大的噴射式客機直往上衝，在二萬一千呎處衝破雲層。又往上爬升了一千呎才降 
速。幾乎接近失速。 
 
　　然後，又機頭向下。 
 
　　珍妮弗大口大口地朝袋子裏嘔吐。袋子裏的嘔吐物翻到了她的手上，滴在她大腿上 
。 
 
　　她轉向凱茜，臉色發青變形，顯得很虛弱。 
 
　　「請停止吧……」 
 
　　飛機又開始機頭朝下俯衝。、凱茜看看她。「難道妳不想重演整個過程。讓妳的攝 
影機拍下來？非常精彩的畫面。 
 
　　還有兩個循環。」 
 
　　「不！不……」 
 
　　「現在，飛機正在陡直俯衝。凱茜雙眼仍然看著珍妮弗，嘴裏說道：「羅利！羅利 
，手離開操縱桿！」 
 
　　珍妮弗兩眼圓睜。驚恐萬分。 
 
　　卡噠。「明白。手離開操縱桿。」 
 
　　飛機立刻進入了平飛狀態。十分平穩。引擎的尖嘯聲減弱了，變成了的持續的轟鳴 
聲。 
 
　　泡沫板落到地毯上，翻滾了一下，不動了。 
 
　　平飛。 
 
　　陽光從窗戶裏照射進來。：珍妮弗用手背擦去嘴脣上的嘔吐物。她兩眼迷茫地打量 
了一下座艙。「發生……發生了什麼事？」 
 
　　「駕駛員雙手離開了操縱桿。」 
 
　　珍妮弗不解其意地搖搖頭。她兩眼呆滯無神她低聲說道：「他雙手離開了操縱桿？ 
」 
 
　　凱茜點點頭。「對。」 
 
　　「那……」 
 
　　「自動駕駛儀在操縱飛機。」 
 
　　珍妮弗向後一倒，仰頭靠在座椅裏，閉上了眼睛。「我不明白。」她說。 
 
　　「結束545班機上的事故，駕駛員只需雙手離開縱桿就行了。如果他把雙拿開，事 
故立即就會停止。」 
 
　　珍妮弗嘆了口氣。「那他為什麼不那樣做？」 
 
　　凱茜沒有答話。她轉向監測器。「羅利，」她說：「我們回去吧。」 
 
　　尤馬飛行試驗站9：45A．M． 
 
　　回到地面後，凱茜穿過飛行試驗站的主房間，走進駕駛員室。這是一間鑲有木質護 
牆板，年代久遠的房間。諾頓公司還在生產軍用飛機時，這兒就用作試飛員的休息室。 
 
　　房間裏有一張高低不平的綠色長沙發，因陽光照射已褪成灰色。還有幾把金屬飛行 
椅，靠在一張刮跡斑斑的塑膠貼面桌旁。房間裏唯一的新東西是一台帶錄影裝置的小電 
視機。 
 
　　電視機放在一台破舊的可樂機旁。可樂機上貼著一張卡片，上面寫著：已壞。窗戶 
上裝著一台聲音刺耳的冷氣機。機場上已酷熱難當，房間裏也熱得令人難過。 
 
　　凱茜透過窗戶看見《新聞熱線》攝制組正圍著停在跑道上的545班機拍攝。飛機在 
沙漠中強烈的陽光下閃閃發亮。攝制組似乎手足無措，不知該幹什麼。他們把攝影機鏡 
頭對準飛機，好像在構思鏡頭，但立刻又放了下來。他們好像在等待。 
 
　　凱茜打開帶來的馬尼拉紙文件夾，瀏覽了一下裏面的一頁頁文件。她叫諾爾瑪複印 
的彩色複印件效果很好。傳真稿也十分今人滿意。一切都井然有序。 
 
　　電視機是她下令帶來的。她走過去，把一盒錄影帶放進去，等待著。 
 
　　她在等候珍妮弗。 
 
　　凱茜累了。然後她想起了天仙子鹼貼片。她捲起衣袖，撕下貼在手臂上的一溜四塊 
圓形膠布。那是天仙子鹼貼片，是防止暈機的。這就是她在飛機上沒有嘔吐的原因。她 
知道會遇到什麼情況。但珍妮弗不知道。 
 
