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天使書城作者﹕ 赤川次郎作品日文原名：亞麻色のジャケッ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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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麻色夾克
顏色系列　之三

第一章：冬季	第二章：雕刻和裸婦
第三章：意外的話	第四章：夜宴
第五章：救命電話	第六章：遺忘的女人
第七章：耶誕夜前夕	第八章：快樂的一天
第九章：耶誕節的早晨	第十章：亡命女
第十一章：今日子和光夫	第十二章：今日子的危難
第十三章：誘拐	第十四章：逃脫
第十五章：備忘錄	第十六章：錯過
第十七章：兩個殺手	第十八章：到Ｎ飯店
第十九章：對面的男人	第二十章：逃避行
第二十一章：稀客	第二十二章：夾克
第二十三章：決戰	第二十四章：一年的結束


【第一章：冬季】

亞麻色夾克

《淺綠色小背袋》事件發生在杉原爽香十五歲秋，《深藍色畫布》事件發生在
她十六歲夏（二書譯本已由本社出版）。而今，在這本《亞麻色夾克》書中，
爽香已十七歲了。

爽香國中三年級的導師安西布子，和久未見面的男朋友河村刑警於十二月寒冷
的某一天在一間美術館約會，他們在館外欣賞雕塑品，河村刑警好不容易才鼓
起勇氣正要開口求婚時，『救命呀！』一名年輕女子叫了一聲之後就昏倒下去
了，手上抓著一件亞麻色夾克。

河村刑警在美術館的管理員室裡守護著這名昏睡的年輕女子，發現有人要狙擊
她；陪著安西老師來美術館的爽香，也一頭栽進了追殺事件裡。為什麼非置這
名女子於死地不可呢？是不是因為她知道哪個黑道組織的秘密？等她醒來一問
不就明白了！什麼？什麼都記不得？真傷腦筋呀！更傷腦筋的是殺手好像隨時
都會出現似的。爽香的好朋友今日子無意間也陷進入了這場危機中，膽大心細
的爽香單槍匹馬和殺手會面，一步一步走近殺手的槍下……。


　　──杉原爽香．十七歲的冬天

　　「好冷啊！」

　　安西布子聽到這樣的抱怨仍笑著說：

　　「冬天哪，冷是當然的！」

　　「可是，好不容易有時間約會，卻這麼寒冷！」

　　不斷抱怨的這個人是河村刑警。

　　天氣預測雖說一進入十二月就有連續的暖陽，報紙上也說「今年將是暖冬」，可
是現在卻吹著令人肌骨悚慄的北風。

　　布子則安慰河村說：

　　「你為甚麼不想，不下雪就夠幸運的了。」

　　「可是我平日那麼努力工作……休假日應該是個大好天氣才是呀！」

　　河村仍一臉不高興。

　　布子挽著河村的手臂，說：

　　「沒關係，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覺得很快樂！」

　　布子說完，河村臉上的表情就像換電視頻道般地一下子變得明亮、愉快。

　　「可是……，我們還是回室內吧！」

　　「但多可惜呀！我們才剛開始看，就逛一圈吧！」

　　布子想留住河村。

　　「那……好吧！」

　　坦白說，河村一點兒也看不懂──現代雕刻。

　　三角形和圓形不斷地迴轉，為甚麼這樣就叫做「地中海的海灣」？河村一點也無
法領會。只有一個雕刻品算是看得出所以然的。

　　「這個我知道，一隻蹲踞的貓！」

　　河村指著那座題名為「瑪麗蓮夢露的傳說」的雕塑品……。

　　選擇美術館為約會地點的人是布子。因為在室內展示館裡，有布子老朋友的作
品，所以她特地來此參觀。

　　因為已付了門票，所以順便到室外展覽區來看看，省得浪費了……。

　　布子打了個寒顫，心裡又想：

　　「真的滿冷的！」

　　布子抬起頭來，說道：

　　「──啊，太陽出來了！」

　　確然是下午兩點，天空卻像黃昏般地翳暗，然而陽光透過薄雲的隙縫灑了下來，
立刻讓眼前的世界五彩繽紛。

　　「哇！好棒！是陽光！是陽光！」

　　河村整個人像變了個樣，手舞足蹈地興奮不已，布子愣在一旁，有點不知所
措……。

　　布子說：

　　「走到這裡來的好像只有我們倆！」

　　河村點點頭說：

　　「是啊！」

　　美術館的中庭相當寬闊，在這裡辦戶外展，周圍有一個人高的柵欄，外面則是公
園。

　　如果是春、秋兩季，平日來公園散步的人還真不少，但是在這寒冷的冬天一個人
也沒有。枯葉慢舞的步道，光禿並排的樹木，飄蕩著枯寂的詩情。

　　「那邊有張長椅。」

　　河村走到柵欄前，看見一張木製的長椅。

　　布子說：

　　「是啊？河村兄，──難道你已經老了？眼花了？」

　　河村嚇了一跳，說：

　　「不是！那也算是雕刻作品嗎？」

　　布子笑了出來，說：

　　「逗著你玩的，走吧！我們過去坐！曬曬太陽很舒服。」

　　「嗯……」

　　說著，兩人就走向長椅，以享受冬日難得的日光浴了。

　　布子說：「我們這樣，似乎已經有點兒老年人的味道了。」

　　布子教書的中學從今天開始放寒假，再過三天就是耶誕節了。

　　「白頭偕老呀──」

　　河村一個人喃喃自語。

　　「甚麼？」

　　「沒有……。對了，耶誕節我們可以找一家豪華的餐廳吃耶誕大餐，晚上再去逛
街或者……，唉，想了也是白想的。」

　　布子說：「你身為警察，也是沒辦法的事呀！」

　　「嗯……。可是下回想和妳一起出來玩，恐怕也得等兩個月……」

　　其實河村的心情，布子也了解。

　　布子今年才二十四歲，但河村現在已經二十九歲了──轉眼就到而立之年。

　　和布子交往也已經兩年多了，這之間的約會次數少得可以數出來。

　　布子雖然也很忙，但河村若臨時有公務也必須立刻去辦，約會到一半就被迫中斷
也是常有的事。

　　普通的戀人交往兩年左右，很自然地就會朝著「談論婚嫁」的方向走，但是他們
兩人到現在都還沒到「情人」的階段。──因此，也難怪河村會覺得焦躁不安了。

　　另一方面，布子到現在還很難下定決心。

　　──雖然，布子滿喜歡河村，也覺得他是個不錯的人。

　　可是，要真正缺起戀愛也令人受不了，畢竟沒有一個女人能忍受男朋友隨時會突
然從身邊跑掉。

　　因此，河村雖然對兩人的關係一直沒有進展感到焦急，但相反地，布子反而為此
感到高興。

　　──風停了，身體也漸漸覺得暖和。

　　「哇，真舒服！」

　　布子高興地說。

　　河村卻若有所思。

　　「嗯……」

　　「喂，不要臉色這麼難看好不好？看完這個，我們就去喝熱可可吧！」

　　布子這麼說著，可是河村似乎沒聽進去，兀自咬著下唇，凝視著眼前一座像蛇倒
立的雕像──。

　　河村說：

　　「嫁給我，好嗎？」

　　但是──這聲音像蚊子叫。

　　「你說甚麼？」

　　布子問他。

　　河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勇敢而大聲地說：

　　「和我──」

　　「救命啊……」

　　──傳來奇怪的叫喊聲。

　　「你說甚麼？」

　　布子這才抬起頭看著河村，「聲音那麼奇怪！」

　　「不是，我只是──」

　　「救命哪……」

　　兩人面面相覷，這才慢慢地往身後望去。

　　就在柵欄的正後方，有個女人看著他們倆。

　　「啊！」

　　布子站了起來。

　　那女人看起來很年輕，但全身都濕透了。頭髮像是剛浸過水，衣服都黏在身體
上，衣服被撕裂，裙子沾滿了泥水，裸足。

　　而另一隻手似乎抓著像是上衣之類的東西……。

　　突然，那女人憑靠在柵欄上，一下子又像魚似地滑溜在地上。

　　──河村和布子當場都愣住了。

　　「河村兄！」

　　布子終於回過神來，「趕快去幫她！」

　　「嗯……」

　　這是怎麼回事？河村現在才恢復「警察」的模樣。

　　「去找人來幫忙！」

　　河村叫著，「這麼冷的天全身都濕了，會出人命的！」

　　「好！我知道。」

　　「我越過柵欄去！」

　　「加油！」

　　布子說完，就往美術館的方向跑過去。

　　「快呀！快呀！」

　　布子心裡擔心那女人會不會就這麼死了。她停下來喘口氣，看見河村已經翻過柵
欄了。

　　「──終於決定了嗎？」

　　杉原爽香說。

　　「唉，也不是甚麼大事。」

　　濱田今日子有點害羞地笑，「那，爽香妳呢？」

　　「還沒決定呢！」

　　「已經是高二的寒假了。」

　　「我知道……，可是我現在還不知道以後要走那一條路呢！」

　　「這可一點都不像爽香哩！」

　　「不過，是真的呀！」

　　──這裡是杉原家的二樓，爽香的房間。

　　爽香一下子倒進自己的床鋪，有點兒想睡覺。昨晚，和社團一年級的學弟妹鬧了
一個晚上，現在有點兒睡眠不足。

　　昨天樂團音樂比賽，爽香他們獲得了銀牌。──不過電視新聞並不播報這類小新
聞，只是報紙上小小地刊載在角落。但是爽香的媽媽真江，仍興奮地說：

　　「爸爸呀！你看！很厲害呀！」

　　真江推著今天的報紙，一直要爽香的爸爸看。

　　爽香在樂團吹長笛，今日子則是法國號。──她們同屬一個樂團，但是已經是高
二的後半，馬上就要升高三，為了考大學，她們必須遠離社團才對。

　　今日子昨天才和級任導師談過，決定要報考醫學院。

　　「今日子，妳的確很有女醫生的架式哩！」

　　爽香說。

　　「真的？其實我倒不特別憧憬白衣生涯。」

　　今日子蹲坐在地毯上，一邊說：「那──明男呢？」

　　「我不知道！」

　　爽香聳聳肩，「他們男孩子昨晚也來不少人哦！」

　　明男也是樂團裡的一份子，練的是打擊樂。

　　「今日子，以後妳就會很忙囉！」

　　爽香說：「補習班呢？找好了嗎？」

　　「嗯，要唸醫學院的話，不找補習班怕功課會趕不上。」

　　「決定好哪一家了嗎？」

　　「找了幾家，可是還沒決定。」

　　「今日子妳一定沒問題。」

　　今日子說：「爽香呀！我想妳最適合當偵探，去追查殺人兇手！」

　　「謝謝妳了！」

　　爽香開玩笑地打躬作揖。

　　咚咚咚！有人敲門，爽香趕緊坐了起來，戴好眼鏡。

　　「是誰？」

　　爽香大聲問。

　　門打開，原來是哥哥充夫。

　　「早呀！」

　　「哥哥來了呀！今天不上班？」

　　「今天是星期六啊！」

　　「對呀！日子都過忘了！──小綾呢？」

　　「在下面。」

　　「去看她！走吧，今日子。」

　　「好。」

　　今日子也站了起來。

　　「小綾現在已經走得很穩囉！而且又重了。」

　　──兩個人隨著充夫到樓下客廳去。

　　「啊──」

　　爽香一下來就說，「今天的報紙還沒看呢！」

　　小綾──是充夫和則子的孩子。正式的名字叫綾香，當然是個女孩。

　　不過，才剛滿週歲，不算男的也不算女的。

　　圓圓胖胖的，走起路來又搖又擺的，一副健康寶寶的模樣。目前最感興趣的是撕
報紙。

　　則子坐在沙發上，徐緩地喝著茶。

　　「爽香要不要喝茶？」

　　母親真江問她。

　　「好啊！」

　　爽香很喜歡喝茶，連吃飯的時候也喝。

　　──當真江到廚房倒茶的時候。

　　則子對充夫說。

　　「爸爸，小綾吃奶的時間到了！」

　　「嗯，那我到廚房去燒開水。」

　　充夫匆匆忙忙地到廚房去，則子仍坐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

　　「學校放假？」

　　「嗯，從昨天開始。」

　　爽香回答，「看，這孩子真調皮！」

　　小綾喜歡用手指抓臉，口中喃喃唸著不知所云。

　　當這孩子剛生下來的時候，爽香還向今日子哀嘆著：「我都要當阿姨了！」

　　不過，這女娃兒好可愛，爽香喜歡極了。

　　當時取名為「綾香」，是因為則子希望孩子能像爽香那樣精力充沛！

　　在爽香看來，則子才真是「強」呢！剛懷孕的時候就臃腫得厲害，到現在仍很有
「媽媽的味道」（胖得很）。

　　而爽香的哥哥充夫在太座的呼喝下，立刻到廚房泡牛奶，著實令爽香嚇了一跳。

　　「好可愛呀！又長大了！」

　　今日子拉著小綾的手，說：「還認得我嗎？姐姐呀！小綾。」

　　則子慢慢地說：

　　「對了──那個女老師，現在怎麼樣了？」

　　「妳說安西老師？」

　　「對！那個叫安西的，跟警察交往的那個，結婚了嗎？」

　　「還沒呢！好像很忙哩！」

　　「唉！青春一去可是不回頭的。」

　　不過，爽香實在無法想像安西老師抱著娃娃，會是甚麼樣子……。

　　──說曹操，曹操到。

　　正在這個時候，安西布子打電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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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雕刻和裸婦】

　　「老師！」

　　爽香揮了揮手，布子也把手揚了揚，急急地跑向她這兒來。

　　「杉原同學，好嗎？」

　　「很好，謝謝老師！」

　　爽香說，「他們倆也很好！」

　　「丹羽君，好久不見了。」

　　布子看著明男這樣說，「又長高了呀？」

　　爽香卻插口道：

　　「營養一向不會朝他的腦袋瓜裡長。」

　　明男立刻制止道：

　　「妳不說話，沒人當妳是啞巴！」

　　爽香卻又說：

　　「還帶暴力傾向！」

　　布子笑著說：

　　「你們感情真是好。濱田同學，妳髮型變了！」

　　「是呀！」

　　今日子有點害躁，「老師這套衣服很漂亮哩！」

　　「謝謝！已經不是新的了。」

　　布子臉都紅了，「哦，真是抱歉！這麼冷的天氣還找你們出來。」

　　爽香說：

　　「反正在家也當侄女的玩偶，老師對雕塑品這麼有興趣呀！」

　　「不，是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外面很冷，到裡面去談吧！」

　　布子催促著他們三人進入美術館裡。

　　爽香在進門的同時看到一個年紀很輕的男孩子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

　　爽香也不知道為甚麼會注意到那個男孩子，總之，她發現了他，並看了他好一會
兒。

　　──後來她想了想，注意到這個男孩子的理由有二：

　　第一、爽香看這個二十四、五歲的年輕男子不像是會來美術館參觀的那種人。當
然不是說誰長得甚麼樣可以來，長得甚麼樣不可以來，只不過來參觀這場雕塑作品大
展盛會的，很少長得這麼土匪相的，爽香覺得他帶點流氓氣息。

　　另一個理由是，這個男人在這麼冷的天氣下，仍穿著很薄的衣服，只有一件長袖
的馬球衫，爽香覺得至少外面該加件外套、夾克甚麼的。

　　「──爽香！」

　　今日子叫她，「做甚麼呢？」

　　「沒甚麼，就來了！」

　　爽香咚咚地就跑向美術館正面的樓梯。

　　──在入口處的旁邊。有個沒甚麼客人的咖啡店，四個人就一起進了那家店裡。

　　「這裡！妳要的女性衣物，一套的！」

　　今日子抱紙袋遞給安西老師。

　　「謝謝妳。」

　　「老師，是妳掉進池子呀？」

　　爽香說：「這麼說來，老師是和河村先生在哪兒過夜了？」

　　「當然不是！」

　　布子皺起鼻頭，「自己替換用的衣服是不會向別人借的！」

　　「哦──我想也是！」

　　明男笑著說：「那麼，那位警察先生好嗎？」

　　「你看呢？」

　　布子指向河村那邊。

　　河村一邊嘆著氣，走了進來。

　　河村看見爽香他們，就笑了起來，說：

　　「好熟悉的面孔呀！」

　　「河村先生，你還沒向安西老師求婚呀？」

　　被爽香這麼一說，河村嚇了一跳。不過，布子立刻轉移話題，說：

　　「對了！那個女孩子現在怎麼樣了？」

　　「現在還睡在管理員室呢！衣服呢？」

　　「在這兒！我現在拿過去好了。」

　　「嗯──。可是，不知那女的，現在怎麼了？」

　　河村側著頭說。

　　爽香百思不解地問道：

　　「你們在談些甚麼？」

　　於是布子把事情的經過都告訴了爽香他們。

　　「──那女人，在哪裡弄濕的？」爽香問道。

　　河村回答說：

　　「大概是池子裡吧？」

　　他接著又說，「在那條路往下一點的地方，有一個大水池，也很深。我想她是從
那兒爬過來的，裙子上都是泥巴！」

　　今日子聽了河村的分析後說：

　　「不愧是個警察！」

　　「她本人都沒說甚麼嗎？」

　　「她昏倒了。剛才我和這兒的管理員一起把她帶進房間，布子替她脫了衣服，順
便用熱水替她擦了澡！」

　　「現在還在睡呢！」

　　布子點點頭，「可是，恐怕一時之間還無法說話！」

　　今日子問道：

　　「她是不小心滑到池子裡的嗎？」

　　「應該不是。」

　　河村說，「照我剛才的觀察，池子相當深，不過池子旁的欄杆，把手都很堅實，
不像是不慎失足的。」

　　「那是……自殺未遂嗎？」

　　「可是，她喊救命呀！」

　　爽香說：「當然，也有可能是她自己跳下去，但隨即感受到死亡的恐怖，所以想
爬出來。」

　　河村拿起他點的咖啡，一口氣就喝乾了。

　　布子這時又想起，問道：

　　「她手上那件夾克呢？」

　　「那──也許是她自己的。」

　　「我想不是。」

　　布子說，「那是男用夾克。而且，顏色和其他的衣服一點都搭不起來。」

　　「夾克？」

　　「嗯，那女孩手中緊緊地抓著一件夾克。」

　　「男用的夾克……而且也濕透了。」

　　「是啊！」

　　「那麼說……」

　　爽香想了一下，「也許她和某個男人在一起時，不小心掉到池子裡。」

　　「又開始了！」

　　明男笑著說。

　　「甚麼嘛！」

　　爽香尖起嘴巴。

　　「不，我也是這麼想！」河村說。

　　「是啊，一定是這樣。」

　　爽香一邊喝著熱牛奶，「袖口或甚麼的，是不是有裂痕？」

　　「她在掉到池子之前，一定死命地抓住男用夾克！」

　　「那麼，那個男人把夾克脫了嗎？」

　　「也許早就脫下來的。」

　　「這麼冷的天氣？」

　　「就是因為冷呀！」

　　爽香這樣說，今日子卻皺起眉頭。

　　「因為天氣冷所以說夾克？」

　　「是啊。披在女孩子肩上啊，天氣冷嘛！可見得他是非常體貼的男孩子。」

　　「原來如此！」

　　河村點點頭，「也許也可以這麼說！」

　　「杉原同學，你還是一點都沒變。」

　　布子微笑地說。明男卻反駁道：

　　「一點都沒長大！」

　　這時候，有一位穿制服的老年人跑進來。

　　「警察先生！原來在這兒？」

　　「對不起！現在正打算要過去。」

　　「不見了！」

　　「咦？」

　　「那個女孩子跑了！趁我出去打電話的空隙！」

　　河村吃了一驚，問：

　　「可是……衣服呢？」

　　「這個……」

　　河村朝向爽香他們，說：

　　「幫忙找找吧！」

　　「當然！」

　　爽香一副體力足精神好的模樣。

　　「一到這種時候，妳就生龍活虎的模樣。」

　　今日子有氣沒力地說。

　　河村、布子和爽香他們五個人──加上管理員六個──分頭在美術館內外搜尋。

　　──明男急急地向外跑，跑到方才河村和布子去過的室外雕刻展示中庭。

　　明男喃喃叨唸：

　　「爽香真是個好事的傢伙！」

　　那女人大概不會跑到這麼冷的室外來吧！

　　這兒盡是一些看不懂的雕塑品。

　　一大隻人手、特大號的鞋子、三公尺高的弓箭……。

　　咦？──這是甚麼？

　　明男停下來看。

　　這是……「裸婦」像嗎？只有這個栩栩如生。

　　但是，仔細一看，明男瞪大了眼睛。

　　是「真的」！

　　是「真的」活生生的一個裸女躺在石刻上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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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意外的話】

　　「──怎麼樣？」

　　河村問從房裡出來的布子。

　　「睡著了！好像沒有發燒。」

　　「真是的！讓大家忙得像無頭蒼蠅。」

　　河村面有菜色。

　　都是這個女人阻礙了他的求婚，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卻全把力氣拿去幫助這個女
人，現在可沒膽子再開口了。

　　今日子的話打斷河村的思緒，說：

　　「可是，她為甚麼會睡在石刻上？在那麼冷、那麼硬的地方！」

　　「這只好問她本人囉！」

　　爽香說，「喂！明男──」

　　「幹嘛？」

　　「漂亮吧！她的身材？」

　　「甚麼──我沒看清楚！」

　　明男像是怕大家不相信，又說：「是真的！那個時候哪有心情！」

　　「我知道，我知道！」

　　爽香笑著說，「開你玩笑，對不起啦！」

　　「這倒稀奇了，妳會向人道歉。」

　　「哦！你倒反過來欺負我了！」

　　「是誰欺負誰呀！」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沒個完了。最後爽香看了一眼讓那女的睡的管理員室，上
前去和布子說話。

　　「老師，那女孩子看起來還很小哦？」

　　「是啊！」

　　布子點了點頭，「我也看到她的身體，頂多二十歲，──說不定只有十幾歲。」

　　「對了！她沒帶任何身份證明嗎？若不能和她的家人聯絡上，我們在這兒也束手
無策啊！」

　　河村皺起眉頭，說：

　　「這可怎麼辦才好？」

　　「除了等當事人醒過來之外，也別無他法了。」

　　「這……」

　　河村當然知道只有這個辦法，「可是，甚麼時候醒過來也不知道，難道我們要一
直把她擺在這兒嗎？」

　　「河村先生，您家方便的話……」

　　爽香這麼一說，河村立刻瞪大了眼，說：

　　「別開玩笑，從來沒見過的女人帶到我那兒！」

　　「長得還滿可愛的喲！」

　　布子挖苦他。

　　「再怎麼可愛，和妳一比……」

　　布子打斷河村，說：

　　「總之，這美術館還一個小時才關門。」

　　布子看了一下手錶，「就暫時在這兒吧！」

　　「而且，河村先生有保護那個女孩的義務。」爽香說。

　　「我？」

　　「因為她可能是被那個男人推下池子，而那個男人若知道她還活著，說不定會再
來找她！」

　　「這……說得也對。」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她握有某個黑社會組織的祕密，而他們要追殺她滅
口……」

　　「喂，妳又來了──」

　　明男瞪著她，「太誇張了吧，妳！」

　　「哎呀，絕對不要說不可能。哦，老師？」

　　「是啊……。也不能說完全不可能。」

　　「不，的確，爽香說得對！」

　　河村抱著胳臂，「不論如何我們不能把這個身份不明的女孩留在這兒，以後就由
我來照顧吧！」

　　「這才是我們的公僕呀：」

　　爽香讚美的方式很奇怪，「在這期間，也許某幫派會拿著機關槍攻過來喲！」

　　「真是這樣，我一定會去上香祭拜。」

　　今日子很慎重地說。

　　「謝謝……」

　　河村臉上露出無奈的表情，點頭道謝……。

　　──實在有一點兒可憐，把河村一個人留在那兒，爽香他們和布子一道兒去吃晚
飯，又吵鬧而愉快地離開美術館。

　　今日子走向美術館正面階梯的時候，說：

　　「總覺得放河村先生一個人在那兒有點可憐。」

　　「沒關係，沒關係。能者多勞嘛！」

　　爽香說，「看我哥哥不就知道了！」

　　今日子這才訕訕地下階梯。

　　四個人一走出來，爽香立刻一個箭步靠上布子，說：

　　「老師……」

　　「甚麼事？幹甚麼用這種聲音？」

　　「河村先生的事，一點都不讓老師著急嗎？」

　　「著急……。也沒甚麼著不著急呀！他連求婚的行動都沒有！」

　　布子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這麼說，若是河村開口求婚，老師就會答應囉？」

　　「這……哎！我現在身為老師，忙得很！哪有空談這些呢！」

　　「河村先生也真可憐！」

　　爽香稍稍提高了音量，「這個──」

　　爽香把紙條遞給老師。

　　打開一看，原來是電話號碼。

　　「這是哪裡的電話號碼？」

　　「管理室的夜間電話啊！」

　　「幹嘛？」

　　「如果那女人一整夜都沒醒過來，河村先生一定老老實實地坐在她旁邊。那麼，
妳晚上若打一通電話過來，他一定會很感激！」

　　「謝謝……」

　　「不客氣！」

　　爽香微笑著，「對了！今日子她決定考醫學院了！」

　　爽香聲音放大。

　　「哎呀！爽香妳討厭啦！」

　　「跟安西老師說有甚麼關係！」

　　「可是，還不知道考得上考不上呢！」

　　「今日子一定沒問題。」

　　「又不是爽香要考！」

　　今日子笑著瞪了她一眼。

　　布子也說：

　　「是啊！濱田同學倒是挺適合的！」

　　布子將爽香給她的紙條放進皮包裡。──雖然可能不會打，不過爽香也是一番好
意。倒是河村，到了半夜還會守規矩嗎？一個人也是怪可憐的。

　　好吧！……就打個電話給他吧！

　　「──再見！」

　　下了計程車之後，布子揮了揮手。

　　「謝謝老師請客！」

　　爽香和今日子也朝著布子揮手。

　　「再見了。」

　　布子走向家門口的對講機，輕輕地按了一下。入夜之後，冷風吹來，還令人打了
一陣哆嗦。

　　「快來開門吧……」

　　布子又按了一下電鈴。

　　於是──一陣腳步聲，慢慢地靠了過來，回頭一看，四處闇暗甚麼也看不清楚，
不過她看見一個年輕男孩朝她走過來。

　　布子皮包一抓緊，那男子已靠了過來。

　　「那女的，沒事吧？」

　　那男子突然開口問。

　　「咦？」

　　「妳救了那女的？」

　　布子覺得疑惑，這時對講機傳來母親的聲音。

　　「布子嗎？」

　　那男子倏地轉身跑掉了。──會是誰呢？

　　「布子嗎？──是哪位？」

　　聽到母親的聲音，布子才回過神來。

　　「是我，開門吧！」

　　布子說。

　　門口的電子鎖，叭地一聲打開，布子推門走了進去。

　　一進門，母親就站在那兒，問：

　　「做甚麼？這麼晚回來？」

　　「沒甚麼。」

　　「吃飯了嗎？」

　　「吃過了，和杉原同學他們。」

　　「哦，那孩子？她好嗎？」

　　母親也知道爽香。

　　「她很好啊！」

　　布子爬上二樓時，母親又說：

　　「布子，妳爸爸有話要和妳說。」

　　「爸爸？甚麼事？」

　　「他在起居室等妳。」

　　「──現在嗎？」

　　「也不一定。」

　　「那我換了衣服再來。」

　　「也可以。」

　　說完，布子就上二樓進自己的房間去了。

　　雖然不知道爸爸要說甚麼，不過布子比較關心剛才那個男孩子是誰？

　　──救那個女的？

　　他這麼問，就表示……。

　　布子恍然大悟，為甚麼剛才沒注意到呢？

　　是說美術館的那個女孩子。他一定是跟蹤自己回家，才上前來問。

　　剛才若是多和他說一會話就好了。現在後悔也太遲了。

　　趕快通知河村吧──可是在那麼暗的地方，也沒看清楚長甚麼樣。只知道是個年
輕男孩子。

　　如果他關心那個女孩子是否沒事，就表示那個男的不是兇手。──當然，也有可
能是被他推下去。

　　「是了！等一會兒通知河村。」

　　現在爸爸還在樓下等著呢！

　　布子趕緊換好衣服，到樓下起居室去。

　　一進入起居室，布子就覺得氣氛不對。難道自己做錯了甚麼事？

　　父親苦著一張臉，坐在沙發上。

　　「是布子？」

　　「──坐下來。坐這兒！」

　　「是。」

　　布子和爸爸說話，顯得太恭敬。「有事嗎？」

　　「誰？」

　　父親突然又問了一次。

　　「是我啊！」

　　「妳做了甚麼？」

　　「不是的……，爸爸嚴肅地坐在那兒，我……」

　　「我天生長這個樣子。」

　　父親顯得不悅。

　　「那……爸爸找我有甚麼事？」

　　「嗯……」

　　爸爸用帶點哲學口吻的語調說，「也沒有甚麼事。」

　　「──哦。」

　　「對了，最近忙嗎？也沒甚麼特別的事要說。」

　　「可是……您不是專誠等我回來……」

　　「是啊，──不過，也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

　　「究竟是甚麼事？」

　　「是……，唉，沒甚麼重要的。最近妳忙，我也忙，……。我沒甚麼休假？」

　　「現在學校放寒假了。」

　　「我知道！可是──」

　　「老伴哪！」

　　布子的媽媽走進起居室裡來，「你這樣說，布子一句也聽不懂的。」

　　「是嗎？」

　　「當然呀！您就明白地說吧！」

　　「嗯！」

　　父親的臉色又逐漸沉重，「就是這個。」

　　噗地一聲，父親將一個大信封袋丟在茶几上。

　　「這是甚麼？」

　　「看了就知道。」

　　「老伴……。布子，這是別人委託要和妳相親的信。」

　　「相親？」

　　布子仰起了頭，「和我相親？」

　　「妳爸和妳媽不也是相親結婚的嗎？」

　　話是不錯，可是……。布子有點驚愕。

　　想一想，二十四歲的布子有一、兩個相親的機會也沒甚麼奇怪的。

　　「這個……是從哪兒來的？」

　　「嗯，世田谷──妳還記得爸爸的朋友，有個姓伊東的先生？」

　　「啊！我知道，他來過我們家兩、三次。」

　　「對，就是他，他也知道妳的事，所以問我介紹個人給妳怎麼樣……」

　　「那傢伙最近才把女兒嫁出去。」

　　父親若有所思地說，「所以，他才想要讓我也嘗嘗嫁女兒的滋味……。」

　　「老伴哪！他女兒可是二十八歲，我們女兒也不過才二十四，還太早吧！」

　　「等一等！」

　　布子笑著說，「我還不想這麼早嫁，替我拒絕了吧！」

　　「妳媽媽說這樣不是太失禮了嗎？」

　　「老伴，看都不看，就回絕了嗎？」

　　「我看過了！」

　　「又不是你相親。」

　　母親苦笑著說，「布子，如果反正只是去看看？」

　　「嗯！」

　　布子將信及照片從信封套中抽出來。

　　當然，布子並不是真的想去相親，只不過有興趣去看看對方是個甚麼樣的人。

　　當布子從信封套裡拿出照片來，一看之下──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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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夜宴】

