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天使書城
4
「既然凶器似乎是面積不小的板狀物,那麼地板也有可能就是凶器。至於皮
包鎖的問題,根本不必去傷腦筋,因為那是平吉自己鎖上去的。這樣想的話,就
可以把每個部份連貫起來了。平吉在他那本做為遺書的小說式手記裡,曾經暗示
過將要自殺,因此兇手大可故意在密室裡,把平吉弄成自殺的樣子。然而致命傷
在後腦勺這件事,又讓人判斷平吉應該是他殺。既然式他殺,就會有追查兇手的
行動。不過,兇手或許不知道遺書的事。然而,兇手為什麼要那麼做呢?只能認
為是兇手的行動失敗了。明明稱得上是異想天開的偉大殺人計劃,卻……」
「哎呀!你實在太厲害了!當時的警察就不像你這樣馬上想到這一點呢!可
是兇手到底是怎麼做的?」
御手洗沉默了半晌,似乎不太想繼續說下去。
「我覺得很荒謬,說起來也很麻煩!」
「那麼我來幫你說下去吧。那張床的床腳不是附有滑輪嗎?兇手的計劃是:
先把離床最近的天窗玻璃卸下來,再垂下一條附有掛勾的繩子,鉤住床的一角。
因為平吉睡覺時有服用安眠藥的習慣,而且藥量一再增加,只要行動小心的話,
應該不至於吵醒他。接著再拋下另三條同樣附有掛勾的繩子,然後緩緩地將整張
床拉到天窗附近,再用割腕或服毒的方法,製造平吉自殺的假象。
「不過,事實卻與計劃大有出入,因為無法事先練習,四個人各據一方拉動
那張床,本來就很吃力,也不容易平衡,結果靠近天窗時,床卻傾斜了,於是平
吉的頭朝下摔倒地面。這個倉庫改造的畫室,當初是把二樓打掉再改建的,所以
天花板與地板之間的距離,大約有十五公尺呢!」
「嗯……」
「一下子就能想到這一點,御手洗君,你實在很了不起呢!當初警方也費了
九牛二虎之力,花了一個月時間推理,才想到這一點。」
「哦……」
「但是,那些腳印究竟要怎麼解釋呢?你知道嗎?」
「啊……嗯!」
「你知道了嗎?」
「那個嘛,到底是怎麼弄的?……讓我想想看……啊,對了!應該是這樣的
吧:窗戶附近的凌亂腳印並不是故弄玄虛,而是因為兇手把梯子擱在那邊的緣故。
為了把床鋪拉上去,屋頂上至少要有四個人,另一個人負責造成平吉是自殺的樣
子。這麼一來,共犯就有五個人了。那麼多人從梯子上下到雪地時,當然會造成
凌亂的腳印。如此看來,兩種腳印中,以為是模特兒的女鞋印,可能是真實的,
男鞋印就大有文章了。關於這一點,我已經有腹案。一般的芭蕾舞者不都是踮著
腳尖走路的嗎?要在雪地上也這麼走的話,就會形成踩高蹺的痕跡。第一個人這
麼走,然後第二個人、第三個人都這麼走。只要利用同樣的方法,循著前面的人
的足跡走即可。不過,總是會有不太吻合之處,於是穿著男鞋的人,走在最後,
再把那些腳印踏平就好了。
「理論上,只要走在最前面的人的鞋,比最後一個人的小,就可以掩蓋前面
的人的鞋印了。雖然說踮腳尖走路的鞋印,只要人多,鞋印多多少少還是會出現
不合之處,可是,如果前面的人都用踮腳尖的方式來走路,最有一個人再用正常
的方式行走的話,即使有一千人走過,最後的還是能掩蓋住吧!」
「說得不錯,您真是不簡單!像御手洗先生您這樣優秀的人才,居然在鄉下
地方當占星術師,真是國家的損失呢!」
「大家都沒有眼光嘛!」