　　凱茜毫不同情珍妮弗。她只想了結這事。這將是最後一步棋。這將結束整件事情。 
 
　　諾頓公司裏唯一真正知道她要做什麼的人是埃福勒。當凱茜從視頻圖象公司給福勒 
打電話時，他立刻就明白了。他懂得向《新聞熱線》洩露那盒錄影帶的含義。他知道那 
盒錄影帶會對他們產生什麼影響。知道他們可能會上當。 
 
　　飛行試驗取得了這種效果。 
 
　　凱茜在等珍妮弗。 
 
　　五分鐘後，珍妮弗走了進來。將門重重地關上。她身穿一件飛行試驗連衣褲工作服 
。 
 
　　她已洗過臉，頭髮向後梳起。她滿面怒容。 
 
　　「我不知道你們認為在空中證實了什麼。」她說。「你們很開心。錄下了你們的表 
演。把我嚇得要死。但願你們從中獲得了樂趣，但是，那將他媽的改變不了我們報導的 
任何內容。弗雷巴克是對的。正像他所說的：你們的飛機存在著前緣縫翼問題。他唯一 
漏說的是問題發生在自動駕駛儀不操縱飛機的時候。這就是你們今天玩的小把戲所顯示 
的。但是，我們的報導不會作任何改變。你們的飛機是個死亡陷阱。當我們的報導播出 
後，你們那種飛機一架也賣不出去了。我們將埋葬你們那差勁的飛機，也將為你們送葬 
。」 
 
　　凱茜沒說話，心中在想：她還年輕，年輕無知。她那不堪入耳的判斷令凱茜感到驚 
訝。也許她已從工廠裏那些強硬的老工人那兒得知了什麼情況。那些老工人懂得權力， 
而不是姿態和趾高氣揚。 
 
　　凱茜讓珍妮弗又大叫大嚷了一會兒，然後說道：「實際上，你不會播放那個報導的 
任何一部分。」 
 
　　「你他媽的就等若瞧吧。」 
 
　　「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真實地報導545班機發生的情況。就連這你也許都不想做。」 
 