　　「卡」的一聲，河村點了一下頭，河村終於醒了。

　　不可以！不可以睡覺！

　　河村匆忙往床那邊看了一下，那女孩還在睡的樣子。河村這才放了心。

　　可是……唉，只怪自己太好管閒事。

　　雖然管理員說沒關係……可是，非得在這裡待到天亮不可。

　　但是，這案件有殺人未遂的嫌疑，非得好好保護這個女孩子不可。這就是警察的
任務。

　　暖氣關掉後，整棟房子冷冰冰的。

　　這女孩可真能睡，究竟要睡到幾時呢？

　　會不會斷了氣呀？！偷看一下，似乎呼吸也很均勻，而且睡得很舒服的樣子。

　　哎呀！肚子好餓！

　　對了──走廊那邊有自動販賣機。

　　買杯熱咖啡來提提神吧！也許這樣就不會再打瞌睡了。

　　打開門，一走到走廊，河村忍不住打了個大呵欠，才往自動販賣機的方向走去。

　　「嗯……咖啡、可可亞、紅茶？喝那個好呢？」

　　河村掏了掏口袋，忽然停止了動作。沒錢！

　　只有五、六個十塊錢硬幣，一個五塊的！這樣一來，甚麼也別想買！

　　「可惡！」

　　河村一個人在那兒喃喃罵道。

　　沒辦法只好等到早上了。可是，現在才剛過十二點，到早上還有好長一段時間。

　　沒法子，河村只好轉回房間。

　　也許這本來是個可以和布子一起紀念的日子。但是求婚的事根本沒機會開口。河
村不禁厭惡起警察的工作。

　　但就算現在辭去警察的工作，又能做甚麼呢？

　　坦白說，曾經有過幾次辭職的念頭。但結果總是認為自己沒有辦法勝任其他工作
而作罷。

　　已經快三十歲了。──要換的話只有現在了。

　　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的河村被一陣電話鈴響，嚇得差點翻了天。

　　這個時候，會是誰打電話來？

　　「──喂。」

　　「喂，是河村嗎？」

　　河村做夢也沒想到。趕快捏了一下自己的臉頰，好痛哦！

　　「布子！發生了甚麼事？」

　　「你還在呀！太好了！」

　　布子說，「她怎麼樣了？」

　　「還一直睡著哩！」

　　「哦！現在和你說話方便嗎？」

　　「好是好……布子，妳現在人在哪兒？」

　　「聽不清楚，是嗎？」

　　「是有一點雜音──」

　　「我在計程車上。再過五分鐘，我就到你那裡了。」

　　「到我這裡？」

　　「你能不能在裡面的入口處等我？」

　　「當、當然可以。」

　　河村變得口吃。

　　「我幫你買了便當，還有茶！」

　　河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太好了！我肚子餓死了。」

　　「那，五分鐘後見了！」

　　布子一邊笑著，掛上了電話。

　　「──太棒了！」

　　河村高興地跳了起來。「哦，吵醒她了？」

　　河村看向那個女子。

　　似乎對那女孩一點影響也沒有，她繼續睡著甜美的覺。

　　「太感謝妳了！」

　　河村一直道謝。

　　「不必這麼感謝我。」

　　布子苦笑，「若是我親手做的便當再謝我也不遲。」

　　「不，您特地在這個時候為我送便當，我就感激不盡了！」

　　河村吃完了一個，又打開第二個──。

　　布子看了看沉睡中的女孩，說：

　　「她會不會是哪裡不舒服？」

　　「嗯……如果她明天還不醒過來，我們就送她到醫院。」

　　河村一邊喝茶，一邊這麼說。

　　「有一件事很奇怪。」

　　布子將門口那個男孩出現的事告訴河村。

　　「那傢伙一定是說這女孩的事。太可惜了！」

　　「臉也沒看清楚。」

　　「他既然知道妳家，說不定會再去和妳說甚麼！」

　　布子點點頭說，「到時候再聯絡。」

　　「啊──真好吃！」

　　河村摸了摸吃撐的肚子，說：「活過來了！」

　　「真好！」

　　布子微笑地說，「──還有一件事告訴你。」

　　「甚麼事？」

　　「跟這個案件無關。」

　　布子收拾了一下河村吃空了的便當盒，「今天晚上回家的時候，爸爸拿了一封相
親的信給我。」

　　肚飽眼皮鬆，原本有點想睡，這下子可全醒過來了。

　　「相親？！」

　　「是，──是我爸爸的朋友介紹的！」

　　「哦……」

　　「一看照片，長得還不錯！」

　　「哦！」

　　「是Ｋ大畢業，擔任貿易公司的股長，即將派駐到歐洲去。」

　　「歐洲……」

　　「如果和他結婚的話，可能就要搬到巴黎或維也納去住。」

　　「巴黎、維也納？」

　　「那麼──」

　　布子笑了笑，「我想問問你的意見？」

　　「我的？」

　　「是啊！」

　　「最好不要去！」

　　「哦？」

　　「真的！」

　　「為甚麼？」

　　「為甚麼嘛……」

　　河村挖空心思找原因。「當然啦──妳的幸福是最重要的。」

　　「謝謝。」

　　「可是，問題是……」

　　「是甚麼？」

　　「我的幸福也很重要呀！」

　　河村在說甚麼自己都弄不清楚，「不是啦！布子，妳聽我說……」

　　「喂，不要那麼大聲。」

　　「不，這只是普通大聲，我想現在是求婚的時候了。」

　　「向我？」

　　「當然！」

　　是時候了。現在就只有「兩個人」。

　　不，事實上還多了一個人。

　　「對不起……」

　　有一個聲音響起。

　　兩個人一起回頭看，那女孩已從床上坐起來。

　　「啊，醒過來了。」

　　布子說。

　　「我──」

　　女孩睡眼惺忪地說，「肚子好餓。」

　　「還有一個便當。在這裡，吃吧？」

　　「好。」

　　「可是，沒茶了……。河村兄，能不能麻煩你到自動販賣機那邊買杯烏龍茶
來？」

　　「好……」

　　為甚麼這女孩老是要阻礙我的求婚呢？

　　河村嘆了口氣，拿著布子遞給他的零錢，到走廊那頭去。

　　「烏龍、烏龍……啊，有了有了！」

　　河村投下了一百圓硬幣，按下按鈕。後面忽然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河村一回頭，後腦即被重擊了一下，整個人昏倒在地上。

　　「──慢慢吃啊！」

　　布子說：「吃這麼快，小心肚子痛。」

　　那女孩點點頭，還是猛扒破。

　　「──河村兄！」

　　布子叫著，又站了起來，「河村兄，怎麼了？」

　　沒有回答。──布子走過去，打開門。

　　「河村兄……」

　　走廊上似乎沒有人聲。自動販賣機那邊倒是明亮得很。

　　奇怪，到哪兒去了？

　　布子往走廊那邊走去──。

　　突然，燈光熄滅了。所有的燈光都熄了，布子陷入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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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救命電話】

　　「啊──啊──」

　　爽香打了個呵欠。

　　雖然很想用功讀書，但怎麼也忍不住想打瞌睡。

　　爽香很想好好奮鬥，可是上下眼皮很自然地就是想合起來。

　　「──唉，這些不讀完又不行！」

　　爽香拿下眼鏡，揉了揉眼睛。

　　爽香自知不像今日子是個女秀才，不好好用功，即使是私立大學都怕考不上。

　　唉，到了高二就要準備升學考試了，現在用功只怕有些遲了。

　　不過，爽香天生是個樂觀派。

　　爽香伸伸懶腰，看了一眼手錶，自言自語地說：

　　「啊！已經是星期日了！也就是安息日，安息日就是甚麼也不做的日子。」

　　說得彷彿自己是個虔誠的基督徒。

　　這時，爽香忽而想起明男。如果她打電話給明男，並且跟他說：

　　「現在立刻擁抱我吧！」

　　這樣想，是有點過份了，不過最生氣的大概會是明男的母親吧！

　　孤兒寡母，明男的母親還一直把他當個孩子看。

　　將來，如果──只是「如果」──她自己強調著，和明男結婚的話，一定會有一
場婆媳之戰。

　　爽香承認想這些事似乎還嫌太早。

　　不過，明男那種溫柔的性格，一定不會和他媽媽吵架，最後只有爽香一個人應戰
了。

　　算了！算了！想這些太煩人了。

　　──啊，對了！

　　爽香拿了一張便條紙，拿起原子筆，很快地寫下一個電話號碼。剛剛浮上腦海的
電話號碼。

　　有這個太好了！──大概不會錯吧！

　　就是美術館的電話號碼。當她抄下號碼，並遞給安西布子時，她還清楚地記得那
個號碼。

　　河村先生睡了嗎？──吵醒他會不會不好？

　　可是……，應該沒問題吧！警察就是公僕，也就是要為人民服務。

　　自己胡亂地找了個理由，爽香走出房間，到一樓去。

　　拿著她自己寫下的電話號碼，按下電話按鈕。──寫的時候還很清楚，一旦寫下
來就都忘光了。

　　人的記憶真是不可思議。

　　鈴……，鈴……。聲音開始響了。

　　燈光熄滅時，布子正在走廊。

　　「河村兄！你在哪裡？」

　　布子大聲地叫。

　　真奇怪，河村應該不會走太遠。

　　這時候，電燈──。

　　忽而又亮了一些。原來是「緊急出口」的燈亮了。

　　美術館的設備就是如此。一旦斷電，蓄電池的燈就會亮起。

　　「河村兄──」

　　布子一邊往前走。

　　布子倒吸了一口氣。河村竟然倒在自動販賣機前。

　　「河村兄──」

　　布子跑了過去，「振作一點！」

　　難道──難道已經死了？──

　　河村向上仰著，布子貼在他的心臟，仍聽見心跳的聲音，這才放下心來，原來只
是昏倒而已。

　　「喂，河村，這是怎麼回事？」

　　布子搖晃著他。

　　布子扶起他，拍了拍他的面頰，才發現後腦勺有血。

　　啊！是被誰偷襲的嗎？

　　布子看了看四周。究竟是誰？

　　哎呀！──一定是為了那個年輕女孩的事。

　　那女孩危險了！布子讓河村躺好，立刻奔回管理員室。

　　剛跑了幾步的布子又停下了腳步。手電筒強烈的光照著布子的眼睛。

　　「誰？是誰──？」

　　燈光刺眼，布子甚麼也看不見。大概就是揍河村的人吧！

　　這該怎麼辦？──布子迷惑著。

　　那女孩還在房間裡，而河村昏倒在地上。

　　若是只有布子一個人，她一定會拚命逃開。可是──現在不能把河村一個人丟在
那裡。

　　布子心裡想大聲叫救命……。

　　可是三更半夜在美術館裡，誰會聽得見呢？

　　那道強烈刺眼的光線慢慢地逼近。布子一步一步地向後退。

　　是個大個子的男子……。終於，布子可以稍微辨視對方的身材。他全身穿著黑
衣，而且帶著大面具……。

　　完全不知道他長甚麼樣子。──目的呢？是那個女孩子吧！

　　一道銳利的光刺向布子的眼睛。

　　是刀子！布子全身不禁打了個寒顫！他要殺她嗎？

　　可是──又不能逃開！萬一河村被殺……。

　　那男子逼近了。布子毫無防備，萬一對方衝過來，她要往哪裡跑也分不清楚。

　　冷汗在背中沾濕了衣服。

　　這時──突然電話鈴響了。

　　在窒息般的沉默中，鈴聲像炸彈一般驚嚇了他們。

　　對方顯然也嚇了一大跳。

　　電話繼續響著。──三聲、四聲……。

　　對方終於急急地往另一個方向跑去，消失無蹤。

　　布子很快地沿著牆壁往前進，因為剛才被刺眼的燈光照了很久，眼睛都花了。

　　電話還在響。那男人的腳步聲已遠了。──還好，有這救命的電話！

　　跑進管理員室，看了看四周。──那女孩跑哪去了，不見了！

　　還是先接電話吧！

　　「喂！」

　　「──啊？安西老師！」

　　是爽香的聲音！布子喘了一大口氣。

　　「杉原同學！是妳啊！」

　　「嗯，……，老師，也在那兒呀？」

　　「是啊！」

　　「唉！真抱歉，我心裡想一定是河村先生接電話呢！沒想到老師已經捷足先登
了……。」

　　「杉原──」

　　「對不起，對不起！打擾了你們倆……，那──」

　　爽香準備掛電話，布子趕快制止。

　　布子大聲地叫著：

　　「等一下！不是這樣的！不得了了！」

　　「怎麼了？」

　　爽香覺得不可思議，「和河村先生吵架了！」

　　布子這時候看見那女孩從長椅子後面爬出來……。

　　「怎麼樣？傷口？」

　　布子問道。

　　「說不痛是假的！」

　　河村皺起眉頭，「──混蛋！」

　　「醫生都嚇了一跳哩！他說是很鋒利的石頭哩！」

　　「真是奇怪呀！」

　　河村喃喃自語，又有些不好意思，說：

　　「真是絕情！」

　　河村想起那時正要向布子求婚，偏偏那個女孩醒來，爾後又殺出這個傷了他的惡
徒。

　　「──累了吧！回家休息好了。」

　　布子說。

　　「嗯……說的也是。」

　　河村實際上還暈頭轉向的。

　　天色已經大白了。──他們從醫院的急診處進去，從醫院的大門出來。

　　「去喝杯咖啡吧！」河村說。

　　「沒問題嗎？──那，杉原同學也一起去吧！」

　　「咦？……」

　　兩個人面面相覷。

　　「──把她忘了！」

　　他們倆急急地回到醫院的候診室，爽香坐在長椅子上打瞌睡哩……。

　　因此，他們三人就到附近的芳鄰餐廳吃早餐。

　　河村和布子都只喝飲料，只有爽香結實地吃飽了一餐。

　　「再多吃一點吧！再貴也沒關係。」

　　河村很難得會說這種話的。「要不是妳打電話來救我們一命的話……」

　　「這句話，留著吃晚餐的時候再說一次好了。」

　　爽香說，「──可是，那女孩到底做了甚麼事？」

　　那女孩現在在附近警察局的保護下。

　　「總之，那不是普通的強盜！」

　　「那女孩？」

　　「不是！我是說揍我的那個傢伙。」

　　「啊！是呀！」

　　「我想，那個男人應該是為了殺那個女孩來的！」

　　「我有同感！」

　　布子點點頭。

　　河村生氣地搥了一下桌子，道：

　　「那傢伙可不要被我逮著……」

　　河村揚起的手撞到自己的頭，痛得大叫！

　　「哎喲！好痛，好痛……」

　　布子趕緊問：「沒關係吧？」

　　爽香則睨著眼。

　　「嗯！我在這兒是不是變成電燈泡了？」

　　「不會的！要不是妳，我也許不會認識河村先生呢！」

　　「這麼說──我應該叫更貴的早餐囉！」

　　爽香小聲地說。

　　雖說爽香想叫更貴的早餐，但事實上她已經喝了三杯咖啡，因為這兒的咖啡是
「免費續杯」。

　　「──那女孩，以後打算怎辦？」布子問。

　　「這……總之，等她恢復意識，再問她話……。如果有必要，警方會保護她。」
河村說。

　　「我想是有必要！」

　　爽香說，「因為若只是自殺未遂，別人又何必特地來狙殺她呢？」

　　「嗯，的確的有人要殺害她！雖然不知道是甚麼原因。」

　　「老師，昨天在老師家門前說話的男人，和昨晚拿刀的男人是同一個人嗎？」

　　布子搖搖頭，說：

　　「不是！他們兩人完全不同。說話的那個人顯得較溫柔些，昨晚拿刀的那個是個
大個子！」

　　「這麼說來，……我想不是那個『溫柔』的男人把她推進池子裡的。」

　　爽香說，「一定是受誰指使，而自己並不願意這麼做！因此，原本想將她推入水
裡，卻又想讓她從水中脫逃。可是，又擔心那女孩，看見那個女孩被救……」

　　「所以，就跟蹤我？」

　　「應該是這樣。但，究竟是誰指使那個男的殺人呢？而且也知道那個女的獲救，
才又派真正的『殺手』要暗殺她！」

　　「我覺得妳連續劇看太多了。」

　　河村說，「不過妳這樣的分析也對。」

　　「可是，那女的為甚麼會被追殺呢？」

　　「不曉得，可是如果因此還要殺害旁邊無辜的人，除非是個狠角色，否則不會如
此殘忍。」

　　河村似乎也忘了頭痛的事，認真在想這件事。

　　「這也許關係到一個大案件。」

　　「必須好好保護那個女孩子。」爽香說。

　　「好！我現在就到警察局去一趟！」

　　布子拉河村坐下來，說：

　　「不行──，你今天要好好休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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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遺忘的女人】

　　「我看，河村以後也會得『妻管嚴』！」爽香說。

　　「氣管炎？」

　　今日子大惑不解。

　　「被妻子管得很嚴呀！」

　　「哦，原來如此！」

　　今日子笑著說，「那也沒甚麼不好啊！爽香太愛管閒事了！」

　　「我可沒有說不行啊！我個人也認為，女人較強的話，能夠維持家庭和諧。」

　　「說說可以！」

　　今日子說，「但未必做得到。」

　　今日子說完，就從椅子上站起來。

　　今天是星期天（不過已經放寒假了，天天都是星期天），她們倆去看了電影，回
來時到咖啡店坐了一下。

　　「明天是耶誕夜，妳打算怎麼過？」爽香問道。

　　「嗯……，也許會有事吧！」

　　今日子回答得曖昧不清。

　　「哦！那再電話聯絡吧。」

　　「嗯，好啊！」

　　「加油！女秀才！」

　　今日子笑了笑，很快地走出咖啡店。

　　今日子已經找好了補習班，也準備參加冬季加強班，目標是醫學院，非得比別人
用功不可。

　　爽香心裡想著──現在就我一個人混日子了！一邊想著似乎還覺得有點懊
惱……。

　　最後爽香終於下定決心的樣子。

　　「小姐，再來一塊蛋糕！」

　　健二全身顫抖著。

　　倒不是因為冷的關係。──不，這裡的確是滿冷的。

　　大概房子裡會比較暖和些吧，站在這班駁的水泥牆下，覺得比冰箱的冷藏庫還要
冷。

　　但是，健二發抖卻不只是因為冷。

　　水泥牆中間的那一扇門開了，門顯得十分厚重。門閃出來了一個穿西裝的男人。

　　「健二，進來！」

　　健二點點頭，躡手躡腳地進去了。

　　「不要慢吞吞的！」

　　對方忽地怒吼。

　　這傢伙兩、三年前還是路旁的小癟三，而今已穿起西裝在這裡耀武揚威。

　　哼！只不過運氣比較好一點罷了！

　　健二不想在這穿西裝的男子面前露出縮頭烏龜的衰相，隨即挺了挺胸膛走進房間
去。

　　「──坐啊！」

　　另一個男的說。

　　房間裡的確比較暖和、舒適。

　　不過，健二仍禁不住顫抖。當然，這絕不是因為天氣寒冷。

　　因為──健二也不知道在這裡等著他的人是誰。

　　難道……。健二眨了幾次眼，心裡想，難道會是眼前坐在沙發上的「這個男人」
嗎？（廢話！）

　　「叫你坐呀！──」

　　健二這才回過神來，原來自己還像個二楞子似地杵在原地。坐──但是坐哪兒
呀？根本沒地方可以坐！

　　健二想了半天，決定坐在床沿。

　　那男的噴笑了出來。

　　「──笨蛋，坐那把椅子。」

　　「是……。對不起。」

　　健二這才看見一把椅子，趕緊抬起屁股坐過去。

　　「知道我吧？」

　　「是。」

　　知道是知道，但這個人對健二來說太遙遠，只是曾經遠遠地看到過。

　　「不知道要和我碰面嗎？」

　　「是。對不起。」

　　──健二這才領悟過來。

　　要和永濱先生碰面──原來是要和永濱幸一郎碰面！這是件不得了的事。

　　健二心想自己大概會「消失」掉吧！否則不會和這樣的一位大人物碰面的。

　　雖然沒甚麼道理，但健二仍舊很害怕。

　　「那件事我聽說了！」

　　永濱說，「聽說你負責讓那女的消失，但卻失敗了？」

　　「是……」

　　「那女的，叫美雪？住在那公寓裡？」

　　「是的。」

　　「你應該知道啊！」

　　永濱幸一郎用銳利的目光戮刺著健二，「你不可能不知道，那個叫美雪的女人知
道了不該知道的事！」

　　「是……」

　　「只有『消失』一途！──雖然有點可憐。」

　　「是。」

　　「知道嗎？」

　　「是，知道。」

　　「你，這是第一次殺人？」

　　「是。」

　　「嗯，害怕是當然的。」

　　永濱說，「可是，無毒不丈夫啊！」

　　「對不起。」

　　「這是個好機會嘛！是不是？」

　　「是。」

　　「如果你完成這件大事，就可以升任幹部，知道嗎？」

　　「知道。」

　　「那你為甚麼要幫助美雪呢？不揍她就把她推入池子，她又不是小孩子，淹不死
的！」

　　「是……」

　　「你有甚麼理由嗎？說給我聽聽看！」

　　永濱說。

　　──健二猶豫了很久。

　　健二心想，如今無論如何道歉，或解釋甚麼都沒有用，頂多就是被「消失」掉！

　　想到這兒，健二也不覺得永濱那麼可怕了。

　　「因為──」

　　「嗯。說說看！」

　　「美雪……和我是青梅竹馬的朋友。」

　　「甚麼？！」

　　永濱彷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瞪大了眼睛。

　　「我──和她是在同一個村子長大，進小學以前就認識了……。這次不期而
遇……」

　　「對方知道嗎？」

　　「這個……因為以前曾是好朋友……」

　　「所以──」

　　永濱的指頭在沙發扶手輕輕地敲啊敲，「你跟她感情很好囉？」

　　「咦？」

　　健二嚇一跳，趕緊說：「──啊，不，不是的。」

　　健二想了想又解釋說：

　　「不是那樣的！因為我和她從小就認識，就像是兄妹一般……，我沒把她當女
人。」

　　永濱有點吃驚地看著健二，彷彿是在看一隻稀有動物一般。

　　「這樣──沒把她當女人看？」

　　永濱邪氣地笑了一下，「那麼應該可以很輕易地殺了她呀！」

　　「是……。對不起！」

　　「可是，傷腦筋得很，美雪現在破警方保護著，因為你的一時心軟，已經危及到
我的安全。」

　　健二點點頭，甚麼話也不敢說。

　　──過了好一陣了。

　　健二心想，這下子不是被捅一刀，就是脖子被扭斷。

　　「──好，算了。」

　　永濱說，「你可以走了！」

　　健二著實吃了一驚。

　　「──甚麼？」

　　「可以走了。」

　　「是……」

　　健二匆匆忙忙地站起來。難道……不殺我了嗎？

　　「青梅竹馬的感情，是很重要的。」

　　永濱說，「──叫你去殺美雪是錯的！」

　　「可是……」

　　「以後的事就交給我們來辦。你儘管放心吧！」

　　「是……」

　　──永濱是甚麼意思呢？

　　健二再次站在寒冷的水泥牆外，但現在他一點也不覺得冷……。

　　「甚麼？」

　　河村說，「不記得了？」

　　女孩瞪大了眼睛，看著河村。

　　「因為……」

　　女孩說，「我好餓！」

　　「妳──」

　　河村欲言又止，嘆了口氣，說：「對不起，這位警官，麻煩你替她買個便宜的便
當回來。」

　　「好的。」

　　警察點點頭。

　　「不是便宜的也沒關係。」

　　那女的補充了一句。

　　「──好了！妳說甚麼都不記得，是甚麼意思？」

　　河村顯然不高興。

　　「我忘了！」

　　「所有的事？」

　　「嗯！」

　　──那麼，就沒有話可以問了。

　　那個年輕女孩，看起來頂多二十歲。

　　連名字都不知道……。

　　「我沒有說謊！」

　　那女孩堅持地說。

　　「可是，妳被人追殺呀！」

　　「真的嗎？」

　　河村決心地喝了一口剛泡好的茶。隨即又把茶葉渣吐回杯子裡。

　　「──沒危險嗎？」

　　那女孩擔心地問。

　　「沒有──吧！放心，我們現在保護著妳！」

　　「謝謝！你人很好吧！從外表看來。」

　　「謝謝妳的『恭維』！」

　　河村說，「既然妳相信我們，不妨把事情告訴我們，……」

　　「我真的都忘了。」

　　那女的很乾脆地說。

　　喪失記憶？──也許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可是……，也可能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又該怎麼辦？

　　「喂──」

　　那女孩說：

　　「為甚麼臉色這麼難看？……牙齒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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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耶誕夜前夕】