「另外,在下樓梯處,要讓大家都踏在同樣的地方,也很不簡單,而且也會
留下樓梯腳的印子,於是如你所說的,穿男鞋者最後再小心翼翼地掩蓋那些腳印,
於是形成圖二足跡凌亂的樣子。好,這一部分我懂了。可是接下來的部份呢?」
我的問題似乎讓御手洗不太舒服。他說道:
「喂!你不餓嗎?我可餓了。去著個地方吃飯吧!」
第二天,我很早就出門,前往綱島的御手洗處。御手洗正在吃早餐。本來
應該是火腿煎蛋的東西,好像被御手洗做成了火腿炒蛋。
「早安,正在吃早餐嗎?」
我一出生,御手洗就做出用肩膀擋住盤子的動作。
「這麼早就來了!今天沒有工作嗎?」
「沒有。你的早餐看起來好像很好吃呀!」我說。
「石岡君。」御手洗一邊吃,一邊顧左右而言他地,指著一個小小的四方形
盒子,說:「你知道那是什麼嗎?打開來看吧!」
打開一看,原來是一個新的過濾式咖啡機。
「旁邊的袋子裡有磨好的咖啡豆。配上你煮的咖啡,我的早餐會更好吃的。」
他說。
我再轉頭看御手洗時,御手洗的早餐桌上,只剩下一杯水。
「昨天我們討論到哪裡?」
御手洗邊喝咖啡邊問。和昨天的無精打彩比較起來,他今天的心情似乎還不
錯。
「只說到平吉被殺的部分,大約是整個事件的三分之一。我說他是在倉庫改
造的密室裡被殺害的,而你想到把床吊起來的殺人方法。」
「唔……沒錯。不過那種方法還是有矛盾之處。昨天你回去後我,又仔細想
了好久,但是……現在又把想到的事情忘記了。算了,等我想起來再告訴你吧!」
「昨天,我也忘了說明某些部分。」我很快地接著說:「是和他的弟弟吉男
有關的事。命案發生當天,吉男正在東北旅行。這幾件命案被認為互有關連的主
因之一,就是吉男和平吉長的很像,幾乎像一對雙胞胎,而且變成屍體的平吉的
臉上,並沒有留鬍子。」
御手洗不發一言,只是定定地看著我。
「命案當天雖然沒有人看到平吉,可是他的家人和富田安江都說兩天前看見
平吉時,平吉的臉上還留著鬍子。」
「那又怎麼樣?」
「你不覺得這一點很重要嗎?這證明平吉和吉男的確可能被掉包了。」
「我認為根本不存在掉包的問題。吉男從東北旅行回來……那是什麼時候?
對,是二月二十七日深夜。回來後,他不是和妻女過著正常的生活嗎?而且,他
也和出版社有過接洽吧?如果真有掉包事,這些人不可能都感覺不出來吧!」
「嗯,這個我也知道。可是,如果我說到阿索德命案的部份,也許你就不會
這麼肯定了。如果不讓平吉在這個案子裡活下去,接下來可又會十分棘手了。因
為我也是個插畫家,熬個通宵趕圖,第二天和出版社的人見面時,出版社的人常
說我簡直像變了個人似的!」
「但是,做妻子的人,也會因為丈夫熬夜,而認錯人嗎?」
「因為交稿的時間都是在晚上,所以只要變個髮型,再帶上眼鏡,也許就能
瞞過那些編輯了……」
「案情的記錄上,可有寫命案發生後,梅澤吉是戴著眼鏡的?」
「這倒是沒有……」
「我只好假定出版社的人都是大近視,但是一起生活了那麼久的妻子,是很
難騙的。如果連妻子都認不出來,那妻子必然也是參與殺人的共犯吧。這麼一來,
這一連串命案的兇手都是同一人,而且文子居然也對自己的兩個親生女兒也下毒
手!」
「嗯……吉男也得瞞著他兩個女兒啊呀,不對,這樣一來他就有殺死兩個女
兒的理由了。例如:因為長期生活在貧困之中,日子過得很艱苦,所以早就想過
殺死女兒了。」
