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天使書城推理赤川次郎作品集日文原名：緋色のペンダン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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熾天使書城推理赤川次郎作品集日文原名：緋色のペンダン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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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的背叛
顏色系列　之六

第一章：等候看診的女人	第二章：草地上
第三章：爽香被約	第四章：疑惑
第五章：夜晚的秘密	第六章：迷惑
第七章：懷著秘密	第八章：被將了一軍
第九章：背叛	第十章：入院
第十一章：恩師的死	第十二章：準備喪事
第十三章：學校公祭	第十四章：遷怒
第十五章：背後	第十六章：擁抱
第十七章：文化祭	第十八章：健康檢查
第十九章：夢中的殺手	第二十章：紅字
第二十一章：喜歡人	第二十二章：陷阱
第二十三章：懷恨的刀	第二十四章：悲慘的一天


【第一章：等候看診的女人】

　　那個女人的脖子上掛著大大的墜子。

　　之所以讓人特別注意的原因是，它的大小，對穿在她身上那水藍色的上衣來說，
實在是大得不合適。雖然不近看不能確定，但總讓人覺得應該是個陶製品。而且，那
個顏色……

　　真是引人注意呀！說是朱紅色嘛，又像是深紅色！有了，稱它為「緋色」最適當
了，雖然這顏色和衣服實在是不相稱。

　　──算了，人各有所好，不是嗎？杉原爽香這樣想。

　　雖然，爽香的腦海中浮現「緋色」這個字眼，是很偶然的，但要是好朋友浜田今
日子聽到了，大概又要調侃她：

　　「妳真是女夏洛克．福爾摩斯呀！」

　　柯南．道爾所創造的名偵探首度登場的作品，便是《緋色的研究》這本書。雖然
爽香並不是福爾摩斯，但從國中開始，不曉得怎麼搞的就常被捲入奇怪的事件中。今
日子就常跟爽香嘮叨抱怨地說：

　　「喲！我可不想替妳辦喪事呢！妳給我好好保重生命！」

　　──這是身為醫學院學生的今日子常說的話。

　　「──今日子，怎麼還沒來呀？」

　　爽香看了看手錶說。

　　已經比約定的時間晚十五分鐘了。其實爽香並不特別急性子，只是，比起今日子
來，對於約定好了的時間之類的事，她確實比較神經質些。

　　不過，每當被就讀醫學院的今日子說：

　　「要實習呀甚麼的，忙死人了！」

　　唸普通大學（這麼說雖有點奇怪）的爽香，總是不知要如何抱怨起。

　　然而，這個等人的場所，實在是令人靜不下心來……

　　雖說如此，但是人好像比起剛才少了點。

　　爽香看著按就診順序，在「婦產科」門診走廊外排成一長串的大腹便便的婦女，
胡亂想著。──先說明一下，爽香可不是來就診的。

　　剛才爽香看見的那位戴著大墜子的女人，已經排到等候就診人的第一順位了。是
下一個會被叫名的婦女。

　　大概三十五歲左右吧──是個皮膚白皙、有點豐滿、讓人覺得很可愛的女人。但
是還看不出已經懷孕了。也許「才剛有了」吧！

　　因為大肚子的人很多，爽香也不可能坐著，便靠著有點遠的牆壁站著。因為是放
學途中，帶著重重的包包。現在，那包包正放在腳邊。

　　「中林有實！」

　　護士小姐叫著。「中林有實女士！」

　　「來了！」

　　隨著中林女士起身的動作，那大大的墜子搖晃著。

　　「請進！」

　　護士小姐一說完，便立刻回診療室去。

　　那位中林有實女士不知為甚麼，非常不安似地猶豫了一陣子，說：

　　「那……」

　　對著爽香說：「那，妳呢？」

　　「甚麼？」

　　因為被問，爽香慌張失措。

　　「我看妳也等了好一陣子了……照這順序，沒問題嗎？」

　　「啊！我？沒關係的！我並不是來看診的。只不過剛好和朋友約了在這兒見面而
已。」

　　爽香不知不覺中做了多餘的說明。

　　「原來這樣呀……」

　　叫做中林有實的婦女像是有點失望似地，從已半開的門，進了診療室。

　　總覺得有甚麼不對勁──爽香歪著頭想。

　　空了一個位置，等待的人群又漸漸靠了過去。看著看著，總覺得有點奇怪。

　　「──對不起！爽香！」

　　浜田今日子邊喊邊快步走來。

　　「今日子！待會兒妳可要請客！」

　　爽香拍拍今日子的肩膀說：「害我被人家誤以為也是來看診的！」

　　「妳？對了！妳還記得嗎？」

　　今日子說：「不好好避孕可不行哦！」

　　「笨蛋！算了！快走吧！」

　　「嗯！」

　　這兩個好朋友，不一會兒又像往常一樣，融洽地走了出去。

　　──杉原爽香。浜田今日子。

　　兩個人都是二十歲，大學二年級的女生。

　　今日子充滿自信，老早就是一副「女醫生」的架式了。爽香呢？倒是和以前沒甚
麼不同。

　　雖然已是長大了的「女孩」了，但從外表看去，還是一副「小女孩」的模樣。她
的個子嬌小，雖然已不太會被誤以為是高中生（也許只是穿著的關係）了，但頂多讓
人覺得是大一生。

　　「──喂！妳知道名字了嗎？」

　　今日子問。

　　「沒問呀！今日子呢？」

　　「我也不曉得。也好！這才令人期待！」

　　「有道理！聽說是女孩子，如果像安西老師的話一定很可愛。」

　　「可是人家說女孩子通常長得像爸爸！」

　　「是嗎？真是不可思議。怎麼會這樣呢？」

　　「沒甚麼不好呀！總比完全不像河村先生來得好吧！」

　　「說得也是！」

　　爽香點點頭。

　　「──啊！就是這裡了！這邊有『河村布子』的名牌。」

　　「好安靜喔……」

　　兩個人輕輕地打開門，進了病房。

　　「──啊！」

　　從床上起身的安西布子……不，河村布子睜著大眼說：「兩個人一起來的？」

　　「怎麼可以不來呢！」

　　爽香高興地說：「哇！有一股甜甜的味道。」

　　這是一間四人房。有個人還挺著大大的肚子，正在費力地走動著。

　　「是這個嗎？」

　　今日子瞄了一眼放在大床旁的嬰兒床說。

　　爽香當然也立刻探過頭來──小嬰兒微皺著眉，露出一副哲學家的表情。

　　「才剛喝完奶睡著而已。」

　　布子說：「──真是累死了。不過，身子倒是輕了許多。」

　　「真是辛苦了！」

　　爽香說：「妳先生呢？」

　　布子笑了笑。

　　「他昨天來過。差點要跳起踢踏舞來了呢！」

　　「的確很有可能，亂可怕的。」

　　今日子假正經地說。

　　「他才剛調到搜查總部不久，所以來一下就立刻回去了。而且，我媽也來了。」

　　「好可愛的手喔！」

　　爽香用手指輕輕地碰觸小嬰兒那緊握的手。「啊！動了！」

　　「當然會動呀！」

　　今日子笑著。「對了！老師！送甚麼當祝賀禮比較好？」

　　「我覺得穿的衣服可能比較好，可是，又好像馬上就不能穿了。」

　　爽香說：「但是，下一個還能穿呀！」

　　「再有就麻煩了！」

　　布子苦笑著。「回不了學校了。」

　　「她的生日是哪一天呀？」

　　爽香拿出記事本準備要記下來。

　　「十月十四日。」

　　布子說：「名字就叫『爽子』。」

　　「咦？」

　　「我老公呀！他說：『我希望她像杉原一樣精力充沛。』」

　　「啊……」

　　爽香說：「真是我的光榮。」

　　雖然這麼說，但……

　　哥哥充夫也是替他小孩命名為「綾香」。但是，怎麼都不是為了希望小女孩有
「爽香的智慧與美貌」，而是「精力充沛」呢？爽香的心情有點複雜起來。

　　今日子瞭解爽香現在的心情，便偷偷地笑了起來。

　　「啊！歡迎！歡迎！」

　　來的人是布子的母親。

　　「恭禧了！」

　　兩個人一起道賀說。

　　「謝謝妳們！剛剛也來了一些學校的學生呢。」

　　布子的母親笑著。

　　爽香早就認識布子的母親了，今天看她，更覺得她精神很好，好像年輕了五、六
歲。

　　「老師──妳父親還好嗎？」

　　爽香偷偷地問了布子。

　　因為，布子的父親當初非常反對布子和警察結婚。其實，不管布子和誰結婚，他
都不高興吧！

　　「他每天都來喔！」

　　布子笑著說：「還一直看著小嬰兒的臉，說：『嗯！長得跟我真像。』」

　　是這樣子啊！爽香稍微放心些。

　　「──喝茶吧！」

　　布子的母親說。

　　「不用了，我們該走了。」

　　兩個人婉拒說。

　　「那，老師！我們大概禮拜六左右去買賀禮，再送過去給您。」

　　今日子說。

　　「謝謝，下禮拜我可能會在娘家。妳們會過來嗎？」

　　「我們會去幫她換尿布。」

　　爽香精神百倍地說。

　　「妳爸爸呢？怎麼樣了？」

　　布子問說。

　　「還不錯。這陣子常出門散步，腳也比較好一點了。」

　　爽香說。

　　爽香高三的那年夏天，爸爸杉原成也因為腦溢血而病倒。因為勤於復健，現在已
經回復到可以在新的職場衝刺的狀況了。雖然目前還有點語言障礙，左半身也還有些
麻痹，但他本人倒是想得很開，又回到以前那種明朗的個性了。

　　這陣子，爽香擔心的反而是母親真江。照顧父親這一陣子下來的疲憊，加上這個
夏天異常地炎熱，看來體力不太行。

　　「要不要去做個檢查？」

　　雖然爽香常常這樣問母親，但真江總是笑笑而已。

　　「走吧！」

　　爽香像是要拋卻心中疑慮似地，愉快地說。

　　「妳──好像在擔心甚麼？」

　　今日子說。

　　「咦？」

　　這是個秋高氣爽的日子。兩個人出了醫院，向車站的方向走去。

　　「我沒在擔心甚麼。」

　　「是嗎？爽香，妳可是一向把心情掛在臉上的人唷。」

　　「被妳這麼一說，我只好招了。」

　　爽香笑著。「是我媽的身體啦！我實在是有點擔心。但是，我自己又忙。」

　　我想說的，妳一定都知道的。今日子！但是，請妳甚麼都別問，也甚麼都別說。
如果是好朋友的話，就別再問了……

　　今日子稍微聳了一下肩，說：

　　「我現在正和大我一屆的學長交往中。」

　　「哇！夫婦倆都是醫生呀！那可賺死了。」

　　「妳的思想真沒營養。」

　　今日子笑笑。

　　「哪天介紹一下吧！」

　　「嗯！這陣子吧！但是，要等到兩個人都成為能夠獨當一面的醫生，還很久
呢！」

　　「的確！我啊！再過個三年吧！就會是個相當稱職的職業婦女了。」

　　「妳要工作啊？爽香。」

　　「不然，我能幹嘛？」

　　「像是留在學校啦，或者……」

　　爽香驚訝地說：

　　「即使留在學校，也沒事可做呀！而且，我爸的收入又變少了，不早點工作賺錢
可不行了。」

　　兩個人來到十字路口，燈號剛好變成紅燈。

　　「有時真想兩個人一起去旅個行或甚麼的！」今日子說。

　　「和妳男朋友？」

　　「和妳！甚麼都可以講，妳也甚麼都願意聽。男女朋友的話，還不行呢！」

　　爽香在等著燈變綠，不經意地看了一下旁邊。

　　那緋色的墜子搖晃著。應該已經看完醫生了吧！

　　但是，怎麼看都覺得這個婦人──嗯！中……中林。對了！叫做中林有實──一
點也沒有那種幸福的感覺。

　　中林有實目不轉睛地看著馬路上的某一點，總讓人覺得她心事重重。到底怎麼
了？爽香想著。

　　「妳怎麼了？」

　　爽香被今日子一問。

　　「沒甚麼！」

　　爽香搖著頭說：

　　大貨車像是要搖動三人腳下的馬路似地逼近過來。

　　「我們去買賀禮，如何？」

　　今日子說。

　　中林有實突然向馬路走去。

　　這兩者間雖然沒甚麼關係。但中林有實根本像是在等待今日子的話似的，今日子
的話一說完，她便將腳跨向馬路而去。

　　「危險！」

　　爽香大叫。

　　一陣刺耳的喇叭聲從大貨車傳出來。

　　爽香靠上前去，抓著中林有實的手腕，把她拉上紅磚道上。中林有實像是要跌倒
似地搖搖晃晃站不穩。

　　但是，剛才可真是危險呀！在一陣尖銳的聲音後，雖然大貨車停了下來，但要是
爽香沒把她拉上來，可是穩撞上的。

　　「小心點！」

　　大貨車司機那焦躁的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

　　「──妳沒關係嗎？」

　　爽香問。

　　「啊！謝謝！」

　　中林有實說。之後，又像是自言自語似地說道：「……才好」

　　「甚麼？」

　　「沒甚麼！要是死了才好，我……」

　　中林有實一臉疲憊地嘆著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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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草地上】