　　和今日子分手回到家裡，爽香一進客廳，正好父親坐在客廳看報紙。

　　「我回來了！爸爸。」

　　爽香說：「今天不出去嗎？」

　　女兒爽香很佩服她的老爸杉原成也，她覺得老爸很喜歡唸書，只要喜歡唸書的人
都很成熟（？），當然老爸也打高爾夫球，也和同事去喝兩杯，但他最喜歡的還是一
個人在家看書，所謂的「知性派」（自稱的）。

　　放假的日子，到了下午杉原成也都會散步出門，到站前一家新開的三層樓書店逛
一逛。

　　每次杉原成也只要抱著三、四本包著這家書店封面的書回來，就覺得自己很幸
福……。

　　但是今天──。

　　「知道了嗎？」

　　爸爸說，「去問妳媽媽！」

　　說完就站起來，很快地離開客廳，往二樓上去。爽香詫異不已。

　　「──怎麼了嘛！」

　　爽香喃喃自語，「我又沒得罪你……」

　　爽香去找媽媽。

　　「爽香，這麼早回來呀，我以為妳要和濱田去吃東西呢！」

　　「今日子要去補習呀」」

　　爽香說，「爸爸怎麼了嘛！」

　　爽香壓低了音量。

　　「妳應該和濱田多學學，妳看人家多用功……」

　　「我是問爸爸怎麼了？」

　　爽香扯開話題，「你們吵架啦？可別在脆弱的女兒面前哪！」

　　「妳別傷害脆弱的媽媽就行了！」

　　真江笑著說，「不是妳想的啦！」

　　爽香跟著真江走入廚房，說：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是充夫的事──」

　　真江開了瓦斯，說：「去幫我拿一捲新的餐巾紙下來。」

　　「好……。在這邊嗎？」

　　「在左邊。──對，上面的架子？還有幾捲呀？」

　　「嗯……還剩兩捲！」

　　「哦，那得再去買了，一下子就會用完。」

　　真江在冰箱上的便條紙上寫著「餐巾紙捲」，不過沒有人會看得懂，有時候連自
己也忘了寫甚麼字，而會問爽香說：「妳看我這是寫甚麼呀？」

　　「妳說是哥哥的事？他們離婚了？」

　　「不要胡說八道！小綾才一歲大而已！」

　　「那到底是甚麼事？」

　　真江打開鍋蓋，拿湯匙攪了攪，說：

　　「──明天不是耶誕夜嗎？」

　　「是啊！」

　　「爽香有沒有約會呀？」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

　　「這樣啊！──爸爸比較忙，明天五點公司才下班，妳知道那家『好味道燒烤
店』吧？大家要一起到那裡吃晚餐。」

　　「哦？可是小綾也要帶去嗎？」

　　「嗯，如果她能夠不大吵大鬧的話，我們已經事先預訂了位子，也和店東說過了
會有小孩。」

　　「那不就好了嗎？為甚麼爸爸……」

　　「是啊！剛才妳爸爸打了個電話到充夫的公司去，妳哥哥卻突然說『明天不能來
了！』……」

　　真江苦笑地說。

　　「為甚麼呢？」

　　「原來充夫和則子要把小綾託給我們照顧，他們小兩口要像一對情侶似地自己去
玩……」

　　「那就算了嘛！我們自己去吃呀！」

　　「妳爸爸想和綾子玩一玩，但妳哥哥星期日都不來……」

　　真江搖搖頭，說：「──好了！馬上可以吃飯了。」

　　爽香其實了解父親的想法，小孫女能在身邊固然好，但他仍希望年節時能和自己
的兒子一起吃頓飯，可惜哥哥不能了解爸爸的想法，說正確一點，是大嫂則子不能體
會老爸的心情。

　　爽香一走出廚房，真江就叫住她，說：

　　「我以為妳是要來廚房幫忙的，剛才光是站在那裡，現在該幫忙擺碗筷，卻要走
了！」

　　爽香聽了媽媽一串的嘮叨，立刻說：

　　「我換了衣服就來！」

　　「好吧！快下來喲！」

　　真江笑著說。

　　爽香說要上二樓換衣服，卻又躡手躡腳地回到一樓來，偷看了一下廚房，又繞過
去打電話。爽香撥了電話，對方回答：

　　「──杉原充夫。」

　　「啊，幸好你還在公司。」

　　「是爽香嗎？甚麼事？」

　　哥哥充夫還是用一貫的溫柔語調說話。

　　「哇！你，還真心平氣和呀！」

　　「發生了甚麼事？」

　　爽香於是很快地把父親生氣的事講一遍。充夫在電話的那一端卻沉默良久──。

　　「原來──」

　　充夫嘆了一口氣才說：「白天的時候，我跟爸爸說『明天不能去』時，爸爸並沒
有生氣！」

　　「可是，他現在心情很不好！」

　　「而且，明天的事……。可是我問爸爸時，他甚至沒告訴我他訂了餐廳的事，他
甚麼也沒說！如果他告訴我的話……」

　　「可是，你本來不也說可以去嗎？」

　　「我說如果可以去的話，我會去。可是爸爸卻說如果有別的事就不用勉強……」

　　爽香了解爸爸的心情，因為他不想別人有一絲勉強，所以他總是把話說得委婉、
客氣。

　　而身為兒子的人應該能夠察覺才對……。然而，孩子們卻不能像父母滿足孩子們
一樣地去滿足父母。

　　爽香還在講電話，真江就從廚房那頭喊著。

　　「爽香──幫忙擺碗筷！」

　　爽香聽見母親叫她，立刻回答說：

　　「哦──馬上就來！」立刻跑向廚房。

　　「怎麼樣？就今天晚上！」

　　河村雙手合十，一副拜託的模樣。

　　「這樣啊……」

　　局長皺起一張臉，「可是，現在為了忙其他的事已人手不足，現在為了一個不知
道發生甚麼事的女人……」

　　「這事情已經很明朗了！」

　　河村很努力地企圖說服局長，「那女人被人追殺，雖然我們不知道是甚麼原
因……，身為警察，怎能見死不救呢？」

　　「好吧！如果只是一個晚上的話，我勉強可以答應──」

　　局長終於做了最後決定，「可是，一到明天，若沒有查出任何頭緒，我就不能把
人手耽擱在那裡囉！」

　　「是的，我知道！」

　　河村站起來，深深地一鞠躬。

　　太好了太好了。──這樣一來，那女孩的生命就受到保障。

　　更何況河村也不會忘記自己因此被偷襲的事！等那女孩恢復記憶，河村就能報一
箭之仇，而且說不定能破獲甚麼黑社會幫派。

　　「喂，現在覺得怎樣？」

　　河村打開門說。

　　女孩躺在長椅上，看見河村進來，才坐起身來。

　　「哦，我剛剛睡著了……。肚子一飽就想睡覺。」

　　女孩睡眼惺忪。

　　「睡一下也好！──妳今天可能要在這裡過夜。」

　　「你呢？」

　　「我還有工作要做，忙得很！」

　　那女孩似乎還想說些甚麼，但意外地她卻點點頭，說：

　　「嗯，知道了！」

　　「明天醒來，也許能想起甚麼來也說不定。或者幫妳對一對指紋，從失蹤人口裡
查一查。」

　　「謝謝！」

　　那女孩說，「給你帶來種種的麻煩，真是抱歉。」

　　河村聽她這麼說，反而覺得不好意思。

　　「沒關係的，妳不要客氣，不過這一切還是託局長的福！」

　　「嗯。」

　　那女孩懂事地點點頭。「──喂？」

　　「甚麼事？」

　　「那時候照顧警察先生您的女人是……刑警？」

　　「妳說昨晚？不，不是啦！」

　　「那麼是……情人？」

　　河村有點害羞，點點頭說：

　　「這……其實……」

　　「託這個女孩的福」，可一直沒機會向布子求婚。可是，因為河村的受傷，布子
十分擔心，事後還跟河村說萬一他被殺了，「那我也不想活了！」

　　這麼聽來，也就等於河村若向她求婚，她的回答也會是肯定的──河村想到這
兒，胸口不禁升起一股熱氣。

　　「──你為甚麼笑呢？」

　　那女孩不可思議地問。

　　河村立刻咳了兩聲，說：

　　「不──沒甚麼。總之，妳自己也要小心提防。那麼年輕，還不想死吧？」

　　那女孩頗富哲思地回答說：

　　「唉，生死有命。」

　　河村也不便再說甚麼。

　　「如果有甚麼事的話，到這裡聯絡！」

　　河村將一張紙條遞給那女孩，說：「名字之類的，想出來了嗎？」

　　那女孩搖搖頭。

　　「沒有，完全想不起來！」

　　──河村走到外面，天已經全黑了。

　　巡邏車在停車場忙進忙出的。在年底雖然大案件會減少許多，但突發性的吵架事
件，例如忘年會、耶誕舞會等喝醉後動用暴力等小狀況倒是層出不窮。

　　「唉，終於……」

　　河村自言自語。

　　從現在開始到年底，都無假可放。

　　冷風吹來，河村趕緊豎起領子。

　　「明天是耶誕呀！」

　　旁邊一位路過的女孩子和她的女同伴說：

　　「喂，妳和誰約會？」

　　嗯，和我無關。

　　河村心裡想著，又微微聳起肩，很快地離開。

　　──在回到警察局之前，到哪裡去喝碗熱熱的濃湯吧！

　　沒下雪也還不錯！河村仰望著覆滿烏雲的天空，心裡這麼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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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快樂的一天】

　　「啊！來了！來了！」

　　爽香往上跳著，又猛揮手，叫著：

　　「爸爸！這邊！」

　　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上，市聲鼎沸，像爽香這樣小個子的女孩子，被埋在人群中一
點也看不見。

　　「──遲到這麼久啊！」

　　爽香抱怨地說。

　　「剛出門的時候，又接到電話……」

　　杉原成也說，「怎麼，媽媽還沒來？」

　　「我讓她先進餐廳去了！」

　　爽香說，「站在這麼冷的地方，不小心會感冒的。」

　　「這樣啊！」

　　杉原成也露出稍稍歉疚的樣子，說：「對不起了！」

　　他們約的是六點，現在已經六點半了。爽香則在這寒風下站了四十分鐘。

　　「等一下我可是要吃雙人份哦！」

　　爽香這麼說。

　　杉原成也笑著回答道：

　　「不管吃多少都可以！」

　　在這寒冷的耶誕夜，雖然沒有下雪，空氣也像冰凍了似的，整天溫度都很低。

　　「那我們快走吧！一跑步身體就暖和了。」

　　「嗯！」

　　杉原成也、爽香兩個人便一起開步跑。

　　──爽香十分了解父親的性格，若是充夫他們不來，即使再豐盛的晚餐也吃得不
愉快。

　　「──是這家吧！」走進大廈，看見樓梯路口的看板。

　　「是這家。這家店的牛肉好，很好吃的！」

　　走到地下室──餐廳的入口有位穿著和服，氣質十分高雅的女性。

　　她優雅地說：

　　「請稍等一下！」

　　父親似乎和她很熟的樣子，說：

　　「妳讓我們在這兒，我們就在這兒等吧！」

　　「啊，這位是令千金吧？──歡迎光臨。」

　　「謝謝。」

　　爽香顯得有點兒不好意思。

　　爸爸插嘴道：

　　「她個子小吃得多，你們可要多煮點飯哦！」

　　「爸爸！」

　　爽香摧了摧她爸爸。

　　「──好，請往這邊走！」

　　爽香他們被帶領到裡面去，媽媽已先到他們預定的房間。

　　脫下外套，服務生雙手接了過去，並拉開和室房間的紙門。

　　「發──發──」

　　門一開就看見小綾的兩隻小手到處揮動著，也不知算不算跟爺爺他們打招呼。

　　「喂，爸爸光站在門口幹嘛？進去呀！」

　　爸爸楞在門口好半天，原來除了小綾帶來了之外，則子的父母親辻井夫婦也來
了。

　　「好久不見！」

　　說話的是則子的母親。

　　「是啊……好久不見！」

　　杉原成也慌忙地說。

　　則子的父母親在座，的確讓杉原成也吃了一驚。

　　杉原成也轉頭過去，小聲地問真江，說：

　　「喂，妳也知道嗎？」

　　「我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真江說。「是爽香安排的。」

　　爽香則一臉愉悅地跟辻井夫婦打招呼。

　　「小綾，是不是感冒了？！」

　　爽香伸出手去。

　　小綾拉著爽香的手，用力地拍了一下！

　　「哇，好痛哦！」

　　小孩子的力氣有時大得令你吃驚。

　　雙方的父母不斷地在打著招呼，似乎會問個沒完。

　　杉原趁著空檔，把爽香拉過來，問：

　　「──這是妳出的餿主意吧？」

　　「哦？這算是一種鑽美嗎？」

　　爽香說，「可以上菜了吧！餓壞了！」

　　當他們一邊吃著肉，一邊閒聊時，紙門又被拉闊了。

　　「──咦？」

　　這回連爽香也瞪大了眼，「哥哥，你也來啦？」

　　原來是充夫和則子。

　　「她說沒看到小綾，會擔心！」

　　小綾看見媽媽來了，很快地跑過去，顛顛倒倒的模樣十分可愛。

　　杉原成也顯得很興奮，立刻叫服務生加筷子、加菜。

　　「哎呀！肚子好脹呀──」

　　「唉，像甚麼樣呢！女孩子家！」

　　真江苦笑道，「告訴過妳，不可以這樣子吃東西的嘛！」

　　「算了，早點回家休息吧！」

　　杉原成也笑嘻嘻地，「──啊，計程車來了！」

　　「我坐前面。」

　　爽香一這麼說，杉原成也立刻說：

　　「不，妳和媽媽坐後面，我坐前面睡覺。」

　　「好吧！」

　　爽香便和母親坐在後座，父親告訴司機目的地之後，就呼呼地睡了起來。

　　「真好啊，今天。」

　　爽香說，「哥哥他們終於來了！」

　　「是啊，真令人高興！」

　　「明年，我說不定要約會！」

　　「和明男嗎？」

　　「明男？──大概是吧！」

　　爽香變得若有所思。

　　計程車走到六本木這一帶來。

　　因為是耶誕夜，人行道上有很多年輕情侶。

　　「市區的氣溫似乎上升了不少。」爽香說。

　　計程車到了十字路口，街道十分混亂，正要轉彎的時候。

　　「──妳看！」

　　真江看著車窗外，「那不是濱田嗎？」

　　「甚麼？」

　　「妳看，在那邊！」

　　爽香順著媽媽手指過去的方向看。

　　「妳說今日子嗎？在那兒？」

　　爽香扶了扶眼鏡。

　　「就在那個高臺上呀！妳看！」

　　爽香睜大了眼睛。

　　今日子！真的是今日子！

　　那件洋裝爽香還記得。外套掛在椅背上，手肘支在桌上，身體微微向前傾。是
她，沒錯！

　　坐在她對面的是……。

　　「仲田學長！」

　　爽香覺得不可思議。

　　「那男孩是你們學校的嗎？」

　　「嗯……。是社團的學長。」

　　計程車轉過彎，已看不見今日子的身影。

　　──仲田光夫和今日子……。

　　的確，去年暑假發生那件事，當事人之一的仲田光夫對今日子都有好感，爽香也
知道。不過，之後……。

　　爽香並沒有追問今日子後來的情形。

　　如果有甚麼進展的話，今日子應該會告訴我，爽香心裡想著。可是──，昨天問
她有沒有事，她還跟我支吾了半天。

　　我啊！真是遲鈍。爽香感嘆著……。

　　不過──話說回來，仲田光夫和今日子交往，自己倒也不全然覺得不好。

　　光夫今年是高三的學生，年過六十的父親是一家大企業的董事長。「是個好出身
的少爺」，可是對他的印象不特別好，也不特別討厭。

　　對今日子來說，也許是個適當的男朋友……。

　　是啊！爽香應該沒有甚麼不愉快的理由。

　　可是……還是覺得有點兒無趣。今日子為甚麼不告訴我呢？

　　再說明男──耶誕夜也不來約我。

　　這可能是爽香覺得無趣的原因……。

　　河村的臉僵硬著，倒不全是因為冷的關係。

　　進入警察局後，河村覺得局內氣氛異樣的緊張。

　　局長來了。鐵青著臉。

　　「真令人吃驚！」

　　河村說，「這到底是……」

　　「往這邊來！」

　　河村被引到警局裡面。

　　「──這是裡面最暖和的一個房間，所以讓她睡在這裡。」

　　局長說，「我讓警員交班時，必須有一個人在房門前守護。」

　　「原來如此。」

　　「十二點的時候，正要換班，卻發現應該坐在這兒的人不見了。往裡面一看─
─」

　　門已是半開著，現在全把它打開。

　　「──那位被偷襲的警員，現在情況如何？」河村問。

　　「所幸發現得早！否則……」

　　「幸好！」

　　河村喘了一口氣，「都是我的錯！發生這種事……」

　　「不，請不要責怪自己。」

　　「不！」

　　河村口氣嚴肅，「應該由我負責。──對不起！」

　　「不……。可是，是誰那麼大膽！」

　　局長憤怒地說。

　　「也許是耶誕夜，進出的人太多太複雜！」

　　河村說，「現在，那女孩呢？」

　　「不知道！」

　　局長說，「至少沒在這兒被殺！因為現場只有那位被刺警員的血。」

　　「這樣……，有可能被帶走了。」

　　「完全沒有消息。」

　　局長低下頭去。

　　太輕「敵」了。河村咬牙切齒──究竟是何方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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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耶誕節的早晨】

　　耶誕節雖然不像兒時般可以獲得禮物，但安西布子仍覺得快樂。

　　安西布子如今是個優秀（雖然不那麼有自信）的社會人士、是個成熟的大人，但
是耶誕節卻仍是這般清新的氣氛，特別在這亮麗的早晨。

　　當然，布子並沒有將長襪放在枕頭邊，準備放禮物，也沒有在清晨醒來時看見自
己心愛的人，但她仍覺得十分快樂。

　　布子按下響著的鬧鐘，「呵──」地一聲，並伸了個懶腰。

　　「咦？」

　　學校已經放寒假了；這麼早起床做啥？──布子想了一下，哦──！

　　原來今天要到學校值班，正好輪到耶誕節。

　　不過，也沒有必要太早去。布子一邊打呵欠，穿著睡衣就走下樓來。

　　「……媽，在哪裡？」

　　出去了嗎？昨晚也沒說。

　　父親當然去公司了。對上班族而言，沒有所謂的耶誕節。

　　布子往客廳走去，

　　「媽，原來──」

　　坐在沙發上的，卻是河村。

　　兩人對望了好一會兒，布子才發覺自己身上還穿著睡衣。

　　「啊──真抱歉！」

　　布子紅了臉，「我不知道你要來！」

　　「不，是我不好，臨時過來，也沒通知妳！」

　　河村的臉脹得比布子還紅。

　　「啊，抱歉，抱歉！」

　　「我──換一下衣服，馬上就下來！」

　　布子匆匆跑向二樓，母親剛好從房間出來，態度優雅地說：

　　「布子，妳有客人來哦！」

　　「為甚麼不早告訴我！」

　　一邊說，一邊跑回自己的房間。

　　──十五分鐘之後，穿戴整齊的布子才下樓來。

　　河村很恭敬地坐在客廳，很禮貌地端起桌上的紅茶。可是──總覺得他哪裡怪怪
的。

　　剛才匆匆忙忙地沒注意到河村的兩眼充滿血絲，眼眶也黑黑的。

　　「河村……，頭上的傷還好吧？」布子問。

　　「嗯，這還好……。問題是……。」

　　河村無力地笑了笑。

　　「究竟發生了甚麼事？」

　　布子問道。

　　「嗯，我又『失手』了！」

　　河村兩手很神經質地合握著，又分開。

　　「甚麼事？」

　　於是河村把在警察局發生的事，詳細地告訴了布子。

　　「那……那個女孩呢？」

　　「不見蹤影。現在已派人去找，但還沒有下落！一定是被帶到哪裡去了，現在說
不定已被埋在土裡或丟進水裡了……」

　　「不要盡是往壞處想。」

　　布子探出身，把自己的手疊在河村手上，「而且你已經向上級報告過事情的嚴重
性，後來的粗心失誤，你不必覺得內疚。」

　　「是啊！」

　　河村點點頭，「可是，我應該守護著那女孩才是！」

　　河村這樣盡責、正義的想法在這個時代已經很少見了。真令布子心動。

　　「但……那女孩也有可能逃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她好幾次死裡逃生，我想這次她
也會平安無事的！」

　　布子安慰他說。

　　「如果是這樣就太好了！」

　　河村微笑地回答。

　　布子也笑了。雖然他們知道未來還要辛苦地尋找那名女孩，但暫時他們也無能為
力了。

　　河村忽而轉換話題，以緩和氣氛。

　　「今天要去學校？」

　　河村一邊站了起來，「雖然是耶誕節，卻沒有辦法陪妳出去玩，真是抱歉。」

　　「你別這樣說。」

　　布子也隨即站了起來，「你要回去了？」

　　「嗯。想回去補充睡眠，如果睡得著的話！」

　　「好吧！希望你能睡得舒服！」

　　布子說完，便在河村的唇上輕輕地印上自己的唇。

　　「──我醒了！」

　　河村深深地吸了口氣。

　　「哎呀！反效果……」

　　布子笑了，可是緋紅的臉頓卻掩不住她的害羞。

　　「爽香，現在才起床啊？」

　　真江看見睡眼惺忪的爽香走進廚房。

　　「放假嘛！沒關係吧？」

　　爽香揉了揉雙眼。

　　「妳想睡多久都可以，只不過媽媽要出門了！」

　　真江在毛巾上將雙手擦乾，又說：

　　「冰箱有替妳父親帶便當剩下來的菜……」

　　「我知道，可是我沒有食慾。」

　　爽香坐在椅子上，搖了搖手，說：

　　「我想喝咖啡。」

　　「那我替妳沖一杯即溶咖啡好了？」

　　「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妳要出門，不是嗎？」

　　爽香一邊說著，又打了個大呵欠。

　　「──啊，對了！」

　　真江從放便條紙的籐籃裡，拿出一個用面紙包起來的東西，說：

　　「這是妳爸爸要送給妳的耶誕禮物。」

　　「哈？衛生紙？！」

　　「傻瓜！」

　　真江笑著說，「如果妳不要，媽媽可代為接收哦！」

　　爽香將面紙打開一看，瞌睡蟲都趕跑了！──是兩張一萬圓日幣。

　　「因為昨晚的事，妳爸爸很開心！」

　　「我也要去逛街買東西！」

　　爽香立刻精神百倍，「現金」的魅力可真不小。

　　爽香正在洗臉的時候，真江準備出門，卻左思右想地喃喃自語道：

　　「要穿哪一件衣服好呢？……」

　　正困惑著，電話鈴聲響起。

　　會是明男嗎？昨天是耶誕夜，連個電話都沒打，算哪門子男朋友？

　　如果是明男打來的，我就告訴他：

　　「早上剛從旅館回來！」

　　看他作何感想！

　　「啊，爽香？」

　　原來是今日子。

　　「哦，是今日子嗎？」

　　「妳今天要出去嗎？」

　　「嗯，等一下！」

　　「我也是。今天補習班放假，想出去走走。」

　　「哦！」

　　爽香想起來昨晚看見今日子和仲田光夫在一起的事，本來想問，卻又忍了下來，
說：

　　「我也是一個人，我想去買東西。」

　　「我以為妳會和明男一起去呢！」

　　「別提那傢伙了！」

　　爽香冷冷地說。

　　於是爽香和今日子約好了碰面的時間、地點，才自言自語地說：

　　「為甚麼不老實告訴我呢？」

　　可是，明男也太過份了，整個假日一點消息也沒有，爽香想著也覺得奇怪起來。

　　打電話給他吧？我主動打給他好像有點兒沒面子，可是……唉，就算不是女朋
友，好歹也是「程度以上」的朋友吧？

　　爽香準備好要出門之際，還是決定打個電話給明男。

　　「──喂，請問丹羽同學在嗎？我是杉原爽香。」

　　是明男母親接的電話。

　　「──甚麼？──發高燒？甚麼時候生病了？」

　　爽香自言自語地說：

　　「唉，自己太不關心他了！連明男感冒都不知道……」

　　健二稍微翻動一下身體，醒了過來。

　　這裡是哪裡？

　　一下子想不起來，不過他確定不是在自己的公寓，他自己的床決不像這兒的床那
麼鬆軟、舒適。

　　而且──公寓的房間很冷，不像這裡暖和、快適。

　　健二這才聽兒浴室傳來的淋浴聲。

　　房間十分幽暗，但生理時鐘告訴他已經是大白天了。

　　沒有窗戶，有種被封閉的感覺。

　　──啊，對了。

　　健二終於想起來，他和一個女人一起進了一家旅館。

　　和女人？──會是誰？

　　昨晚喝得醉醺醺，一點兒也想不起來。

　　「──醒啦？」

　　浴室的門打開，那女人用浴巾裹著身體走出來。

　　浴室的燈光傾洩出來，健二眨了眨眼，一下子便習慣了。

　　健二完全不認識眼前這個女人，年紀大概比健二要大一些，約莫接近二十。

　　不過，身材仍十分姣好，不知昨晚究竟……。

　　「起來了呀！」

　　那女人說，「我以為你會睡一整天呢！」

　　「我……睡很久了嗎？」

　　健二說：「哦，腳好痛！」

　　「當然會呀！」

　　那女人笑著說：「要不要到浴室泡個熱水澡，讓腳也舒服一下？」

　　「哎喲，好像跑了馬拉松回來一樣的痛。」

　　「甚麼呀！我們在找到這家旅館以前，在寒風中足足走了一個多小時。」

　　是啊……。健二模糊地記起一些事。

　　健二想示意那女人不必再說。不過，她仍說：

　　「──這裡很空呢！昨天是耶誕夜，每家旅館都客滿……」

　　「耶誕夜？那今天就是耶誕節囉？」健二問。

　　「是啊！忘了嗎？」

　　「嗯……」

　　健二一邊看著那女人穿衣服。

　　「──喂！」

　　「甚麼事？」

　　「我……不是甚麼有錢人……」

　　「沒關係，我也沒有那麼窮。」

　　那女人抿著唇，笑了笑。

　　「可是……我連旅館費都……」

　　「我來付好了！」

　　「──對不起。」

　　健二覺得很慚愧。

　　健二到浴室沖個澡，覺得精神恢復了許多。

　　可是，他怎麼也想不起來究竟是怎麼和那女人來到這裡的。

　　回到房間裡，燈已經開了，十分明亮，那女人半躺在沙發上。

　　「──真糟糕，昨晚的事一點兒也想不起來。」

　　健二坦白地說：

　　「昨晚的事？」

　　那女人覺得有趣，「其實，昨晚甚麼事也沒發生。」

　　「甚麼都沒？」

　　「是啊。──昨晚進到這裡時，你一邊抱著我，一邊哭……」

　　「我哭了？」

　　健二臉立刻脹得通紅，「胡說！」

　　「我又何必騙你呢？」

　　說的也是……。健二便不再說話。

　　「你，不穿衣服嗎？」

　　被那女人一說，健二趕緊穿上衣服。

　　「──你呀！一邊哭還一邊叫著『美雪、美雪』的！」

　　美雪？是啊，美雪……

　　「是你女朋友的名字吧？」

　　那女人問。

　　「不是女朋友……是我小時候的玩伴。人雖然不怎麼聰明，不過很善良。」

　　「那，你為甚麼一邊叫著她的名字，還一邊哭呢？」

　　健二坐在床沿。

　　「──因為美雪就快要死了。」

　　「生病嗎？」

　　「不……。要被做掉了！」

　　那女人停頓了一下，說：

　　「我知道了。──就當作沒聽到吧！」

　　「今天，是她的生日。」健二說。

　　「今天？」

　　「和耶穌同一天。小時候她經常會抱怨說，生日和耶誕節同一天真沒意思，因為
這樣一來，她只能拿到一份禮物。──其實，她父母從來就沒給過她甚麼禮物。」

　　健二聳了聳肩，又說：

　　「當然，我也沒買過禮物送她……」

　　良久，兩人都不開口。

　　隨即，那女人站了起來，說：

　　「我要回去了。」

　　她拿起皮包往門那邊走去，另一手則拿著外套。

　　在門口，她回頭說。

　　「去找那個叫美雪的女孩子吧！」

　　「為甚麼？」

　　「不為甚麼，只因為你若不找到她，每天晚上你都會哭著叫美雪、美雪！」

　　那女人說完就出去了。

　　留下健二呆坐在床沿，眼睛直直地瞪著地上的浴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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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亡命女】