「希望你不要講這些沒憑沒據的話!如果你的假設可以成立,那麼文子能得
到什麼好處呢?她犧牲了丈夫或女兒,為的是得到公寓的產權嗎?」
「……」
「那是殺雞取卵的做法。還有,平吉和文子之間,有可疑之處嗎?」
「沒有!」
「這兩兄弟都是怪人。如果不發生阿索德事件,別人也不會注意到他們的長
相很相似,你硬要叫平吉復活!」
「……」
「總之,這兩人掉包的說法,是絕對不可能的。我寧可相信你昨天所說,平
吉是被神所殺,遭天譴而死的看法。如果硬要說平吉沒有死,也只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吉男找到一個和平吉很像的第三者,然後再讓他做平吉的替死鬼。這種假
設,還比較合理。
「掉包或替身的說法,根本是無稽之談,這種假設就此打住吧!你之所以會
有這種假設,只是因為吉男提不出有利的不在場證明吧?只要能證明他說的是事
實,兄弟掉包的假設就不攻自破了,不是嗎?」
「關於這一點,你倒是很肯定嘛!到目前為止,你說的都很有理。不過,說
到阿索德事件後,你恐怕就不敢這麼肯定了,到時可別灰頭土臉哦!」
「我等著你說下去。」
「哼,到時候你就知道……算了,現在來說吉男的不在場證明吧!」
「對了,可以查出案發當晚吉男投宿的旅館吧!這樣一來,不是很簡單就可
以得到不在場證明嗎?」
「事情可沒那麼簡單。因為,吉男說從二十五日晚上到二十六日早上,他都
坐在夜快車裡,這一點是很難證明的。而且,如果第二天早上他一抵達青森,就
住進旅館也就好辦了。偏偏那天一整天他都背著相機,在津輕海峽一帶走動,沒
有和任何熟人碰面,直到晚上才投宿旅館。而且,他並沒有事先訂房,走累了才
決定投宿的。誒,因為是冬天,所以沒有預訂房間也不怕沒有房間住。就是因為
這樣,所以即使是他太太想和他聯絡,也聯絡不到他。
「如果他是二十六日晚上才投宿於津輕的旅館,便有行兇的可能。在目黑殺
了平吉之後,二十六日一早趕至上野車站,然後搭前往東北的早班火車,確實可
以在晚上的時候投宿旅館。
「吉男說他自己二十六日一整天都在津輕徘徊,二十七日早上就有熟人到旅
館找他。對方是作家梅澤吉男的讀者,但那天只是他們兩個人的第二次見面;他
們並不很熟。二十七日,吉男都和他在一起,中午的時候才搭火車回東京。」
「原來如此!這麼說,二十六日拍的底片,就是吉男不在場證明的關鍵嘍!」
「不錯!吉男不是由於津輕下雪,才去東北的,這點倒很容易查證。換句話
說,吉男到達津輕時,是初冬的景象,所以如果他所拍的底片不是當時的景色,
那就是去年拍的。」
「確實是他自己拍的嗎?」
「嗯,他好像沒有朋友可以先在東北幫他拍照,再把底片拿給他。而且,這
麼做就等於是幫助他殺人。假設對方不明就裡地幫他這個忙,萬一警方偵訊時,
也難保事跡不會敗露。應該沒有人會幫吉男這個忙!所以,如果吉男想在這個事
情上玩花樣,就得自己動手。有意思的是:後來查了那卷底片,竟然是前一年秋
天,亦即昭和十年十月在新宅拍攝的。這是一大關鍵。很戲劇化吧?這是這本書
的高潮之一!」
「哼,即使如此,也只能說他的不在場證明不夠明確,並不表示兄弟掉包的
說法就可以成立了。」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為了想早點看到你傷腦筋的表情,我就繼續說下一