　　「明男……」

　　爽香望著學生餐廳找著。

　　應該會在這兒吧！爽香想。唸同一所大學，找個人應該不是太難的事。

　　「──喂！你有沒有看到丹羽同學？」

　　爽香向認識的男同學問說。

　　「沒在禮堂後面嗎？」

　　男同學給了她一個意外的答案。

　　「禮堂後面？」

　　「沒錯！就是那裡。他總是和他女朋友在那邊吃午飯。」

　　「喔……」

　　「現在別過去比較好吧！」

　　口氣中明顯有著調侃的意味。

　　在禮堂後面……果然是明男。

　　爽香也很清楚。雖說是禮堂後面，並不是甚麼掩人耳目的場所。那裡有塊小草
皮，在這樣的季節裡，正是可以讓人好好伸展雙腳坐著的地方。

　　「──沒差！反正沒甚麼好顧忌的。」

　　爽香對著自己說，走出了學生餐廳。

　　午休時的校園內，到處都是學生。這樣的學生人數，照理說不管哪間教室都應該
快滿座才對，但只要一上課，教室內總是冷冷清清的。

　　「──杉原！」

　　爽香疑惑地向聲音的方向看過去。

　　是誰？是叫我嗎？

　　「是杉原吧！」

　　站在爽香面前的是，若是不穿西裝便會被誤認為是學生的年輕副教授筒井。

　　「筒井老師。甚麼事？」

　　這個年輕的副教授，是教爽香英國文學的老師。

　　「妳上次那個報告很有趣。」

　　「真的呀！」

　　爽香有點不好意思。

　　老實說，爽香已經想不起來到底寫了些甚麼了。

　　「如果我把它拿到其他年級的討論會中，當做教材的話，妳會介意嗎？」

　　「我的報告？是當做錯誤的範本嗎？」

　　筒井笑了笑。

　　「不是的。我不會這麼失禮的。」

　　「那就請用吧！」

　　爽香笑著說。

　　「謝謝妳讓我使用它！」

　　筒井點點頭說：「報告我會還妳的。」

　　說完，便快步地走開了。

　　「筒井老師……」

　　他叫做筒井信安，三十二、三歲左右。

　　顯得略多而蓬鬆的頭髮，加上孩子氣的臉上讓人覺得他是個「淘氣鬼」。

　　「他滿帥的哦！」

　　朋友常這麼說筒井，但爽香今天第一次這麼近看他。

　　帥……真的嗎？爽香歪了歪頭，心想……是不差啦。

　　「對了對了──明男！」

　　爽香急急忙忙地小跑步跑向禮堂的後面。

　　在這季節，午休時，禮堂後面剛好是讓人曬曬太陽的好地方。爽香停下腳步，放
眼望去，盡是學生情人，不下二十人。

　　有些男同學逍逍遙遙地躺在女同學的腿上；也有些人面對面，急急忙忙地在抄寫
著報告。真是各式各樣的情人都有。

　　明男他──才正要找起時。

　　傳來一陣明朗的笑聲──當然了！爽香根本不用和她說話，就立刻能分辨出「
她」的聲音。

　　爽香朝笑聲的方向走去，那坐在草地上，裙下露出一截勻稱雙腿的刈谷祐子，馬
上就注意到她了。

　　「杉原來了！」

　　刈谷祐子向隨意躺在草地上的明男說。

　　丹羽明男立刻起身。說：

　　「嗨！」

　　「好久不見！」

　　爽香俯看著明男他們。「對不起！打擾了。」

　　「沒那回事。」明男說。

　　避開了爽香的眼神，刈谷祐子站起身來，說：「我去丟個垃圾。」拿著手上的空
盒，走開了。

　　「──午飯吃甚麼？」

　　爽香坐下來說。

　　「三明治。」

　　「她親手做的？」

　　「嗯……沒甚麼啦！」

　　氣氛有點僵起來。

　　爽香和明男，不管怎麼說都是從國三開始認識到現在的「好朋友」。不，說是情
人其實亦不為過。

　　然而──對於從小到大家裡只有母親的明男而言，母親丹羽周子是很重要的。而
丹羽周子卻不喜歡爽香。

　　也沒甚麼特別的理由。對丹羽周子而言，「明男喜歡的人」就是敵人罷了。

　　去年，唸同一所大學的刈谷祐子，突然擠進了他們兩人的世界。而祐子，是明男
母親「認可」的女朋友。

　　當然爽香也不太愉快。可是，人家祐子不但是個美女，而且頭腦又好。更不會一
頭栽進奇怪的事件去。

　　祐子對周子的味。自然而然地，明男和爽香在學校裡交談的機會就愈來愈少了。
而且，刈谷祐子總是跟在明男的身邊……

　　「最近好嗎？」

　　「託你的福！」

　　爽香說。「是這樣的，安西老師生小孩了。」

　　明男睜大雙眼。

　　「生了？」

　　「甚麼生了？你好失禮喔！他們已經結婚一年半了呀！」

　　「真的啊？對了！男的還是女的？」

　　「女的。我和今日子打算送個賀禮。我想，你也許也可以一起合送。」

　　「那就拜託了。選禮物的事妳全權處理吧！」

　　「ＯＫ。甚麼都可以喔！我是想送小嬰兒穿的衣服。永遠不嫌多嘛！」

　　「說得是！多少錢？」

　　「選好了再跟你連絡。不會太貴的。」

　　「一切拜託了！河村先生一定很高興吧？」

　　「那是當然囉！」

　　河村刑警應該三十二歲了。等到小朋友長大，他就是五十幾歲的人了。想必早就
想要小孩了。

　　明男瞄了瞄祐子走開的方向。

　　「我再打電話給妳！」

　　「別太勉強。」

　　爽香順口說。「在大學裡，和你沒甚麼機會說話呢！」

　　「嗯……其實沒甚麼關係的。」

　　「刈谷會在意呀！」

　　「不會的。」

　　明男輕鬆地說，也許他真的這樣認為也說不定。但是，才不是那麼一回事──他
當然也知道祐子絕對是非常在意爽香的。

　　她才會呢！明男。不管你怎麼想，祐子她可是很認真的。

　　「暑假那時，真抱歉！」

　　明男說。

　　「從那之後，今天還是我們第一次講話呢！」

　　這麼一說，一定會被誤解的。但──爽香那傢伙，根本不會在意的！

　　才不是呢！我很在意的。看到祐子和明男在一起時，我的心好痛。

　　同樣都是人，我當然也會吃醋呀！但是，就是說不出口，總是用不在乎的臉笑笑
而已。

　　而且我實在是忙。既要打工兼家教，又要代母職去買東西，還要煮飯。

　　替明男做三明治？三明治這麼簡單的東西，替他做幾十個都可以。但是，如果這
麼做，只會讓爽香更加為難罷了。

　　「沒甚麼問題呀。」

　　爽香說。「好幾個人有駕照的。雖然，我是寂寞了些。因為大家都一對一對的
嘛！」

　　「真是對不起！」

　　明男的眼光稍微移了開去。「讓我媽給發現了。」

　　「別太在意。沒辦法的事嘛！」

　　爽香說完，站了起來。「那……再見了！」

　　因為她看到刈谷祐子已經走回來了。

　　「嗯……」

　　明男像是自言自語似地說著。「再見！」

　　爽香以一種更明朗的笑容和刈谷祐子四目相望後，快步地離開。

　　──這樣就夠了！別太勉強了！

　　爽香嘴上是這麼說，然而，心裡卻在吶喊著：

　　「加油呀！」

　　但是，明男是無法理解的。不，也許明男認為爽香生氣了，所以態度愈來愈冷淡
也說不定。

　　可是，爽香實在是不想說：「請多了解我一些！」

　　「我才不說。」

　　爽香突然說了出口。「啊！下午還有課。」

　　再一會兒就是下午三點了。

　　中林有實並沒有甚麼特別的事，只是一直在等待著下午三點的到來。本來是風和
日麗的好日子，現在卻突然出現了一些雲。

　　太陽被雲遮住了些，房間一下子就籠罩了一層薄薄的陰暗。有實像是感受到氣溫
急速下降似地，身子顫抖了一下。

　　其實並沒有那麼冷。然而，有實卻覺得真是冷到了心扉……

　　電話鈴聲響了。有實看看鐘，是三點五分。

　　那個鐘一直是快五分鐘。

　　「喂──」

　　「是有實嗎？」

　　電話那端傳來丈夫的聲音。簡直就像是從隔壁房間打過來似的。

　　「喂！喂！」

　　「我在聽。」

　　有實說。「你呢？」

　　「我也聽到了。天氣變冷了呢。昨天，妳是不是出門去了？」

　　「昨天？」

　　「嗯！我三點時打了電話，卻都沒有人來聽。」

　　「對不起！有事情耽擱了。」

　　有實急忙說。

　　「沒關係。有甚麼變化嗎？」

　　「沒有。」

　　有實說。

　　「這個週末，我會回去。」

　　「週末？」

　　「是禮拜六。下個禮拜，總公司那邊有點事，所以我會待到禮拜三。」

　　「在這裡？」

　　「嗯──會打擾到妳嗎？」

　　有實的丈夫開玩笑地問。

　　「怎麼會！」

　　有實說。「只是有點突然罷了。」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所以現在才打電話告訴妳──」

　　如果，你知道我昨天去了哪裡……

　　你、你──

　　有實那握著話筒的手顫抖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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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爽香被約】

　　「哥哥他們要回來？甚麼時候？」

　　爽香因為聽了母親的話，而停止了吃飯的動作。

　　「表情別那麼可怕。」

　　母親真江笑著。「今天下午說的。大概十二月初吧！」

　　「我表情一直都是這樣呀！」

　　爽香回說。「可是，媽──」

　　「我知道妳要說甚麼。」

　　真江沉穩地說。

　　「已經五歲了呀？不知道有沒有長大點？」

　　父親說。

　　當然是在說爽香的姪女「小綾香」。爽香並不是討厭那個用自己名字取名的小姪
女。只要綾香來，她都會陪她一起玩，也覺得她很可愛。她在乎的是，嫂子則子會把
綾香寄在媽媽這兒然後自己毫不在乎地出去玩。

　　「說真的！媽實在也沒甚麼力氣。但是算了啦！」

　　真江說。「而且，綾香也已經上幼稚園了，總不能留她一個人在那邊。」

　　「嗯！妳說的是沒錯，可是……」

　　但是，爽香實在是擔心。擔心著母親的身體，而又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媽！去做個檢查嘛！要是妳像爸一樣臥病在床的話，我可會很頭痛。我還在唸
大學，而且離畢業還久。」