　　在空蕩蕩的職員室裡，布子正在整理同學們的作業。

　　四周一片寂靜。──學校，真的是這麼安靜的地方嗎？

　　有時候，還挺煩那些學生們愛講話、真吵鬧，但此刻四周一片靜謐，倒有點不太
像學校了。

　　學校好像該有一點吵鬧聲才對。

　　當然，布子也不是不喜歡放長假……。

　　忽然，職員室的門被打開。

　　「啊！」

　　布子嚇了一跳，「怎麼會是妳呢？杉原同學。」

　　爽香開了門進來。

　　「我打電話到老師家，說是到學校來了。」

　　爽香說，「有工作嗎？」

　　「沒關係，只是打發時間罷了。」

　　布子停下筆，說：「喝咖啡嗎？」

　　「好啊！我來泡。」

　　於是，兩人便走向走廊，到隔壁的辦公室去。

　　「甚麼？妳說明男感冒？」

　　「是啊！還發高燒到四十度呢！」

　　「真糟糕，妳去看他了嗎？」

　　「等會兒去。」

　　「替我向他問好。」

　　兩人泡好了即溶咖啡，端著杯子又回到職員室。

　　「今天和今日子碰過面。」

　　「濱田同學？」

　　「可是，她說她下午有約，沒一會兒就匆匆離去了……。女性朋友間的友誼真是
脆弱！」

　　「為甚麼這麼說？受了委屈了嗎？」

　　布子笑著問。

　　「昨晚她也和情人約會去。」

　　「情人？」

　　「妳還記得嗎？去年遇見的那個叫仲田光夫的男孩──」

　　「啊，高一屆的那個？」

　　「是啊，她還不讓我知道，不能原諒她！」

　　「何必生氣呢？也許她覺得難以開口，不好意思告訴妳呀！」

　　「那我突然結婚，也讓她嚇一跳好了！」

　　爽香說，「老師，那妳昨天晚上呢？」

　　「在家啊！──對了，對了，河村那邊發生了一件嚴重的事。」

　　布子把河村今早告訴她的事又告訴了爽香。爽香驚訝地問：

　　「那麼──那女孩被殺了！」

　　「也許……」

　　布子點點頭，「不過，目前還沒證實，河村也嚇了一大跳，沒想到會在警局裡發
生這種事。」

　　這時候，走廊傳來腳步聲。

　　爽香和布子面面相覷，布子問：

　　「剛才，妳有沒有聽見甚麼聲音？」

　　「沒有──是不是太緊張了？」

　　爽香雖然這麼說，仍壓低聲音，往門口走去。

　　布子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爽香躡足走到門口，倏地打開職員室的門。

　　「哇！」

　　一名年輕男子大叫一聲，顯然嚇了一大跳。

　　「就是你！是你把那女孩推入池子裡的！」

　　爽香大聲地說。

　　「妳知道我？──我不知道啊！」

　　那男人被嚇了一跳，有點兒語無倫次，一副準備逃跑的模樣，但隨即又問：

　　「那女孩──發生了甚麼事？」

　　布子也探出頭來，也叫道：

　　「啊，是你！你跑到我家來──」

　　「那女孩怎麼了？死了嗎？」

　　「還不知道。你應該比我們更清楚才是。」

　　「我？一點也不知道。」

　　──三個人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都沉穩了下來。

　　布子也了解到這個男人似乎並不打算加害她們。

　　「你為甚麼會來這裡？」

　　布子問。

　　「我到妳家去過。」

　　那男人說，「原來妳是老師啊？」

　　「是的。──你到底和那女孩是甚麼關係？」

　　「她是……我小時候的玩伴。」

　　「小時候的玩伴？」

　　「她叫美雪，我們小時候就認識的。」

　　那男人說。

　　「那你為甚麼要把她推入池子？」

　　爽香瞪著他。

　　「我……我只是奉命行事，沒有辦法──」

　　「受誰的命令？」

　　「這和妳沒關係！」

　　那男的回答。

　　「等一等！」

　　布子往那男人那邊走前幾步，「那女人因為被追殺，現在已喪失了記憶力。」

　　「甚麼？」

　　「都是你的緣故。」

　　爽香說，「當然，也有可能是裝出來的。」

　　「她是不會說謊的。」

　　那男人說，「那麼，她現在人在那裡？」

　　「不知道。你難道不知道嗎？」

　　「我就是因為不知道才來這裡呀。」

　　說的也是。

　　「──昨晚，那個女孩子在警察局……」

　　布子又將河村告訴她的那番話，轉述給那男人。

　　男人鐵青著臉。

　　「那……那警察被做掉了？誰幹的！」

　　「總之，那女人失蹤了。也許被他們帶走了。」

　　那男人搖搖頭，說：

　　「不可能……如果是這樣，消息一定會傳到我這裡來！」

　　停了一會，他又說：

　　「我想美雪一定沒在他們手裡！」

　　「這麼說來，她仍在逃亡中囉！」

　　爽香說，「可是她會躲哪裡去呢？」

　　「不知道。一點頭緒也沒有。」

　　男的嘆了一口氣，道，「打擾了──」

　　當他轉身要離去時。

　　「等一下！」

　　布子叫住了他，「──我想你也十分擔心那個叫美雪的女孩子，何不大家一起合
力找到她？幫助她呢？」

　　「太難了。」

　　那男的聳了聳肩，說，「我……我只是個小角色，美雪她是逃不掉的！」

　　「可是──」

　　「為甚麼非殺她不可呢？」

　　爽香一這麼問，那男人立刻回答：

　　「這不能說！」

　　隨即就跑開了，只留下足音在廊下迴響。

　　「──不追他嗎？」

　　「沒有用的。不過……」

　　布子想了一下，說，「那個人是真心關懷那個叫美雪的女孩子。」

　　「我想還是把這些事告訴河村先生吧！」

　　「是啊！也許對案情會有所幫助呢！」

　　布子匆匆跑回職員室。

　　「啊，好多了吧？」

　　爽香往房間裡探了一下。

　　「妳來啦？」

　　聲音十分微弱。

　　「我來看你呀！」

　　「現在才來！」

　　明男抱怨地說，「在我最病重的時候，妳大概玩得非常愉快吧！」

　　爽香立刻說：

　　「別說得那麼酸溜溜好不好！你看，我還帶了水果來看你呢！哈密瓜，很實的
哦！」

　　「那妳的零用錢豈不都花光了？」

　　「不，這是我的臨時收入。──和我媽媽去逛街嘛！」

　　「哦！原來是借花獻佛！」

　　明男笑著搖頭。

　　由於人在病中，頭髮蓬鬆、散亂，連鬍子也沒刮，整個人看起來很沒精神。

　　「喂，你看起來像個老頭子似的！」

　　爽香笑他。

　　「妳是專程為了嘲笑病人來的呀？」

　　「不是啊！是來讓你開心，好趕快退燒啊！」

　　「我想我會死吧！」

　　「太誇張了吧！等你病好了，我們再去夜遊啊！」

　　爽香說，「你想不想吃甚麼？我替你做呀！」

　　「妳會做甚麼？」

　　「只會做速食的啦！」

　　明男笑了笑，說：

　　「那就不必了，謝謝！原本耶誕節要找妳出去玩的，可惜，自己生了病！」

　　「沒關係，耶誕節出去，到處都是人，等你病好了，再出去玩也不遲呀！」

　　「……杉原。」

　　「甚麼？」

　　──明男沉默了一會兒，卻又說：

　　「沒甚麼。」

　　說完又閉上了眼。

　　爽香拿下眼鏡，身子往前一傾，輕輕地吻了一下明男。

　　雖然他的鬍碴有點兒刺痛，又有些汗味。但爽香仍笑著說。

　　「──是這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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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今日子和光夫】

　　「我們到這裡嗎？」

　　今日子不假思索地問。

　　「嗯……」

　　仲田光夫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今日子，「不好嗎？」

　　「不──我沒這個意思。」

　　今日子急急地說，「只是，最近剛來過，有點──」

　　美術館。──安西老師和河村先生約會，發現那個喪失記憶力的女孩，就是在這
個美術館。

　　因此，今日子覺得和光夫約會又到這裡，說不巧也真巧。

　　「那，妳已經看過了？」

　　光夫問，「真抱歉，要妳看第二次。」

　　「其實也不能說看過──，上一次是……」

　　今日子說，「算了！我們還是進去吧！」

　　「好！──其實還不是我伯母嚕囌，叫我一定要來這裡看她的畫，又要我把感想
告訴她。」

　　「很優秀啊！」

　　「唉，還不是靠關係。」

　　光夫皺起眉頭，「一半以上的評審委員，我爸爸都認識。」

　　「不過，還是很厲害呀！能來這種地方參展。」

　　「就到今天為止了，所以今天非來不可，再不來我可交不了差。」

　　進入美術館，他們很快地走了一圈，完全不像其他參觀者，站在一幅幅畫前面，
慢慢地欣賞，緩緩地移動腳步。

　　今日子大約站在光夫的斜後方，……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把手放在光夫的腕
中。光夫回過頭來，對著她微笑。

　　今日子忽而臉頰一熱，垂下了眼睛。──他們之間感情仍如此清純，以致微微的
碰觸都令他們臉紅心跳。

　　走了好一會兒，他們才看到他們要找的那幅畫。

　　「就是這幅！」

　　光夫說。

　　他們沉吟了好一會，光夫才說：

　　「妳覺得如何？」

　　「──很好哇！」

　　除此之外，今日子也不能說甚麼。

　　畫些甚麼，其實今日子也弄不懂。一些混亂的物體，以及像龍之類的東西。

　　大概也是因為畫的題名「幻想和龍之夢」的緣故吧！

　　「看不懂！」

　　光夫搖搖頭，「我們走吧！」

　　──往前走不遠，在大廳上有一排椅子。

　　像他們這種年紀來美術館算是稀奇的。坐在椅子上的約有四、五人，其中還有一
對情侶打著瞌睡。

　　──光夫不是有話要說嗎？有話何不快說呢？

　　今日子心中默想著。碰面的時候就知道光夫心裡有事，光夫心中所想的經常很快
地會顯露臉上。

　　大概有點──難以開口吧？今日子心想。

　　怎麼說光夫都已經高三了，明年就要參加大專聯考，照他目前的狀況能考上大學
嗎？光夫的爸爸還說要送他到國外去唸書。

　　光夫昨天和今天連續兩天都和自己出來，也許不太好。雖然都是光夫開口約我，
但他爸爸卻未必這麼想。

　　「──一年又結束了！」

　　今日子說，「真快！」

　　口吻彷彿是老年人，今日子自己都覺得好笑。可是……

　　「父親叫我到國外留學。」光夫說。

　　今日子著實嚇了一跳。──留學？到哪裡？

　　「突然這樣說，實在很抱歉，但我不打算隱瞞妳。」

　　「留學？」

　　今日子終於吐出兩個字。

　　「我自己並不想去！毫無目的的，根本是浪費時間！」

　　光夫憤慨地說。

　　「別那麼大聲。」

　　今日子說，「可是，為甚麼令尊突然提起要你出國留學呢？」

　　說到這裡，其實今日子心中也明白，「是為了和我分開，是吧？」

　　光夫並沒有否認，只是兩手焦躁地握合著又分開。今日子心裡想，即使是說謊也
好，光夫為甚麼不否認？──雖道光夫本身也想分手嗎？不，今日子相信光夫並未改
變。

　　「你開始討厭我了嗎？」

　　今日子故意這麼說，「你父親一直很喜歡爽香，所以你想和爽香在一起，是
嗎？」

　　「別胡說了！」

　　光夫的音量提高，「那是父親自己的意思！甚麼都要人家照他的意思去做。」

　　「可是你也父命難違呀！」

　　「沒有這回事！」

　　光夫的手搭在今日子的肩上，「妳不要這樣，那麼我不去留學好了！」

　　「去留學，很好啊！」

　　「喂！別這樣！」

　　今日子炫然欲泣。──不，淚水真的奪眶而出。

　　她自己都沒想到自己竟是感情如此脆弱的人。

　　──她知道光夫的父親並不贊成光夫和自己交往，可是他父親甚至沒和我交談
過，就這麼討厭我，心裡著實覺得委屈。

　　「別再說了。」

　　光夫安慰她，「我們趕緊離開這裡吧！」

　　「好……」

　　對今日子而言，這是一個最難過的耶誕節。然而，真正可怕的事還在後頭等著她
呢！

　　兩個人甚麼也沒看地只是在展覽室內走來走去，今日子實在覺得沒有心情……。

　　不知道甚麼時候開始，兩個人的步伐越來越快，甚至有點兒競走的味道。最後，
今日子受不了，停下了腳步，站立不動地喘著氣……。

　　「你為甚麼要走那麼快！」

　　今日子一這麼說，光夫立刻回答道：

　　「是妳走快，我才跟著妳走快的呀！」

　　兩個人面面相覷，忍俊不住地笑了出來──這才把方才窒悶的氣氛傾洩出來。

　　「這房間，一個人也沒有。」

　　今日子環顧四周才發現。

　　的確，這一間展覽室掛的畫是屬於一個沒甚麼名氣的畫家，所以參觀的人少之又
少。

　　四周一片寂靜，連腳步聲都沒有。也許這房間在參觀路線之外哩！

　　「──今日子。」

　　光夫叫她。

　　「嗯？」

　　一瞬間，光夫擁住今日子。今日子反射動作地想要掙脫，但光夫卻擁得更緊──
兩個人的唇重疊了。

　　胸口著實感受到強烈的壓迫感，甚至感覺得到心臟的鼓動。

　　他們交往這許久以來，這還是他們的初吻。──他們倆心想時間若從此停止該有
多好。

　　終於，兩人分開……吐了一口長長的氣。

　　「我們永遠不要分離吧！」

　　光夫聲音略帶沙啞地說。

　　「嗯。」

　　今日子低下頭，輕輕地頷首。

　　「我們要加油！」

　　「嗯。」

　　今日子再一次點頭，「再抱我一次……」

　　……光夫輕輕擁著今日子的肩頭，今日子閉起雙眼，將頭輕靠在光夫的胸膛。

　　長久以來的夢想，而今夢幻成真。

　　「啊！」

　　光夫說，「喂，有人在呢！」

　　今日了慌忙地抬起頭，回頭張望──。

　　「啊──」

　　今日子吃了一驚，「是妳……」

　　「妳認識嗎？」

　　「也不能說是認識……」

　　今日子一直盯著那女孩瞧。

　　「果然是妳。──妳不是應該和河村先生在一起的嗎？」

　　那女孩，沒錯，正是上回在美術館附近，掉進池子裡被救起來的人，那個「無名
氏」女孩。

　　「我是逃出來的！」

　　那女孩說。

　　「逃？」

　　那女孩用力地點了點頭，說：

　　「我差點兒被殺了。」

　　「被殺？」

　　光夫吃了一驚，問：「為了甚麼事？」

　　「等一等。──有沒有人知道妳在這裡？」

　　那女孩沉默不語。

　　「我們先到管理員室去，再和河村先生他們聯絡。」

　　今日子拉起那女孩的手，「──好冰哦！妳一直在外面嗎？」

　　「因為……」

　　那女孩點點頭，「我怕還會有人來追殺我。」

　　「總之，我們先去管理員那裡吧！」

　　今日子找了美術館的服務員，問清楚管理員室的位置。

　　「光夫，我們走吧！」

　　「好……」

　　光夫一副茫然的模樣。

　　管理員看見那女孩，便說：「又來了？！」

　　管理員顯得有點不知所措，「現在不是在警察的保護下嗎？」

　　「現在沒辦法解釋。」

　　今日子說，「能不能借一下電話？」

　　「可以啊！」

　　今日子打電話到安西老師家，但是老師卻到學校值班，又不記得學校的電話；打
電話到爽香家又還沒回去，而她媽說：

　　「可能是到丹羽同學家去了。」

　　「好，謝謝！」

　　今日子掛上電話，又再度打到明男家去。

　　很久都沒人接聽，原本想掛斷了，才有人接起電話。

　　「喂──」

　　「爽香嗎？」

　　今日子問。

　　「今日子嗎？我來看明男哪！有甚麼事嗎？」

　　「因為──」

　　「妳還和仲田學長在一起嗎？」

　　今日子瞪大了眼睛，說：

　　「妳怎麼知道？」

　　「沒有甚麼事瞞得過我的！」

　　爽香笑著說。

　　「喂，我告訴妳，上次那個女孩子，就是那個被追殺的女孩子，她現在在這
裡！」

　　這次輪到爽香瞪大了眼，問：

　　「妳說『這裡』是哪裡呀？」

　　「就是上次那家美術館。」

　　「同一個地方？」

　　「嗯，她說她是逃出來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我正想問呢！總之，趕快和河村先生聯絡，他正忙著找這女孩哩！」

　　「知道了。」

　　電話一掛斷，那女孩立刻坐了下來，並說：

　　「肚子好餓！」

　　「──怎麼辦？」

　　光夫楞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今日子把光夫拉到走廊說明原委。

　　「聽起來還挺複雜的！」

　　光夫晃了晃腦袋，問：

　　「可是為甚麼她又會來這裡呢？」

　　「我也不知道！」

　　今日子說，「我想可能是因為她喪失記憶力，能記得的，只有發生在這以後的
事，而她能逃的地方，大概也只有這裡吧！」

　　「有可能──」

　　光夫似懂非懂的語調。

　　「喂──」

　　管理員也走了出來，「她一直喊著肚子餓，吵死人了！你們去買點甚麼給她吃
吧？」

　　「好，知道了。」

　　今日子說，「可以嗎？」

　　光夫也沒法子說不可以。

　　「多奇怪的約會啊！」

　　光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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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今日子的危難】

　　「有救了！」

　　河村說，「可是這女的也真是命大……」

　　「總之，我們先到美術館去吧！」

　　布子有點兒想平撫河村的情緒，故意傾著頭，嬌聲地說。

　　在車子裡。──河村終於鳴起警鈴，奔馳在街道上。不過，車上可不止他們兩
人，還有爽香。

　　「這一次一定要看牢她才行。」河村說。

　　「河村先生。」爽香說。

　　「甚麼？」

　　「你駕駛技術真好呢！」

　　「──謝謝。」

　　河村回答。

　　「濱田同學他們能在美術館遇見她，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布子說。

　　「說得是。也幸好是耶誕節，閉館時間延後，否則也不一定能碰到！」

　　「如果她又離開美術館，人海茫茫才不知道該去哪裡找呢！」

　　「不過……暗殺她的也是一群相當厲害的狠角色，竟膽敢闖入警局行刺。」

　　「那些人一定是職業殺手！」

　　爽香說，「糟了！那些人該不會──」

　　「該不會怎樣？」

　　「不……，他們該不會料到『她』會回美術館吧？」

　　河村看著前方路段的眼睛，逐漸脹滿了緊張的神色。

　　「全速前進！」

　　河村踩下油門。

　　兩邊的車紛紛閃躲。

　　「終於平安趕到了！」今日子說。

　　那女孩正橫躺在管理員室的沙發上。

　　「真搞不清楚，她這麼單純的女孩怎麼會是暗殺的對象呢？」

　　「那只有等她恢復記憶才知道了。」

　　今日子說，「我想一定隱藏著一個大祕密！」

　　「在這社會上，真是有各式各樣的事！」

　　光夫下了個平凡無奇的結論。

　　那女孩的表情彷彿他們在談論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她站了起來，說：「噯，洗
手間在哪裡？」

　　「出去的那一邊。」

　　管理員用手指了一指。

　　「我也要去。」

　　今日子隨著她站起來。

　　兩個人走出管理員室，一起走向廁所。

　　今日子站在洗手間門口，等著那女孩從裡面出來──。

　　一陣腳步聲。

　　「馬上就──」

　　今日子才一回頭，一把鋒利的小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今日子整個僵硬起來，站在她眼前的一個高個子的黑臉男子。不，是帶著黑面具
的男人！手上也帶著黑手套……。

　　「那女的在裡面嗎？」

　　一個粗暴、沙啞的聲音問，「是不是？」

　　今日子微微地點頭。刀子架在脖子上的恐懼感，今日子第一次深切體驗到。

　　「妳在等她嗎？就妳們兩個？」

　　那男的忽然改變語氣，用一種愉悅的口吻問，令今日子不寒而慄，冷汗直流。

　　管理員室的人呢？他們現在怎樣了？

　　而且──光夫！光夫呢？

　　「那邊呢？」

　　今日子虛弱地問。

　　「哪邊？」

　　「那房間裡的……」.

　　「管理員和那些年輕人嗎？放心好了！」

　　「你殺了他們？」

　　「只是昏倒罷了。──不必擔心。」

　　今日子往洗手間那方向瞥了一眼。

　　她聽見馬桶沖水的聲音。

　　「──好像上完廁所了！」

　　那男的邪笑說。

　　如果那女孩出來，就會被他殺掉嗎？但是，今日子卻無能為力。

　　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朝這邊過來，也有說話聲。──是河村！

　　那男的咋了一下舌頭。

　　「可惡！」

　　得救了！──今日子心裡想著。但是，那男的又突然抓住今日子的雙手，並繞到
她的背後，刀子仍在喉間。

　　「不許動！」

　　那男的說。

　　走廊上出現了河村、布子和爽香三個人。

　　「今日子！發生了甚麼事？」

　　爽香說，並停下腳步。

　　「喂！」

　　河村怒斥，「是好漢，就放了那孩子！」

　　「不！」

　　那男的說，隨即發出一聲冷笑。

　　他往女廁所那邊望去。

　　「她一定是聽見聲音不敢出來了！算她走運！」

　　那男子咬牙切齒地說，「喂，你是警察嗎？」

　　「我是。你放開那孩子！」

　　「把車子的鑰匙丟過來！」

　　「甚麼？」

　　「車子的鑰匙，快點！」

　　那男子將刀刃更貼近今日子的皮膚，作勢要割。

　　「河村先生！給他吧！」

　　「知道了！」

　　河村從口袋裡掏出鑰匙圈，並拿出車的鑰匙。

　　「丟過來！」

　　河村投出車的鑰匙，那男子在今日子胸前接住那把鑰匙。

　　「好。──別動！」

　　男子緊抓住今日子的手腕，「我並不想殺她，你們放老實一點！」

　　「你……」

　　河村說，「可是，你跑不掉的！」

　　「當然可以！」

　　那男子又放聲狂笑，「我打算借這個孩子用一用──」

　　「你想拿她當人質？！不可以！」

　　爽香一個箭步衝上前。

　　「別動！再動小心她的命！」

　　那男喝斥道，「喂──，走！」

　　今日子像是個上了發條的洋娃娃，一步一步地被逼著走。

　　──爽香他們在那男子和今日子消失在視線之前都不敢動一下。

　　仲田光夫這時候才搖搖晃晃地從管理員室走出來。

　　「是杉原妳啊！今日子呢？」

　　「仲田同學，你沒事吧？」

　　「頭被擊中，……不過沒甚麼大礙。」

　　光夫用力地晃了晃腦袋。

　　「可惡！」

　　河村跑了出去。

　　「今日子呢？」

　　「這……」

　　爽香正要開口說，女廁所的門這時候開了，那女孩才探出頭來，問：

　　「發生了甚麼事？」

　　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已經通知警方了！」

　　河村終於回來了。「現在只有等他和我們聯絡了！」

　　爽香則站在巡邏車旁。

　　美術館前現在聚集了幾輛警車，就像是個臨時的指揮中心。

　　「需要多幾個無線電通話機。」

　　河村搖搖頭，「光是這樣並不夠。」

　　河村在那裡來回地走著。吐出的白氣，很快地消散在冰冷的空氣中。

　　「爽香，妳先回家好了？」布子說。

　　「沒關係。」

　　「可是……」

　　「把今日子捲進這個案子裡，都是我的錯。」

　　「她並不是因為妳，才……」

　　布子摟著爽香的肩膀，「外面很冷，我們進去吧！」

　　「不，真的沒關係。」

　　爽香的表情僵硬而嚴肅。

　　「這……妳不要往壞處想！」

　　布子嘆了一口氣。

　　「如果今日子有個三長兩短……」

　　「不會的！她不會的！」

　　當然布子也相信爽香說的話，畢竟現在今日子落入惡人的手中。被當作人質，生
命自然十分危險。

　　「──好奇怪！」

　　河村焦急的腳步聲在地上卡卡作響，「不應該會這樣……」

　　爽香聽了這話，心情更沉重。

　　那個殺手可以為了殺那叫「美雪」的女孩子，輕而易舉地溜進警察局，殺傷警
察，如果有必要，他也會一刀殺了今日子吧？

　　還有一件更令爽香覺得心情沉重的，是仲田光夫被家裡派來的車接回去了。

　　當然，他的頭部受到重擊，沒有資格要求他非得留在這裡不可，但爽香心裡實在
替今日子叫不平。

　　已經是深夜了！

　　河村好像和地面有甚麼深仇大恨似地，猛力地把鞋子踩得乍響。

　　「──爽香！」

　　爽香一回家，真江立刻問，「怎麼樣了？」

　　「結果還是……」

　　爽香走進客廳，「我累了。」

　　「妳沒事吧？──全身都好冷！」

　　真江摸了摸爽香的身體，嚇了一大跳。

　　「沒事。」

　　「不可以！──先去洗個熱水澡吧！」

　　爽香嘆了口長長的氣。

　　「知道了。──妳進去吧！」

　　母親的諒解令爽香感到安慰，但自己的難過卻對今日子毫無幫助。

　　而真江卻覺得自己看著女兒難過，也只能在一旁乾著急，只希望她洗個熱水澡後
能鬆弛一下心情。

　　「──今日子！」

　　上天一定要幫助她呀！

　　爽香整個人泡在熱水裡，心裡仍想著今日子的事。

　　她想不出任何好法子可以解救今日子，她只能被動地等待。

　　當爽香走出浴室，東方已泛起魚肚白。

　　河村雖然徹夜未眠，但仍一無所獲。

　　那個「殺手」現在帶著今日子逃跑了。

　　爽香坐在沙發上，不知不覺地睡著了。爽香恍惚間才轉到床上去睡。

　　但爽香睡前還在想，真抱歉，今日子！雖然擔心，但仍要睡覺。

　　這時，電話突然響起，爽香立刻從床上跳了起來，找到今日子了嗎？

　　「──喂？」

　　「──杉原爽香嗎？」

　　一個男人的聲音。

　　「我是……，請問你是？」

　　「妳的朋友現在平安無事。」

　　是那個「壞蛋」！

　　「把今日子放回來！」爽香說。

　　「放她也可以。」

　　那男的說，「但是有一個條件。」

　　「條件？」

　　「美雪。我只要美雪，懂吧？」

　　「可是……」

　　「妳告訴我美雪在哪裡？」

　　「我不知道！」

　　「我知道，不過我相信妳和那個警察交情不錯，告訴他我只要做掉美雪，妳的朋
友不會有事的。」

　　「這……」

　　「只要告訴我，美雪在哪裡？」

　　那男的又邪笑了一聲，說：

　　「妳認為美雪和妳的朋友，哪個重要？」

　　爽香在電話這端一直沒有答話。

　　那男的隨即又說：

　　「當然啦！我會看妳的誠意才決定是否讓妳的朋友毫髮無傷的回去，否則……我
還真想和她好好地『玩一玩』呢！」

　　「不要！」

　　爽香叫了出來。

　　「不想讓你朋友受到傷害的話，就瞞著那個警察打聽美雪的下落告訴我！」

　　那男的聲音忽然變得十分淒厲，說：

　　「今晚十二點等我的電話！」

　　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爽香聽完整個人跌坐在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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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誘拐】