個命案吧!可以嗎?」
「當然。」
「第二個命案,就是平吉之妻昌子和前夫所生的大女兒一枝,在上野毛的自
宅被殺了。這件案子發生在距平吉命案約一個月後的三月二十三日,死亡時間距
推斷為晚上七時到九時之間。凶器是一枝家裡的玻璃花瓶。這件命案倒是留下了
凶器。一枝好像是被這個花瓶打死的,我之所以說好像,是因為這是本案唯一令
人不解的地方。這個被視為凶器的花瓶上雖然沾著血跡,卻有被擦拭過的痕跡。
和平吉的密室比起來,一枝命案的謎團較少。我這麼說也許太輕率,不過,從外
表看來,這確實只是一件極普通的命案,動機是竊盜。命案的凶宅裡一片凌亂,
衣櫃被翻得亂七八糟,抽屜裡的財物和貴重物品也都不見了,誰都能一眼看出凶
器就是那只被擦拭過的花瓶,根本沒有擦去血跡的必要呀!花瓶上的血跡雖然被
擦拭過,卻不是用水洗乾淨,只是用布或紙擦拭,因此很快就驗出上面有一枝的
血。如果兇手要湮滅證據,應該把花瓶丟掉才對。奇怪的是,他不但不這麼做,
反而還特地擦去血跡,再放在隔了一扇紙門的鄰房,彷彿有意告訴別人:這個就
是凶器!」
「警方和戰後的業餘偵探,對這個花瓶有何看法?」
「他們說可能是花瓶上留下很清楚的指紋。」
「原來如此。也許花瓶並非凶器,只是不小心沾了少許的血液吧。」
「那到不是。一枝的傷口和花瓶的形狀完全一致,這是毫無疑問的。」
「哦?莫非兇手是個女的?兇手下意識地擦乾花瓶上的血跡,再放回原處。
這種習慣很容易令人聯想到女性。」
「兇手一定是男人,我有確實的證據,足以證明你的想法是錯誤的。因為,
一枝的屍體有被強暴過的跡象。」
「啊……」
「死後才被強暴的可能性比較大。但總之,一枝的下體內留有男人的精液。
根據精液的判斷,那個男人的血型是O型。警方對現在可能涉案人物逐一調查,
結果發現除了平吉以外,只有吉男和平太郎有嫌疑。但是,吉男的血型為A型,
平太郎雖為O型,三月二十三日晚上七點到九點之間,他卻有不在場證明。因此,
這件命案和平吉、阿索德被殺之事,或許完全無關。只是湊巧發生在這兩者之間
的不幸事件。即使不堪這個命案,一般人還是會把梅澤一家說成是遭到報應『受
詛咒的家庭』。但其實,一枝根本沒有梅澤家的血統。
「如果這件命案沒有發生,似乎還好一點,卻在這時候發生了這案子,正因
為一枝的命案發生的時機非常敏感,就讓人覺得整個事情愈發錯綜複雜了!」
「平吉的小說式手記裡,並沒有提到殺害一枝的計劃吧。」
「不錯!」
「一枝的屍體是何時發現的?」
「大約是第二天,也就是三月二十四日晚上八點多。是附近的婦人送傳閱板
到她家,才發現的。雖說是鄰居,可是因為當時的上野毛是個人煙稀少的鄉村,
這個鄰居住在距離很遠的多摩川堤防邊,才會那麼晚發現。其實說的正確一點,
應該可以更早發現的。因為那個婦人拿傳閱板到金本家,也就是一枝的婆家時,
是二十四日中午時分。當時大門沒有鎖,她進到玄關處叫了幾聲,裡面都沒有回
應,她以為一枝出去買東西,於是把傳閱板放在木屐櫃上就走了。到了傍晚,這
位婦人發現傳閱板沒有傳到下一個認,所以又到金本家去看,當時天色已晚,屋
內卻未開燈,打開玄關一看,傳閱板依然擺在原地,她才覺得事有蹊蹺。卻又不