　　「等著瞧吧。」珍妮弗咬牙切齒地說。「你他媽的等著瞧吧。那飛機是該死的死亡 
陷阱。」 
 
　　凱茜嘆了口氣。「坐下。」 
 
　　「我決不會——」 
 
　　「你有沒有疑惑過，」凱茜說：「格倫道爾一家錄影帶公司的秘書怎麼會知道你們 
在製作有關諾頓公司的報導？她怎麼會有你的流動電話號碼，並知道要給你打電話？」 
 
　　珍妮弗一語不發。 
 
　　「你有沒有疑惑過，」凱茜說：「諾頓公司的律師怎麼會這麼快就知道你有那盒錄 
影帶？並且從給你錄影帶的那個接待員那兒拿到了宣誓證詞？」 
 
　　珍妮弗還是一言不發。 
 
　　「妳離開視頻圖象公司後幾分鐘，埃福勒就跨進了那家公司的大門，珍妮弗女士。 
他擔心會碰見你。」 
 
　　珍妮弗眉頭緊蹶。「什麼意思？」 
 
　　「你有沒有小有疑惑過，」凱茜：「埃福勒為什麼堅持要你簽署一份文件，說你不 
是從諾頓公司的僱員哪兒得到那會錄影帶的？」 
 
　　「很清楚。那盒錄影帶具有損害性。他不願使公司受到指責。」 
 
　　「被誰指責？」 
 
　　「被……我不知道。公眾。」 
 
　　「你最好坐下來。」凱茜說。她打開文件來。 
 
　　珍妮弗慢騰騰地坐了下來。她皺起眉頭「等一等。」珍妮弗說。「你說打電話告訴 
我錄影帶一事的不是那個秘書？」 
 
　　凱茜看看她。 
 
　　「那是誰打的？」珍妮弗說。 
 
　　凱茜沒發聲。 
 
　　「是你？」 
 
　　凱茜點點頭。 
 
　　「你希望我拿到那盒錄影帶？」 
 
　　「是的。」 
 
　　「為什麼？」 
 
　　凱茜笑了。 


熾天使書城




【第二十九章】

　　凱茜將第一頁紙遞給珍妮弗。「這是聯邦航空局的一個部件維修檢查小組昨天簽字 
的紀錄，是有關545班機的二號內側前緣縫翼鄰近傳感器的部件檢驗紀錄。註明那個部 
件有裂紋，有毛病。那是一個舊裂紋。」 
 
　　「我不是做有關部件的報導。」珍妮弗說。 
 
　　「是的，」凱茜說：「妳不是做這種報導。因為在今天的飛行試驗中你看到了，任 
何稱職的駕駛員都能處理劣質部件引起的前緣縫翼警報。駕駛員所要做的就是讓自動駕 
駛儀操縱飛機。但是，545班機的駕駛員沒這樣做。」 
 
　　珍妮弗說：「這我們已經查過了。545班機的機長是一名優秀的駕駛員。」 
 
　　「對。」凱茜說。她又遞給珍妮弗一張紙。 
 
　　「這是545班機起飛那天和飛行計畫一道呈報給聯邦航空周的機組人員名單。」 
 
　　張約翰機長男5/7/51劉占平副駕駛員男3/11/59理查德副駕駛員男9/9/61格哈特副 
駕駛員男7/23/49張湯姆副駕駛員男6/29/70 
 
　　錢德機械師男4/25/69羅伯特機械師男6/13/62珍妮弗掃了一眼名單，將它放在一旁 
「這是出事第二天我們從跨太平洋航空公司收到的機組人員名單。」 
 
　　張約翰機長男5/7/51劉占平副駕駛員男3/11/59理查德副駕駛員男9/9/61格哈特副 
駕駛員男7/23/49錢德機械師男4/25/69張湯姆機械師男6/29/70 
 
　　羅伯特機械師男6/13/62珍妮弗粗略地看了一遍，聳聳肩。「一樣的。」 
 
　　「不，不一樣。一份名單上面，張湯姆是副駕駛員。在另一份名單上面，他是機械 
師。」 
 
　　珍妮弗說：「筆誤。」 
 
　　凱茜搖搖頭。「不。」 
 
　　她又遞過一張紙。 
 
　　「這是跨太平洋航空公司航空雜誌上的一頁，上面是機長張約翰和他家人。是跨太 
平洋航空公司的一名機艙服務員寄給我們的，她想讓我們了解真相。你會注意到他的孩 
子叫雅卡和湯姆。張湯姆是駕駛員的兒子。他是545班機機組人員之一。」 
 
　　珍妮弗皺起眉頭。 
 
　　「張家是個駕駛員之家。張湯姆是一名駕駛員，具有駕駛幾種短程飛機的資格。他 
沒有駕駛N-22的執照。」 
 
　　「我不相信。」珍妮弗說。 
 
　　「事故發生時，」凱茜繼續說：「機長張約翰已離開駕駛艙，到飛機後部去喝咖啡 
。 
 
　　事故發生時，他在後部並受了重傷。兩天前，他在溫哥華做了腦部手術。醫院以為 
他是副駕駛員，但現在已證實他的身分是張約翰。」 
 
　　珍妮弗直搖頭。 
 
　　凱茜遞給她一個備忘錄：發報人：尼埃托，駐溫哥華航空公司代表收報人：辛凱茜 
，尤馬飛行試驗場絕密當局現已證實，在溫哥華醫院死亡的受傷機組人員是跨太平洋航 
空公司545航班機長張約翰。 
 