　　「爽香，──爽香！」

　　母親真江輕輕地搖醒爽香。

　　「有消息了嗎？」

　　爽香醒來就立刻問。

　　「爽香……，怎麼不到床上睡呢？」

　　「哦，我剛剛睡著……」

　　爽香搖了搖頭，說：「我剛才還夢見今日子……」

　　「河村先生已經在下面等了。」

　　「我馬上就去。」

　　爽香脫掉身上的睡袍，立刻換衣服。

　　「可是──如果妳還想睡，就多休息一會兒吧？」

　　「我已經醒了，更何況今日子命在旦夕，我怎麼還有心情睡覺呢！」

　　爽香嘆了一口氣，問：「現在幾點了？」

　　「十一點左右。」

　　「已經中午了？！我竟睡得這麼晚！」

　　「爽香。」

　　真江把手搭在爽香肩上說，「妳的心情我了解，不過妳自己的身體也要照顧
好。」

　　母親會向她說教，也是少有的事，可見她真的擔心了。然而，爽香心裡卻更擔心
今日子的安危，她總認為這是自己的責任。

　　不過，爽香聽母親這麼說，也了解母親的心情，於是她順從地點點頭，說：

　　「嗯，知道了！」

　　爽香給了母親一個微笑，說，「能不能替我煮一杯苦一點的咖啡呢？」

　　「好！洗把臉就可以下來喝了！」

　　真江說著，便走出爽香的房間。

　　──母親離開房間，爽香的心情隨即又沉重起來，洗了臉，刷了牙，才走到樓
下。咖啡的香味已飄溢在室內的空氣中。

　　「河村先生！」

　　「哦，起來了！」

　　河村一定是徹夜未眠，整個眼眶都黑了，像隻貓熊，臉色也十分蒼白。

　　「──有甚麼線索了嗎？」

　　爽香剛坐下沙發，真江也把咖啡端來了。

　　「啊，真是謝謝您！」

　　河村端起杯子，不加奶精和糖，一口氣就把咖啡喝光了。

　　爽香則和往常一樣，加入奶精和糖，爽香覺得保持平日的習慣，才能有平穩的心
情。

　　「現在，大家都沒有線索。」

　　河村說，「實在很糟糕！」

　　「不……」

　　爽香原本想告訴河村，那個殺手打過電話給她，但她轉念一想，萬一河村不願犧
牲美雪，那今日子的性命就不保了！說不定那殺手現在正在調戲今日子……。不！爽
香用力地搖搖頭。

　　光是往壞處想，也不能找到今日子。

　　「只有一件事，對今日子略有幫助。」河村說。

　　「甚麼？」

　　「原來要狙殺美雪的殺手，和毒品或某個幫派有關，可是還沒有正確的名單知道
是誰幹的！只有一個名字可供參考！」

　　「甚麼名字？」

　　爽香手拿著咖啡杯，探出身來。

　　「並不是抓走今日子的大個子，不過有個叫山倉的毒販……」

　　「山倉……」

　　「那個山倉現在住了院，好像是哪個女人傳染給他的病！」

　　「那麼，和這男的就沒關係囉！」

　　「不，也許和山倉的『上司』有關，一個叫永濱幸一郎的老大！」

　　河村說，「據消息來源，很可能是因為美雪發現了永濱的甚麼祕密，以致永濱下
令追殺她！」

　　「永濱幸一郎？……他是幹甚麼的？」

　　「表面上是珠寶商，不過實際上是黑道上的大毒梟！」

　　「珠寶商……」爽香喃喃自語。

　　「喂！」

　　河村看著爽香，說：

　　「妳可別假裝要買珠寶而去……」

　　爽香沉默地喝完咖啡。

　　「──抱歉，我現在想回警局休息一會兒，也許能睡兩、三個小時。」

　　河村看了一下手錶，「當然，我還是會請他們全力搜索濱田今日子。」

　　「我了解。」

　　爽香點點頭，「我能了解。」

　　「……真的很抱歉。」

　　河村嘆了一口氣，「因為和我交往，害你們捲入是非。」

　　爽香似乎另有心事，說：

　　「河村先生，那個叫美雪的女孩子，現在怎麼樣了？」

　　「哦，那女的！她好像還是甚麼都想不起來，現在仍在我們警局裡，也許今晚會
安排她到哪個飯店去住吧！」

　　「哦，這樣啊……」

　　──河村起身告辭了。

　　爽香在母親問她：「想吃甚麼呢？」之後，搖搖頭就上二樓去了。

　　電話響了。爽香立刻趨身去接。

　　「喂！」

　　「啊，是我。」

　　原來是明男，「發生了甚麼事嗎？」

　　「你的感冒好了嗎？」爽香問。

　　「已經能下床了。喂，妳是不是有甚麼事啊？說話口氣都不對。」

　　「嗯……都是我不好。」

　　「不好？甚麼……。喂、怎麼了？哭了？！──爽香、怎麼了？別哭了……」

　　健二走進寒冷的公寓中，一個人碰地一聲坐進沙發裡。

　　這裡是山倉的公寓。

　　健二有這裡的鑰匙，經常在這裡出入。

　　倒不是特別獲得山倉的信任，只不過經常幫山倉跑腿，有時候替他搬一些貨進
來，若沒有鑰匙，對雙方都不方便。

　　所謂「搬貨」並不只是貨物而已，有時候是女人。

　　山倉相當好女色，簡直到了「病」的程度。

　　然而，這些女人並非靠山倉的魅力追來的，而大多是用「金錢」或「藥物」誘拐
來的。

　　有時候山倉到酒吧或舞廳看見自己喜歡的女人，就請對方喝酒，通常先在對方的
酒裡下藥讓她昏迷後再帶到這裡來。對於這類的「誘拐」，健二早已司空見慣了。

　　而且，有些時候還是健二幫的忙。──對健二來說，這是他最痛恨的工作。

　　通常被誘拐的女人在山倉塞了錢之後，也就閉口不說話了，而塞錢的工作也大多
是由健二來做。

　　有一次，山倉很特別地喝得微醺，而帶回來一個酩酊大醉的少女，由於山倉很中
意那個少女，第二天早上也沒讓那少女走。

　　不過，後來聽說那少女也沒地方可去，能住在這裡也好。

　　那一天，健二吃過午飯，照例開了門就進山倉的公寓，可是那少女卻洗了澡，從
山倉的浴室走出來。

　　一張卸了妝的素顏，健二呆住了。──健二一眼就認出來了。

　　是美雪。從小他們就像兄妹似地玩在一起，熟悉極了。

　　在昨天晚上，健二替山倉帶這女孩回來時，一點兒也沒注意到竟然是美雪。──
雖然美雪有些改變，但也因為昨晚健二根本沒去看那女孩的長相。

　　健二和美雪雖說是「青梅竹馬」，但也非「男女朋友」，只是很合得來罷了。

　　再者，健二現在也不想追美雪當女朋友，這要是被山倉知道了，鐵定會被殺無
疑。

　　當山倉把美雪放在這裡當作是金屋藏嬌時，仍然到處在外面玩女人，因此得了那
種「不名譽」的病，如今也不得不住院治療……。

　　不可思議地美雪也就住在這裡，哪裡也沒去，好像對山倉真的死心塌地，忠心不
二。

　　美雪是個如此嬌弱的女孩子，彷彿她若不依靠著某人就活不下去似的。若在這層
關係來看，美雪倒未必是深愛山倉，毋寧說是依賴山倉。

　　然而，當初留下美雪一個人住這裡就錯了。

　　「美雪……」

　　健二攆著腦袋，喃喃自語。

　　空氣都要凍僵的公寓。──當然，經常住在這裡，所有的家具設備都有，但因為
很久沒開暖氣，所以整間房的室溫都很低。

　　美雪，──妳還活著嗎？

　　就算活著，還能活多久呢？……不，實在太難了！

　　我沒有能力幫助美雪。

　　突然，健二抬起頭來。──有聲音。

　　是自己太敏感了？可是……。

　　卡嚓，是鑰匙孔轉動的聲音。──誰來了？

　　健二站起來，匆忙地看了一下客廳，想找個可以躲藏的地方。

　　脫鞋的聲音。──健二躲在沙發和牆壁的縫隙間，十分隱密。

　　「──是這裡。」

　　一個男人的聲音，「搞得還不差嘛！」

　　健二覺得很疑惑。

　　究竟是誰呢？可以隨意進出這個房間的，除了山倉，就只有永濱幸一郎了。

　　但是聽這聲音，決不是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

　　「別吵！放老實點！」.

　　那男的說，「再吵──我就殺了你！別自找死路！」

　　究竟是甚麼事？！

　　有甚麼布或衣服摩擦的聲音。

　　「──讓我去上廁所。」

　　有一個女孩子的聲音。

　　「啊！又是那檔子事，真不該來這裡！」

　　健二偷偷抬起頭，看見一個男的走出客廳，以及一個兩手被捆綁的少女背影。

　　被誰誘拐的呢？為甚麼會來這裡呢？

　　總之，現在的健二甚麼事也不能幹！──幸好把鞋子藏在花台底下。

　　只好趁著這女的去洗手間的時候，想溜出去了！

　　太不巧了！兩個人一下子又回來了！

　　「喂，坐在沙發上！」

　　那男的說，「放明白點！否則我把妳打得認不出臉來！」

　　健二可以感覺到那少女費勁地點頭。因為健二正好躲在那個少女所坐的位置的背
後。

　　「好，如果妳乖乖的，我就不會對妳怎麼樣。」

　　那男的說話的語調一點兒也無法令人感到信任。健二經常聽到類似的「台詞」。

　　那男的竟撥起電話。

　　「──啊，是永濱先生嗎？是我，我是龍野。」

　　打電話給永濱。龍野？──是龍野！

　　光聽名字就知道。他是黑道上有名的殺手。

　　社會上總以為「職業殺手」只不過是電視上演演而已，共實在現實社會中，真的
有職業殺手。

　　只不過，因為他們殺人的方式大多採暗殺，不會被人發現，所以較不引起注意。

　　原來是……。健二現在明白了！

　　這個龍野就是被僱來殺美雪的。

　　「──今晚如何？──是，當然信用第一！」

　　龍野應酬式地笑了笑，便掛上電話。

　　健二動都不敢動一下，一直屏住氣息。如果被發現，說不定連自己都會被殺。

　　而且健二心裡有個預感。

　　龍野這傢伙似乎準備幹掉這個少女，因為他剛才很自然地在這少女面前，叫出永
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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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逃脫】

　　「──杉原同學，」

　　安西布子打開門，說：「沒事吧？臉色不太好。」

　　「如果太打擾的話，我們就回去。」

　　「哪兒的話呢！進來吧！──啊，丹羽同學你也來了呀！」

　　「打擾了。」

　　「沒關係，進來吧！」

　　爽香他們被帶進客廳，坐在沙發上。

　　「今日子的事，一點消息也沒有。」爽香說。

　　「這傢伙就一邊說抱歉，一邊哭！」

　　明男說，「老師勸勸她吧！」

　　「勸也沒有用。」

　　布子搖搖頭，說：「除非濱田同學平安回來。」

　　「不，我不哭了。」

　　爽香大聲地說，「真的，光是哭也不能想出解救今日子的好方法。」

　　「河村先生他們不是一直很努力嗎？」明男說。

　　「嗯……不過也不要太麻煩河村先生他們，我們應該可以做點甚麼。」

　　「例如說？」

　　「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所以才來這裡，大家一起商量。」

　　布子點點頭，說：

　　「等一等，你們想不想喝點甚麼？」

　　「如果有檸檬的話，我想喝杯很酸的檸檬汁。」爽香說。

　　「知道了！」

　　布子微微地笑了一下。

　　爽香迷惑了。──昨晚那殺手打電話來的事，她都沒告訴任何人。

　　只要幫他殺了美雪，就會放回今日子……。只要告訴他美雪的落腳處。

　　如果有第三者在現場，雖然告訴他地點，還是可以當場逮捕他……。

　　──可是，今日子的命一樣沒了。

　　如果殺手發現當場有人埋伏而逃跑，沒地方可跑而被射殺，那就永遠不曉得今日
子被抓到哪裡去了。

　　希望今日子能逃脫。可是──百分之九十九，今日子是沒有辦法活著回來的。

　　爽香心裡也明白，如果她告訴殺手美雪的落腳處，今日子被放回的機率也很低。

　　可是，只要有可能，就非得賭它一賭不可。──如果告訴河村先生，他應該可以
安排埋伏的事。

　　爽香當然不能坐視美雪被殺。但是就像那個殺手所說的，今日子的生命重要，還
是美雪重要……？

　　雖然爽香知道不能比較，但她還是會選擇今日子。

　　爽香決定還是先不要說出那通電話的事。殺手說午夜十二點再打電話。

　　現在還有時間。還有時間──。

　　爽香看了一下錶。下午兩點半。

　　今日子──應該還活著。

　　爽香雙手合十在胸前誠懇地祈禱。──明男溫柔地擁著她的肩。

　　龍野又在打電話，健二心想機會來了！

　　「──是我。──啊，兩、三天以前。──是啊。工作到晚上。──哦，從幾點
開始？──好、好，我立刻就過去。──好，我知道啦！」

　　聽口氣就知道是打電話給女人。

　　龍野站了起來，說：

　　「站起來！」

　　他催促著那少女，「我要出去一會兒，妳放老實一點哦！」

　　「好。」

　　對於那少女的從容不迫，健二覺得有些佩服。

　　要是普通的女孩子一定嚶嚶地哭了起來。

　　果然如健二所預料的，龍野把那少女帶到洗手間，綁在水管或甚麼柱子上，大概
也會用布塞著嘴巴。

　　「──乖一點，我一會兒就回來。」

　　龍野說。

　　門開了又關的聲音。腳步聲逐漸遠去。

　　太好了！機會來了……。

　　健二從沙發後面站了起來，伸了伸懶腰。肩膀和頭都被壓痛了。

　　怎麼辦？──當然，從門口出去容易得很，健二自己有鑰匙，龍野絕對不會發
現。

　　問題是──那個少女。

　　想想也實在挺可憐的……。如果幫助她逃跑，健二可能連小命都會保不住。

　　不想美雪被殺，但是看龍野的狠勁，要不被殺也很難。

　　如果永濱被逮捕的話呢？──這就更難了。

　　永濱是個很聰明的人，他絕不會留下直接殺人的證據。即使被捕，也能很快地被
保釋，到時候不論是美雪或健二都會很快死掉。

　　現在──只好犧牲這個少女。就忘了她吧！就當作沒看見，不知道這件事……。

　　健二躡足地往門口的方向走去，悄悄地拿出鞋子，慢慢地走到走廊。

　　好，沒問題了！

　　健二穿好鞋了，正準備出去。──那是甚麼聲音？

　　仔細聽原來是水流的聲音。彷彿是洗手間傳出來的。是那個女的嗎？

　　健二尖起耳朵來聽，水流的聲音仍然不斷。

　　──健二屏著氣息，往洗手間偷窺。

　　今日子已經覺悟那個叫龍野的男人打算殺了自己。

　　若不是這樣，他不會如此心平氣和地在自己面前說出自己的名字。

　　如果他是要去和女人會面，那麼至少一個小時之內不會回來。──在這一個小時
之內，是她唯一的逃生機會。

　　可是能做的事有限，在狹窄的洗手間內，雙手還被綁在水管。

　　今日子原本咬在口中的厚毛巾，被她吐出掉進馬桶裡。毛巾很厚，說不定可以堵
住排水口，那麼水若流出來就會一直溢出到客廳，甚至走廊。

　　水只要漏到樓下的房屋，下面的人就注意到，就會通知管理員，管理員就會上
來。

　　──今日子能做的，也只有這樣了。

　　可是，如果樓下的人不在？如果水不會漏出去呢？

　　也只能試著做做看了！今日子用手肘壓著水龍頭的開關。

　　健二一直聽到水流的聲音。

　　那女孩一定拚命地想逃生吧！──她一定知道了自己會被殺的事。

　　健二覺得胸口一陣鬱悶。美雪的影子一直重疊在那少女的身上。

　　但是──如果逃跑，就保證沒事了嗎？

　　這時，健二又聽見門外有腳步聲。

　　──難道……！

　　健二往鑰匙孔一望。

　　是龍野！他已經回來了！

　　不，不可能的。健二心裡明白。

　　那男人一定知道那少女會做甚麼，所以「特地」讓她這麼做──回來好有個藉口
「收拾」她！

　　水流的聲音。不行！會被他發現的。

　　健二趕緊跑進廁所，把門一開。

　　今日子嚇了一大跳，差點尖叫出來。

　　「噓！」

　　健二叫今日子不要出聲，「那傢伙回來了！」

　　健二拚命地想解開綁在今日子手上的繩子，但綁得太紮實，很難解開。

　　「可惡……」

　　終於，鬆了一點！──解開了！

　　「他回來了！那傢伙正等著妳做甚麼呢！」

　　「等著我？」

　　「算了……往這邊！」

　　不可能從門口出去，只有往天窗試試看了。

　　這兒是三樓，但這也是唯一的生路。

　　「可以嗎？我們從天窗爬出去，再到隔壁的天窗，然後從別的房間出去──」

　　門口的鎖似乎已經開了，卡嚓地一聲，不過鍊子鎖住。

　　「來了！快一點。」

　　健二把天窗的玻璃推開。

　　忽然槍聲一響，鍊子顯然已經被打斷。

　　「是誰！」

　　龍野的怒喝聲，樓下都聽得見。

　　健二覺得後悔。這下子他們倆的小命都玩完了！

　　「來不及了！」

　　「往下跳吧？」

　　那少女說。

　　「甚麼？」

　　「往下跳！」

　　「可是──」

　　「下面是草地，沒關係。否則一定跑不掉的！」

　　沒有時間猶豫了，兩個人只好縱身一跳！

　　「喂──」

　　一個低洗的聲音。

　　「仲田同學嗎？我是杉原。」

　　「是妳啊！」

　　仲田光夫說。

　　「你的傷，還好吧？」爽香問。

　　她在布子家打的電話。

　　「嗯，沒甚麼大礙！」

　　光夫說，「今日子她……」

　　「還是沒有消息。」

　　「哦……」

　　光夫似乎還要說甚麼，不過他很快地說：「我父親來了！以後再說。」

　　電話掛斷了。

　　爽香放下了話筒。

　　「──打給誰呀？」

　　布子走進客廳。

　　「沒……沒甚麼。」

　　爽香心情有些落落寡歡，坐回沙發上。

　　今日子被綁架，至今生死不明，仲田光夫卻……。

　　這也算是情侶嗎？即使他的父親反對……。

　　昨晚爽香看見光夫被接回家的樣子，就知道今日子和光夫的交往會引起光夫家裡
的不快。

　　但是──但是在這種時候，光夫應該護著爽香，他非但沒有，還畏畏縮縮。

　　──爽香壓抑著胸中的一股怒氣。坐在沙發上，半句話也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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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備忘錄】

　　「對不起！」

　　爽香說，「河村先生，在嗎？」

　　坐在那裡的警官不知忙些甚麼，這才抬起頭來說：

　　「河村先生嗎？──好，請等一等！」

　　於是，爽香被帶到裡面。

　　雖然是年底，到處都停業休息，但警察局仍是一片忙碌，比哪裡都熱鬧，因為法
律沒有假期。

　　電話的鈴響聲幾乎沒斷過，進進出出的人也很多，爽香站在那裡覺得自己好像擋
了別人的路，礙了別人做事。

　　「──啊，是你。」

　　河村走了出來。

　　「對不起，這麼忙還來打擾您。」

　　「哪裡，沒的事，不過，現在我正巧在開會，妳先到裡面等一下，好嗎？」

　　河村似乎睡了一會兒，比起今天早上似乎有精神多了！

　　「那，我就在裡面等。」

　　爽香跟在河村後面，上了樓梯。

　　「美雪在哪兒？我在她那裡等好了。」

　　「好啊！」

　　爽香心跳了一下，不過她沒顯露出來。

　　「辛苦了！」

　　到了美雪的門前，有一位警察守著，另外有個女警坐在椅子上，顯然這次的警衛
要比上次嚴密多了。

　　「讓她進去吧！關係人之一。──那，我等一會兒再過來。」河村說。

　　「好。」

　　爽香在開了門之後，走到裡面。這裡就是一般所謂的接待室，不過說是接待室，
也只有一套沙發而已。

　　美雪臥躺在沙發上，正看著雜誌。爽香一進門，她立刻抬起頭來，說：

　　「啊，是妳呀！」

　　美雪微笑著。

　　爽香臉上的表情很僵硬，直挺挺地坐在沙發上。

　　「真想出去呢！……在這裡，無聊死了！」

　　美雪打了個呵欠，「連去上個廁所都有人跟著，簡直跟監獄沒兩樣。」

　　爽香沉默著。

　　到這裡來，其實心裡還是很困惑。──該不該告訴河村呢？

　　今晚十二點，那個殺手應該還會打電話來。她必須幫他殺了美雪，才會放回今日
子──。

　　當然，她心裡很明白和那樣的男人約定是沒有意義的事。──可是，現在今日子
的命在他手上，自己也不得不聽從……。

　　在家裡或安西老師家，自己也想過一些，不過她還是決定一個人來找美雪。

　　如果明白地告訴河村，河村站在個人的立場或許也會以「救今日子為第一要
務」，但河村身為警察，仍不得不聽從警局的指揮，畢竟他是組織裡的一份子。

　　服從上級的命令是河村的任務。

　　而警局會以「救今日子為第一要務」嗎？那倒未必。爽香猶豫不決。──如果和
布子商量，她一定會告訴河村吧！爽香為這個秘密，煩惱不已。

　　「喂！」

　　美雪從沙發上站起來，搖了搖頭，問道：「外面是不是下雨？」

　　爽香沒有心情回答她，仍沉默著，不過美雪似乎不是很在乎。

　　「快過年了，是嗎？……剛才那個警察……叫河、河村的，他告訴我，我叫美
雪，是吧！他那個人真好，很溫柔。他是不是被誰欺負了？我看他心情好像一直不太
好……。」

　　美雪一個人在那兒自言自語似地說個沒完，「這裡很暖和，我也很暖和，只要暖
和我就覺得幸福。我討厭寒冷，我希望永遠不要有冬天，或者像動物一樣可以冬眠，
例如蛇甚麼的……。」

　　「吵死了！」

　　爽香忍不住爆發出來，「甚麼嘛！為了妳，我的朋友被抓去當人質，現在妳還有
心情說這些！難道妳一點都不會感到愧疚嗎？」

　　爽香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說話，……說完後還不住地顫抖。過了一會兒，爽香囁嚅
地說：

　　「如果妳不死的話……」

　　爽香說到這裡，再也說不下去了。美雪聽了爽香的話，反而一言不發。

　　爽香吐了一口長長的氣，垂下了眼睛。

　　其實爽香也自覺不該如此指責美雪，畢竟她也是被害者，而且又不是甚麼壞人。
她心裡很清楚，可是……。

　　兩個人沉默良久。

　　爽香正待開口之際，美雪搶了先，說：

　　「對不起！」

　　她停了一停，「我……經常都是糊裡糊塗的，而且現在甚麼都忘得光光的……跟
個傻瓜似的。」

　　「我──」

　　「妳的那位朋友真的很可憐。」

　　美雪想了想又說：「如果我死了──妳的朋友就可以回來，是不是？」

　　爽香並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題。

　　「──這並不清楚，只是那個男的曾經打電話來……」

　　「那個男的？要來殺我的那個人？」

　　爽香點點頭。美雪一直盯著爽香，說：

　　「他……跟妳說了些甚麼？」

　　「他說……如果我幫他殺了妳，那麼……他就會放我的朋友回來──」

　　「哦。」

　　「當然。」

　　爽香站了起來，在這狹窄而令人窒息的房間來回地走，說：

　　「我知道，那男的很可能騙我！」

　　「不過，也有可能是真的！」

　　美雪說，「他說幫忙，怎麼個幫法？」

　　「他……要我告訴他，妳的藏身處。──他知道我和河村先生是好朋友。不過，
雖然是好朋友，這種事未必會告訴我！」

　　美雪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說：

　　「這件事妳告訴了那刑警了嗎？」

　　「沒有。我原本來這兒就是想告訴他這件事。不過──我又猶豫了。」

　　「如果說了的話，那個殺手可能會被捕？」

　　爽香點點頭。

　　「如果順利逮捕就好，萬一不幸被逃掉了，那今日子就一定回不來了！」

　　爽香又再度坐進沙發，她實在覺得疲倦。

　　美雪則將兩手交叉胸前，沒說話。

　　爽香緩緩地吐了一口氣。

　　「對不起！」

　　爽香說，「我不是故意說這些，請妳不要放在心上！」

　　美雪沉默地搖搖頭。

　　不一會兒，河村進來了，說：

　　「讓妳久等了，真抱歉。不過，還是要讓妳再等一會兒。」

　　說完又把門關上。

　　美雪探出身來，忽然拉住爽香的手。

　　「妳不要告訴他！」

　　「甚麼？」

　　「剛才我們說的話，不要告訴河村先生！」

　　美雪說：「我會打電話到妳住的地方。」

　　「打電話？」

　　「現在我也不知道晚上要住哪裡。──等我到了那裡，我一定打電話通知妳我的
住處。」

　　「可是──」

　　「如果那個殺手再和妳聯絡，妳就告訴他！」

　　爽香反倒說不出話來。她沒想到美雪會說出這一番話來。

　　「可是，若這樣做──」

　　「沒關係。妳的朋友平安無事回來是最重要的事。」

　　爽香甚麼話也說不出來。當然，她希望今日子能平安歸來，但是總不能要美雪去
送死……。

　　「妳把電話號碼寫下來，我頭腦不好，記性差。」

　　爽香很機械式地寫下家裡的電話號碼。當爽香把抄有電話的便條紙遞給美雪之
後，河村正好開門進來。

　　「抱歉，讓妳久等了！」河村說。

　　「那個──」

　　爽香說，「今日子的事，現在有沒有下落？」

　　「到目前為止……」

　　河村搖了搖頭，又說：「去找過山倉問話，他當然矢口否認，甚麼都推說不知
道。」

　　「哦！」

　　「真叫人著急！──但是我又不能像電視上的刑警那樣，把他打一頓或甚麼
的。」

　　「這我了解。」爽香說。

　　「山倉嗎？」

　　美雪喃喃而語，「總覺得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似的。」

　　「還有，美雪！」

　　爽香問，「有一個妳小時候的玩伴，還記不記得？」

　　「小時候的玩伴？」

　　「是啊，跟妳很好，就像兄妹一樣……」

　　「玩伴？兄妹？……」

　　美雪一直沉思。

　　「穿著夾克……在妳的肩上，那天天氣很冷……」

　　爽香這麼一說，美雪立即眨了眨眼，道：

　　「夾克……」

　　「是的。──想起來了嗎？ 」

　　「夾克……，好像有那麼一回事！」

　　「對！」

　　美雪嘆了口氣，搖搖頭說：

　　「其他的，我都想不起來了！」

　　「河村先生，那件夾克呢？」

　　爽香問。

　　「嗯，應該還在。不知道放哪裡去了。」

　　「麻煩河村先生拿過來，可以嗎？」

　　「我知道。可是──現在非得送美雪去飯店不可。」

　　河村說，「車子正在下面等。我看夾克就拿到飯店去再辨認好了。」

　　美雪也就不反對地點點頭，說：

　　「那我們走吧！」

　　美雪站了起來，「一直坐著，腰都痛了！」

　　「爽香，妳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嗎？」

　　河村這麼一問，她反而嚇一跳，說：

　　「沒、沒甚麼，我只是想來打聽今日子的消息！」

　　「哦，現在，我們正在搜查山倉和永濱所持有的別墅或房子，但是他們以各種名
義持有，太難追查了。」

　　「我知道了。」

　　爽香用力地點點頭。

　　「那，我們走吧！」

　　河村催促著美雪。

　　兩個人出去之後，爽香也跟在他們後面走了。

　　「要保密哦。──再見了，爽香。」

　　「我知道，妳自己也要小心。」

　　爽香說，「河村先生，今天晚上您會在哪裡呢？」

　　「嗯，在外面巡邏吧！若有甚麼事，打電話聯絡好了！」

　　「好，就這麼說定了。」

　　爽香看著美雪和河村上警車後，才轉身離去。

　　爽香的眉頭仍緊皺著，一顆心懸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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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錯過】