敢到裡面看個究竟。只好先回家,等丈夫下班回來,再一起去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事?」
「聽說一枝的婆家金本家是中國人?」
「嗯。」
「職業呢?是貿易商嗎?」
「不,好像在開中國餐館。聽說在銀座及四谷都有分店,生意作得很大,所
以很有錢。」
「那麼,上野毛的房子很豪華吧!」
「不,只是間毫不起眼的平房。這點很奇怪,所以才會傳出他是間諜的謠
言。」
「他們是戀愛結婚的嗎?」
「好像是。由於對方是中國人,昌子自然激烈反對。一枝婚後也曾和梅澤家
斷絕來往,不過不久就言歸於好了。然而他們的婚姻還是只維持了七年。在命案
發生的前一年,金本知道中日之間緊張的情勢後,就把餐館賣掉,和一枝離婚回
去祖國。他們的分手雖說是戰爭造成的,不過,他們的個性好像也不太適合,因
為一枝根本沒有與他同行之意。總之,一枝接收了上野毛的房子,因為改名很麻
煩,所以就一直沿用金本的夫姓。」
「這個房子的主人被殺了之後,房子由誰繼承呢?」
「應該還是由梅澤家的人接管吧!因為金本的日本親戚只有梅澤一家。而且
一枝沒有生育,就算要把房子賣掉,因為曾經是凶宅,也得等命案被世人遺忘以
後,才找的到買家。所以那棟房子就一直空著。」
「大家都害怕,不敢接近那棟房子吧?而最靠近一枝家的鄰居,也只有多摩
川附近的那一家,所以那裡簡直就像特地為製作阿索德而設的房子一樣。」
「對嘛!那些業餘偵探也都說那裡就是製作阿索德的現場。」
「平吉小說裡說是新瀉縣嗎?」
「嗯。」
「這麼說來,兇手殺了平吉之後,為了取得製作阿索德的工作室,才把一枝
殺掉,他們是這麼想的吧?」
「認為這裡是工作室的人,就是這麼想的。如果從後來的阿索德命案來看,
這個兇手真是頭腦冷靜、心思細密的人。用這棟房子作為製作阿索德的工作室,
真是在適合也不過了。如果是較複雜的案情,警方必定會經常到現場找線索;但
如果只是單純的竊盜殺人案,判定之後就不會再去查證了。
「另一方面,凶宅附近既沒有什麼鄰居,也沒有親戚,因為唯一的親戚就是
梅澤一家。只要用點頭腦,就不難想像兇手故意製造竊盜殺人的假象,就是為了
讓房子變成空屋。 不過,這種假設發上會遇到一個問題。那就是:這一連串的
命案的兇手,是男人,而且血型是O型。雖然也有人主張不必鎖定平吉的小說式
手記裡出現的人物,但是,如果考慮到阿索德事件,實在無法想像這會是外人犯
下的毒手。從現有的嫌疑者中找兇手,似乎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依照上述的條件,
那麼嫌犯只剩下富田平太郎一個了。他是男人,血型是O型。
「然而,又有兩個理由令人難以斷定平太郎就是兇手。第一點,他確實有不
在場證明。一枝遇害時,他在銀座的梅迪西和三個朋友聊天,女服務生也可以作
證。第二點,如果他是兇手,那麼平吉應該也是他殺的。不過,這樣一來,又會
遇到密室反鎖的問題了。如果是他了平吉的,應該是在模特兒回去之後才下的
手……可是,這裡還有疑點,假設平太郎是為了畫作買賣,來畫室找平吉,而平
吉可能在和自己並不親近的平太郎面前吃安眠藥嗎?或者,是為了讓人以為兇手
是平吉親近的認,所以在殺平吉之前,先逼迫平吉如用安眠藥……可是,平太郎
可能會做這阿麻煩的殺人行動嗎?