　　「張約翰當時不在駕駛艙。」凱茜說。「他在飛機後部。我們在那兒發現了他的飛 
行帽。因此，事故發生時，坐在機長位子上的是另外一個人。」 
 
　　凱茜打開電視機，開始放影帶。「這是你從接待員那兒拿到的那盒錄影帶的結尾部 
分。你看見那攝錄機朝飛機前部滾過去，翻轉著最後卡了在駕駛艙門下。但是，在卡住 
之前……你看！」她將畫面定格。「你可以看見駕駛艙。」 
 
　　「看不太清楚。」珍妮弗說。「他們兩人都在看別處。」 
 
　　「可以看見駕駛員的頭髮格外短。」凱茜說。「你看照片。張湯姆剃著小平頭。」 
 
　　珍妮弗現在頭搖得更厲害了。「我簡直不敢相信。那個晝面不太清楚，只有四分之 
三的側影，看不出來，證明不了什麼。」 
 
　　「張湯姆的耳朵上有一個小飾物。在這張雜誌上的照片中可以看得見。從影帶上， 
你可以看見那同一個小飾物在燈光中閃亮。就在那兒。」 
 
　　珍妮弗不作聲了。 
 
　　凱茜又把一張紙遞給她。 
 
　　「這是你有的那盒錄影帶上錄下來的駕駛艙裏的中文通話的翻譯稿。由於駕駛艙響 
起的警報聲，很多都聽不清楚。但是，有關的部分都標出來了。」：0544：59擎報聲失 
速失速失速0545：00副駕駛員你……什麼0545：01機長在……糾正0545：02警報聲失速 
失速失速0545：03副駕駛員湯姆鬆開……0545：04機長幹什麼……0545：11副駕駛員湯 
姆……當……必須……凱茜拿回那張紙。「妳不能保留這張紙，或公開引用。但它證實 
了你手頭的那盒錄影帶。」 
 
　　珍妮弗以驚訝的聲音說道：「他讓他孩子駕駛那架飛機？」 
 
　　「是的，」凱茜說。「張約翰讓一個沒有駕駛N-22執照的駕駛員駕駛那架飛機。結 
果，五十六人受傷，四人死亡包括張約翰本人。我們認為當時是自動駕駛儀在操縱。 
 
　　飛機，張約翰讓他兒子暫時照管一下。就在那時，前緣縫翼錯位警報響了，他兒子 
展開前縫翼想消除警報。但他一時驚慌失措，矯枉過正，飛機開始縱向擺動。最後，我 
們認為，張湯姆被飛機的劇烈振動打得失去了知覺，自動駕儀接過了操縱權。」 
 
　　珍妮弗說：「有人讓他該死的孩子駕駛商用飛機？」 
 
　　「是的。」凱茜說。 
 
　　「這就是真相？」 
 
　　「對。」凱茜說。「你手中有證明真相的錄影帶。因此你知道事實真相。李爾頓先 
生在錄影機前說，他和他在紐約的同事都從頭到尾看過了那盒影帶。你看過了駕駛艙的 
鏡頭。我也已經告訴你那個鏡頭意味著什麼。我們給你提供了確鑿的證據——不是全部 
的，還有更多的證據。我們在飛行試驗中也證明了飛機本身沒有任何問題。」 
 
　　「並非人人都同意……」珍妮弗說。 
 
　　「這已不再是個看法問題，珍妮弗女士。是事實。你已無可否認地掌握了事實。如 
果《新聞熱線》不報導你已知道的這些事實，如果《新聞熱線》根據這次事故暗示—— 
不管是什麼暗示——N-22飛機有問題的話，我們將以無視事實和惡意攻擊罪對你們提出 
起訴。埃福勒很保守，但他認為我們一定會勝訴。因為妳得到了證明我們所說是事實的 
錄影帶。好了，你要福勒先生給迪克先生打電話說明情況，還是你自己給他打電話？」 
 