　　還沒到十二點，今晚比任何一夜都還要長。

　　母親過來問爽香說：

　　「要不要去洗澡了？」

　　爽香立刻衝進浴室，又怕那個男的提早打電話來，隨便沖個澡就又出來等電話，
前後才五分鐘，母親都楞住了。

　　──美雪很早就打過電話來了。

　　「現在，我在Ｎ飯店的九三五號房。」

　　「九三五嗎？」

　　爽香取出便條紙寫下，「現在有警察在妳旁邊嗎？」

　　「他去洗手間了，沒關係！廁所正大排長龍呢！」

　　美雪這種說法，不禁令爽香感到莞爾……。

　　Ｎ飯店、九三五號房。

　　我能把這個告訴那個殺手嗎？

　　爽香越想越是感到心情沉重。──如果今日子能夠回來，相對地除了美雪之外，
她身旁的警察可能都要慘遭毒手。

　　不──她已經覺悟要背負這樣的責難。

　　可是……。美雪那種犧牲自我的精神，反而令爽香覺得為難。

　　如果殺手真的打電話來，要怎麼跟他說呢？

　　即使告訴我今日子被關的地方，就表示她能平安無事的回來嗎？……

　　電話響了，爽香幾乎是跳起來去接。

　　「喂！」

　　爽香抓起話筒。

　　「啊，是爽香嗎？」

　　「明男──，甚麼事？」

　　「沒……沒事，只是想看看妳怎麼樣？」

　　明男說，「妳好像──」

　　「如果有甚麼變化，我再通知你。」

　　「嗯，好……」

　　雙方都停下來沒說話。

　　「對不起！」我不該那麼急躁的樣子。」爽香說。

　　「我了解，」

　　明男嘆了口氣，「那個抓人質的傢伙真是卑鄙，我真想揍他！」

　　「我也是，真想揍扁他！」

　　爽香這時講話才略帶一點精神，「喂，明男。」

　　「嗯？」

　　「如果，被抓的人質是我呢？」

　　「喂──，別胡說！」

　　「我是說，如果，明男你會捨命救我嗎？」

　　「當然！」

　　爽香心裡想，我究竟在說些甚麼呢？

　　她並不是真心要問，只是想多聽聽明男的聲音。

　　「──對不起了。明天再聊吧！」

　　「嗯，妳早點睡吧！」

　　「好。」

　　爽香放下話筒後，又陷入沉思。

　　如果──我要捨命救今日子，又有哪些辦法可行呢？

　　光是打電話沒有用。至少，要先跟那個男的碰面。

　　想到這兒，爽香一驚。

　　和那種殺人不眨眼的兇手單獨會面，又能怎麼辦呢？

　　自己連個武器甚麼的也沒有。

　　可是，也許……。

　　爽香挺起身子，凝視著電話。正巧，電話響起！

　　──十二點過一分的時候，電話鈴聲響起。

　　爽香接起電話，並看了看四周，確定母親不在旁邊。

　　「──喂。」

　　爽香的聲音十分僵硬。

　　「是妳嗎？」

　　是那個男的。爽香不禁全身一震。

　　「是我。今日子呢？」

　　「哦，她沒事，精神也很好！」那男的說。

　　「叫她聽電話。」

　　「喂，這是公共電話，我不會把她帶在身邊的！」

　　那男的說，「美雪住的地方，知道了嗎？」

　　「知道了。」

　　「在哪兒？」

　　爽香深深地吸了口氣，說：

　　「──在這兒告訴你嗎？我也不知道今日子是否能平安無事的回來？」

　　那男的有點兒吃驚，沉默了一會兒。

　　「──好傢伙！」

　　他笑了笑，「妳打算怎麼辦？」

　　「我們找個地方碰面，然後你也告訴我今日子在那裡。」

　　「這……」

　　那男的考慮了好一會兒，又說：

　　「可以！──不過，妳可別想找警察在那裡埋伏！」

　　「為了我朋友的性命，我不會那麼做的！」

　　爽香說，「我們在銀座Ｘ街的轉角碰面。」

　　「銀座？」

　　「可以吧？」

　　「好。──美雪的住處在那附近嗎？」

　　「到時候我自然會告訴妳。」

　　爽香說，「你甚麼時候能到？」

　　「這個嘛……三十分鐘以後如何？」

　　「好！三十分鐘後。」

　　「很高興和妳交易。」

　　那男的說，「妳這女孩很有膽。」

　　「謝謝！」

　　其實爽香心裡仍很謹慎，希望自己能趕快想出好方法來救今日子。

　　電話掛斷之後，爽香才發現自己已經流了一身汗。

　　不過，不能再磨蹭了！

　　得趕緊準備！──爽香跑上二樓換衣服。

　　她心想萬一發生甚麼狀況，穿運動服行動比較方便。

　　「──要出門哪？」

　　母親正好在樓下。

　　「嗯。有點事！」

　　「這麼晚了？」

　　「別擔心！沒甚麼事的。」

　　「可是──」

　　「我走了！」

　　爽香打開門，立刻飛奔了出去。

　　「是為了今日子吧……」

　　母親真江感到不安。

　　客廳的電話又響起了。真江立刻繞到電話旁。

　　「喂，杉原家。」

　　「我是河村。」

　　河村聲音顯得十分興奮，「濱田同學已經平安歸來並在保護之中！」

　　「哦，這──」

　　「是她自己九死一生逃出來的！只是腳有點兒扭傷，可是整個人都還很有精
神。」

　　「真是太好了！」

　　「爽香在嗎？」

　　「哦，這……」

　　真江猶豫了一下，「她剛剛才出門！」

　　「出去？到哪兒？」

　　「她甚麼也沒說，就……，我本來要問她，可是她沒說。」

　　河村說：「奇怪了！」

　　心裡有點擔心，「──知道了！有可能搭計程車去找了。您到外面找找看吧！也
許還在。」

　　「好，謝謝你！」

　　真江掛了電話後，立刻到外面看了看！但四下已一片漆黑靜闃，沒有半個人影。

　　「──咖啡！」

　　河村端給今日子一杯熱呼呼的咖啡。

　　「謝謝──」

　　今日子仍在發抖。──即使已經安全了，仍心有餘悸……。

　　「──很好喝。」

　　啜了一口咖啡，今日子忍不住呼出一口氣。

　　河村說：「爽香出去一會兒，告訴她家人妳回來了！」

　　今日子點點頭。

　　河村又說：

　　「妳算是相當幸運的。」

　　今日子回答：

　　「是啊！相當走運。」

　　談到這兒，今日子不自主地又想起那個男孩子。

　　她和健二逃出來時，健二告訴她：

　　「我叫健二！」

　　健二帶今日子到附近的警察局，「可是，妳能不告訴他們關於我的事嗎？」

　　他看起來有點瘦弱，……不過似乎相當善良。

　　「現在，妳父母都會來這裡了。」

　　河村說，「為了作業，能不能做一點筆錄呢？」

　　「可以。」

　　今日子點點頭。

　　河村聽了今日子的說明後，問：

　　「在山倉的公寓？」

　　今日子點點頭。

　　但是當今日子說到那個殺手打電話的內容時，河村已不能保持剛才的冷靜，他跳
了起來。

　　「他打電話給個叫永濱的？！」

　　「是啊！他還說自己叫龍野。」

　　「對了！──永濱、龍野！太厲害了！」

　　河村興奮地說，「啊，好痛……」

　　河村一興奮、血液都衝上了受傷的腦袋。

　　「──爽香不知道回家了沒？」

　　「嗯。別擔心。」

　　河村說：「她很懂得保護自己，放心好了。」

　　「可是，這麼晚她會去哪裡呢？」

　　河村看了一下錶，說：

　　「晚一點再撥撥看！」

　　隨即又轉移話題，「那個永濱……」

　　河村問完話，叫來身旁的警察。

　　「──麻煩你過來一下。永濱他這下子麻煩大了！」

　　「永濱？那個黑社會老大？」

　　「沒錯！他的小辮子終於被我們抓到了！」

　　河村隨即告訴警察，「請你替我好好保護她。」

　　說完便走了出去。

　　今日子坐在長椅子上，不斷揉她的腳踝。

　　在逃的時候，一點兒也不覺得痛。──今日子現在才曉得甚麼叫「必死」的決
心！

　　「──請問可以打個電話嗎？」

　　今日子問。

　　警察點點頭。

　　她撥電話到光夫家。

　　響了好一會兒，對方終於接起來。

　　「──喂。」

　　「對不起，我是濱田今日子，請問光夫在嗎？」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也許是傭人。

　　過不久。

　　「喂！」

　　是光夫的聲音。

　　「光夫嗎？」

　　「是妳──沒事了嗎？」

　　「嗯。現在我在警察局，逃出來的！」

　　「太好了！我好擔心妳。沒受傷吧？」

　　「沒有，只是腳踝──」

　　取而代之的是對方說：

　　「我來聽！」

　　是光夫的父親。

　　「我是光夫的爸爸！」

　　聲音非常粗魯，「請妳不要再來找我兒子！」

　　「這──」

　　「我兒子不是為了和警察、黑社會那幫人扯在一起而活的，請妳以後別再打電話
來！」

　　「請您聽我解釋──」

　　「沒甚麼好解釋的！」

　　光夫的父親似乎很生氣。

　　「我的話說得還不夠清楚嗎？」

　　說完，碰地一聲掛斷電話。

　　今日子一陣麻痹，久久都不能放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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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兩個殺手】

　　爽香到達和那個男的約定的地方，已經花了四十五分鐘了。

　　時間計算錯誤。──爽香在寒風中仍流著汗。

　　早已過了十二點，交通仍十分壅塞。

　　爽香忘了現在是耶誕假期，到了半夜，公營的交通工具都休息了，而耶誕節過後
的除夕忘年會使得街頭仍有很多人遊蕩，幾乎招不到空的計程車。

　　好不容易等到一輛，才趕緊來到約定的地點……。

　　人在哪裡呢？

　　雖然有街燈，但畢竟是夜晚，四處仍顯得陰沉黑暗。

　　爽香小心翼翼地在街角等候。──沒有看見像殺手的那個男人出現。

　　有一個酩酊大醉的上班族，抱著一個女人在馬路上猛招計程車，看起來不像誘拐
犯。

　　爽香開始擔心起來，會不會是自己遲到了，而殺手就以為另有埋伏而走了呢？

　　有一輛計程車駛近，停在前面五、六公尺的地方。

　　一看，是個穿著外套的高大男子。──果然是他！

　　爽香放了心的同時，又不禁顫抖起來。

　　下了計程車的男子，往爽香這邊走來。

　　「遲到了。」

　　那男的看了一下錶，「真抱歉，叫不到車。」

　　爽香說：

　　「沒關係！我也遲到了。」

　　說完又問：

　　「今日子沒事吧？」

　　「嗯，平平安安的。」

　　那男的聳聳肩，說，「可是不論我怎麼說，妳都不會相信。這是當然的啦！就像
妳告訴我美雪的藏身處，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在那裡？」

　　「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要妳帶路，我想這對我們兩個都好。」

　　「帶路？」

　　爽香毫不猶豫的拒絕，「帶你去，不等於是殺人共犯嗎？」

　　「這麼說，妳是不管妳朋友的死活囉？」

　　爽香心裡一緊，心想真是一隻走狐狸！要救今日子的命呀！

　　「在Ｎ飯店！」

　　爽香說。

　　「那就出發吧！」

　　那男的催促著爽香。

　　「好。可是……」

　　「甚麼？」

　　「Ｎ飯店不是往這邊，是往那一頭！」

　　那男的有點臉紅，說：

　　「抱歉，我沒甚麼方向感！好，走吧！」

　　那殺手緊緊地抓住爽香的手腕。

　　似乎殺手也不打算讓爽香逃跑。可是能逃嗎？那今日子怎麼辦？

　　──爽香心想，只好帶他到Ｎ飯店去了。

　　然後呢？……會發生甚麼事？

　　Ｎ飯店的九三五號房。這男的說不定會殺了美雪和警察！

　　爽香晃了一下腦袋。──暫時別想！總之，這是唯一一條可行的路。

　　那個醉漢，還在死命地攔計程車。

　　「太好了！」

　　電話的那一端是丹羽明男，「好擔心哩！」

　　「謝謝。」

　　當今日子聽到「太好了！」、「真好！」時，反而一陣陣地心絞痛。

　　當然，能夠死裡逃生，自己也覺得很慶幸，但是光夫的父親卻說：

　　「別再來找我兒子！」

　　所有的喜悅都冷卻了下來。

　　而在這個時候，有人說「太好了！」，她也只能說「謝謝」，卻是滿腔的委屈。

　　「杉原那傢伙──爽香她一定高興極了吧！」

　　「應該會！」

　　今日子說：「不過，她不在家。」

　　「不在家？！」

　　今日子把情形說一遍。明男說：

　　「這傢伙究竟在想些甚麼？」

　　停了一會兒，又說：

　　「沒頭沒腦地亂跑……」

　　「我想，她一定是去找我了。可是……」

　　「是啊！可是她不知道妳已經回來了！」

　　「只差了兩、三分鐘！」

　　「真擔心！不知道她會跑到哪裡去？」

　　「是啊，你曉不曉得她可能會去哪裡？」

　　「不曉得。總之，我若找到她，會要她早點回家的！」

　　「嗯，那就麻煩你了。」

　　今日子掛上電話。

　　心裡覺得不安。──爽香會去哪裡呢？

　　健二累壞了！

　　回到自己的公寓──雖說是自己的家，但大概平均三天才回來一次，而這次回來
腳上像綁著鉛似的，走都走不動了。

　　「可惡！為甚麼不裝電梯呢！」

　　這是兩層樓公寓。

　　終於，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房間。

　　「嗯？……鑰匙呢？」

　　在口袋裡摸了半天，突然兩個男的過來，挾持住健二。

　　「甚麼事！」

　　難道是警察嗎？但是，他立刻又知道不是警察。

　　他曾在山倉那裡看過這兩個傢伙。

　　「老闆想見你呀！」

　　其中一個人說。

　　「哦……榮幸之至……」

　　健二說，「可是，很不巧我現在累得很，能不能明天再去會見──」

　　「現在就走！」

　　看來也不能說不了。──好不容易才爬上樓梯來。

　　「好吧！現在就去。」

　　「快點！」

　　健二被催促著走出公寓。

　　健二原本走到駕駛座旁邊的前座要上車。

　　「到後面！」

　　最後等於是被押進車子。

　　健二有點吃驚。──那些男的坐前面，健二一個人坐在後面，就像是「客人」一
樣。

　　車在寒夜中急速進行，這並不像健二平日開的老爺車，而是重心極穩的高級車。

　　感覺不壞，可是心的感覺很糟。──究竟山倉要說甚麼呢？還特地「開車」來接
他。

　　「到醫院！」

　　其中一人說。

　　是到山倉住院的地方去。──山倉到醫院似乎也沒有特別的感覺，就像是住飯店
一樣。

　　「把車開到裡面！」

　　車子在醫院後面的車庫裡停了下來，這裡一個人也沒有。

　　駕駛座旁邊的人把後車座的門打開。

　　「辛苦你們了。」

　　山倉坐進車子裡來。

　　「山倉先生──」

　　健二匆匆地移出一個位置給山倉。

　　「真不好意思啊！這麼晚還拉你出來。」

　　山倉穿著睡袍，抽著煙。

　　「您身體恢復健康了吧？」

　　「嗯，還好還好！」

　　山倉雙手交抱在胸前，對前面駕駛座的人說：

　　「喂！去繞一繞吧！」

　　車子出了醫院的車庫。山倉又說：

　　「年末車子取締得很兇，不要超速！」

　　「對不起，山倉先生──請問找我是……」

　　「哦！」

　　山倉點點頭，「關於那個美雪的事。」

　　「哦……」

　　「真傷腦筋呀！──我們委託的殺手在暗殺美雪的過程中，不小心讓那個抓來當
人質的小女生跑掉了。」

　　如果他知道幫助逃跑的人就是健二，會怎麼樣？──健二偷偷地擦著汗。

　　「更糟糕的是那個殺手說出了永濱的名字，很可能那小女孩也聽進去了。」

　　山倉似乎也受到了壓力。

　　「對不起！」

　　健二說，「我只會壞事！」

　　「自己知道就好！」

　　山倉口氣意外地和善。

　　「是！」

　　「現在我自己也在警察的監視之下，很難下手。──健二，要麻煩你再做一
次！」

　　「再做一次……？」

　　「做掉那個女的！」

　　健二心臟一緊，就像心臟裡面的血液一把被擠了出來。

　　「可以嗎？只要你能把這個問題解決了，就立刻升你當幹部。」

　　「可是……美雪在哪裡呢？」

　　「已經查出來了！」

　　山倉說：「Ｎ飯店。──在銀座，知道嗎？」

　　「不知道！」

　　山倉聽了不禁睜圓了眼睛，說：

　　「去查呀！」

　　「是！」

　　「美雪藏在那裡的九三五號房，當然刑警也在那裡！一起做了吧！無所謂的。」

　　說得倒輕鬆，又不是你自己動手，健二心中想著。

　　「不過，據我知道，那殺手也在那裡！他可是比我更『職業化』的！」

　　「是！」

　　健二心中沒有個底，只是表面上不斷地答應。

　　「這一次算是給你機會，如果做得好，就立刻升你當幹部！」

　　山倉又再一次提醒他，若殺了美雪可以得到好處，可是健二會為了這種好處而殺
了美雪嗎？

　　「喂！」

　　山倉叫坐在前面的男子，那個男的立刻遞給山倉一包用布包著的東西。

　　「──這個拿去！」

　　山倉把那包東西再遞給健二。健二一拿到手覺得沉甸甸的，他再鈍也知這裡面包
著甚麼東西。

　　「可以嗎？這次可別再失誤。」

　　山倉說。

　　車子停在路旁。

　　「就在這裡下車吧！最好今晚下手。」

　　「今晚……？」

　　「是啊。多一天，永濱先生的危險就多增加一些！」

　　「是。」

　　「等你的好消息了？」

　　山倉拍了拍健二的肩。健二不覺得是鼓勵，反倒像老鷹抓小雞似地威脅。

　　「失誤了就不要回來，回來也是死路一條。」

　　山倉冷冷地說。

　　健二的臉一下子刷白，全無血色。

　　「──如果失誤的話，也不要想逃。你一定會被找到的，最後還是會被做掉！知
道嗎？」

　　「知道了！」

　　健二說。

　　「我就知道你很懂事，我一定會升你任幹部的，好好表現！」

　　山倉略略地抬了一下下顎，說：「──去吧！」

　　「是！」

　　健二開了車門，走到外面，車子便靜靜地開走了。

　　「──回醫院！」山倉說。

　　「山倉先生真是英明！」

　　山倉的手下說。

　　「其實，誰死或不死，我都無所謂。」

　　山倉說：「反正我是坐收漁利。」

　　「那美雪那邊──」

　　「那邊呀！」

　　山倉點點頭，「那傢伙是個機會，懂嗎？──也許是和永濱拆夥的時候了！即使
美雪出庭當證人，對我也沒有直接的影響，所以就算美雪活著，對我來說也未必是件
壞事。」

　　「原來如此！不論事情如何發展──」

　　「是啊！」

　　山倉打了個呵欠，「──可惡，一住院，就習慣了早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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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到Ｎ飯店】

　　到了Ｎ飯店的大廳，爽香才稍微放了心。

　　外面因為寒冷，幾乎沒有人，而飯店的大廳即使在這個時間仍有不少人走動。

　　「幾號房？」

　　那男的問。

　　「你先告訴我，今日子在甚麼地方？」

　　「我要在確定之後才說。幾號房？」

　　「那我只告訴你樓面，在九樓。」

　　男的苦笑一陣，說：

　　「真是狡猾！」

　　爽香心想，究竟是誰狡猾，但爽香沉默著。

　　「在這裡等我！」

　　那男的走到櫃台去，跟櫃台人員不知說了甚麼。──當然他不會問對方，就算問
了，對方也不會告訴他，警察是租了幾號房。

　　男的回到爽香身邊後，又一把抓住爽香的手腕，說：

　　「走吧！」

　　「去哪裡？」

　　「搭電梯。」

　　一進電梯，只有他們兩個。爽香感到狐疑，問：

　　「可以告訴我了吧？」

　　爽香故意假裝不怕。

　　「進房間去！」

　　「房間？」

　　那男的晃了晃手上的房間鑰匙。

　　「我借了九樓的一個房間！」

　　「為甚麼──」

　　「任何人進出都可以看得見。做這種事，最重要的就是掌握住時機！」

　　爽香楞住了，沒想他會來這一招。──但是在確定今日子平安無事以前，都要受
制於他。

　　「走吧！我們到了。」

　　兩個人在九樓下了電梯。

　　「──往這邊走。」看了標示一眼，又問「幾號房？」

　　爽香覺得訝異，為甚麼這個男人要殺人前還能顯得如此冷靜。

　　「九三五號房！」

　　「九三五嗎？」

　　男的看了飯店的位置簡介圖，說：

　　「──在走廊的最盡頭，離安全門出入口很近，果然是個好位置。」

　　那男的兀自點點頭。

　　「這樣告訴你夠多了吧！今日子她──」

　　「安靜點！」

　　那男的忽然亮出一把刀，「不要出聲跟著過來！」

　　爽香只好照著他的指示往前進。

　　「就是這一間！」

　　「運氣不錯，在同一個走廊上，把風很方便。」

　　男的停了下來。

　　拿著鑰匙打開門。

　　「進去！」

　　爽香進到房間，──那男的也隨邸進來，立刻把門關了起來。

　　爽香不禁全身一震。如果……萬一這個男的……。

　　那男的似乎也發現爽香內心的恐懼。忽然笑了一笑，又說：

　　「太可惜了！可惜沒有時間……」

　　那男的停了一下，「等我把這裡的事解決了，再陪妳玩一玩！」

　　「今日子她──」

　　「坐好！坐裡面那張椅子！J

　　爽香照著他的話去做。那男的搬了一張椅子坐在門口。他說：

　　「坐在這裡，誰從這兒過，我都一清二楚。雖然耗時間，不過萬無一失。」

　　那男的蹺起二郎腿，神情顯然放鬆了不少。「輕鬆一點！想喝甚麼自己從冰箱
拿。」

　　「好冷哦！」

　　「是啊！」

　　那男的笑了笑。

　　「──你要做甚麼？」

　　「那個美雪有警察保護著，不過警察也要下班回家的，等警察交班的時候，就是
我下手的好時機。」

　　爽香看見這男的十足把握的模樣，不禁感到恐懼。

　　「你打算甚麼時候告訴我？」

　　爽香一這麼說，那男的卻盯著她瞧。

　　「妳算是我見過的女孩子裡面，相當大膽的一個。」

　　「謝謝！」

　　「放心吧！會讓她回去的。不過可要你幫忙了。」

　　「你打算──」

　　「到時候不就知道了！」

　　那男的聳聳肩，又左右晃了一下腦袋算是休息運動吧！

　　美雪……那個幸運的女孩子，這次恐怕也難逃厄運吧！爽香心裡想。

　　「杉原同學她？」布子說。

　　「是啊！──到現在還不知道她到哪裡去了。」

　　河村搖了搖頭，說：

　　「傷腦筋哪！」

　　「爽香是個很懂事的女孩子，她知道她自己在做甚麼，你別擔心。」

　　河村本以為爽香會和安西布子聯絡，但事實上並沒有。

　　因為河村半夜跑來找布子，布子的父親不禁對這個人多看了兩眼，布子便很快地
把河村推出客廳，在外面說著話。

　　「甚麼也沒連絡，要找也不知從何找起。」

　　河村又搖搖頭。

　　「杉原同學也許覺得自己對濱田同學有責任，很沮喪。」

　　「這就對了！」

　　「可惜她不知道濱田同學已經沒事了。希望她可別做傻事。」

　　「──如果有動靜請立刻通知我。」

　　「對了……，我把這個帶來了。」

　　「甚麼？」

　　河村從一個手提袋中拿出一件夾克。

　　「啊！這不是……」

　　「對，是那個叫美雪的女孩子手上抓著的夾克！我想拿這個給她看，也許她能想
起甚麼。」

　　「美雪……現在還在保護中嗎？」

　　「是的。──不過她現在喪失記憶力，雖然我們已經知道誰要追殺她，她的證言
還是無法在法庭上生效。」

　　「那就要好好看著她。」

　　「當然。」

　　河村點點頭，「聽濱田同學說，那個殺手曾打電話給永濱，而且說他自己是龍
野。這實在是一條很有力的線索。」

　　「那個叫永濱的不是──」

　　「是啊！他的狐狸尾巴終於被我們抓住了，這次他是逃不掉了。而那個龍野是我
們通緝的要犯之一。藉這次的機會，我一定要將他們逮捕歸案。」

　　布子微笑道：

　　「看你這麼有精神，八成是頭上的傷好了。」

　　河村有些兒臉紅，說：

　　「……半夜跑來打擾妳，真是抱歉。」

　　他低下頭去。

　　河村蹲下去穿鞋子。

　　布子說：

　　「這兩天你一定累壞了吧？」

　　「有一點！不過案子還沒結束，不能掉以輕心。」

　　「是啊！──加油！」

　　河村站起來時，布子輕輕地在河村的額上吻了一下。

　　河村整個精神都來了……。

　　健二到了Ｎ飯店時，覺得自己餓得快不能動了。

　　健二到了大廳，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肚子好餓！

　　當然，他沒有忘記自己來這裡的目的。

　　非殺美雪不可，上天安排非要他親手殺了美雪不可。

　　健二覺得心情沉重。即使來到這裡，心裡仍感到迷惑。

　　可是──這並不能讓肚子不餓。

　　他看了一下飯店附設的餐廳，雖然是深夜一點多了，但仍在營業。他這才覺得舒
服一點，並開始找餐廳消夜的菜單上哪一樣最便宜。

　　美雪醒了過來。

　　「──現在，幾點了？」

　　她一邊打呵欠一邊問。

　　「現在，……一點半左右。」

　　「我肚子好餓。」

　　「這個時候？！」

　　坐在沙發上的刑警呆住了。

　　「大概因為我的夜間活動型的吧！」

　　「夜貓子呀？」

　　刑警笑了笑，「可是不能出去吃東西啊！」

　　「可以叫房間服務的嘛！」

　　「房間服務？這個時間還有嗎？」

　　「看看嘛！」

　　刑警拿起房間服務設備的簡介，翻了翻，說：

　　「營業到兩點，這裡夜貓子大概滿多的！」

　　「那我們叫個東西來吃吧！」

　　美雪像個孩子似的。

　　「好吧！」

　　刑警苦笑了一下，「這是國民的稅金哦！──要吃點甚麼？」

　　他把食譜遞給了美雪。

　　爽香一直屏息沉默著，等待著「甚麼」事發生。

　　那男的就坐在門前的椅子上，交叉著雙手，一動也不動。

　　──當然，不是在睡覺。

　　眼睛睜得很大。爽香心想，果然是職業殺手。

　　「──好渴哦！」

　　爽香說，「可以喝點東西嗎？」

　　「嗯。」

　　爽香站了起來，手腳都僵硬了，走路彷彿還聽得見卡嚓卡嚓的骨頭聲。

　　打開冰箱，爽香拿出一瓶果汁。

　　「有可樂嗎？」

　　那男的問。

　　「有。」

　　「幫我倒在杯子裡。」

　　爽香照著他所說的，打開可樂瓶並倒入杯子裡。

　　「──謝謝。」

　　那男的慢慢地喝著可樂。

　　爽香覺得不可思議，為甚麼這個男的會如此心平氣和地看著自己？──為甚麼
呢？

　　沒錯！──因為他遲早會殺了我。

　　拿著果汁的手，不禁微微地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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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對面的男人】