　　爽香特地強調她擔心是「為了她自己」。

　　因為她知道這一招對她母親有用。

　　「沒關係的啦！好好睡個覺就好了。」

　　真江像往常一樣岔開話題說：「老公，你要再一碗嗎？」

　　「嗯──好呀！」

　　「別避開話題！」

　　爽香不肯鬆口。「我會拜託今日子找個認識的醫生，幫我們預約健康檢查。妳到
時可要去喔。」

　　「妳都這麼說了……」

　　真江有點怏怏不樂地說。

　　其實，不管是誰都不會喜歡去醫院的。特別是真江，對於抽血之類的事又特別害
怕。爽香當然也很清楚。

　　「那就這麼說定囉。今日子會關照一切的，妳一定要去哦！」

　　爽香乘勝追擊，真江也放棄了。

　　「──我知道了。」

　　嘆了口氣，說：「妳連父母都會威脅……」

　　「好好聽我的話就沒事了。那、媽……妳會去吧？ＯＫ！」

　　爽香立刻站起來。

　　「妳幹嘛？」

　　「打電話給今日子呀！」

　　「不用……現在馬上打吧？至少，也等吃完飯再說──」

　　「不行，要不然媽又會改變心意。」

　　爽香飯吃到一半，就打電話給今日子，把母親健康檢查的事拜託她。因為有大學
附屬醫院，今日子當然就以「小事一件」答應了。

　　「爽香妳不順便檢查嗎？」

　　「我呀！除了缺錢病外，沒有其他病了。」

　　「是這樣嗎？妳不是還有『過度熱中打擊犯罪病』和『單相思病』嗎？」

　　「誰說的！」

　　「哈！等我約好了再和妳連絡。」

　　「快點哦──」

　　爽香特意提高聲音說：「不然，我媽又要臨陣脫逃了！」

　　今日子笑了笑。

　　──爽香回到餐桌。

　　「爽香！」

　　真江說。

　　「甚麼事呀？媽！」

　　爽香裝傻說。

　　「我會乖乖去檢查的。」

　　「好！我會買『糖果』獎勵妳的。」

　　「別鬧了──妳可要一起去檢查喔！」

　　「我？幹嘛呀？」

　　爽香睜大眼睛，不解地說。

　　「不然，我就不去了。」

　　「媽──」

　　「喂！喂！」

　　父親不解地說：「我的飯到底好了沒？」

　　真江急忙去添飯。

　　「──謝謝。我說啊，爽香，妳也去做個檢查吧！現在可不是年輕就不可能生病
的時代了。」

　　「可是──我這麼忙……」

　　「妳不想變得跟我一樣吧？如果是，就去做個檢查吧！」

　　爽香嘆了口氣，偷偷地瞪了母親一下……她瞭解母親的害怕，但一想到搞不好自
己哪裡有毛病，就愈覺得害怕。

　　如果為了要讓母親去接受檢查，自己也得去做檢查的話……那就這樣吧！

　　「我知道了。」

　　爽香說。「我一定會帶媽去的，即使要在媽脖子上綁條繩子。」

　　吃跑飯後，爽香又打了一次電話給今日子，今日子在電話那頭簡直是笑翻了……

　　爽香踏著輕鬆的步伐，咚咚地往樓梯上方爬去，差點撞到從上面要走下來的人。

　　「對不起！」

　　爽香立刻閃到旁邊說。

　　「哎呀，原來是杉原。」

　　是叫甚麼來著的（爽香忘了他的名字），且已經滿頭白髮，教英國文學的教授。

　　「啊！老師好！」

　　爽香彎腰行禮。「我正要去找筒井老師。」

　　副教授筒井，正是這個老師的弟子。

　　「原來如此。妳還是一樣很有活力。」

　　我一年級的時候被他教過吧──啊！對了對了！想起來了。

　　「楠木老師。筒井老師現在在嗎？」

　　「啊！因為他是在隔壁，我不太清楚──可是我有聽到說話的聲音。」

　　「謝謝！那我先走了──筒井老師找我。」

　　「妳是要去說：請讓我晚一點交報告嗎？」

　　「才不是呢！」

　　「跟妳開玩笑的。」

　　楠木老師笑著說。「有空時來玩。」

　　「我會的。」

　　爽香邊爬樓梯往筒井老師的研究室走去，邊想：「我還滿受老年人喜愛的嘛！」

　　啊！就是這裡。爽香咚咚地敲了敲門。

　　「誰？」

　　是筒井的聲音。

　　「我是杉原──」

　　爽香雖然在門外報了姓名，但裡面的人似乎沒聽到。「打擾了。」

　　門打開了。

　　「誰？啊──是妳呀！」

　　筒井看到爽香似乎想起來了。「嗯！妳可不可以等一下？或者妳待會再來……
啊！對了！是我叫妳午休時間來的。」

　　「我待會再來好了。」

　　爽香說。「下課後再來可以嗎？」

　　「好！那就麻煩了！真對不起。」

　　「不會，那我走了。」

　　爽香無論如何都不能不看到那個女人。實在不是故意要看，而是房間實在是不怎
麼大，一打開門，正面就是筒井的書桌。書桌前就是接待客人的小地方，即使不想看
也會看到。

　　「那個女人──在哭呢！」

　　爽香自言自語地走下樓去。

　　筒井用手帕遮著眼睛，一副困惑的表情。而且，那個女人因為爽香來到的緣故，
雖然已經別過臉去了，卻一點也沒有要從沙發上站起來的感覺。

　　「哎！真是各式各樣的人都有。」

　　爽香邊自言自語，邊走到一樓，急急忙忙地趕往下一節課的大樓。

　　「杉原！」

　　有人在叫她。「喂！爽香！」

　　「明男！」

　　爽香轉過頭去說：「做甚麼？」

　　「走路啊！」

　　「喂！你是專程來消遣我的啊？」

　　「不是啦！妳要不要去兜兜風？下次找個時間。」

　　「幹嘛啊！突然……」

　　「不是啊！我以前和妳約定過的。要是買了車，一定第一個載妳。」

　　「你買了──車？」

　　「中古的啦！好不容易呢！怎麼樣？要不要出來？」

　　雖然比預定晚了很多，但是明男還是記得和爽香曾經有過的約定。

　　「好高興哦！可是……」

　　爽香不知不覺猶豫了起來。

　　「妳說甚麼啊！高興的話就是要去了，對不對？」

　　「嗯！」

　　沒甚麼好顧忌的。的確！我總是太顧忌明男的母親和刈谷祐子了。有時候，讓
「她們那邊」也顧忌一下我，應不至於會遭受報應吧。

　　「好！就這個禮拜天。」

　　明男笑著說。

　　「我知道了，你會來接我嗎？」

　　「十點？可以嗎？」

　　「早上？你起得來嗎？明男。」

　　「當然可以！」

　　「好吧！那……我就等你了。」

　　「嗯！禮拜天見。」

　　明男輕快地走了。

　　糟了糟了……要是明男他媽知道了，一定很慘。

　　可是，爽香沒問──你要怎麼跟你媽說你要出門？又怎麼跟你「女朋友」說呢？

　　爽香無意強逼明男。明男之所以無法明快，是因為他那體貼的個性。這是他的優
點，同時也是他的缺點。

　　「──禮拜天？」

　　即使能去（爽香不知不覺懷疑了起來），又要去哪裡呢？

　　算了，交給明男去想吧！實在是太久沒約會了。

　　爽香大叫。

　　「糟了──要遲到了。」

　　慌慌張張地跑了過去。

　　下一堂課的老師是最愛點名的了。

　　上完四節課後，爽香又走向筒井的辦公室。

　　正在上樓梯時，一個女人快步地走下來，與爽香擦身而過。

　　是那個人！女性的眼睛對人身上穿甚麼衣服最敏感了。就是那個在筒井房間哭泣
的女人沒錯。

　　雖然只是這樣擦身而過，爽香已覺得有個東西在晃動。是個紅色的東西。

　　「啊！」

　　就在爬上最後一階樓梯時，爽香突然叫了出來，並回頭看。

　　我以為不會再看到這個女人了。爽香完全想了起來。

　　那個墜子。那是──

　　是那個人……安西老師，不，是去看河村老師時看到的那個人。讓大貨車司機嚇
了一跳，喃喃自語說「死了也好」的人。

　　那個人──怎麼會在筒井老師的辦公室裡？而且，從剛才到現在，已經快兩小時
了，她一直都待在那裡嗎？

　　「──打擾了！」

　　爽香打開門，筒井正在隨意翻動著畫冊似的東西。

　　「剛才、真是抱歉。」

　　筒井說。「妳不急著回家吧？」

　　「雖然是不怎麼急，可是也不能拖太久。」

　　爽香老老實實地回答。

　　「哦！對了！報告還給妳。謝謝！」

　　「分數要打高一點哦！」

　　「我知道。」

　　筒井笑著說。和剛才的筒井簡直判若兩人。

　　「對了！杉原！我現在正在歸納英國文學的研究主題。如果妳有空的話，可以幫
個忙嗎？」

　　「我？」

　　「不是甚麼大工程。只是，不瞭解整個歷史演變的人也做不來。怎麼樣？」

　　「我考慮……」

　　爽香疑惑了起來。

　　我的成績並不特別好，為甚麼要找我？

　　爽香不知不覺地把眼睛看向剛才那個女人坐過的沙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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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疑惑】

　　「當然是覺得爽香妳有機可乘呀。」

　　浜田今日子說。「喂，妳覺得那件怎麼樣？那件橘色的！」

　　「大小……不合──有機可乘？」

　　時間是禮拜六的午後。爽香她們約好到百貨公司，我要送給河村老師的賀禮。地
點當然是在販賣嬰兒用品的樓層。

　　「一定是的！那個老師一定對爽香有意思。」

　　「拜託喲！」

　　爽香苦笑著說。「他再怎麼娃娃臉，也已經是三十二或三十三歲了。而且有老
婆，再加上上次那個女人──」

　　「上次那個女人？」

　　「對呀！妳還記得嗎？我們去看老師的小孩後，回家途中，在十字路口差點被─
─」

　　「啊！是妳救的那個女人？」

　　「就是她！到那個老師的辦公室去，還一直哭。」

　　「真的？」

　　今日子睜大眼睛說。「可是，那個人不是去看了婦產科嗎？」

　　「對喔！」

　　「那……」

　　「要是從那些週刊雜誌的角度來想的話，很明顯的，那個女的是筒井副教授外遇
的對象。」

　　「可是，怎麼看都覺得她是人家的老婆。」

　　「人家的老婆？妳怎麼不說人家的老公？性別歧視嘛！」

　　「隨便妳說。就是這麼一回事！那個女的因為外遇懷了小孩，才會來筒井老師的
辦公室，而且一直在哭……」

　　「太老套了吧！」

　　「爽香，我看妳還是好好想想。」

　　「我拒絕了呀，我跟他說我打工打得忙死了。」

　　「妳早說嘛！」

　　──比起選禮物，兩個人聊天的時間長多了。可是，不知不覺中，還是選了幾件
適合爽子穿的衣服，放進了紙盒。

　　「──對了，健康檢查的事。」

　　兩個人進了百貨公司的咖啡廳，邊吃著蛋糕時，今日子「醫生」拿出記事本來。

　　「我聽說不受理太年輕的人呀！」

　　「不管幾歲我們都受理。」

　　「真遺憾！」

　　「死心吧！十一月五號。怎麼樣？」

　　「是！是！我聽妳的。」

　　爽香邊嘆氣邊記在記事簿上。「一天就可以結束？」

　　「現在都很快。尤其爽香妳又年輕，檢查項目少一點也沒關係。注意事項等其他
相關資料，我會郵寄兩份給妳。」

　　「我知道了。學生有沒有打折？」

　　「怎麼可能！」

　　今日子笑了出來，說：「妳想得可真美呀，爽香！」

　　「就當我沒說吧！」

　　爽香看著已放入紙袋的禮物，說：「明天我有點忙。怎麼辦呢？下個禮拜回家的
路上再去如何？」

　　「嗯……可是那樣太晚了。禮拜四怎麼樣？」

　　「好！就這麼辦吧！」

　　「知道了。」

　　兩個人決定好見面的地方和時間後，在記事簿上記了下來。

　　「爽香，妳明天要出去啊？」

　　「嗯！」

　　爽香不想說是要和明男出去。

　　「真的去了」那也就罷了。要是現在先說了，總覺得會去不成──說了以後，再
被問及「沒去啊？」那可是很悲慘的。

　　被今日子同情的話，是會令爽香難受的。

　　「──是中林吧？」

　　爽香突然說。

　　「幹嘛！突然間的……」

　　「中林有實。」

　　「誰？是那個嗎？」

　　「那個女的……戴著墜子。」

　　爽香此時突然想了起來。

　　「爽香……妳真是有夠常碰到這種事的。」

　　「甚麼啦！又不是甚麼殺人事件，根本沒甚麼呀！」

　　「天曉得喲！三角戀情──不，因為他們各有另一半，若這是四角戀情的話，也
有可能懷有殺意……」

　　「要是沒有那個人的話……」

　　爽香苦笑。「那也不過是想想罷了，不可能會真去殺人的啦！哪那麼簡單。」

　　偶然間注意到時，發現坐在旁邊桌子那胖得離譜的婦人，正皺著眉盯著她們兩個
人看。兩個人相視一下，強忍著笑意……

　　要是沒那個人的話……

　　有實第一次了解到愛情和怨恨是可以並存的。

　　要是沒有那個人的話，我就活不下去。可是要是沒有那個人的話，也不會變成現
在這樣。

　　這兩種感覺雖然矛盾，但是卻在中林有實的腦中交互著，來來去去。

　　自動門打開了──那個人大概會第一個下來吧！

　　他搭飛機時，一向只帶能帶上飛機的行李而已。他討厭還要等候寄在飛機上的行
李出來這種事。

　　出來了──好像瘦了點？是髮型的關係嗎？

　　他快步走向計程車招呼站。

　　「老公！老公！」

　　走了幾步，回頭看後，中林和正睜大了的眼睛充滿驚訝的神情。

　　「有實！妳怎麼會在這兒？」

　　「來接你的呀！」

　　有實笑著說。「不行嗎？」

　　「不，當然不是了。我以為妳會在家……妳是不是胖了些？」

　　「哪有！和以前一樣啦！」

　　有實用自己的手攬著丈夫的手說：「對了！要不要去哪兒吃個飯？」

　　「就這麼辦吧！嗯，到六本木附近如何？」

　　「迪斯可我可不行哦！」

　　「我才是！」

　　中林和正笑著說：「好！我們搭計程車去吧！我肚子已經有點餓了。」

　　兩個人高興地走了出去。

　　「──老公，你的電話。」

　　聽到下面傳來的聲音，筒井信安過了一會兒才說：

　　「我馬上下去。」

　　特意地耽擱了些時間才闔上書，走出書房，穿著拖鞋「啪！啪！」地走下樓去。

　　「是學生，好像叫杉原。」

　　清子說。

　　「嗯──喂！我是筒井──啊！是妳呀？」

　　清子放慢腳步地往廚房的方向走去。一踏進廚房停下腳步，立刻關掉抽風機。抽
風機的聲音很吵。

　　「──不會，那也是沒辦法的啊！嗯，謝謝妳特地打電話來──啊！就這麼辦─
─嗯，真是謝謝了。那、見面再……」

　　丈夫掛上了電話。

　　清子打開了抽風機。發出咻咻的聲音，開始轉了起來。

　　拿起鍋蓋，要將火關小一點時，「──已經可以吃飯了嗎？」筒井探過頭來問。

　　「再一會兒。可以幫忙換一下桌巾嗎？」

　　「嗯！桌巾在哪兒？」

　　「那個櫥子下面的抽屜裡──對了，就是那裡。鋪上那張，舊的要拿去送洗。」

　　「知道了。」

　　清子看著丈夫那站在廚房旁飯廳桌邊的背影說：

　　「那學生說話真是有禮貌。現在已經很少有這種學生了，不是嗎？」

　　「咦？」

　　丈夫反問說：「妳是指杉原啊？哦！她可真是個不錯的孩子。雖然不是優等生那
一型的，但是很有韌性。現在的小孩子大半都沒甚麼耐性了。」

　　「有甚麼事嗎？」

　　「沒甚麼。只是，我剛好有些事請她幫忙。但是，因為她父親生病，好像滿麻煩
的。我也不好意思強迫她。喂！這樣可以嗎？」

　　「可以。」

　　──杉原。

　　清子的腦子裡已記住了這個名字。

　　丈夫在講完電話後特意跑來廚房看看，是很不尋常的。除非跟那個叫做「杉原」
的女學生間，有甚麼事瞞著我。因為覺得有點虧欠我，才跟我說話。

　　──會不會是我想太多了？

　　但是，清子這陣子就是覺得丈夫另外有了「女人」。雖然不一定是女學生，但總
是年輕有朝氣的女人。可能性是很高的……

　　結婚四年了。

　　清子也在那所大學擔任講師。雖然知道「師生戀」並不如外面所想的那麼多。但
是，也並不是完全沒有，而且她又很清楚丈夫在跟女性的關係方面，實在並不檢點。

　　在和清子結婚前，筒井就和大學內負責事務的女人有過關係。即使在結婚後，也
曾經用出差的藉口，和從地方大學來研修的女子大學女講師出去旅行。那一次也不知
怎麼搞的包括錢包、身份證等所有東西，都在投宿的旅館被偷走，才爆發了出來。