　　珍妮弗默不作聲。 
 
　　「珍妮弗女士？」 
 
　　「電話在哪裏？」她問。 
 
　　「角落裏有一台。」 
 
　　珍妮弗站起來，朝電話機走過去。凱茜朝門口走去。 
 
　　「天哪！」珍妮弗說道，搖搖頭。「那傢伙讓他兒子駕駛滿載乘客的飛機？我是說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 
 
　　凱茜聳聳肩。「他愛他兒子。我們認為他還在其他場合讓他兒子駕駛過那飛機。但 
是，商用飛機駕駛員必須在專用設備上接受全面訓練，並獲得特定型號飛機駕駛執照。 
 
　　這是有道理的。他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因此遇上了麻煩。」 
 
　　凱茜關上門，心想：你也同樣。 
 
　　尤馬10：05A．M． 
 
　　「我的老天哪！」迪克叫道。「這檔節目中有阿富汗那麼大一塊空白，而你卻在告 
訴我你拍攝的是有關劣質部件的報導。黃禍駕駛員的特寫？這是你對我說的，珍妮弗？ 
因為我不會播出那種東西的。我會被毀了的。我不想成為電視界的布坎南。你他媽的別 
說了。」 
 
　　「迪克，」珍妮弗說：「實際上並不是那麼回事。這是一個家庭悲劇。那傢伙愛他 
兒子——」 
 
　　「但我不能用這個報導。」迪克說。「他是中國人。我甚至連碰都不想碰它。」 
 
　　「那年輕人使四人死亡，五十六人受傷——」 
 
　　「這有什麼區別？我對你感到非常失望，珍妮弗。」迪克說。「非常非常失望。你 
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這意味著我不得不用那檔蹩腳的少年棒球聯合會節目。」 
 
　　「迪克。」珍妮弗說：「我並沒有引起那場事故，我只是在報導……」 
 
　　「等等。你這又是什麼新鮮屁話？」 
 
　　「迪克，我——」 
 
　　「你在報導妳的無能，這就是妳的報導。」迪克說。「你把事情弄得一團糟，珍妮 
弗。你有一個很熱門的報導，一個我需要的報導，一個有關劣質美國產品的報導，但兩 
天之後，你帶回來一個有關一個瘋子的屁話。不是講那架飛機，而是講駕駛員。還有維 
修保養，劣質部件。」 
 
　　「迪克——」 
 
　　「我告誡過你，我不需要有關部件的報導。你把這個節目徹底砸了，珍妮弗。我們 
期一再談。」迪克掛斷了電話。 
 
　　格倫道爾11：00P．M． 
 
　　《新聞熱線》正在播放片尾攝製人員名單時，凱茜的電話響了。一把陌生而粗啞的 
聲音說道：「是辛凱茜嗎？」 
 
　　「請講。」 
 
　　「我是哈爾。」 
 
　　「你好嗎，先生？」 
 
　　「我在香港，剛才一位董事會成員告訴我，今晚《新聞熱線》沒有播出有關諾頓公 
司的報導。」 
 
　　「是的，先生。」 
 
　　「我很高興。」哈爾說。「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沒播。」 
 
　　「我不清楚。」凱茜說。 
 
　　「嗯，你做的一切顯然很有效。」哈爾說。「再過幾個小時我就要到北京去了，去 
簽署一份銷售協議。馬德應該在那兒與我碰頭，但我聽說，由於某種原因，他還沒有離 
開加州。」 
 