　　半夜一點半……。

　　健二呆住了。──走進餐廳一看，他才知道整個餐廳幾乎坐滿了客人，在這個時
候！

　　難道全世界真有一半的人是夜貓子嗎？

　　對混混的健二而言，偶爾才到飯店吃飯的，所以對這裡的人多到這樣子感到訝
異。

　　健二點了一份最便宜的咖哩飯，卻咕嚕咕嚕地先喝了不少白開水。他一直覺得很
渴。

　　當然，主要是因為緊張及猶豫不決。

　　即使已經來到這裡了，健二尚未下定決心──真的要殺美雪嗎？

　　不、就算他已下定決心、若美雪真在眼前，他能扣得下扳機嗎？

　　健二一點自信也沒有。

　　但如果不殺美雪，自己也不能活命。山倉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人。

　　可惡……，為甚麼非得這麼做不可？

　　健二丟給自己的問題顯然太遲……。

　　「哇──好多人。」

　　旁邊一個年輕女孩大聲地說。

　　「看，那邊有個空位！」

　　說話的大概是她的男朋友。那一副青嫩的模樣，健二看了都替他覺得不好意思。

　　那一對年輕情侶距離健二大約兩張桌子遠，他們不論怎麼看，都只是十幾歲的青
少年。

　　這個時間為甚麼還有高中生在這裡？他們是如何向父母親說的？

　　健二有些發呆地看著他們。

　　健二心想，這兩個孩子從裝扮上來看不像是甚麼不良少年，還穿著質料極好的服
飾，大概是有錢人家的小孩……。

　　這個時間在這裡幹甚麼呢？健二很想過去問他們。

　　為甚麼不早點回家？遲早你也會變成不殺自己的女朋友不成的處境，為甚麼不在
家好好唸書！

　　「──喂，房間呢？」

　　那對年輕情侶中的女孩問。

　　「沒問題，我已經訂好了房間，不必擔心！」

　　「這種事啊！你總是準備得又好又完善！」

　　那女孩吃吃地笑。

　　──健二呆住了。

　　這兩傢伙似乎要在飯店裡過夜！他們一定是跟父母說「要在朋友家過夜」吧！

　　現在的年輕人究竟在想甚麼！

　　健二憤怒不已，一直到咖哩飯送到眼前來。

　　一瞬間，這對「狗男女」的事就從腦海中消失了，健二開始認真，專心地吃起
來……。

　　大概吃了一半，健二才抬起頭來，並喝了一口水，喘一口氣。

　　這時，女服務生走了過來，說：

　　「很抱歉，因為其他位置都滿了，還有一位客人沒地方坐，能坐這裡嗎？」

　　健二有點反應不過來，後來終於知道女服務生的意思，才趕緊說：

　　「哦──沒關係。」

　　「謝謝！」

　　女侍轉頭向那位客人，說：

　　「──請這邊坐。」

　　「對不起！」

　　對方向健二說。

　　對方把一個紙袋放置在座位旁的地上。──健二並沒特別留意這個男的，只是又
埋頭吃他的咖哩飯。

　　女服務生端了杯水，又走了過來。

　　「我也吃咖哩飯。」那男的說。

　　「您要套餐嗎？還附沙拉和咖啡。」

　　「好，給我一份套餐。」

　　那男的點點頭，喝了一口水。

　　健二的咖哩飯幾乎快吃光的時候──咖啡送了上來。

　　當喝完這杯咖啡的時候，就非得下決定不可。真的要殺美雪嗎？……。

　　一想到這裡，健二的最後一口咖哩飯幾乎吞不下去。

　　對面的男人在喝完水正要把水杯放回桌上時，一不小心推落了健二的帳單。

　　「哎，對不起！」

　　「哦，不！沒關係的。」

　　正好掉在健二的腳邊，自己便伸手要撿起……。

　　突然，健二的眼光掃到放在桌腳旁的那個紙袋子。

　　裡面好像放著一件衣服。那顏色……健二覺得那顏色十分眼熟。

　　「非常抱歉。」

　　對面的男人又說。

　　「不，沒甚麼……」

　　健二用煙灰缸壓住撿上來的帳單。

　　「──還用嗎？」

　　女服務生過來，準備收走健二的盤子。

　　健二原本想說還要，他恨不得能吃到早上。

　　那樣，至少美雪還能活到早上。

　　「──不用了。謝謝！」

　　健二還是讓女服務生把盤子給收走了。

　　對面的男人對著女服務生說：

　　「先把我的咖啡送上來吧！」

　　健二這時又再次注意到對面這個男人。

　　這袋中的衣服……不是我的夾克嗎？

　　那時候讓美雪披著的那件……。或者只是相似而已？不！一定是我的。

　　雖然是直覺，但健二覺得一定不會認錯。是那件夾克……。

　　健二舉起咖啡杯，喝了一口，不禁皺起眉頭，因為他忘了加糖。

　　對面的男人看了之後，不禁笑了出來。

　　「很苦吧？」

　　「好苦……」

　　健二很快地放了三匙糖。

　　這男的是做甚麼的？──警察嗎？

　　除此之外，不可能有別的答案。──一定是刑警。

　　他為甚麼要拿我的夾克到這家匿藏美雪的飯店來？

　　健二不明白，可是……。

　　為甚麼加了砂糖之後還是這麼苦？──健二又喝了一口仍是不明白。

　　對面的男人又笑著說：

　　「你忘了攪拌。」

　　「甚麼？」

　　「你剛才放了糖，可是沒攪拌！砂糖就沉在杯底下！」

　　「──啊，是啊！」

　　健二趕緊拿起匙子。

　　那夾克為甚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健二想起把美雪推入池子裡的事，心頭不禁一震。

　　美雪那麼信任我。

　　那時候……

　　他們倆一邊散步一邊聊天，他們說著，童年的時光再也不會回頭了。

　　美雪緊抓著健二的手腕。

　　「冷不冷？」健二問。

　　「有一點！」

　　美雪說，「不過，這樣就暖和了。」

　　美雪把身子靠近健二。

　　健二心裡一震，我要殺妳呢！

　　美雪微微地顫抖著，健二說：

　　「等一下！」

　　健二脫下身上的夾克，

　　「披上吧！」

　　說著自己就把夾克披在美雪肩上。

　　「健二，你這樣會感冒哩！」

　　「別擔心！」

　　真的很冷。健二開始冷了起來。

　　「健二，你真好。」

　　美雪說著便往建二的胸膛依偎過去。

　　不過，那時他們倆已走到池邊。──健二心想，「下手吧！」

　　美雪──對不起了！

　　健二忽然推美雪一把，也不知美雪跌在哪裡，只聽見水聲，就沒命地跑掉
了……。

　　「──讓您久等了。」

　　是女服務生的聲音，把健二從回憶中驚醒。

　　對面那個男人等了許久，咖哩飯才上來，他似乎很餓，吃飯的速度很快。

　　健二把咖啡一口氣喝完。

　　──夾克！沒錯，是我披在美雪肩上的那件夾克。

　　對美雪而言，這就足以讓她感覺到「你真好」！

　　但是──這次我不能再為她披夾克，而是拿著槍，槍口對著她，她心裡會怎麼
想？

　　──健二站了起來。

　　不要再猶豫不決了！這個人一定是要去美雪的房間。

　　就算美雪房裡有兩個警察也未必保護得了她。

　　──健二跑了起來。

　　「等一等！」

　　對面那個男的叫住他，健二心想「糟了！」

　　「你忘了你的帳單。」

　　「哦……，謝謝！我太粗心了。」

　　健二抓起帳單，很快地到櫃台付帳。

　　美雪的房間是九三五號……。

　　河村的咖哩飯吃到一半才停下來喘口氣。

　　這也才忘了剛才進飯店時的飢腸轍轍。

　　河村一旦肚子餓，甚麼事都會變得不可忍受。由於約好了兩點交班，河村看大約
還有半小時，所以先進餐廳吃個飯，填飽了肚子好做事。

　　美雪在這裡，大約不會有外人知道吧！但是，實在不可小覬了那些黑道份子，他
們的消息總是比別人靈通，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就像剛才那個男子……。

　　剛才叫住他，看他嚇得那個樣子，像是做了甚麼壞事……。

　　當然，也可能是自己的職業敏感……，河村心想。

　　可是──。

　　河村站了起來。雖然咖哩飯只吃了一半很可惜，但是「不怕一萬，只怕萬
一」……。

　　河村很快地付了帳，急急地離開餐廳。

　　已經看不見那名男子的蹤影。河村走向電梯，兩台電梯，一台往下，一台往上。

　　往上的那台電梯停在九樓。

　　是那個男人嗎？「九三五」會有事嗎？

　　河村很後悔剛才沒有訊問那名男子。萬一他是被派來殺害美雪的殺手──。

　　當然，美雪身旁還有刑警，安全應該不成問題才是。

　　電梯來了。

　　河村很快地按了「９」。

　　「等一下！」

　　有兩個中年女人趕了過來。

　　「趕上了！還好！謝謝，我們到三樓和四樓。」

　　她們以為河村是電梯服務員吧！

　　河村說：「先上九樓再下來！」

　　「咦？」

　　「我是警察，有急事！」

　　河村亮了一下他的警徽，「請協助。」

　　那兩個女人只是點點頭……。

　　但電梯上升的速度仍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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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逃避行】

　　殺手站起來時，爽香嚇了一大跳。

　　甚麼事？

　　「安靜一點！」

　　那男的說。並從鑰匙孔窺視走廊的動靜。

　　爽香這才知道，原來他聽到走廊上有聲響。

　　卡嗒卡嗒……。是推車的聲音。

　　好像是哪個房間點了東西。

　　「給我聽著！」

　　那男的看著爽香，說：「妳可不要多話！」

　　爽香點點頭。──反正，待在這個房間裡，甚麼事也不能做。

　　當推車的聲音正巧抵達門口時，那男的打開了門。

　　「終於來了！真慢。」那男的故意這麼說：

　　「是這個房間的吧？」

　　「咦？」

　　推車的小弟一臉疑惑，說：

　　「這是九三五號房的客人點的……」

　　「九三五嗎？」

　　那男的聳了聳肩，「我來送吧！」

　　隨即一拳打在小弟的下腹。

　　小弟哇地一聲，倒在地上。

　　那男的把推車推進房，又把小弟拖進來。

　　「在女士面前換衣服不好意思。」

　　那殺手說，「但是現在可顧不了那麼多。」

　　「請吧！」爽香說。

　　如果他說是「房間服務」，美雪房間的刑警一定會開門，那麼一來，殺手就可以
殺刑警於不備……。

　　他很快地換好了衣服，苦笑了一下：

　　「太小了一點！」

　　「那我怎麼辦？」

　　「跑路時用得到妳。跟我來──」

　　「可是──」

　　「等我這邊事情辦完了，再帶妳去找妳的朋友。」

　　爽香便不再說話。

　　「把推車推出去！」

　　不知甚麼時候，殺手已經把槍拿在手上。

　　──爽香無法反抗他。

　　爽香照著他所說的，推車子到走廊上。

　　「──走吧！」

　　從這兒到走廊的盡頭，距離其實非常短。

　　爽香把車子推到九三五號房前。

　　「退後！」

　　那殺手催促著，「靠牆站！」

　　從裡面看出來，看不到爽香。

　　「──聽話點！」

　　那殺手說完便把拿槍的那一手放在推車下。

　　他按了一下門鈴。

　　「──誰？」

　　裡面有人問。

　　「是房間服務，送東西過來！」

　　殺手說。

　　「請等一下。」

　　拿下門鍊的聲音。──爽香閉起了眼睛。

　　別開！一開門就要被殺了！

　　卡嚓，門開了，手把旋轉開來，門被打開。

　　「危險！」

　　爽香叫道，同時用力地推推車。

　　被推車一壓，殺手閃躲不及，跌倒在地。

　　門一打開，刑警探出身來。

　　「甚麼事？」

　　「是殺手！快躲起來！」

　　爽香往門裡逃跑時，槍聲一響。

　　刑警肩膀中彈，往後倒了下去。

　　爽香往房裡跑，正要關門時，殺手比她更快一步，把門推開。

　　爽香被推倒在床邊。

　　「真會找麻煩！」

　　殺手憤怒地說：「等一下連妳一起收拾！」

　　「不要啊！」

　　美雪喊道，並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你殺了她，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你要殺的人是我，不是嗎？」

　　「終於碰面了！」

　　殺手說，「妳讓我費了不少工夫！」

　　殺手把槍口對著美雪。爽香把眼睛閉了起來。

　　槍聲一響！──但是，槍聲是從走廊傳進來的！

　　「──可惡！」

　　殺手用手壓著側腹，滾倒在床邊。

　　血滲了出來。──爽香看見那個叫健二的男孩拿著一把槍跑進房來，她楞住了！

　　「美雪！沒事吧！」

　　美雪回過神來，看見健二。

　　「快來！」

　　健二抓著美雪的手，說：

　　「快逃！」

　　「危險！」

　　爽香叫道。

　　殺手雖然倒在床邊，但仍舉起槍，並扣扳機。

　　隨著槍聲，美雪尖叫的聲音震動了整個房間。

　　「快跑！」

　　健二和美雪很快地跑出去。

　　爽香看見他們從「安全門出口」跑了出去。

　　那殺手雖然腹部流著血，但仍站了起來。

　　「好狗運……」

　　殺手喘了一口氣，看著爽香。

　　「扯我後腿……」

　　他的槍口向著爽香。

　　完了！──爽香一點也動彈不得。

　　今日子……對不起……。

　　「算了，殺了妳也於事無補……」

　　殺手說完，便往走廊走去。

　　槍聲再度響起，爽香嚇了一大跳！一陣腳步聲跑了過來……

　　「──喂！──怎麼了！」

　　跑進來的人竟然是河村。

　　「河村先生！」

　　「是妳──？！沒事吧？」

　　河村看見爽香，也嚇了一跳！

　　「那個男的呢？那個殺手？」

　　「在那兒──」

　　一走到走廊，那個殺手倒在地上。

　　「你殺了他？糟了！這下子，我們永遠也不知道今日子會在哪裡？！」

　　爽香大喊大叫，「河村，你這個大傻瓜！」

　　「沒關係的。濱田今日子已經沒事回來了。」

　　爽香忽然停止了，叫喊。

　　「沒事……？」

　　「嗯，她逃出來，已經回家了！原本回來後跟妳聯絡，可是妳卻出門了！」

　　「今日子……，她沒被殺？」

　　「那女的呢？美雪呢？」

　　河村問她，爽香沒有回答。

　　卻大聲地哭了出來……

　　在巡邏車中，爽香忽地睜開眼。

　　爽香似乎靠在河村肩上睡著了。

　　「馬上就到家了。」

　　河村說，「妳爸媽很擔心哩！」

　　「哦……」

　　爽香拿起眼鏡，揉了揉眼睛。「我不是做夢吧？今日子回來了？」

　　「平安回來了！她是個勇敢的孩子。」

　　「所以是我的好朋友呀！」

　　河村笑了笑。

　　「天亮了！」

　　──外面已經一片魚肚白。

　　「那個刑警先生呢？」

　　「他受了重傷，不過現在已經沒有生命危險。」

　　「還好……」

　　爽香嘆了口氣，「可是我差點變成了共犯！」

　　「下次做事情，別再這麼單槍匹馬了！」

　　「對不起！」

　　爽香坦白地道歉，「可是我那時一想到今日子……整個人都亂了！」

　　「我了解。──對於妳的勇氣，我還是十分佩服。」

　　河村抱著爽香的肩。

　　「美雪他們……」

　　「嗯，已經派人搜索了，可是還沒找到！」

　　「是那個叫健二的男孩子救了美雪。」

　　「可是，他們倆卻逃了！」

　　河村搖搖頭，「為甚麼要逃呢？」

　　「他也許以為那個殺手還會追來。」

　　「也許吧！」

　　「河村先生，他們是從安全門出口逃走的……沒有看到血嗎？」

　　「嗯，有血。妳看見了嗎？」

　　「是因為美雪慘叫。──我想是受傷了！」

　　「希望他們能盡快到醫院就醫！可是他們為甚麼要逃跑呢？」

　　河村有些焦躁不安。

　　其實，爽香心裡有些明白他們兩人為甚麼要逃跑……。

　　巡邏車停在爽香家門口時，母親真江立刻跑了出來！

　　「──我回來了！」爽香說。

　　「我擔心死了！」

　　「我肚子餓了，媽媽！」

　　爽香緊緊地握著母親的手。

　　爽香睡過了中午才起床。

　　因為她在睡夢中似乎覺得旁邊有人，當她一睜開眼的時候──

　　「啊──」

　　爽香跳了起來。

　　「喂，妳別嚇我！」

　　明男也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我才被你嚇一跳呢！──甚麼嘛，隨便跑進人家的臥室……」

　　「隨便？！我是擔心妳才來的！」

　　「可是人家在睡覺啊！」

　　「對啊！睡相還真難看！」

　　「明男──」

　　爽香做勢要打他。

　　「──怎麼啦！」

　　有人開了門。

　　「這麼甜蜜呀！」

　　今日子露出臉來。

　　「今日子！太好了，妳終於平安回來！」

　　「彼此彼此！」

　　今日子走了進來。

　　「明男，你出去啦！」

　　爽香說：「我要換衣服！」

　　「是！」

　　──明男一出去，爽香立刻從床上跳下來。

　　「明男對妳真好！」

　　今日子說。

　　「是比以前溫柔多了！」

　　「是嗎？」

　　今日子變得若有所思。

　　「喂，仲田學長呢？」

　　今日子的表情立刻黯淡下來。

　　「他知道我回來了……可是他不能和我碰面！」

　　「他父親很嚕囌哦！」

　　「可是，如果他真的喜歡我──」

　　今日子搖搖頭，說，「算了！爽香能平安回來，是我最高興的事！」

　　爽香卻也心情沉重起來。

　　爽香心裡明白……

　　如果今日子不捲入這件事，仲田光夫家又怎麼會覺得不快……

　　都是自己釀成的錯！

　　這該怎麼辦？

　　有沒有補救的辦法呢？

　　爽香的心又下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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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稀客】

　　總算一切都平安無事了。

　　──當河村打電話給安西布子，報告爽香回來的消息時，布子終於放了心。

　　「布子！」

　　母親露出臉來，「我要出去了！」

　　「哦？──這個時候？」

　　布子一邊打呵欠，「那您和爸爸兩個人好好玩吧！」

　　──十二月二十七日。

　　父親到今天才把公司的業務處理完，很稀奇地竟然邀母親到溫泉鄉去玩。

　　「──已經過了中午了！」

　　布子這幾天睡得十分不安穩，也弄不清是白天或晚上，為了今日子和爽香的事，
整天昏沉沉的。

　　「要叫計程車嗎？」

　　「現在，妳爸爸……。妳呢？去不去？」

　　「啊，只賸十五分，妳快出門吧！」

　　布子知道父親原本希望帶自己去的。

　　但是布子拒絕了！但這也是很早以前的事……。

　　「喂，布子。」

　　「嗯？」

　　布子坐在客廳看報紙。

　　「真的不去嗎？」

　　「老公！」

　　母親插了嘴，「不要勉強……布子有布子自己的事嘛！」

　　「哦……可是……」

　　父親不肯放棄，「也許她會改變心意啊！」

　　「就算現在改變心意也太遲了吧？」

　　布子苦笑道，「火車的座位都沒了吧？──而且您夫妻倆就當作去渡蜜月呀！」

　　「妳一個人在家沒關係嗎？──還是，妳想帶男孩子回家？」

　　「別這樣，老公！」

　　母親笑了出來，「布子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對爸爸來說，我是剛才換掉尿布的寶寶，怎麼不是小孩子呢！」

　　布子朝著父親開玩笑。

　　布子想了一想，又說：

　　「──爸爸，前一陣子相親的事幫我回掉吧！都忘啦？！」

　　「記得，記得！」

　　父親曖昧地點點頭，「布子，妳不是和那個警察交往嗎？──喜歡他嗎？」

　　「老公，你怎麼──」

　　「只是問問嘛！」

　　布子說：

　　「我若討厭一個人，我不會和他交往，可是我和他也還沒好到論及婚嫁，這樣你
放心了吧！」

　　當然，她了解河村的心情，而且她也知道河村想向她求婚，可是現在跟父母說這
些似乎還嫌太早了一些。

　　「可是，布子……」

　　父親欲言又止。

　　「甚麼？或是您不喜歡警察？」

　　「也不是這麼說，不過他的職業要冒著生命的危險……，算了！不提這個了！─
─妳該不是想利用我們去溫泉鄉的這段時間……」

　　「甚麼嘛！」

　　布子臉都紅了，「您在想甚麼嘛！」

　　「不，不是……」

　　「你怕我把河村帶到家裡來？你根本都不了解嘛！他忙得連想女人的時間都沒有
呢！」

　　「不用那麼大聲嘛！我知道了。──總之，妳一個人在家要小心！」

　　「也許你們回來時，我已經餓死了！」

　　布子說。

　　「不要亂說話喲！」母親立刻制止，

　　「刮鬍刀和化妝水都帶了嗎？」

　　「啊？全忘了！」

　　「真是的！不是說過了嗎？昨天晚上就該準備好的！我來！」

　　母親很快地跑進洗手間。父親則苦著一張臉，還是不說話。

　　「──好了，好了！」

　　母親一回來，就聽見外面計程車按喇叭催促的聲音不斷地響著。

　　「車子在等了！」

　　母親說：

　　「我們走吧！老公。」

　　「嗯……」

　　父親似乎想說甚麼，布子卻故意不看父親。

　　一直到兩人出了門口，布子才喘了一口氣。

　　布子雖然知道父親是關心她，但是她覺得自己不再是小孩子，父親不該如此不信
任她……。

　　父親也不是不喜歡河村，不過他們都沒機會深談，要父親信任河村這個人倒也勉
強。

　　啊！現在一個人在家不得不小心！還是先把門鎖好再說……。

　　布子站起來正要去鎖門時，電話突然響了。

　　「──喂，我是安西！」

　　「啊，布子，是我！」

　　原來是河村。

　　「哦，聲音還滿有精神的！」

　　「昨晚睡得很熟！哦，應該說今天早上，總算爽香也沒事回來了！心上的一塊大
石頭終於落下來！」

　　「逃走的那兩個人呢？」

　　「美雪和健二啊？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真傷腦筋，想保護他們也保護不了。」

　　「如果能在年底前處理好就好了！」

　　「唉，就算到了一月，也未必能輕鬆……。啊，妳現在在做甚麼？」

　　「一個人啊！我爸媽去溫泉鄉渡假！」

　　「這樣！那我們一起吃晚飯好嗎？」

　　「我是沒關係，可是你不用勉強，你有空嗎？」

　　「那，七點左右，我去接妳！如果到時候有甚麼事不能去，我會打電話給妳！」

　　「嗯，好啊！」

　　爸媽才剛出門就有約會，雖然不太好，不過只是巧合罷了。

　　河村打電話來之後，布子的心情變得非常愉快。

　　「穿甚麼衣服好呢？」

　　布子喃喃自語。她登上二樓後，忽然想起來。

　　「啊，門還沒鎖！」

　　於是她又下樓，走到門口。

　　這時──廚房那邊咚咚一聲。

　　是甚麼？母親剛才出門時，是不是開了洗碗機？

　　布子走到廚房去看……。

　　「別出聲！」

　　一個男的顫抖著聲音，「聽著，不要叫！」

　　──健二！

　　健二手上拿著一把槍，槍口對著布子。

　　旁邊另一個靠在流理台上的一個女孩子──便是那個叫美雪的。

　　臉色十分蒼白，不止是這樣，還流血──美雪的腹側邊沾染了血跡。

　　「她受傷了──」

　　布子跑了過去。

　　「不許動！」

　　健二大叫。

　　布子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楞在一旁……。

　　「可惡！那個畜生！」

　　山倉咬牙切齒地說。

　　剛才他從電話裡接到報告，得知昨晚的部份情況。

　　「──現在該怎麼辦？」

　　山倉邊還有他的手下。

　　「那傢伙……，和美雪一起逃了！」

　　「健二？！他應該沒那個膽子──」

　　「但是他真的這麼做了！可惡的畜生！」

　　山倉很生氣，大吼大叫地精力十足？一點兒也不像是個病人。

　　病房的門開了。

　　「喂，怎麼不敲門就──」

　　「敲、敲你的頭！」

　　河村以銳利的眼神瞪著山倉。

　　「警察先生，你應該對病人溫柔一點！」

　　山倉看一下別處，

　　「好有精神的病人！」

　　河村說，「已經向院方申請出院了。穿衣服吧！外面還有事等你辦！」

　　「甚麼事？」

　　「不必瞞我了，昨晚──我人也在現場！那個健二槍殺了殺手龍野，並帶著美雪
逃跑了！警方會找到他們的，只是遲早的問題！」

　　「和我可沒關係！」

　　「那可不一定！──龍野抓了一個女孩子當人質，就是藏在你的公寓裡！為甚麼
呢？」

　　「擁有那間公寓鑰匙的人，可不止我一個！」

　　「還有誰？」

　　「這個嘛！……」

　　山倉猶豫了一下，「健二那傢伙有一把，而且永濱那邊……」

　　「龍野曾打電話給永濱，而且那個被當作人質的少女，親耳聽見龍野叫他『永濱
先生』，這可是個非常重要的證言。」

　　山倉聽了河村的話，只是聳聳肩。

　　「那又怎麼樣？你為甚麼不去找永濱，又不是我下的手！」

　　「但是，你是那幢公寓的主人，所以一定要問你的話！」

　　「我是病人，我不能離開這裡。」

　　「我問過了醫生。」

　　河村苦笑了一下，「倒也不必出院啦！我想少許的運動對你是有幫助的！」

　　山倉兩手一攤，說：

　　「我知道了。──那麼，我準備一下，你能不能到外面等？」

　　「哦，你慢慢準備！」

　　河村走出病房。

　　山倉招了手下過來，低聲地說：

　　「找到健二！如果美雪和他一起，讓美雪留個活口倒無所謂，但是一定要殺掉健
二！」

　　「知道了！」

　　「分頭去找！越快越好！」

　　如果健二被抓到，並在法庭上指出是山倉下令要他殺美雪，那可就萬事休矣。

　　健二擊傷龍野救了美雪……好個叛徒！

　　「手腳要俐落！」

　　山倉又交代了一下！

　　山倉當初失算，他怎麼想也沒想到健二竟然會救走美雪。

　　「我的衣服呢？──喂，別忘了拿刮鬍刀！」山倉說。

　　──走到病房外的河村對在一旁監視的刑警說：

　　「怎麼樣？」

　　「上面說可以提人！」

　　「好！──不過，永濱也真可憐。」

　　河村搖搖頭，說，「山倉那傢伙簡直有意陷害永濱，要永濱一個人揹黑鍋！」

　　「你打算怎麼辦？」

　　「找到健二，要他當證人，除此之外，也別無他法了！」

　　河村說，又往病房那兒看了一眼，「山倉現在一定也會緊追健二不捨的，盯好他
手下的行蹤！」

　　「是！」

　　河村覺得整個人精神都來了！既不覺得冷，也不覺得苦。

　　大概是即將破案，心裡不禁高興起來。

　　趕快結案才好，那樣就可以安心和布子約會。

　　嗯──晚餐要上哪裡去吃好呢？

　　「喂！」

　　「甚麼？」

　　「我想帶女朋友吃飯，你知不知道有沒有甚麼好一點的餐廳？氣氛好，味道好，
價格又便宜……。

　　「如果有這樣的店，那我自己都想去！」

　　河村只能同意那個年輕刑警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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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夾克】