　　清子雖然哭了，但卻也沒想到要和他分手。筒井也慎重地賠罪說，絕不會再有第
二次。

　　然後──

　　「請把餐具拿出來。」

　　清子對丈夫說。「那個玻璃的──謝謝！放在這兒。」

　　如果……生了那個小孩的話……情況就會有所不同了吧？

　　現在才這麼想……但已經是無法挽回的事了。

　　從那之後已經兩年了。雖然想要小孩，卻一直沒有辦法。清子三十一歲了，雖然
還有的是機會……

　　「──嗯，吃吧！」

　　清子坐在餐桌前，覺得丈夫與平常不同，顯得高興許多。

　　我不懂，我實在不懂……

　　一定是有甚麼吧？和那個叫做「杉原」的女孩子間有甚麼吧？

　　清子慢慢地吃起飯來。

　　「──對了。」

　　「甚麼事？」

　　「我媽說下個禮拜要去洗溫泉。」

　　「溫泉？很好啊！好好去玩吧！」

　　「那你呢？」

　　「我？不行呢……快要開學術研討會了。而且，報告又不能不看。很忙的。」

　　「哦！那就算了。」

　　「好好去玩吧！正是洗溫泉的季節呢！」

　　說得對，這麼一來，你和那個叫「杉原」的，也可以快快樂樂過日子了……

　　清子突然覺得胸口一陣緊，痛了起來。

　　「嗯！那我就和媽去玩了。」

　　清子說。

　　「好遠。」

　　有實說。

　　「甚麼？」

　　中林因為喝了酒，有點醉了。

　　「北海道。」

　　有實說。「要是能一起去的話，就好了。」

　　「啊──說的也是。」

　　中林將ｐｉｚｚａ放入口中。「──好吃。又要變胖了！在那邊租個兩個人一起
住的房子是很麻煩的。要是公司能想辦法就好了。」

　　「每次都是快可以買房子了，卻又要調職了。」

　　有實這樣的抱怨，已經有好幾十次了。

　　「沒辦法，上班族就是這麼辛苦。」

　　中林環顧了一下餐廳。「這店挺新的。」

　　「去年聖誕節前才開的。我和朋友來吃過午餐。」

　　「真好吃，這麼好的店很少呢！」

　　中林回頭說。

　　「禮拜三之前你都會在？」

　　「嗯！坐禮拜三最晚的那一班車回去。就明天了，無論如何要休息一下。」

　　兩人的對話突然停了下來。有實注意到丈夫的眼睛周圍有點紅了起來，而且正看
著她。

　　──今天晚上，丈夫會抱有實吧！當然了，有實也不會拒絕。

　　「那個墜子，甚麼時候買的？」

　　丈夫說。

　　「咦？啊！這個？因為喜歡嘛！」

　　「看起來好重。」

　　丈夫說出男人的感覺。

　　「不重啊！不適合嗎？」

　　「不會！不會不適合。」

　　中林喝光了酒杯中的酒。

　　有實看著自己那幾乎都沒有碰的酒杯。

　　我再也不要再喝醉了。

　　再也……不要。

　　「──妳怎麼了？」

　　「沒甚麼。」

　　有實回過頭。「我想吃個甜點。」

　　微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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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夜晚的秘密】

　　丈夫應該已經睡了吧？

　　在黑暗中，中林有實一直以全副的精神注意著丈夫的情形。

　　嗯……大概立刻就睡著了吧。晚餐時喝了酒，再加上剛剛那樣，應該是很好睡。

　　他應該也沒覺得他在北海道的這段時間裡，我有甚麼改變吧！再加上，隔了這麼
久才和老婆親熱。應該是滿足地睡著了吧……

　　是這樣子吧？

　　有實覺得丈夫在北海道這段期間，並沒有女人。但是，不管真相如何，有實其實
也不想知道。然而，要是丈夫在那邊真的有了女人，有實心理上還會覺得輕鬆些。

　　不，絕對沒有甚麼變化。所有的疑問，都只是在有實的心中而已。

　　丈夫的呼吸聲開始規律了起來，有實放了心，悄悄地往外移，下了床。

　　她去浴室淋浴。不知為何，要是不淋個浴，總無法睡得安穩。

　　從以前到現在一直是如此。和筒井幽會的時候，也是如此。並不是不能睡，只是
不好好地淋個浴，總覺得靜不下心。

　　有實用浴巾輕輕地擦拭了身體──而後，看著鏡子。

　　是個可以映照出整個身體的長型鏡子。有實看著自己的裸體，感覺有點奇妙。

　　因為並不是讓別人看自己的身體，那種羞恥感也就不是那麼強烈。毋寧說，是一
種無法相信鏡中的人就是自己的那種感覺。

　　接著……有實悄悄地把手放到小腹上。當然，現在還不會有任何動靜，也感受不
到甚麼，但是的確有個生命正在那裡「正常」地──醫生是這麼說的──孕育著。

　　怎麼辦？到底要怎麼辦？

　　有實已經不曉得問過這問題幾千遍了。

　　有實的確是愛著自己的丈夫──中林和正的。她自己從來沒有懷疑過這一點。但
是，同樣地，她也知道她離不開筒井信安。

　　從和筒井有關係以來，有實也不覺得有甚麼特別對不起丈夫的。

　　也許是因為造成這樣的結果，並不是自己決定的，而是喝醉了，甚麼都不知道就
這樣子了。

　　雖然，有實並不因此就覺得自己完全沒有責任，但是，在有實的心中，那畢竟是
全然不同的。

　　和筒井的相好，隨著次數多了，新鮮感也愈來愈少了。有實其實也早就在想說：
應該要結束了。可是，就在此時，她卻懷孕了。

　　這對有實來說，簡直是整個世界都變了的衝擊。她本來認為：她和筒井之間的關
係是隨時都可以「切斷」的，可是，突然間卻變得不一樣了。

　　如此一來，有實能選擇的路變少了。

　　懷孕這段期間，丈夫根本就沒回來過，怎麼樣都不可能推說是丈夫的小孩。筒井
當然是說：「拿掉吧！」

　　有實也清楚不這麼做不行。客觀來說，也只能這麼做而已。

　　但是，並不是那麼簡單呀！男人是無法理解的。自己的體內孕育了一個小生命這
樣的衝擊，是連人生觀都會錯亂的。

　　有實的眼光從鏡中的裸體移了開來，穿上內衣，披上睡袍。

　　「妳在幹嘛？」

　　有實突然間看到丈夫站在自己面前，像是驚叫似的說。

　　「你……我以為你睡了。」

　　「有點渴就起來了。」

　　中林和正說。「對自己的裸體，看得這麼入迷呀？」

　　「別說了。」

　　有實紅了臉說。「我知道我還沒看到入迷呢！而且還是自己的身體。」

　　「是嗎？」

　　中林笑著說完後，一臉正經的問。「嗯！有實！」

　　「甚麼事？」

　　「妳──剛才是用手在摸肚子吧？」

　　有實因為丈夫連這都看到，而不安了起來。

　　「哦──那是──」

　　「有了嗎？應該是吧！」

　　中林像是要看透有實似地說。有實避開了丈夫的眼神，當做是一種回答。

　　「確定過了嗎？去看過醫生嗎？」

　　有實知道不能打馬虎眼了。

　　「嗯……是有了。」

　　有實終於說出了口。

　　「真的？妳怎麼都不說呢？」

　　中林的表情滿是喜悅。

　　真想不到。有實從來沒想過丈夫會想要小孩子。

　　「因為……我不確定你是不是會覺得高興。」

　　有實用一種曖昧的語氣說。

　　「這是甚麼話！對了！對了！妳可得好好照顧身體，別太辛苦了。」

　　「嗯……」

　　「快上床，別冷到了。」

　　大概是因為從來沒聽過丈夫說這種體貼的話，有實頓時感到困惑，覺得有點奇
怪。

　　「的確真的是懷孕了，但並不是你的小孩。」

　　要是這麼說，丈夫會怎麼樣呢？

　　有實想著……

　　當然了，有實並沒這麼說，只是照著丈夫的話，乖乖地回到床上。

　　杉原……是杉原吧。

　　筒井清子因為在丈夫的記事簿通訊欄上找不到這個名字，便搜出了大學的「學生
名冊」，專心一意地找尋著。

　　「杉原……是這個嗎？」

　　英國文學。對了！就是這個。

　　杉原爽香。清子將杉原的名字、地址及電話號碼記了下來之後，才把學生名冊放
回原來的架上。

　　當然，現在並沒有證據可證明這女孩是丈夫外遇的對象。現在也還沒打算要做甚
麼，但是，要是有那麼一天的話，先知道總是會有用處的。

　　清子把便條折小，走出丈夫的書房。

　　「──洗個澡，真是舒服！」

　　筒井信安披著浴袍，神清氣爽地走了過來。

　　「信安！」

　　清子說。

　　「嗯！」

　　筒井坐到沙發上說：

　　「甚麼事？」

　　「──沒甚麼。」

　　清子搖搖頭說。「我去洗澡了。」

　　「嗯！現在水溫剛好，趕快去洗。」

　　筒井翻開雜誌週刊。

　　清子往二樓走上去……

　　「我剛和媽通了電話？」

　　「為甚麼？」

　　「談去洗溫泉的事。」

　　「溫泉？」

　　筒井稍微想了一下。「啊！對了！」

　　終於想了起來。

　　「我媽希望你也能一起去。她說就找一天配合你的休假再去好了。」

　　「這樣呀……」

　　筒井放慢了說話的速度說。「可是，要等到我有空的話，季節都──」

　　「溫泉甚麼時候去洗都一樣嘛！」

　　清子說。「雖然我知道你不太喜歡跟我媽在一起，可是……」

　　「哎呀！沒有這回事……」

　　「算了！我也了解。可是，有時候忍耐一下嘛！只不過兩、三天而已。」

　　「我知道了。」

　　筒井做出投降的表情說。「那……我會想辦法休個假的。」

　　「這麼一來，媽一定會很高興。她一直是很在意你的。」

　　「是這樣嗎？」

　　「那日子就讓你決定了。」

　　清子咚咚地上了樓梯。

　　哎呀……又得想辦法迎合清子的母親了！

　　筒井實在是很討厭這種事。當然了，他瞭解活在人世間，這樣的交際應酬是免不
了的，尤其是為了維持婚姻，實在不得不忍耐一點。但是，光是了解，並不能讓這種
煩人的感覺減輕。