　　「我對此事一無所知。」凱茜說。 
 
　　「好，」哈爾說：「很高興聽到這話。過幾天，諾頓公司將作一些調整。同時，我 
想向你表示祝賀，凱茜。你經受住了巨大的壓力。你幹得很出色。」 
 
　　「謝謝，先生。」 
 
　　「我回來後，我的秘書會給你打電話安排午餐。」哈爾說。「繼續好好幹。」 
 
　　哈爾掛斷了電話。接著，其他人又打來電話。李邁克以謹慎的口氣向她表示祝賀， 
問她是如何使那篇報導胎死腹中的。凱茜說她與此毫無關係，是《新聞熱線》出於某種 
原因決定不播的。 
 
　　隨後，她又接到好幾個電話。道格、伯恩、史密斯都打電話來。還有諾爾瑪，她說 
：「親愛的，我為妳感到驕傲。」 
 
　　最後一個電話是泰羅利打來的。他說他正巧就在附近，不知道她在做什麼。 
 
　　「我真的很累了。」凱茜說。「另找時間，好嗎？」 
 
　　「噢，寶貝。今天是個值得高興的日子。應該為你慶賀。」 
 
　　「是的，羅利。但我真的很累了。」她拔下電話插頭，上床睡覺。 
 
　　格倫道爾星期日，5：45P．M． 
 
　　傍晚，空氣清新。暮色中，凱茜站在屋外。這時，阿莫斯牽著狗走了過來。狗不停 
地舔著凱茜的手。 
 
　　「你終於躲過了暗箭。」阿莫斯說。 
 
　　「是的。」凱茜說。「我想是的。」 
 
　　「整間工廠裏都在議論。大家都在說你勇敢地頂住了馬德的壓力。在545班機問題 
上沒有說謊。是真的嗎？」 
 
　　「差不多吧。」 
 
　　「那你就太傻了。」阿莫斯說。「你應該撒謊。他們都撒謊。這只是個誰的慌言得 
以傳播的問題。」 
 
　　「阿莫斯……」 
 
　　「你父親是個記者；妳以為有什麼真理可言。沒有！已經多年沒有了，孩子。我親 
自看見那些卑鄙小人是怎麼處理阿洛哈事故的。他們所想了解的就是那些殘酷的細節。 
機艙服務員被吸出了機外。她落到水裏之前就死了嗎？她還活著嗎？這就是他們想知道 
的一切。」 
 
　　「阿莫斯。」凱茜說。她想制止他。 
 
　　「我知道。」阿莫斯說。「那是娛樂。但是，我告訴你，凱茜。這回你很幸運。但 
下回你也許不會這麼幸運。因此，別養成這種習慣。記住：遊戲規則是他們製定的。這 
遊戲與精確，與事實，與現實毫不相干。只不過是取樂開心而已。」 
 
　　凱茜不想和他爭論。她撫摸著那隻狗。 
 
　　「事實是，」阿莫斯說：「一切都在變。過去，媒介的形象與現實基本相符。但現 
在一切都顛倒過來了。媒介的形象是現實，而相比之下，日常生活似乎缺少刺激性。因 
此，現在的日常生活是假的，而媒介的形象是真的。有時候，我環顧一下我的客廳，裏 
面最真實的東西是電視機。色彩鮮艷，畫面生動，而我生活中的其他一切都顯得單調乏 
味。 
 
　　因此，我就把那該死的東西關掉。每次都是這種情形。我要找回我的生活。」 
 
　　凱茜仍在不停地撫摸著那隻狗。暮色中，她看見汽車前燈拐過街角，沿著大街朝他 
們駛來。她走到路緣邊。 
 
　　「好了，我走了。」阿莫斯說。 
 
　　「晚安，阿莫斯。」凱茜說。 
 
　　汽車停下來，車門打開了。 
 
　　「媽媽！」 
 
　　她女兒撲進她懷裏，雙腿纏在她身上。「噢，媽媽，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寶貝。」凱茜說。「我也想你。」 
 