「暫且不管這個問題。假設確實他殺了平吉,那麼他離開畫室前,得先從裡
面把門鎖上,再行離去。這也是一個難題。因此,要證明平太郎是兇手,就必須
先解決門從裡面反鎖的謎題。」
「嗯,說到難題,還有很多吧?平吉自認為那十二幅畫是畢生傑作,平太郎
如果是畫商,應該在平吉將這些畫交給自己販賣再殺害對方才對呀。既然買一幅
畫的錢就能買一棟房子,當然是難得一見的傑作了!」
「對呀!平吉所謂的畢生傑作,只有這已完成的十一幅,其它都是些小品,
而且,大多數都是為這些大作而作的習作,剩下的則是帶有狄加畫風的作品及芭
蕾伶娜的素描。這些作品都寄放在安江處,而且並沒有賣得高價。」
「嗯。」
「可是,如果說一枝命案的兇手,與梅澤家有關的一連串事件的兇手是同一
個人,那麼這個兇手應該是個性衝動,意志薄弱的人,而不是我想像中的頭腦冷
靜的智慧型罪犯。也許是個連自己的性別和血型都分不清的糊塗蛋呢!」
「啊!」
「從剛才所提的一連串理由來說,O型的平太郎應無嫌疑。對了,還有一點,
如果他是獨自兄動,從梅迪西到梅澤家,在雪地中開車絕對不止四十分,就時間
上來說,是不可能的。基於上述的理由,應可刪除平太郎的嫌疑,這樣以來,就
形成兇手是我們所想不到的外人了!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從這件神秘命案中得到
的推理的樂趣就減半了。不過,希望得到樂趣,也許本來就是一種奢望。」
「嗯。」
「所以我也認為一枝被殺之事,和梅澤家的一連串事件全然無關命案,只是
湊巧夾在中間的突發事件。」
「這麼說,你不認為這裡是製作阿索德的地方?」
「嗯,你說的沒錯……說兇手是為了製作阿索德而殺害一枝……這一點我很
難認同。一個瘋狂的藝術家,在發生過兇殺案的空屋裡,夜以繼日地趕製阿索
德……以此作為詭異小說的題材,的確能令人毛骨悚然,可是如果發生於現實生
活中,就讓人無法解釋了,因為他無法在一片黑暗中工作,至少夜裡一定要點上
蠟蠋。這麼一來,鄰近的人難道不會發現嗎?發生過兇殺案的空屋裡,有不明的
光線,警方一定會對此事充滿興趣,而上門調查的吧。警察來時,如果是自己的
家,就可以要求警察拿出搜索狀,來阻擋警察進入;然而這只是一棟空屋。換成
我,就會找一間沒有人知道的空屋,來進行這件事。否則,根本無法專心工作,
而且作品完成後,也無法慢慢欣賞。」
「嗯,言之有理。可是有很多業餘偵探都說這裡是製作阿索德的工作室。」
「他們是假設兇手為了佔有這間房屋,才把一枝殺掉的!」
「可是,如果從血型等的問題來看的話,兇手是局外人的成分比較大。」
「對,你分析得對。這裡的看法就開始有點分歧了。」
「嗯,除非把一枝的命案當作偶發的竊盜殺人,否則梅澤家占星術殺人案的
兇手就得是局外人了……不過,這樣……一枝命案不就無解了嗎?」
「是啊!」
「若是當成偶發的竊盜案,兇手可能就找不到了吧。」
「話是這麼說,但御手洗兄,這種無解竊盜案,很多都破不了。例如我們到
北海道旅行,然後殺了一個獨居的老太太,劫走她藏在床底下的積蓄,娜麼警察
也不可能懷疑到我們頭上,因為我們和她毫關聯連,這樣的懸案真的非常多。謀
殺、蓄意殺人的案子,兇手一定擁有明確的動機。在這樣的案件中,總有一天這
些動機都會辯明的。而警察的重要工作之一,就是查證所有涉嫌人物的不在場證
明。然而,深究起來,整個梅澤事件之所以會陷於膠著的原因之一,就是動機的
問題。之後的阿索德事件,幾乎沒有人有足夠的動機,唯一有此動機的人,只有
梅澤平吉一個,可是他卻早一步死了!」
「確實如此。」
「我不認為梅澤事件的兇手是外人。把兇手假設為與平吉毫無關聯的外人,
這實在有點不負責任。」