　　筒井──其實並不後悔與清子結婚這件事。但是，他想要的只是清子而已，說得
直接一點，也許只不過是為了清子的身體而已。

　　即使是現在，他還是覺得清子是很有魅力的。老實說，一直以來，他都認為清子
比那個中林有實漂亮多了。

　　但是，清子的周圍糾纏著她的母親、叔父、叔母等等一大堆的人物，這是筒井所
無法忍受的。

　　除了中林有實以外，筒井和其他女人也有來往。有時是常去捧場的酒吧內的公關
小姐，有時是女學生。

　　筒井之所以這麼做，並不是對清子覺得厭煩了，而是對「糾結在清子身上的所有
一切」的一種反抗而已……

　　實際上，對於剛才清子在他房裡翻閱名冊的事，他都偷看到了。

　　「杉原……」

　　他也聽到清子喃喃自語地說著。

　　原來，因為上次杉原爽香打了電話來，讓清子覺得我和杉原這學生之間有了甚
麼。

　　這樣也好，她要是朝這方面去想的話，那就正好了。

　　萬一清子逼問起來，只要提出證據，證明和杉原之間根本沒甚麼，就有「後路」
可退了。

　　現在，筒井腦子裡最煩惱的事，當然是中林有實「懷孕」的事。

　　真是沒想到呀！我一直以為我很小心的……

　　那女的不可能說謊。她是個老實到簡直有點笨的女人。應該真的是我筒井的孩子
吧！

　　雖然解決這件事情需要一筆錢，但是是可以想辦法的。只是，問題在於中林有實
怎麼想。

　　因為這件事，而讓對方覺得厭煩，主動提出分手，對自己是最好的，但是，相反
地，要是讓她覺得「我欠她」，那可就麻煩了。

　　對方也是有丈夫的人。雖然是因為她喝醉了，才變成現在這樣，但是誰都不想長
久下去，也不會這麼做。

　　嗯！的確！也許現在正好是該結束的時候了。筒井想著。

　　在看著電視時，清子已經洗完澡走了過來。

　　清子穿著和筒井同樣的浴袍。身上漂著剛洗完澡的香味，臉頰因為剛泡完澡而發
紅，實在是吸引人。

　　「你在看甚麼？」

　　「沒甚麼。」

　　筒井用遙控器關上電視問說：

　　「要去哪裡的溫泉？」

　　「還沒決定呢！你有甚麼意見嗎？」

　　「訂旅館也是很麻煩的事。有了！拜託那傢伙吧！在ＪＴＢ的──」

　　「安藤？」

　　「嗯，我去問問他哪裡好。比我們自己找來得快多了。」

　　「可以麻煩你嗎？」

　　「嗯！我來問。」

　　筒井說。「對妳媽來說，走太多路的地方不行，對吧？」

　　「的確！」

　　「我會連這一起跟他說清楚的。」

　　筒井知道妻子清子一定覺得不可思議。他怎麼會突然講這種話？他一向是很討厭
這種事的。

　　雖然，清子是覺得有點高興，但是，同時她也覺得一定「有甚麼事不對」。筒井
是想補償「甚麼呢」？

　　杉原爽香──清子一定是把這個名字，和丈夫那突然間「令人覺得怪怪的溫
柔」，聯想在一起吧！

　　筒井早就知道她會這麼想。

　　「要睡了嗎？」

　　筒井看著清子說。

　　「等頭髮乾了再睡。」

　　清子從丈夫的視線中了解了某種含意。

　　把丈夫想抱妻子這種事，都認為丈夫是為了補償而做，實在是令人覺得落寞的
事。但是，清子一直以來，都是這麼認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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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迷惑】

　　「怎麼樣？」

　　明男得意地說。

　　嗯……雖然並不是那麼值得令人得意的車子，但是比起用父母的錢，買甚麼積架
呀、ＢＭＷ呀，開著到處跑來說，明男的確有值得自豪的權利。

　　「至少，好像還能跑嘛！」

　　對爽香的評語，明男不可置否地說。

　　「妳還嫌！」

　　他笑著說。「待會，我開它上高速公路，跑給妳看。啊！伯母，早安！」

　　爽香看到母親真江從玄關走了出來。

　　「我不是跟妳說不用起來，沒關係的嗎？」

　　「可是，是新車吧！不來看看……」

　　真江說。「明男，我們爽香就拜託你了。」

　　「是的，我會好好開的。」

　　「怎麼和剛才說的不一樣？」

　　爽香笑說。「媽！我走了。」

　　便坐上了駕駛旁邊的位置。

　　「小心點！」

　　真江揮揮手。

　　早上十點，「準時」出發。

　　連便當也是爽香自己準備的。天氣嘛！也還不錯。

　　爽香倒是沒問明男要去哪裡。

　　交給明男吧！要說甚麼的話，爽香也許又會不小心說出甚麼。

　　「──嗯！坐起來還滿舒服的。」

　　「我說吧！」

　　「只是窄了點。」

　　「別那麼挑剔好不好？」

　　明男笑著說。

　　──爽香突然覺得好像好久都沒出過門似的。

　　仔細想想，實在很奇怪，明明每天都去上課，有時也會出門的。

　　對了！自己並不是「為了甚麼」而出門，而僅只是單純地出門而已。為了某個
人，甚麼都交給他決定的出門，是很少的。

　　偶然這樣真是好，自己甚麼都不用做，而只是「被招待著」。

　　因為對爽香而言，深切地去感受這樣小小的自由，稍稍地遠離家裡的一切，這種
事是從來沒有的吧？爽香一直是處在每天擔心著爸爸的身體、媽媽的疲憊、家裡的一
切中過日子的。

　　今天一天，就把這些忘了吧！爽香這樣決定了。

　　「你早上吃甚麼？」

　　爽香問說。

　　「一片吐司。」

　　「那你一下就餓了呀！」

　　「不會的。只是有點緊張。」

　　「是因為和美人在一起嗎？」

　　「是因為隔壁坐著一位很吵的人。」

　　兩個人一起笑了起來。

　　玄關的鈴響了。

　　真江因為再一會兒丈夫就要起來了，而準備著簡單的早餐。

　　禮拜天，丈夫總是不到這時候──已經快中午了──不會起來的。

　　以前的早餐都是「味噌湯和鹹菜」，但是，因為現在必須控制鹽份的攝取，真江
也不得不注意些。

　　「──來了！是哪位？」

　　真江拿起對講機。

　　「是大學的朋友。」

　　一個女孩子說。

　　「哦！請稍等一下。」

　　真江脫掉圍裙，往玄關走出去。

　　一打開門──站著一個清爽的女學生。

　　「甚麼事……」

　　「爽香在嗎？」

　　那個女學生說。「我是刈谷。」

　　「刈谷？爽香，她出去了喔！」

　　真江說。「有甚麼事？要不要我轉告她呢？」

　　「不用……」

　　刈谷稍微猶豫了一下。「爽香，她是和丹羽明男出去的吧！」

　　真江從她說話的語調，知道了這女孩是誰。

　　「妳──不上來坐坐嗎？」

　　「那……待一下好了。」

　　刈谷祐子輕輕地點了頭說。「打擾了。」

　　便脫了鞋。

　　「──我曾聽爽香提起過妳。」

　　真江邊端出茶給坐在客廳的刈谷祐子，邊說。「可是，一直不知道妳的名字。」

　　「哦！」

　　「妳和明男……正在交往吧！」

　　刈谷祐子甚麼也沒回答，只是慢慢地喝著真江泡的茶。

　　「我們家爽香啊！從國中的時候開始，就和明男很熟了，也發生了很多事情。明
男實在是個好孩子。只是……也不曉得怎麼回事，明男他母親好像不太喜歡我們家爽
香。」

　　「這些我都知道。」

　　刈谷祐子說。「──我喜歡明男。」

　　真江定睛凝視著這個女孩。

　　「明男他夾在中間，覺得很為難。我也很清楚。可是──我不可能死心的。」

　　「刈谷同學……可是……」

　　真江說。「我知道妳是深思熟慮過了，但是……」

　　「我就是來說清楚的。」

　　祐子眼睛直直地凝視著真江。「我喜歡明男，而且明男也喜歡我。可是，明男又
對爽香有所顧慮。可能是因為並不是兩人不好，而是因為明男母親的緣故，才讓他們
無法在一起。但是，不管原因是甚麼，無法在一起就是無法在一起。不是嗎？明男是
我的。我希望妳能瞭解。」

　　真江覺得有些疑惑。

　　「明男是妳的……哎！刈谷同學，我並不瞭解妳和明男之間到底是怎麼樣。但是
呢！大家現在都還只是學生而已。還年輕呢！愛情那種感覺雖然我不是很能體會，但
是，妳會不會太急著下定論了呢？」

　　「我並沒有急著下定論。只是，我對明男因為有所顧慮和覺得應該補償，而和爽
香來往這件事，覺得很生氣。」

　　真江搖了搖頭。

　　「那妳要我怎麼做？爽香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不可能命令她這個那個的。」

　　「可是，妳可以以母親的角色給她意見，不是嗎？他們兩個人開車去兜風，是不
是會甚麼都不做就回來呢？」

　　「甚麼都不做？」

　　「他們在途中一定會進去某一家汽車旅館的。」

　　「這種事──」

　　真江的臉頰紅了起來。「妳怎麼會知道？」

　　「我就是知道。」

　　祐子像是要跳起來似地說。「明男他的個性呀！他覺得他對我做過的，也得『平
等』地對待爽香。他就是這種人。」

　　「──真好吃。」

　　明男說。

　　「真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以前開車出來兜風的時候，曾經因為碰上大塞車而很悲慘。所
以，明男一開始就避開了往郊外那會堵車的路，一路開到東京都內可以看到海的公園
來。

　　一路上的商業區、政府機關所在地都很安靜，道路也空空盪盪的。

　　「明男，你真是聰明。」

　　「不賴吧？」

　　明男大口大口地吃著三明治。

　　爽香雖然是買現成的，但是味道不差。配料都是親手做的。

　　「真是舒服呀！」

　　兩個人背著草地，坐在公園的長板凳上，吃著午餐。

　　有著潮水味道的風輕拂著臉頰。

　　「對了！對了！」

　　爽香說。「要給安西老師的賀禮，已經買好了。」

　　「應該叫河村老師吧！」

　　「的確是！我總是忘記。」

　　爽香笑著說。

　　「多少錢？」

　　「以後再算吧！在學校碰到時再說。」

　　「嗯！」

　　兩個人沉靜了一會兒。

　　「──爽香！」

　　「甚麼事？」

　　「一直這樣下去……可以嗎？」

　　爽香看著明男。

　　「明男呢？你怎麼想呢？」

　　「我……」

　　明男話說到一半便停了下來。

　　「要是只是兩個人的事就好了。可是，還有明男你母親在啊！」

　　「的確！」

　　「你媽可是真的很替你著想呢！刈谷她──頭腦好、家世也好……」

　　「少來了。」

　　「我並不是在自卑甚麼。只是，站在你媽的立場來想罷了。」

　　「我媽……她是不會讓步的。」

　　「沒錯。」

　　「即使只是和妳見面而已，我也是說了謊才出得來的──她一問我要出去做甚
麼？我就覺得好煩。可是，我為甚麼就不能直截了當地跟她說，我是要跟妳出來
呢？」

　　「那是因為你在乎她，不想和她吵呀！」

　　爽香說。「可是，你媽一定知道的。她一定知道你今天是要跟我出來的。」

　　「嗯……大概也是這樣吧！」

　　「小孩一撒謊，做父母的是馬上就知道的。」

　　「所以呢……」

　　「那我就說出我的想法好了！」

　　爽香說。「你母親的事呢，我看是沒辦法了。但是，刈谷的事，明男你可得好好
想想。」

　　「嗯……」

　　「我當然也知道的呀！這種事一定得牽涉到你媽。但是，你要是因為你媽的關
係，而和刈谷交往的話，她可是很可憐的。」

　　明男一直沉默著。

　　爽香也知道，刈谷祐子除了漂亮，又一心一意地愛著明男。

　　要拋開這些事情，明男是做不到的。不，即使是他已經把感情漸漸地從根本就很
少見面的爽香身上，放到刈谷祐子那邊去，也無法責怪他呀！

　　「你喜歡祐子嗎？」

　　爽香說。

　　「說喜歡嘛……每天都會見面呀！不知不覺中……」

　　「我知道了。」

　　爽香打算要喝果汁，拿起罐子時。「──沒了呀！」

　　便把它放到腳下說。

　　「一直都沒在注意看裡面，不知不覺中它竟然已經沒了。」

　　爽香說。

　　不知從哪艘船傳來了汽笛的鳴聲。

　　兩個人都沉默了。是一種令人鬱悶的安靜。

　　「明男……你想和我分手嗎？」

　　「爽香──」

　　「這麼一來，你會比較輕鬆吧──」

　　「會嗎？」

　　明男搖搖頭說。「不會的。」

　　明男把手放在爽香的肩膀上，把她抱了過來。爽香把頭枕在明男的肩膀上。

　　很長的一段時間，兩個人就這樣子，都沒有動。

　　「──走吧！」

　　說這話的是爽香。

　　「啊……」

　　「空罐不丟的話……」

　　爽香拿起放在腳下的罐子說。

　　「──要去哪兒？」

　　車子開進窄窄的巷子後，爽香問說。

　　「嗯……」

　　明男曖昧地聳聳肩。「妳不趕時間吧？」

　　「才下午三點而已，還好。」

　　車子開進停滿車輛的道路內。

　　然後停了下來──眼前是一棟白色且漂亮的建築物。

　　「──我們進去吧！」

　　明男說。「可以吧？」

　　當然，爽香也瞭解了。進了這旅館，甚麼事都不做就出來是不可能的。她也想過
可能會有這樣的事，而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

　　明男是「早就知道」這裡的，他並沒有迷路，而且，路上還有那麼多其他的旅
館，他卻選擇了這裡。

　　「明男──你和祐子做過了吧！」

　　爽香說。「是在這間旅館？」

　　明男說不出話來。

　　爽香強忍著要一湧而上的淚水。

　　「──回家吧！明男！」

　　「妳生氣了嗎？」

　　「沒有！」

　　爽香搖著頭。

　　現在不管說甚麼我都會哭出來的。拜託，回家吧！

　　「──我知道了。」

　　明男發動車子，車子在經過旅館前面時，爽香的胸口像是被鉗住似地痛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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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懷著秘密】