　　「甚麼事？」

　　仲田光夫從家的附近回來，看見爽香正站在他家門口，「妳不是杉原學妹嗎？」

　　「你好！」

　　爽香和他打招呼，「太好了，終於找到你。來到這裡之前，還迷了路呢！」

　　「沒來過這一帶，是嗎？」

　　仲田光夫態度十分親切，問：

　　「聽說妳也被歹徒威脅，沒受傷吧？」

　　「沒事！好了傷疤就忘了痛！」

　　「哈！沒想到妳這麼想得開！」

　　「學長，有點事想和你談……」

　　爽香說。

　　「好──進來再說吧！」

　　「可是……」

　　爽香猶豫沒說出來。但是光夫卻說：

　　「我爸媽今天出去了。──進來吧！」

　　真是漂亮的家！光是門口進去玄關的地方就有爽香家飯廳廚房那麼大！

　　「今天傭人也放假，晚上非得一個人吃飯不可！」

　　光夫一邊上樓梯，一邊說：

　　「二樓也有個客廳！」

　　他們走進一間和室，爽香看得目不暇給。

　　「──不必盤腿坐沒關係，妳覺得舒服就好。妳想喝甚麼？」

　　「不，不用了！」

　　爽香喘了一口氣，說：

　　「學長，……你知道我要說甚麼嗎？」

　　「嗯……」

　　光夫垂下了眼睛，「今日子的事嗎？」

　　「今日子今天到補習班去了！今天還有特別課程。」

　　「她很用功，也很聰明！」

　　「你提起她，像是在說甚麼陌生的人似的……」

　　爽香有點兒責備的口吻，「今日子她的情緒不穩定，因此功課也因而受影
響……」

　　「我知道。」

　　光夫也顯得有些浮躁，「可是……我還只是個高中生，如果我父親堅決不讓我和
她交往……」

　　「今日子對這情況也非常清楚，我相信她也會忍耐長期的不碰面，不過你可以寫
信或打電話等其他的方式鼓勵她──我想那對她會有很大的幫助──」

　　光夫笑了笑，說：

　　「妳真是個好人──妳和丹羽是男女朋友吧？」

　　「只是朋友而已。」

　　爽香說：「學長──今後，今日子以醫學院為目標，必須非常用功才行，如果她
為了學長的事煩惱而分心，對她實在不利。──今日子若知道我到學長這裡告訴你這
些話，她一定會很生氣，可是為了讓今日子安下心……」

　　「為了我而煩惱、分心……」

　　「她很擔心你會因為這件事而和父親鬧得不愉快，但是她又不會說出口……」

　　「這樣……」

　　光夫像是自言自語地說。

　　「學長喜歡今日子吧？」

　　「嗯──很喜歡她！」

　　光夫點點頭。

　　「雖然你們不知何時才能碰面，但也請你仍然關心今日子。」

　　爽香深深地低了頭，「麻煩你了！」

　　「杉原──」

　　「不管怎麼說，這次事件都是我引起的，害今日子捲進來，連累了你和今日子的
事。雖然感情的事，不能由第三者來解決……可是，我覺得自己該盡點心力……學
長，今日子的事──」

　　「我了解。」

　　光夫點點頭，「我知道的──我會寫信給她。」

　　「太好了！──那，我走了。」

　　爽香站了起來。

　　「要回去了嗎？」

　　「嗯。」

　　爽香嚴肅而認真地說：「如果有甚麼不好的謠言因而傳出就麻煩了。」

　　──走出仲田「府邸」（這可不是一般公寓，稱得上「府邸」），爽香一點兒也
不覺得冷，胸口一股暖流。

　　當初要來的時候，心裡還一直覺得很猶豫，不知道今日子和仲田光夫的事，由自
己來說恰不恰當。但是，他們兩人若就真此被拆散，自己反而更不安。

　　現在終於把話講完，爽香心裡覺得好舒暢。

　　「對了！」

　　爽香喃喃自語，「應該去安西老師家一趟──」

　　反正，今天一整天都很閒……。

　　「老師在家嗎？」

　　雖然老師家的圍牆不高，但是爽香的個子也不高，所以看不見裡面的情況……。
不過，她總覺得裡面好像有人。

　　爽香又再一次按門鈴。如果再沒有人出來開門，就回家吧！

　　這時──玄關的門忽然開了。

　　「啊，老師，您在家呀？」

　　爽香說，「我以為您出去了。」

　　「進來吧！」布子說。

　　「對不起。剛才我從仲田學長家出來──」

　　爽香一邊進門一邊說話，但話說到一半，門碰地一聲被關上，而健二就站在門
後。

　　「把手舉起來。」

　　健二把槍口指向爽香，「──快點！」

　　「又」碰面了！──爽香覺得今年自己的運氣真背，怎麼老是碰到這種事。

　　「意外事故。」

　　布子對爽香說，「真是抱歉！」

　　「美雪呢？她人在哪裡？」

　　爽香迫不及待地問。

　　進到客廳，她看見美雪躺在沙發椅上。

　　「──現在血已經止住了。」

　　布子說，「不過脈搏很微弱。」

　　「為甚麼不帶她去醫院呢？」

　　爽香忘了健二手上的槍，對著他大吼，「她這樣下去，會死掉的！」

　　「我知道！」

　　健二說，「我雖然傻，但這種事我也看得出來。」

　　「那……」

　　「反正，她要被『做掉』，就算到了醫院，也馬上會有人來殺她！」

　　「這也還不知道，不是嗎？」

　　「這個我知道……」

　　健二朝向彷彿在睡眠中的美雪，說，「就算她被救活了，一旦出庭作證，事情結
束了，警察也不再保護她，即使逃到天涯海角，還是會被追殺的。」

　　──健二變了。

　　爽香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和以前她所知道的健二完全不一樣。

　　以前的健二膽怯、悲觀，但是現在的健二可以感覺到他內心中隱隱的一股怒火。

　　「健二……」

　　美雪睜開眼，左右地看了一下像是要找誰。

　　「我在這裡！」

　　健二握著美雪的手，「喂，妳醒了？」

　　「嗯……」

　　美雪囁嚅地說：「好像睡著了……」

　　「有我在旁邊，妳放心吧！」

　　美雪微笑，說：

　　「健二……」

　　「甚麼？」

　　「回家去吧！」

　　健二的眼光深深震撼著。

　　美雪嘆了一口氣，說：

　　「東京這地方……比不上家鄉……，家鄉是最好的地方……」

　　「是啊──我們一起回去吧！」

　　健二流下了眼淚，「我們回去吧！搭綠色的頭等車廂回去！」

　　「是啊……綠色頭等車廂……好久沒坐了……」

　　這一定是他們以前聊起從前的事，共同的回憶在他們的心中如彩虹一般。

　　爽香不禁一震。──她知道這一切都來不及了。

　　爽香毅然決然地走向電話。

　　「等一下！」

　　健二慌張地怒喝道：「妳要做甚麼？」

　　「我要叫救護車！」

　　爽香背對著健二，朝電話走去。

　　「妳要是敢亂動的話……」

　　「就殺了我？」

　　爽香說，「我非救她不可。」

　　「這和妳沒關係！」

　　「有啊！──當然有！」

　　爽香說，「美雪曾經為了救我朋友的命，而願意犧牲自己，現在我無論如何都要
救她！」

　　「甚麼？」

　　「等一等！」

　　布子擠身在健二和爽香之間，「如果你一定要開槍殺這孩子，那你就先殺我！」

　　「喂……」

　　「還有一點你要考慮！」

　　爽香說：「她已經恢復記憶力了！」

　　「那又怎麼樣！」

　　「她既然知道你的名字，那麼也必然想起你推她入池子的事，但是她卻一點懷恨
你的意思都沒有。這樣的好人你忍心就這樣子，放著讓她死去嗎？」

　　──健二沉默不語。

　　「我要打電話！」

　　爽香拿起話筒，撥了一一○。

　　「我來講地址。」

　　布子把電話接過去。

　　爽香看見健二放下了槍。

　　「──要救她嗎？！」

　　健二說。

　　「非得試試看不可。」爽香回答。

　　「是嗎？……試試看。」

　　健二點點頭。

　　「──馬上就來了。」

　　布子說，「健二，不要害怕，你應該相信河村才是！」

　　「警察都是一樣的！」

　　健二有點兒歪著嘴，笑說：

　　「我要走了，這裡的一切就拜託妳們了。」

　　「你要去哪裡？」

　　「我知道我該去哪裡！」

　　健二朝著美雪說：「──美雲，妳聽得見嗎？」

　　「健二……好冷！」

　　「要不要蓋毯子？」

　　「不是我……，我已經有夾克了呀！」

　　健二聽見，一時愣住。

　　「你真好，健二！……雖然你自己也會冷……」

　　美雪閉起眼睛，彷彿入睡一般。

　　「夾克……」

　　健二臉上的表情似哭似笑，「那夾克很便宜……」

　　「但是，你對她的好卻彌足珍貴！」

　　布子說。

　　健二俯身凝視著美雪，一直到聽到遠處傳來救護車的警笛聲。

　　「麻煩妳們照顧她了！」

　　說完，健二就從廚房後門跑走了。

　　爽香或布子都不打算追他──。

　　只是靜靜地聽著由遠變近的警笛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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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運氣真背。

　　河村剛才被上司叫去，關於這次事件必須一併說明。他到會議室去，外面的電話
一律無法轉接進去。

　　「──終於完了！」

　　河村出了會議室，一副筋疲力盡的模樣，所以對於桌上放著的便條紙並沒有立刻
注意到。

　　實在是因為河村忙得沒有時間整理桌上堆積如山的資料和文件，而這樣一小張便
條紙，他大約在一個小時以後才發現。

　　當他坐下來，打算好好地喝杯茶時，臉上雙眉不禁一皺，說：

　　「希望明年的茶葉能夠改進……這是甚麼？」

　　河村眼睛這會兒才看到那張便條紙。拿了起來，湊近一看，他嚇了一大跳，差點
打翻手中的茶杯。

　　「美雪入Ｋ醫院。請速聯絡。安西布子」

　　河村伸手抓起電話，想了一下又放下來，改抓椅背上的西裝。

　　「我到Ｋ醫院去！」

　　他沒有跟誰說話，不過整間辦公室的人都聽見了。河村飛也似地跑出去。

　　山倉顯得非常不悅。

　　刑警經常跟在後面，行動十分不便，走到哪裡都有警察露出笑容和他打招呼。

　　「還沒有找到嗎？」山倉坐在車裡，雙手交叉在胸前，大聲地責問他的左右手。

　　「現在，我們已四處派人拚命地去找了！」旁邊的手下說。

　　「當然要拚命地找，拚死了也要找到！」

　　山倉的聲音跟打雷似的，「為甚麼像健二這樣一個小癟三，你們都找不到！」

　　山倉問他們「為甚麼」，找不到就是找不到，還有為甚麼的嗎？不過，旁邊的人
都像烏龜似地縮著脖子沒有人敢回答。

　　不好玩。──山倉覺得一點都不好玩。

　　要消除焦躁的方法只有一種……女人？！是啊！也許這個有效。

　　在醫院裡，女人方面很不自由，而像美雪那樣的好女人卻又……。

　　山倉覺得自己似乎有點兒喜歡美雪，當然還不到「著迷」的程度，可是和她在一
起，一點也不覺得疲倦，也不焦躁。美雪真是難得的好女人。

　　可是，現在她也……。

　　「──喂！」山倉說：「幫我帶個女人來。」

　　「哪一個女的？」手下有點困惑。

　　「適合我的女人，只要看見適當的就帶過來。知道嗎？」

　　「是……」

　　交代完了之後，──山倉又開始覺得焦躁。

　　健二這畜生……，如果他不做這種事，留在身邊還真管用。只要健二在，山倉不
必交代，健二也懂得他的心意，總是能把事情辦得妥當。

　　「要帶到哪裡去比較好呢？」手下問。

　　「是啊！」

　　總不能在醫院吧！多不方便，萬一護士進來……。山倉想了一下，說：

　　「到Ｍ町的公寓好了！帶到那裡去。」

　　「警察也許會在那裡監視……」

　　「甚麼！那兒絕對安全，怹們恐怕還不知道那裡呢！可以吧？就把女人帶到那
裡！」

　　「是！」

　　「喂！停車！」山倉命令說：「──下車吧！」

　　「嗯？」

　　「去找個女人回來！笨蛋！」

　　「是……。知道了！」

　　手下之一匆忙地下了車。

　　「兩個小時以內！」

　　山倉搖下車窗交代。車子才慢慢地開走。

　　女人！──實在忍不住地想要女人。

　　「快開車！」

　　山倉希望早點兒到公寓，總不能讓那女的等待。因此，山倉急地催促開車的那個
手下。

　　「──真糟糕！」河村嘆了口氣，又折了回來，「現在下令要搜查健二那傢
伙。」

　　「能找到他也好。」爽香說。

　　「槽的是怎麼找也找不到！」河村搖搖頭。

　　Ｋ醫院是一所規模相當大的綜合醫院。──裡面很大，進出的人也很多。

　　「美雪的病房裡有警察看著。」

　　河村說，「雖然想逮捕永濱，但必須有決定性的證言才行！」

　　「美雪已經恢復記憶了。」布子說。

　　「在她和健二的談話中，似乎已想起以前的事了！」

　　「嗯，我也是這麼想！」

　　布子點點頭，「也許你可以幫助她，試試看！」

　　河村看了看手錶。

　　「──已經半夜了。」

　　河村說，「我害妳們遭遇到這些事？──妳父親也許因而會討厭我！」

　　河村大大地嘆了口氣。

　　「那麼，我的事，你打算放棄囉？」

　　被布子這麼一問，河村一下子臉頰全紅了起來。

　　「不，絕不放棄！只是妳──妳──」河村變得緊張，有點兒說不出話來。

　　「你不是已向我求婚？」

　　「嗯！」

　　「太棒了！」爽香拍手叫道。

　　「噓！在醫院裡，不要喧鬧！」

　　「是。」

　　爽香吐了一下舌頭。

　　河村笑著說：

　　「我天生是個樂觀主義者，否則也不會來當警察了！」

　　「那麼，你就用樂觀的態度繼續等待。」布子說，「我父親一定會了解你，接受
你的！」

　　「也許吧！」

　　河村說，「可是我已經不年輕了……」

　　「喂──」爽香說，「這些事改天再聊吧！今天還是優先處理美雪的事。」

　　「是啊！差點忘了！」

　　河村敲了一下頭，「──健二這傢伙……究竟躲到哪裡去了？」

　　「我有點擔心他！」爽香說，「那時候，他的表情似乎已下定決心的模樣，有點
可怕！」

　　「危險！──他也許會做出甚麼丟命的事……」

　　「那一定是要回山倉那邊了──」

　　「嗯，我也這麼認為！」

　　河村點點頭，「派刑警到醫院和山倉的公寓去！」

　　這時，醫生從美雪的病房出來，腳步似乎十分輕快，往河村他們這邊走了過來。

　　爽香那一瞬間，和布子互看了一眼……。

　　電話響了。

　　山倉的手下在跑向電話前，山倉已拿起話筒。

　　「──是我。在做甚麼！──這麼拖拖拉拉的！」

　　聲音顯然十分不悅。

　　已經過了兩個小時了，可是還沒找到所謂「適合的女人」。

　　「──對不起，山倉先生。我一定會帶回去。──十五分？是，我一定照辦！」

　　山倉越加焦躁，他交代手下只要是女人就帶回來，別管適不適合。

　　「喂！」山倉朝向站在門口的手下說，「這裡連酒都沒有，去買回來！」

　　「是。──不過，您一個人在這裡，會不會太危險呢？」

　　「沒關係！我自己難道不會保護自己嗎？你趕快回來就是了！」

　　「是！您想喝清酒或威士忌？」

　　「只要是酒就行！沒情趣的笨傢伙！」

　　山倉苦笑了一下。

　　「那我去了！」

　　手下走出客廳。

　　「等一下。──出去把門鎖好！」

　　山倉隨著手下走到門口。

　　「我立刻回來。」

　　「嗯，快去快回。」山倉點頭。

　　當手下把門一開──健二忽地出現在眼前。

　　因為事出突然，山倉或他的手下都往後退了一步。那一瞬間，健二把槍抵在手下
的胸口。

　　「饒──」

　　手下話都還沒說完。隨著一聲槍響，身體整個往後倒。──心臟被子彈貫穿，噴
出血來。

　　山倉的臉一下子刷白，一點血色都沒有。

　　「健二……」

　　「進去！到裡面。」

　　健二一邊說，一邊關起門，並把門鎖上。

　　「──健二，你殺了我也沒用。」

　　山倉被逼倒在客廳的沙發上，他用最溫柔的聲音對著健二說：「我也沒做甚麼，
是……是永濱下令要殺美雪的，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

　　健二嘴角牽引了一下，似笑非笑，「我也只是奉命行事的人，奉你的命……」

　　「你聽好──」

　　山倉說，「現在永濱馬上就危在旦夕了，屆時他的勢力就會瓦解，我一定能佔有
一席之地，只要你不殺我，到時候我就升你當我的左右手，你就有享不完的榮華富
貴，健二──，讓我們都忘了美雪這個女人吧！」

　　健二用冷漠的眼光瞪視著山倉。

　　──不，那是冷酷、無情的目光。

　　眼前這個人就是我一直尊敬的老闆嗎？說甚麼讓我享受榮華富貴，自己現在都想
陷害永濱先生，到時候還會留我的命嗎？想到這裡，健二的目光變得像把白刃般地銳
利。

　　這傢伙，為了這傢伙，我竟然要殺害美雪……還把美雪送進他的懷抱。

　　「健二──」

　　山倉剛要說話，就聽見街道傳來警笛聲──。

　　一瞬間，健二往外望去。山倉立刻撲向健二，兩人跌倒在地──。

　　慢慢地，美雪睜開了眼睛。

　　「──啊，醒了！」

　　河村看著美雪，「怎麼樣？看得見嗎？」

　　「你……是誰？」美雪說。

　　「喂──」

　　「一定是記憶恢復，又把喪失記憶期間的事忘了！」布子說。

　　「真是的……。那麼照顧她卻──」河村嘆了口氣。

　　「──啊，對了！」美雪說，「警察先生，──是吧？」

　　「是啊！想起來了！」

　　「嗯……我被追殺……，受傷了？」

　　「是啊！好危險，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

　　河村告訴她，「妳現在記不記得為甚麼會被追殺呢？」

　　「可能是……永濱先生在談甚麼殺人的祕密，被我聽見了。」美雪說。

　　「那些談話內容，妳都還記得嗎？」

　　「嗯……」

　　「好。──那麼，妳願意上法庭作證嗎？」

　　美雪猶豫了起來，說：

　　「可是……」

　　「不要怕，警方一定會保護妳的。」

　　「不是這件事，……這樣做會不會對健二造成困擾呢？」

　　河村瞥了布子一眼。布子走到美雪的身旁，並拉著她的手，說：

　　「美雪，妳聽著！」

　　「他死了？」

　　美雪說，「健二死了？！」

　　「嗯。」布子點點頭，「他和山倉爭奪手上的槍，……不過他在死前也槍殺了山
倉。」

　　「健二──」

　　美雪的淚水奪眶而出，「他是那麼……那麼好的一個人！」

　　「我也希望他能活著，說實話！」河村說。

　　美雪以手背拭去臉頰上的清淚，說：

　　「好！我會去做證！」

　　美雪用力地點頭說，「我會說出一切我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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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一年的結束】

　　除夕，爽香頂著寒冷的北風，豎起外套的領子，急急地走著。

　　「爽香──爽香！」

　　有人叫她。

　　今日子站在一家速食店的門口，向她招手。

　　「今日子！妳怎麼來了？」

　　爽香和今日子一起走入店內，「哇，好冷！」

　　說完又呵了一口氣，暖一暖手，說：

　　「一身骨頭都卡滋卡滋作響了。」

　　「妳說甚麼呀！」

　　今日子笑著說，「上樓吧！現在離約會的時間還早吧？」

　　「對了，妳怎麼知道要來這裡？」

　　「我打電話到妳家，妳出去了，我就打電話到丹羽他家呀！」

　　「哦，原來如此！」

　　一上二樓，空蕩蕩地到處都有位子。

　　「沒想到，一到除夕，這裡的人就一下子少這麼多！」爽香說。

　　「可是，還是有爽香妳這樣的問人呀！」

　　「今日子呢？還用功吧？」

　　「今天休息一天。──丹羽同學來了，我就回去了。」

　　「為甚麼？沒關係的。我們又不是要說甚麼秘密！」

　　「雖然沒有秘密，總不希望有電燈泡吧？」

　　說到這兒，今日子吸了一口奶昔，又咬了一口漢堡，但似乎一點都不知道味道如
何。

　　「今日子……有甚麼事嗎？」爽香說。

　　「昨天，寫信來了。」

　　「信？」

　　「光夫寫來的。」

　　「哦……」

　　大概是因為自己要求他至少也要寫封信，爽香心想。

　　「說些甚麼呢？」

　　「嗯……」今日子輕輕地垂下了眼，「他說彼此都要考大學，應該在家好好用
功……」

　　爽香說：「怎麼樣呢？」

　　「總之──我被甩了！」

　　爽香嚇了一跳。──怎麼會這樣？！

　　「會不會是妳多慮了？也許他只是希望考上大學之後再交往？」

　　今日子搖搖頭，說：

　　「若是這樣我會滿高興的。」

　　今日子寂寞地微笑著，「他在信上說得很清楚，『我們的交往到這裡結束吧！』
最後還說，『以後在學校碰面，仍舊以學長、學妹相稱。』」

　　「真的？」

　　那個仲田光夫！結果還是不敢違逆他的父親。可是我去找他時，他還說……。

　　「今日子──」

　　「沒關係的！」

　　今日子搖搖頭，「昨晚已經痛哭過一場──現在眼淚已經乾了，再也沒有淚水
了。」

　　但是，當今日子這樣說時，一顆珍珠般的清淚已垂落在她的臉頰上。

　　爽香甚麼話也說不出來，而且不管她說甚麼都無法安慰現在的今日子。

　　「吃東西吧！」今日子說，「等丹羽同學來就熱鬧了。」

　　今日子三口兩口地吃著，丹羽明男就上來了。

　　「啊，妳們在這裡？」

　　「嗯……」

　　「那，我先下去買東西再上來。」

　　明男一下樓，今日子就站了起來。

　　「今日子──」

　　「再見了！爽香。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今日子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

　　新年快樂？會快樂嗎？對今日子而言，今年真是慘淡的一年。

　　「怎麼了？今日子要回去了嗎？」

　　明男端了自己的盤子上來，「啊！今日子都沒吃完呢！好浪費哦！」

　　「別多嘴！」

　　爽香突然用嚴肅的口吻說話。明男嚇了一跳……。

　　──明男隨即點點頭，不敢再說話。

　　今日子走了之後，爽香把她和仲田光夫的事說了一遍。明男聽完，點了點頭說：

　　「這樣啊？好可憐喲！」

　　「也許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不特地跑到仲田光夫家去告訴他……我真是多事─
─」

　　「不過，我想不管妳去不去說，結果都是一樣的。」

　　「也許吧……可是……」

　　爽香沉默地吃東西、喝飲料。

　　「真是個痛苦的除夕！」明男說。

　　「──喂，明男！」

　　「嗯？」

　　「如果你不想和我交往的話……」

　　「為甚麼這樣說？」

　　「你聽我說──，因為我們現在彼此都還年輕，也許會喜歡上別的異性，……可
是屆時你可別寫一封信就說要分手──」

　　「喂，爽香──」

　　「說甚麼『為了彼此好』……太狡猾！而且是卑鄙的作法！」爽香的聲音因憤怒
而顫抖。

　　「知道了！」明男點點頭，「我說我知道了，妳別再生氣了。」

　　「我不生氣。」

　　「喂，下學期還會再碰到仲田光夫吧？」

　　「嗯。──真想踢他一腳！」

　　「算了吧！」

　　「知道啦！──我不會真的這麼做！」

　　爽香說，「可是──我再也不想遇見他！」

　　「哦……」

　　爽香不再說話。眼睛只是看著窗外，看著路上行人頂著強風，沒有一個人不低頭
疾行。嘆道，

　　「──一年又結束了。」

　　「乾杯！」河村說著，並把酒杯舉起來。

　　「甚麼事？」

　　「為我們的未來乾杯！」

　　「是啊！」布子微笑著，「為我們的未來。」

　　鏗地一聲，水晶杯互碰的聲音。

　　──說是餐廳也算得上是餐廳，比起爽香她們的速食店是好得多，不過也只是家
普通的餐廳而已。

　　「終於可以休息一下了。」河村說。

　　「美雪也逐漸恢復健康了嗎？」

　　「她一想起健二的事就哭，不過過一陣子大概就好了。」

　　「──能活著，真好！我們實在是幸運。」

　　「是啊！」

　　兩個人吃將起來。

　　「──學生呀！真好──」

　　河村看到隔壁桌的一對情侶，看起來像是大學生。

　　「是啊！可是……」布子停頓了一下，「可是，人生下來就有貴賤貧富，如果學
生不學好，出了社會就永遠要待在中下階層，替人賣命……這是我最近的感觸。」

　　「妳說得對。」河村一邊吃一邊說：「就像健二……」

　　河村想了一想，好不容易有個機會可以和布子共進晚餐，不該再講傷心往事，所
以改變了話題。

　　「布子，我們也去溫泉鄉玩，好不好？」

　　「咦？」布子吃了一驚，「可是我爸媽也去了──」

　　「當然不是去同一個地方呀！我認識一個傢伙在溫泉鄉開旅館，那個地方又安靜
又美……」

　　「可是──」

　　「當然，我們分開房間住，分開浴室洗溫泉！」

　　「這是理所當然的呀！」布子的臉脹得通紅，「只是突然說要去──」

　　「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假可休。」

　　「現在呢？」

　　「好啊！我打電話回去問，住兩個晚上好不好？」

　　布子並不打算拒絕。倒不是故意違逆父親的意思，只是彼此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出去旅行也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布子心裡想。

　　「甚麼時候出發？」

　　「──」

　　河村正要計劃旅行事宜，一個服務生走過來問道：

　　「河村先生是嗎？」

　　「不！」河村搖搖頭說：「認錯人了！」

　　「對不起。」

　　服務生正要離去。

　　「河村兄……」布子睨著他，「萬一有重要的事要聯絡怎麼辦？」

　　「可是──」

　　河村說一半便嘆了口氣，站了起來，「喂！我是河村。」

　　河村叫住了服務生……。

　　「爽香，安西老師來的電話喲！」

　　當母親叫她時，已經過了半夜十一點。

　　爽香一向對電視沒甚麼興趣，這會兒正在自己的房間唸書。

　　「──喂。」

　　「啊，杉原同學嗎？」

　　「老師，您現在不是和河村先生在一起嗎？」

　　先前爽香聽布子和她提過。

　　「原本是打算在一起的！」布子說：「可是臨時有案子發生就先走了。」

　　「真的──好可憐哦！」

　　「謝謝妳的同情。」

　　「老師！」

　　「嗯？」

　　「求婚的事，給他回答了嗎？」

　　「是啊……我現在還猶豫得很。」

　　「老師應該當機立斷才是！」

　　過了年，爽香就十八歲了。──對於人與人的關係也有了更明確的了解。

　　爽香在這幾天學會了很多事。

　　「過年的鍋燒麵吃了嗎？」

　　「不吃了，已經這麼晚了，一個人也太麻煩。」

　　「那麼，老師來我們家吃吧！」

　　「嗯？可是──」

　　「來嘛！」

　　「那不是太麻煩你們了嗎？」

　　「怎麼會呢？如果會麻煩，我就不會找老師來了。」

　　爽香忽而大聲地說：「媽！麵條還有吧？」

　　──再過一個小時，新的一年就要到來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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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皇冠
初版日期：2000 年 09 月 01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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