「所以,按照你的說法,一枝的命案應該是偶發的竊盜殺人嗎?……嗯,我
懂了,還是請你再把一枝命案現場的狀況再仔細描述一遍吧!」
「這本書上有張圖(圖三)。只要看這張圖就一目瞭然了。除此圖之外,並沒有
其他值得再說明之處,是一椿毫無疑點的案件。一枝是穿著和服躺在地上,身上
的和服也很整齊,只是沒有穿內褲。」
圖三
「啊?」
「這沒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當時的習慣就是那樣。
「衣櫃的抽屜全部被拉出來了,裡面的東西散了一屋子,錢全部不見了。這
個房間有一座三面鏡的梳妝台,這裡倒是沒有被破壞,東西擺得很整齊,梳妝台
上的擺飾也井然有序。被視作凶器的花瓶,則倒在隔了一扇紙拉門的隔壁房間的
榻榻米上。
「其次,一枝的屍體被發現的位置,也如圖三所示,不過,那個地方並沒有
打鬥的痕跡,所以不像是第一現場。據研判,一枝應該是被殺後,才被移屍至陳
屍現場的。兇手殺人時,如果用力猛烈,傷口必然很深,血也會四處飛濺,不過
陳屍處四周並無血跡。她是死後才遭強暴,所以兇手自然會把屍體移到較方便的
地方。從整個現場的情況看來,找不到一枝被擊斃的場所,這是相當奇怪的一
點。」
「等一下!她是死後才被強暴的嗎?」
「嗯。」
「是真的嗎?」
「很像是那樣。」
「這就很矛盾了。你剛才不是說一枝的服裝很整齊嗎?要是像你所說的,這
只是偶發的竊盜殺人案,那個笨賊會在強暴了一枝的屍體後,再把她的衣服弄整
齊?」
「啊……嗯,這個嘛……」
「算了,再繼續說下去吧!」
「嗯,找不到第一現場的確很奇怪。而且若要在這房子之外的地方找尋第一
現場,也有點怪。不,也有人在研究它的可能性,甚至還在討論這個問題,因為
真要在其他地方下手也並不是完全不可能,但是我想不出這麼做的道理何在。警
方再仔細地檢查現場後,又發現梳妝台的鏡子是三面鏡,鏡子的表面擦得相當干
淨,不過仍然可以看出有少量的血跡,而且娜血跡和一枝的血型一樣。」
「這麼說,她是面對鏡子化妝時遇害的?」
「不,從屍體的情況看來並非如此。因為她臉上幾乎沒有化妝,據說是在梳
頭髮時遇害的。」
「面向鏡子?」 「對,面向鏡子。」
「咦?這樣一來又不合邏輯了。這棟房子是平房吧!」
「對呀!」
「從這張圖(圖三)看來,梳妝台的旁邊有扇紙門。面對鏡台而坐時,背後
的方向是有紙門的走廊。這個小偷如果要潛入房間殺害面對鏡子的一枝,只有從
隔壁房間打開隔扇過來,或是打開拉門,從一枝的背後偷襲兩種方式而已。假設
他是從後面來的,一枝應該可以從鏡子裡看到吧。難道她會坐著挨打?不可能的,
應該會立刻奪門而逃吧!那麼,如果從旁過來呢?由於是三面鏡,所以小偷的影
像也會反映於鏡中吧?即使看不到,只要聽到拉開隔扇的聲音,一枝也應該有充
分的時間回過頭去看個究竟。一枝是從正面被襲擊到額頭的嗎?」
「不,等一下……還是不對。我想她應該是背對兇手,兇手從背後偷襲她的
後腦。」
「嗯,和平吉遇害時的情形一樣。這意味著什麼?……算了,另外還有一個
從窗戶爬進來的方法,可是這樣一來就更奇怪了。難道她會一面梳頭髮,一面等
著小偷從窗戶爬進來嗎?還是很奇怪,我絕不相信是小偷干的。一定是熟人,否
則根本講不通嘛!一枝是坐在三面鏡的梳妝台前,兇手進來時,她居然不回頭也
不逃走,反而束手待斃,這豈不是匪夷所思嗎?她必然是面對鏡子,也從鏡中看
到一步步走近的人,而依然維持原來的姿勢。所以這個人一定是熟人,而且關係
還相當親密。我敢和你打賭,一枝一定從鏡子裡看到對方的臉,而且我絕不相信
他是個小偷或冒失鬼,因為他曾仔細地擦過鏡子裡的血,這就表示他想隱瞞他們
的親密關係,這是一條很大的線索!