　　禮拜天，很少人會到學校去。

　　基本上，筒井對工作也沒有那麼熱心。

　　但是，今天是不得已的。因為楠木教授拜託他做要在學術發表會上發表的共同研
究。

　　為了將來要得到教授的頭銜，先加入楠木的研究，是有絕對的必要性的。為了達
到這目的，就必須做預先調查。

　　這是筒井會在禮拜天來到學校的第一個理由。而第二個理由是……

　　卡嗒一聲，轉開研究室的鎖，把門打了開來。

　　「哎呀……」

　　在平常的日子，大家都有一大堆雜事要忙，連筒井（這麼說雖然有點奇怪）也是
很忙。可是，今天是禮拜天，沒有學生，而且相當安靜。

　　妻子清子抱怨地說。

　　「為甚麼禮拜天還得去學校？」

　　但是，只要說是為了楠木教授，就連清子也可以勉勉強強地接受這個理由。再加
上，筒井今天真的不是說謊，就更加說得理直氣壯了。

　　筒井跑來學校的第二個理由，是因為他很討厭陪清子去逛街買東西、吃飯等等煩
人的事。

　　對他而言，來學校隨便翻閱些甚麼資料，都比那些事好多了。

　　雖然他已經坐到書桌前了，但要他開始著手工作，還需要相當的時間。他邊抽著
煙，邊打開已經累積成堆的信件，大概地瀏覽著。

　　實在也沒有甚麼特別急的事。

　　因為圖書館還沒有開，筒井必須自己去拿鑰匙開門才能進去。他就乾脆先把要預
先調查好的項目抄在便條紙上。

　　大概過了十分鐘左右，書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筒井嚇了一跳。

　　會是誰？是誰呢？會在禮拜天打電話來？

　　「喂！」

　　筒井不甘不願地接了電話。

　　「親愛的，你已經到了呀？」

　　「我說是誰嘛，有甚麼事嗎？」

　　「沒甚麼特別的事，只是……」

　　清子說。「你晚上會回家吃飯吧？」

　　「啊！我不是說過我下午會回去的嗎？」

　　「是這樣呀？我忘了。」

　　清子假裝忘了，說：「我現在正要出去買東西，你有沒有甚麼東西要買呢？」

　　筒井苦笑了起來。清子是因為懷疑丈夫是否真的去學校，而打電話來這兒。但是
呢！丈夫卻立刻接起了電話，懷疑丈夫的她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便隨便問說：「你有
沒有甚麼要買的？」

　　筒井對妻子的心情瞭若指掌。

　　「這樣子呀！妳要去百貨公司嗎？如果妳要去的話，就幫我買些可以放在上衣口
袋的漂亮胸巾。」

　　「口袋式胸巾，我知道了。」

　　清子很高興。這樣很好，這種時候就是要拜託她做點甚麼才好。

　　「嗯！耽誤了你的工作，真是抱歉。」

　　清子說了難得說的話後，就掛上了電話。

　　哎呀……我還以為會是甚麼呢！原來是這回事。

　　筒井忘了之所以會被懷疑都是自己造成的，而在心中嘆起氣來。

　　就在他把注意力放回便條紙上時，電話聲又響了起來。

　　「怎麼搞的──」

　　清子這傢伙！這回又是甚麼事呢？

　　「喂！是誰？」

　　筒井一接起電話，就用一種不耐煩的聲音說。

　　對方沒有出聲。

　　「喂？喂？」

　　再問了幾聲。

　　「我嚇了一跳……」

　　是個女人的聲音。「我沒想到你竟然會在。」

　　是中林有實。

　　「──是妳？」

　　筒井放下了原子筆。「有甚麼事嗎？」

　　「沒甚麼……真對不起。我沒想到你會接電話。」

　　「我是來幫忙教授查一些論文的。」

　　「原來如此。」

　　「有甚麼事吧？」

　　「嗯……但是，沒關係的。只是，想到要打電話到你常在的地方試試看而已。」

　　中林有實的這一番話，令筒井動了心。不管怎麼說，比起那懷疑丈夫而打電話來
的清子，現在的有實的確是令人覺得可愛多了。而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實。

　　的確，有實並不是那種會搞「把戲」的女人。即使她想要留住筒井，她也不會這
麼做。

　　「哦！沒關係的，也沒打擾到我呀！」

　　筒井說。「反正我也不是很忙。如何？待會要不要見個面？」

　　空氣凝結了一會兒。

　　「──這麼做好嗎？」

　　有實戰戰兢兢地問。

　　「啊！如果妳覺得勉強，那當然──」

　　「不會，我去。要在哪兒呢？」

　　「上次的旅館，如何？那裡的氣氛雖然只能算是二流，但是，回家比較方便。」

　　「的確，就那邊吧！甚麼時間？」

　　「時間嘛……圖書館的使用時間有限制。現在，可以嗎？這樣對我比較方便。」

　　「就這麼辦吧！我大概──二十分鐘左右可以到。」

　　「要是妳先到的話，就先拿一下房間鑰匙。」

　　「我知道了──你好好期待吧！」

　　有實說出了平常不會說的話。

　　「啊！我會好好期待的。」

　　筒井說了這話後，「那，待會兒見。」

　　掛上了電話。

　　同一時間，他又覺得後悔起來。如此一來，和有實之間不是會變得更麻煩嗎？在
這種時候隨口說出「見個面吧！」愈會讓對方抱著希望的。

　　但是，筒井絕對不是討厭有實。只是，如果可以的話，筒井希望他和清子之間，
及他和有實之間，都沒有任何問題，大家都可以很快樂。

　　雖然很想說這種人真是自私，但是，對筒井而言，他覺得這條路是讓他自己及清
子，還有中林有實都能夠覺得幸褔的路。

　　選擇這樣的路，哪裡錯了？

　　筒井立刻收拾好書桌上的便條，走了出去。

　　「老公……」

　　中林有實望了望客廳。

　　丈夫正睡在沙發上──沒問題吧？他應該沒聽到我打電話給筒井吧？

　　中林有實又觀察了丈夫一陣子，怎麼樣都不覺得丈夫是醒著的。應該沒問題，他
甚麼也沒聽到。

　　有實一直對著自己這麼說。

　　「老公──喂！老公！」

　　有實把手搭在丈夫的肩膀上，輕輕地搖了搖他說。

　　「──甚麼事？」

　　中林睜開眼睛問。「幾點了？已經這麼晚了呀。」

　　看了看鐘，打了個大呵欠說。

　　「熟朋友剛打了電話來。我可以出去一下嗎？」

　　「啊！好呀！我還要再睡一會。」

　　中林又打了一個哈欠。「在家裡，睡再久都不嫌多。」

　　「真是對不起！」

　　有實說。「晚飯，要我買甚麼回來呢？」

　　「啊！隨便甚麼都可以。」

　　中林伸伸懶腰說。「但是，妳得小心身子哦！」

　　「嗯……」

　　有實正要走出客廳。「我一會兒就回來。我會盡早回來的。」

　　「我知道。」

　　──有實急忙地去準備。

　　心中的感受真是複雜。當然了，被筒井這麼一邀，她實在很想去見他。但是，另
一方面，和丈夫在一起的時間是這麼有限，她卻還空出時間去見筒井，她覺得自己真
是個無情的女人。

　　另外，還有一件事。

　　筒井打算和她親熱吧？

　　但是，丈夫回來了這件事，有實早就和筒井說過了，筒井卻忘得乾乾淨淨。

　　有實雖然早就決定丈夫回來的這段時間，不和筒井見面。但是……打電話到學校
去的，是那不聽話的「自己的手」。正如她向筒井說的，即使聽不到他的聲音，就是
想打電話到平常他會在的地方。而且，令她吃了一驚的是「他」竟然真的在那裡。

　　之後，筒井才邀了她到旅館。有實也沒有拒絕。

　　可是，另一方面，雖然筒井完全忘了有實丈夫的事，但是，對有實而言，卻是一
種震撼。她了解了自己夾在丈夫和筒井之間的那種辛苦。而筒井，他到底又有多少真
心呢？

　　歸根究底，對那個人而言，我不過是玩玩的對象而已──只不過因為喝醉了，不
知不覺間就變成這樣罷了。

　　心中像是被勒緊般地刺痛。

　　有實在出門前，又走到了睡在客廳的丈夫旁邊。

　　「我出去了。」

　　她出聲說。

　　雖然丈夫並沒有回答，有實不知不覺間又加上了這句話……

　　「我馬上回來。」

　　「──爽香。」

　　爽香一走到玄關，母親就走了出來。「回來得真早。」

　　「嗯。因為我們兩個都還有報告要寫。」

　　爽香又說：「便當都吃光了哦。」

　　「真的？玩得高興嗎？」

　　「普通啦。明男的駕駛技術進步了呢！」

　　爽香說著說著往二樓走去。

　　──演得真是不錯呀。有名演員般的演技唷。

　　她叫明男在前面就讓她下車，她再自己走回家。差不多五分鐘的路程，她卻花了
十五分鐘。

　　這期間，她在腦海裡一屏反覆地思考──待會兒要怎麼跟母親說，才不會讓母親
覺得有甚麼事發生？

　　爽香心裡想著，終於把一切掩飾過去了。母親也是那種無法掩飾自己情緒的人。

　　爽香一進了自己的房間，便把皮包一甩，倒臥在床上。的確，就約會來說，這種
時間就回來是早了點，天花板上還映照著一大片陽光呢。

　　「明男這笨蛋……」

　　爽香喃喃自語地唸著。

　　那種心情也不是悔恨，也不是生氣。而是一種落寞、悲傷的感覺。

　　算了──甚麼都不要再想了。至少今天不要再想了。

　　爽香閉上了眼，靜靜地呼吸著。就像要這樣睡覺似的。

　　又要失眠一次嗎？沒這回事。

　　就算明男和刈谷祐子睡過了，我幹嘛要這麼絕望？雖然明男佔了我生活中很大的
一部份，但也不是全部呀。假使──假使真的失去了明男，我也要努力地讓我那剩餘
的生活過得多采多姿。

　　雖然已經決定不要再想了，但是……不想……

　　傳來了咚咚的敲門聲。

　　「爽香，媽可以進去嗎？」

　　「媽！請進！」

　　爽香從床上坐起來說。

　　「累了嗎？」

　　母親打開門悄悄地看著她說。

　　「還好。剛才稍微休息了一下──有甚麼事嗎？」

　　「我要去買東西，要不要陪我一起去？衛生紙那些東西不能再不買了。」

　　「ＯＫ。我馬上換衣服。是現在就要出去吧？」

　　「嗯！如果可以的話。」

　　「好！等我五分鐘。」

　　爽香說完後，立刻從床上跳了下來。

　　真江走下樓時，在樓梯間停了下來，回頭望著二樓。

　　爽香正在哼著最近流行的歌。

　　這樣的話，大概沒關係了。真江也知道，女兒不想讓她看到自己在哭。

　　即使真的發生了甚麼事，爽香這孩子是可以應付得來的。

　　那女孩是叫……刈谷祐子吧？她說的那一番話，大概是真的吧！

　　但是，從爽香這麼早就回家看來，即使明男真的邀了她，她應該也是拒絕了。

　　爽香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身為母親的人，總算可以放心了。

　　不管是邀她一起去買東西，或找些事情拜託她，都是為了要確定爽香沒事。

　　「──讓您久等了。」

　　傳來一陣下樓的咚咚聲。「我們走吧！媽！」

　　爽香催促著說。

　　「來了！來了！」

　　真江笑著，邊走去廚房那邊拿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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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被將了一軍】

　　誰都沒有想過，這個小點心會引發問題吧。

　　筒井清子在百貨公司的食品販賣處走來走去。突然，她停下了腳步──這種點
心，真是少見。

　　就某種意義而言，雖然這也許只是商業高明的販賣手法而已，但這的確是種很有
名，又很難買得到的日本小點心。只有在特定的商店才有賣，而即使是在專賣的商店
內，也經常不到中午就賣光了。