　　占姆走出汽車，把背囊遞給凱茜。在天色將黑的光線中，她看不清他的臉。 
 
　　「晚安。」占姆說道。 
 
　　「晚安，占姆。」凱茜說。 
 
　　女兒抓住她的手。她們朝屋裏走去。天色快黑了，力氣涼爽。凱茜抬起頭來，看見 
一架噴射式客機留下的筆直的尾流。飛機飛得很高，仍沐浴在日光中，像一道淡淡的白 
色亮光劃過漸暗的天空。 
 
　　《電訊之星》股份有限公司版權所有標題：諾頓飛機公司向中國出售五十架寬體噴 
射客機尾翼將在上海製造現金周轉有助於開發未來的噴射機工會領導人對工人流失提出 
批評記者：羅傑克正文：諾頓飛機公司今天宣布，將向中華人民共和國出售五十架 
N-22寬體噴射機，價值八十億美元。諾頓公司總裁哈爾說，昨天在北京簽署的協議要求 
在四年內將這批噴射機交貨。協議還向中國「補償」了生產任務，要求在上海生產 
N-22的尾翼。 
 
　　這一銷售計畫意味著陷入困境的布班克製造商取得了重大成功，同時也表明在北京 
和華盛頓大肆游說的空中客車公司在銷售上慘遭失敗。哈爾說，向中國出售的五十架噴 
射機，加上再向跨太平洋航空公司出售的十二架N-22，將為諾頓公司提供繼續開發 
N-XX寬體客機所需的現金周轉。N-XX寬體客機是諾頓公司廿一世紀的希望所在。 
 
　　補償協議的消息在布班克諾頓公司的某些部門激起了人們的憤怒。聯合汽車工會一 
二一四當地分會主席唐布爾批評了這一補償協議。他說：「我們現在每年都在失去數以 
千計的工作。諾頓公司為了實現其國外銷售計畫，卻將美國工人的工作向外出口。我認 
為這對我們的未來不利。」 
 
　　常被問到有關人們所說的工作流失時，哈爾說：「補償是我們工業界無可爭辯的事 
實，多年來一直如此。事實是，如果我們不簽署這個協議，波音公司或空中客車公司也 
會這樣做。我認為重要的是應該展望未來，要看到N-XX寬體客機生產線帶來的新工作。 
」 
 
　　哈爾還說，中國還簽署了一份購買卅架噴射機的意向性協議書。上海的工廠將在明 
年一月開工。 
 
　　隨著銷售消息的公布，近來在工業界傳得沸沸揚揚的有關可能會使中國終止購買計 
畫的N-22事故的推測也已煙消雲散。哈爾說：「N-22是一種經過實踐證明，具有極佳安 
全紀錄的飛機。我認為中國購買這種飛機是對這一紀錄的讚頌。」 
 
　　文件編號：C/LEX4O/DL/諾頓公司跨太平洋航空公司購買諾頓公司的噴射機香港的 
跨太平洋航空公司今天訂購了十二架諾頓公司的N-22寬體噴射機。這進一步證明，對於 
飛機製造商來說，亞洲市場是一塊正在增長的份額。 
 
　　專家證人攻擊食言者有爭議的航空專家弗雷巴克起訴金布利，因為金布利沒有支付 
答應過弗雷巴克的出庭「等待費」。現在，金布利不知人在何處，無法找到他對此作出 
評論。 
 
　　空中客車公司考慮與韓國結為夥伴設在漢城的韓國大型聯合工業集團，松金工業公 
司宣布，他們正在與圖盧茲的空中客車工業公司談判，生產新型A-34oB改型機的主要分 
裝部件。近來，人們的推測主要集中在松金公司在世界市場樹立航空形象的持績努力上 
，現在，流傳已久的該公司與布班克的話頓公司進行秘密談判的謠言顯然已不攻自破。 
 
　　迪克將在慈善招待會上受表彰《新聞熱線》製片人迪克被美國各宗教團體聯合會提 
名為今年的人道主義製片人。該聯合會的宗旨是通過當代新聞媒介促進「全世界人民的 
友好理解」。於六月十日在沃爾道夫阿斯托里亞舉行的宴會上，該會將對「為仁愛事業 
獻身並作出傑出貢獻」的迪克進行表彰。屆時，工業界的各路明星將出席宴會。 
 