「我想,這兩人很熟,而且是有肌膚之親的。因為當時的女人,不可能在自
己不熟的男人面前,背對著他看鏡子梳妝打扮,除非是和她有肉體關係的男人。
但是,這也不對,既然關係如此親密,何必在她死後強暴她呢?應該在她生前享
受魚水之歡啊!難道他們是在之前性交?被殺之前?」
「我也不知道為何會變成死後才遭強暴,但是這一點似乎已成定論。不過案
情很奧妙,也許和事實正好相反呢?」
「會不會是偏好強暴屍體的男人?那種人大概有精神分裂症。總之,這個凶
手和一枝的關係一定很親密,一枝當時是否有這樣的男友?」
「很遺憾,根據警方徹底調查的結果,她當時身邊並沒有這樣的人物。」
「哎呀,真的要舉手投降了。啊!不不,我想起來了!化妝!你剛才是說一
枝沒有化妝嗎?」
「唔……」
「三十多歲的女人,在那樣男人面前也不化妝嗎?……對了!是女的,石岡
兄,那個人是女的。不,不對!怎麼可能有會射精的女人呢?石岡兄。這點暫且
不管,如果兇手是女的,而且和一枝熟識,她也許會背對兇手坐著,也許不化妝。
兇手把花瓶藏在背後,笑容可掬地靠近一枝,一枝既逃不掉,也無法回頭。可是,
至於精液的問題嘛……對了,假設她帶著某個男人的精液,來找一枝的呢?所有
關係人中,可以簡單地拿到精液的女人,只有吉男之妻文子。她只要拿丈夫的就
行了,但……這也不對啊!吉男是A型的。」
「關於這一點,是可以靠檢驗的結果來瞭解真相的。一天前的精液和當天的
精液不會一樣吧!這是新鮮度的問題。」
「是呀!對了,所有關係人的不在場證明呢?」
「除了我剛才說過的平太郎外,大家都沒有不在場證明。先說他媽媽安江吧,
她平常整天都待在梅迪西,正巧那天的那個時候,卻說要去銀座逛街,所以安江
沒有不在場證明。至於梅澤家的人嘛,當時昌子、知子、秋子、雪子四人,正在
一起在準備晚餐。那時候,時子似乎剛從保谷的多惠家回來。因此,這四個女兒
的不在場證明,都是由自己的媽媽作證的。姑且算是不在場證明。完全沒有證人
的是禮子和信代,她們說兩個人一起去澀谷看電影。電影大約八點結束。酒店左
右回到吉男和文子的家。因此,就時間上來講,這兩個女孩有犯案的可能性,因
為上野毛離東橫線府立高中並不遠。然而她們一個才二十歲,一個二十二歲,應
該不會犯下那樣的命案吧!文子和吉男也和他們的女兒一樣,提不出確實的不在
場證明。
「不過,撇開不在場證明的問題,若論殺人動機的話,則和平吉命案時完全
相反,所有的人都沒有殺害一枝的動機。
「先說說梅迪西的安江母子。他們應該根本沒見過一枝。再說吉男與文子,
他們的情形也和前者類似,他們也許見過一枝,卻沒有什麼機會接觸,所以也不
至於想致她於死地。至於那些少女,基本上她們就像姊妹一樣呀!」
「一枝曾到過梅澤家玩嗎?」
「很少去。以上就是有關殺人動機的部分,所以我才會認為一枝的命案是竊
盜殺人。好了,這一部分就暫時告一段落,接下去要說的人物是飯田,你不是希
望趕快聽阿索德的殺人事件嗎?」
下一部分 |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