　　雖然說不事先預約，就買不到這小點心，是一種奇怪的現象，但它真的很好吃。

　　真是難得──

　　「剛剛才送到而已，要不然……」

　　店員像是施加恩惠似地一邊說著，一邊包裝著。

　　清子把點心放入購物袋後，便打算鑽出人潮……

　　「對了！」

　　她突然停下腳步。

　　丈夫最喜歡吃這小點心了。而且，他現在正在學校。從這裡坐地下鐵，只要三點
就到學校了。

　　就這麼辦，送這點心去給他。

　　雖然說他不一定會在研究室裡，但是，就算不在，也沒辦法吧！

　　清子想起因為懷疑，而打電話到學校去的事。帶這去給他吃的話，他一定會很高
興的。

　　清子是決定後，不立刻行動，就覺得怪怪的人。

　　雖然還有幾個要買的東西還沒買，但是擔心會錯過了丈夫的時間，清子便一邊想
著，一邊快步地走向「地下鐵入口」。

　　「妳說甚麼？」

　　筒井上衣穿到一半，停下手來。

　　中林有實像小孩看到令人提心吊膽的東西似地，斜吊著眼，詭譎地笑著。

　　「沒辦法呀！」

　　有實說。「他突然這麼一說，我只好順勢撒個謊。」

　　「可是──」

　　筒井說到一半，停了下來。

　　「啊呀！沒關係的。我老公當然認為這是他自己的小孩。」

　　有實急急地說著。

　　「哦！」

　　筒井穿好上衣。「那妳要怎麼辦？」

　　這是旅館中的一個房間。中林有實像還在睡似地躺在床上。

　　「可是……實在是沒辦法呀！現在再來墮胎也……」

　　「但是，要是因為血型或者其他因素，你老公發現這不是他的小孩後，妳要怎麼
辦？」

　　「可是──哎呀！我覺得不會有問題的啦。」

　　有實用一點似有若無的聲音說。

　　「到時會很慘的。」

　　筒井搖搖頭說。「妳一定要拿掉。只能這麼做而已。」

　　「可是，我老公──」

　　「你老公不是要回北海道去了嗎？到時你就說流掉了，就好了呀！他不會知道的
啦。」

　　「話是這麼說，可是……」

　　「無論如何，要是考慮將來的話，只能這麼做而已。這種會引發爭執的事，還是
不要的好。」

　　筒井的口氣中有了平常沒有的嚴肅。

　　「你真是冷漠！」

　　有實用一種略帶怨恨的語氣說。「我要把一切都跟我老公說。都是你強佔我便宜
的。」

　　筒井看了有實一眼。

　　「甜心！」

　　用一種溫柔的語氣說。還往床邊走去。「我可是為妳想才這麼說的。要是為了這
種事，妳跟妳老公分手的話，妳要怎麼辦？妳可是會後悔一輩子的。」

　　「我早就後悔了。」

　　有實臉趴在床上說。

　　「那妳幹嘛還要來？」

　　「那，你又為甚麼要引誘我？」

　　──兩個人停頓了一下，一起笑了起來。

　　這並不是打從心底感到快樂的笑，說得真確一點，這其實就只是笑而已。

　　「別鬧了，這樣子分手了的話，感覺並不好呀。」

　　「的確！」

　　有實下了床披上了浴袍。「──你要回學校去了吧？」

　　「嗯！」

　　筒井點點頭說。「妳要直接回家去吧？」

　　「我老公一個人在家，我得去買點甚麼帶回去。」

　　「這樣做很好。夫妻生活美滿比甚麼都好。」

　　「虧你說得出來。」

　　有實笑著說。

　　「那──我先走了。」

　　「嗯！」

　　有實走向筒井，輕輕地吻了他一下。「還會再見面吧。」

　　有實說。

　　筒井完全沒有感覺到自己的背後有小小的咻的一聲。

　　筒井走了出去後，有實像是洩了氣般，在床上坐了下來。

　　和筒井說起已經被丈夫知道懷孕的事時，他那表情真可怕──這真讓有實的心冷
到極點。

　　雖然有實老早就知道筒井是這種人，但她還是感覺到心底深處因失望而起的痛
楚。

　　而且，有實也有一種預感，和筒井之間不會就此結束。

　　有實鬆開了原本緊握的左手，裡面有一瓶小小的香水。

　　在離別的那一刻，她把手放在筒井的背後，輕輕一灑，把香水往筒井西裝後面灑
去。

　　雖然筒井感覺不到，可是他老婆一定會聞到香水味吧。

　　有實想像著筒井拚命地要想個藉口的那種情形，覺得很好笑。

　　讓他稍微有點困擾也好。我可是這麼辛苦呀！

　　有實覺得有精神起來。她邊吹著口哨，邊走進了浴室。

　　「啊！筒井老師。」

　　女事務員停下了腳步說：「你今天怎麼會來學校呢？」

　　「來查點東西。」

　　筒井邊往研究室那棟大樓走去，邊說。「妳呢？又為甚麼？」

　　「今天有會場借給模擬考用，所以我才來。」

　　「原來是這樣。辛苦了。」

　　筒井對年輕的女孩一向都很好。

　　「您要回家了嗎？」

　　「還沒，還有一些事要忙。」

　　筒井回答。「剛吃完午飯回來而已。」

　　「哦！」

　　女事務員說。「──您在哪裡吃飯呀？」

　　帶著一點揶揄的說話。

　　「咦？」

　　「老師身上有香水味哦！」

　　女事務員笑著說。「您老婆會知道的，怎麼這樣不小心。」

　　「啊……」

　　筒井用鼻子嗅嗅上衣的袖口，試著找尋香味。「沒有香味啊！甚麼都沒有。」

　　「可是，真的有聞到呀！」

　　「會嗎……真是奇怪。」

　　「的確是很奇怪。」

　　女事務員嘲笑著說。「那，我走了。」

　　一陣鞋子的聲音後，便走了出去。

　　筒井稍微看了看周圍，脫下了上衣。把上衣一拿到前面，的確就聞到了香味。

　　背後？怎麼這種地方會有香水灑在上面呢？

　　筒井知道要是這樣回去，清子準會大吵大鬧一番。要是不把這味道弄掉的話……

　　「可惡……」

　　筒井喃喃自語著，往研究室的樓梯躍上去。

　　──丈夫的腳步聲變遠了後，清子才悄悄地從樓梯下方走了出來。她表情僵硬，
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清子曾去了研究室，但發現筒井不在。正打算回家時，剛好看到那個女事務員走
來，所以便躲在樓梯下。

　　雖然實在沒有必要躲起來，但是筒井的花心是整個大學的人都知道的。

　　身為妻子的我，一定是認為「丈夫應該在學校」才會來這兒，要是沒見到就回去
了，到時候──

　　「他老公呀，跟她說要去學校，結果不知道和哪個女人去了甚麼地方。真是可憐
的老婆呀！」

　　這種話一定會傳開的。

　　清子一想到這兒，就決定還是不要讓人看到她在這兒才好。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丈夫回來了。

　　自然地，清子也聽到了他們兩個人的對話……

　　清子在樓梯下站了很長一段時間，一直盯著上面看。

　　筒井到底為甚麼要來學校？

　　也許真的是有東西要查。對了，應該是為了要幫那個叫「杉原爽香」的學生的忙
吧！然後……

　　「我們去休息一下吧！」

　　就是這麼一回事。

　　回來後，發現不知道在甚麼時候上衣沾到了香水，才很焦急……

　　清子低下頭，看著裝有丈夫喜歡吃的點心的袋子。

　　然後，突然改變方向，就這樣走出建築物，往大學的正門走去。

　　明男把車停在自己的家門口後，熄掉了引擎。

　　不能不進去。明男雖然知道沒有辦法不進去，但是，實在不知道要如何面對母
親。

　　如同爽香所說的，母親一定知道「她自己的小孩今天是跟誰出去的。」──明男
實在不想和母親爭吵。

　　不只是心情會不好而已，母親的身體也會不舒服。

　　明男一直在車子裡面，思考著待會兒踏進家門要怎麼說才好。突然間，前座另一
邊的門被打開，刈谷祐子坐了進來。

　　「──回來得真早呀！」

　　祐子說。

　　「妳幹嘛？」

　　明男像嚇了一跳似地說。

　　「我一直在等你呀！玩得怎麼樣？」

　　「啊──還好！」

　　明男說。「妳──」

　　「沒關係，我甚麼都不會問的。」

　　祐子打斷明男的話。「但是，如果你是跟我出去的話，你母親就安心了。」

　　明男甚麼話也沒說。

　　「──嗯！我們出去繞一下吧！」

　　祐子說。「再從那邊回來。我跟你母親打聲招呼後便回家，這麼一來，就萬事Ｏ
Ｋ，一切都順順利利了，不是嗎？」

　　明男雖然一直凝視著祐子，但是，終於聳聳肩，又發動了車子，將車子開走了。

　　「──要去哪裡？」

　　明男問著。

　　「隨便！」

　　「隨便……到底是指哪裡？」

　　「就是隨便嘛！」

　　祐子說著說著，笑了起來。「明男你去的地方，我都會跟過去。不管是哪裡。」

　　明男只是沉默地開著車子。

　　祐子用一種無所顧慮的表情，凝視著前方。

　　遇到紅燈，停下車來時，明男嘆了一口氣說。

　　「祐子……」

　　「甚麼都別說。」

　　祐子搖搖頭說。「今天明男是爽香的。我很清楚。」

　　車子又再度往前開去。

　　在附近繞了一圈，直到車子在明男的家前面停了下來，兩個人一句話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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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背叛】

　　「那……」

　　說了這後，還要說甚麼？她實在也不知道。

　　「這樣就夠了。」

　　丈夫說。「妳要好好照顧身體。之後的天氣會愈來愈冷。」

　　「嗯！」

　　中林有實點點頭。「離起飛時間還有一段時間呢！」

　　「我會想辦法打發的。」

　　中林和正聳聳肩說。「妳站在這地方也不能做甚麼。還是趕快搭計程車回去
吧！」

　　羽田機場像平常一樣到處都是人。中林有實看了看人潮，下定了決心。

　　「回家要小心哦，黃昏以前要到家哦。」

　　有實感覺到放在她肩膀上，丈夫那強而有力的手，不知怎麼地，她覺得一切都會
很圓滿的。

　　「你也要小心，可別感冒了。」

　　「妳不用擔心我，」

　　中林笑著說。「我會打電話給妳。」

　　「嗯！要記得哦！我會等你電話的，真的要打來喔。」

　　有實叮嚀著。她在想要是丈夫能常打電話給她，她就會有拒絕誘惑的勇氣了。當
然了，敗在誘惑下是自己的軟弱所導致的，總不能歸咎於丈夫沒有打電話。雖然有實
早就知道這些，但是，今天的有實是多麼地企求支持的力量，即使只是一根棉線的張
力……

　　「那──我走了。」

　　雖然有實並不想離開，但她也沒有再留下來的理由。有實勉強地裝出笑容。

　　背向丈夫，向人群中穿梭而去時，有實的心漸漸地不安起來。隨著和丈夫的距離
愈來愈遠，有實感覺到，雖然早已下定了決心──決不再輸給筒井對她的誘惑，但這
決心似乎已在動搖了。