　　聯合航空當局為N-22寬體客機頒發證書今天，聯合航空當局接受了諾頓公司N-22寬 
體商用飛機的證書。聯合航空當局發言人說，謠傳說推遲頒發證書是由於政治原因，這 
是「沒有根據的」。 
 
　　馬德擔任顧問四十六歲的馬德作出驚人之舉，離開諾頓公司，擔任航空研究所所長 
。這是一家與歐洲航空公司聯繫密切的航空諮詢公司。馬德立刻開始擔任新職。諾頓公 
司的同事稱讚離去的馬德是「一位誠實正直的領專人」。 
 
　　美國工作出口——令人擔憂的趨勢？ 
 
　　坎貝爾對最近向中國出售五十架諾頓公司噴射機一事作出反應。他宣稱，在未來五 
年中，美國各航空公司將出口廿五萬件工作。由於這一出口大部分是由商務部的進出口 
 
　　銀行提供資金，他說：「這是不道德的。美國工人納稅不是讓政府支持美國公司奪 
走美國人的工作。」坎貝爾援引了日本公司關心工人的事例，與美國跨國公司的行為大 
相逕庭。 
 
　　里奇曼在新加坡被捕諾頓家族的一名年輕成員今天在新加坡以攜帶毒品罪被警方逮 
捕。廿八歲的里奇曼現被新加坡當局拘留，等待傳訊。根據這個國家嚴厲的毒品法，如 
果罪名成立。他將面臨死刑。 
 
　　辛凱茜領導新聞媒介關係部哈爾今天提名辛凱茜為諾頓公司新聞媒介關係部的新部 
長。辛凱茜在此之前是設在布班克的諾頓公司質量保障部副部長。 
 
　　珍妮弗加盟《硬拷貝》廿九成的資深新聞製片人珍妮弗結束了在《新聞熱線》的四 
年工作期，加盟《硬拷貝》。這是今天宣布的。據說，珍妮弗離開《新聞熱線》是因合 
同爭議。珍妮弗說：「《硬拷貝》正是眼下發生之事。成為其中一員，我感到非常激動 
。」 
 
　　飛機事故報告機密情報——僅供內部使用報告編號：事故審查小組-96-42今天日期 
：四月十八日機型：N-22事故日期：四月八日運營者：跨太平洋航空公司機身號： 
271報告者：駐香港航空公司代表科斯基地點：太平洋參照：a） 
AVN-SVC-08764/AAC主題：飛行中嚴重縱向振動事故描述：據報，巡航飛行時，駕駛艙 
出現了「前緣縫翼錯位」警報。一名飛行機組人員展開了前緣縫翼，以期消除警報。隨 
後，飛機經歷了嚴重的縱向振動。降低了六千呎高度，最後才由自動駕駛儀重新控制了 
飛機。四人死亡，五十六人受傷。 
 
　　處理情況：檢查飛機後發現下列損壞：一、內艙嚴重損壞。 
 
　　二、二號內側前緣縫翼鄰近傳感器有毛病。 
 
　　三、二號前緣縫翼鎖銷經檢查後證實不是具有部件製造核准書廠家的產品。 
 
　　四、一號引擎小推力發動機板經檢查後證實不是具有部件製造核准書廠家的產品。 
 
　　五、還查出幾個不具備部件製造核准書廠家生產的部件，需要更換。 
 
　　人為因素調查後表明：一、航空公司需進一步仔細檢查駕駛艙操作程序。 
 
　　一、航空公司需進一步仔細檢查國外維修程序。 
 
　　飛機正在修理之中。航空公正在檢查內部程序。 
 
　　戴維文技術協調組產品保障部諾頓飛機公司加州布班克(全文完） 
 
　　作者﹕米高基里頓譯者﹕聞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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