　　真是寂寞呀！一個人被丟在這樣的大都會中，而且正懷著孕，可是，卻連一個可
以依靠的人都沒有……

　　一從機場的建築物走了出來，一陣強風迎面而來，有實瑟縮了一下脖子。突然間
來了一陣像是冬天的寒風。

　　計程車搭車處……在哪裡呢？

　　有實看看四周，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因為嚇了一跳，又縮了縮身子。

　　「──老公！」

　　丈夫手拿著行李箱站在面前。一瞬間，有實還以為丈夫又回來了。這幾天都是
夢，從現在開始，每天都可以和丈夫一起過日子……然而，當然不是怎麼一回事。

　　「你怎麼會在這？」

　　「我擔心妳是不是能搭得上計程車。」

　　中林笑著說。「果然如我想的，妳還在這晃來晃去。」

　　「我只是在找搭車的地方。別擔心！我一定可以安全回到家的。」

　　有實要強的說。也許是因為有那麼一點在意丈夫的感覺了。

　　「無論如何，不看著妳上車，我會耽心。在那裡。」

　　有實跟著丈夫一起走過去，果然在被旅行者的身影所擋住而看不到的地方，有著
計程車搭車處。

　　因為一眼望去都是空車，所以，很快就坐上了。趴在車門上的中林，把要去的地
方跟司機仔細地說明著。

　　「那就麻煩你了。」

　　中林說著，並先把錢給了司機。「剩的就不用找了。」

　　「謝謝。」

　　年長的司機點點頭說。

　　有實因為丈夫的細心而覺得很感動。他是這麼地擔心我。

　　「老公──」

　　有實開口說。

　　我有外遇，而且肚子裡的小孩不是你的。

　　要是車門再晚個幾秒才關上的話，有實也許真的會向丈夫告白。但是，在她說出
口前，車子已經往前開了。

　　回頭一望，丈夫正在揮著手。有實的眼中浮上了淚水。自己對丈夫所做的事，是
多麼殘酷呀！隨著心中的刺痛，有實這樣想……

　　有實把身子靠在座椅上，閉上眼睛。真的，絕對不能再和筒井見面了。我不能再
這樣背叛丈夫了。

　　計程車停下來等紅燈時，有一輛車一直靠了過來──滋！傳來一陣金屬的摩擦
聲。

　　「哎呀！」

　　計程車司機叫了出來。「喂！你擦撞到我的車了。」

　　並搖下車窗罵了起來。

　　車體去擦撞到了。大概滿嚴重的吧！

　　計程車司機把車開到路肩。對方的車也跟了過來。

　　「客人，真是對不起。請您等一下。」

　　司機轉過頭來對有實說。

　　「嗯……」

　　有實坐在坐位上，透過窗戶看著司機和後面那部車的司機在說話。

　　怎麼辦呢？錯的應該是對方吧！

　　司機走了回來，打開了前座的車門說。

　　「客人，真是對不起，麻煩您換個車。車子傷得很嚴重。需要好一段時間。」

　　「啊……真是麻煩。」

　　「對不起哦，我把錢還給妳。」

　　有實下了計程車，接過了錢，說。

　　「那……走回去比較快吧。」

　　從招呼站過來，才走了二、三百公尺而已。即使走回去也還好。

　　「的確。在這邊不能招車。真是對不起。麻煩妳回到剛才那裡再搭別的車。」

　　「我知道了。」

　　「真對不起。」

　　是個很有禮貌的司機，不斷地道著歉。

　　要是平常的有實的話，一定會因為這樣的事，而覺得很煩，心情不好，但是，今
天的她，完全不在意。

　　有實將錢放入皮包後，便往計程車招呼站走去。空車排得很長，大概不用怎麼等
吧。

　　已經排了一些客人了。大概剛才有飛機抵達吧！

　　有實小心地不去碰到那些提著行李的人，走到隊伍的最後面。立刻地，在她身後
又有人排了上來。

　　但是，在空車漸漸開過來，載了客人離去間──

　　傳來了笑聲，好耳熟的聲音，這是……會是「他」嗎？

　　有實覺得這聲音和丈夫的笑聲好像。但是，他不應該現在會在這裡呀……

　　這笑聲是從排在有實前方的人傳來的。可是，這聲音真是太像了。

　　有實偷偷地往前看去。就在此時──一輛空車來了。車門打開了。穿著紅色裙子
的年輕女性上了車。怎麼看都覺得大概只有二十四、五歲左右。是個年輕的職業婦
女。

　　之後……在那女性之後，有實的丈夫──中林上了同一部計程車。

　　有實一直目送著丈夫和那年輕女性坐的計程車遠去。那輛計程車立刻進入車潮中
消失了。

　　「──嗯！」

　　有實被撞了一下，醒了過來。

　　「啊？」

　　「妳是在排隊吧！往前進呀！」

　　臉色很不耐煩的婦人瞪著有實說。有實沒有注意到隊伍已向前進了一些。

　　「對不起！」

　　有實說著，離開了隊伍。「請。我──不排了。」

　　有實走了出去，她感覺到背後的人用一種不可思議的表情望著她離去。要去哪？
她自己也不知道。無論如何，就是想離開這兒。

　　有實在機場的建築物中，不知所以地來回走著。然後──屏住氣息，停了下來。

　　她覺得她像是付出全力地跑了一場似的疲憊。

　　「老公，你……」

　　有實喃喃說著。

　　眼淚從她的臉頰上掉了下來。同時間，她也笑了起來。她覺得她自己真是淒慘、
可笑……

　　有實剛剛還為了丈夫的溫柔體貼而掉淚。可是結果呢！原來丈夫是為了要早點把
有實趕走。

　　擦乾了眼淚，有實走了出去。向機場的出口走去。

　　和剛判若兩人似的，踏著穩健的腳步走去。

　　「筒井。」

　　正要下樓的筒井信安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下。

　　「楠木老師，有甚麼事嗎？」

　　「你……要回去了嗎？」

　　楠木老師的臉看起來有點蒼白。

　　「老師……您怎麼了，臉色──」

　　「嗯！有點不舒服，從中午開始，就一直覺得胸口很難受。」

　　楠木點點頭說。「可是，應該沒甚麼要緊的，稍微躺一下就沒事了。」

　　「可是，還是不要勉強的好。」

　　「嗯……你──可以幫忙代上一下第五節的課嗎？」

　　楠木老師很討厭「停課」。他覺得學生是付了錢來上課的，不可以隨隨便便就休
息，這是楠木老師所堅持的。

　　筒井立刻說。

　　「好呀！」

　　並點點頭。「老師，您還是早點回去休息的好。」

　　「嗯……就這麼辦。麻煩你了。」

　　楠木稍稍地抬起手揮了一下。

　　筒井實在是不想接受的。前陣子說好要帶妻子清子及她母親去泡溫泉。他正打算
要去找在ＪＴＢ工作的朋友商量，要去哪裡比較好。

　　可是，筒井不能拒絕楠木的請求。再怎麼說，楠木的評價可以左右他的將來。

　　「那，就交給我了。」

　　筒井看看錶說。「我大概要遲個五分鐘才能去上課。」

　　「那就拜託了。」

　　楠木點點頭，開始慢慢地走下樓去。有一點吃力的樣子。

　　「──老師。」

　　杉原爽香剛好走上樓梯。

　　「杉原啊！甚麼事？」

　　筒井問說。

　　「沒事──楠木老師，您怎麼了？」

　　爽香嚇了一跳說。「您身體不舒服嗎？」

　　「的確是這樣。杉原，對不起，可不可以麻煩妳帶楠木老師去醫務室一下？」

　　「好。」

　　爽香點頭說。「這是老師要的講義。」

　　「啊！謝謝！」

　　筒井接過來說。「那就拜託了。我要去代楠木老師的課。」

　　「是！我知道了。楠木老師，如果可以的話，請扶著我的肩膀。」

　　筒井看著楠木靠著杉原爽香的支撐走下樓梯。

　　看來情況真的很不好。搞不好，連學術發表會時，也無法自己發表了。

　　筒井回到自己的研究室，打電話回家向妻子清子說明了事情的經過。

　　「你先和安藤說一下。我也會盡早回去的。」

　　「我知道了。」

　　清子說。「再怎麼晚，你都要來哦！」

　　「我一定會去，我會早一點把課結束。」

　　「我等你。」

　　清子掛上電話。

　　筒井覺得有點焦躁。清子這陣子很奇怪。

　　她平常就知道老公有外遇，因此有時甚至會有點歇斯底里。

　　可是，這幾天，不曉得怎麼回事，特別溫柔體貼。比她發脾氣，更令人覺得不舒
服。

　　我還寧願她瞪大眼，大聲斥責我。筒井這麼一想，苦笑了起來。

　　筒井想：連我自己都會隨便發牢騷了。

　　「好了，說到……」

　　反正是代課，學生他們也不會注意聽的。適時地早點結束課程，大家都輕鬆愉
快。

　　筒井隨便地翻弄著書桌上的文件，找著上課要用的舊講義時，聽到一陣急促的腳
步聲。

　　「老師！」

　　杉原爽香打開門說。「楠木老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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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入院】

　　「嗯……的確是這樣。」

　　爽香說。「我知道，可是我現在實在是不能回去，嗯，我會盡可能早點回去
的。」

　　爽香這麼說著。

　　「拜拜！」

　　掛上了電話。

　　是醫院外面服務台旁的公共電話。

　　病人很多，把等候的地方擠得滿滿的，有小朋友、老人、家庭主婦、職業婦
女……

　　有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做甚麼的，有的人怎麼看都不知道是做甚麼的。

　　爽香將電話卡放進錢包，在走廊下走著。

　　的確，正如母親所說的。

　　「妳在那，甚麼也幫不上忙的。」

　　「我知道。」

　　爽香也只能如此回答。

　　但是，爽香的個性就是很討厭半途而廢的事。楠木突然間按住胸口昏倒的時候，
旁邊只有爽香一個人。

　　她立刻和辦公室連絡，請他們叫救護車來。等到有人跑來時，她才去通知筒井。

　　雖然她覺得自己的處理並沒有錯，但是，結局竟然是只有她一個人跟著救護車來
到醫院。

　　當然，爽香也不會因為這樣，就覺得被麻煩到了。筒井把楠木交給她照顧，她跟
過來也是理所當然的。可是……

　　來到病房前，爽香一想到要進去，就心情沉重，不知不覺倒退了回去，在休息區
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一來到醫院，爽香不禁想起父親昏倒時的事情。醫院這地方，不管來幾次，都不
會習慣的。

　　剛才已從醫生那知道，楠木老師目前的情況已經穩定了。她打個電話回學校的辦
公室，看能不能請誰和楠木的家人連絡一下，但大部份的人卻都已經下班回家了，而
無法連絡上……

　　「筒井老師真是……」

　　爽香不知不覺地喃喃自語著。

　　本來，爽香就因為知道中林有實的事，而對筒井沒甚麼好印象。

　　在恩師──雖然這是古代的說法──昏倒時，竟然只是說。

　　「我不能不去幫他代課。」

　　爽香也深知楠木老師最討厭「停課」這回事，這也就算了。但是，筒井卻又說：

　　「上完課後，我和我老婆有約，真是對不起。就麻煩妳先在楠木老師身邊陪他一
會兒。」

　　真是「孝順」老婆。但是，也要看場合呀！

　　「全是些任性的傢伙。」

　　爽香不知不覺地亂發脾氣，喃喃自語著。實在是因為爽香她自己這一陣子，每天
過得並不好。

　　和明男間還藕斷絲連著。她也沒打算否認這一點。

　　已經沒有希望了吧……

　　明男跟刈谷祐子。不管爽香比刈谷祐子瞭解明男，甚至說他們在一起的時間比較
早，「愛情」這東西和這些是沒有關係的。

　　明男和刈谷祐子已經睡過了……這對爽香而言，真是個震撼。

　　知道了這件事之後，爽香怎麼樣也不可能簡簡單單地，就和明男「上旅館」。

　　爽香其實也並不焦急，她也沒想──不失去明男，自己該做些甚麼──之類的事
情。

　　她只是在想：我是不是不愛明男？但刈谷祐子甚麼都給了明男，就是愛著明男的
嗎……

　　但是，「愛人的方式」是因人而異的吧！我就是我。的確，我一直是這樣子活過
來的。

　　而且，在爽香的生活中，比明男的生活中所須擔心的事情，實在是多太多了。

　　就現實來考量的話，明男和刈谷祐子之間的關係，並不會一次就結束，而會隨著
第二次、第三次……明男恐怕更難和刈谷祐子分手了吧……

　　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不只一個人的聲音。

　　一男一女，腳步聲停了下來。

　　「啊！」

　　筒井注意到爽香。「真是抱歉啊！」

　　走了過來說。

　　「滿快的嘛！」

　　爽香也沒甚麼惡意，只是這麼說。

　　「因為我老婆說要來探病，便一塊過來了。她是我老婆清子。」

　　爽香對清子的印象是：雖然是個美人，但卻顯得有點哀傷。她站在有點距離的地
方看著這兩個人。

　　爽香對筒井的妻子點了點頭。

　　「清子──這是一直在照顧楠木老師的杉原。」

　　爽香又向筒井的妻子點了點頭。並且說：

　　「我是杉原爽香。」

　　就在爽香抬起頭時，卻看到像是非常驚訝似的冷冷眼神。

　　爽香看到筒井夫人看著自己時，那混合著哀淒的情緒與火焰般的敵意眼神，覺得
非常困惑。

　　怎麼回事？那雙眼睛怎麼看，都不是那種會隨便瞪人的眼睛。爽香實在不記得有
甚麼事，可以讓筒井的老婆如此恨她。

　　「老公。」

　　筒井的老婆叫著她丈夫。「我們得去跟負責的醫生們打個招呼。」

　　「說得是。」

　　筒井點點頭說。「那，杉原，妳可以回去了，真是麻煩妳了。」

　　「不！那……我先走了。」

　　爽香點個頭後，往醫院的大門走去。

　　當然了，筒井的老婆連跟爽香說聲「辛苦了」都沒有……

　　「──啊！吃飽了。」

　　爽香抱著自己的肚子說。

　　母親真江像是嚇呆似的。

　　「妳幹嘛？吃太多了吧？甚麼都吃。」

　　「不是很好嗎？身體健康才能吃呀！」

　　「說得也是。妳本來就太瘦了。」

　　父親說。「──喂！妳們兩個人甚麼時候去做檢查呀？」

　　「五號啦。十一月五號。」

　　爽香回答說。「媽！」

　　「媽實在是不想去……」

　　真江用一種可憐的表情說。

　　「不行！早就拜託今日子安排好了。人家今日子也有她的立場呀。」

　　從這角度來進攻，對真江最有效了。

　　「可是……媽會立刻昏倒，給妳們添麻煩的。」

　　「妳要是真的生病到要住院，或者甚麼的，那才是更麻煩我們呢。」

　　真江是說不過爽香的。「知道了嗎？」爽香叮嚀地說。

　　「我知道了。」

　　真江嘆口氣說。

　　「──啊！電話響了。」

　　爽香站起來，說：「我去接。」

　　杉原家這一陣子也開始用起無線電話了。受益的人倒不是爽香，而是母親真江。

　　也許是因為不太出門，打電話聊天就成為真江唯一的娛樂了。爽香這樣認為著。

　　「──喂！這裡是杉原家。」

　　爽香接起電話說。「──喂！喂！」

　　對方一陣沉默，數秒後卡的一聲掛上電話。

　　「搞甚麼嘛！這傢伙！」

　　爽香發牢騷地說。「也許是打錯了。對方把電話掛上了。」

　　回到餐桌旁。

　　「惡作劇的嗎？」

　　「我也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人真是千百種呀！」

　　「的確是這樣。妳自己可要多加小心。」

　　真江一臉嚴肅地說。

　　電話又響了起來。

　　「咦？怎麼又來了。」

　　「要我去接嗎？」

　　「不用了──喂！喂！」

　　「啊！是爽香嗎？」

　　對方說。是今日子的聲音。「妳幹嘛裝那種可怕的聲音？」

　　「是今日子啊，沒甚麼啦，甚麼事？」

　　「只是要問妳一下身體檢查的事而已。胃方面的檢查，要怎麼辦？」

　　「當然要做呀！」

　　「有喝鋇之後照Ｘ光和照胃鏡──說是鏡子嘛！其實是很小很小的──這兩種，
你們要選哪一種？」

　　「嗯……哪一種比較輕鬆了？」

　　「現在的話，當然是胃鏡較輕鬆呀。吞一種叫內視鏡的東西。也會輕輕地麻醉。
沒甚麼感覺地一下子就結束了。」

　　「那……」

　　「可是，胃鏡比較貴喔！」

　　爽香稍微猶豫了一下，說：

　　「還是選輕鬆的好了。要不然我媽又會把這當做藉口不去了。」

　　今日子笑了一下說。

　　「那，我就幫妳們預約胃鏡了。對了，爽香──」

　　「甚麼事？」

　　「是這樣的──」

　　今日子起了個頭，又似乎有所疑慮地說：「可以見個面說說話嗎？」

　　「當然可以……到底怎麼回事？」

　　「見面再談吧！」

　　「嗯！」

　　約好隔天回家時見面後，爽香便掛上了電話。到底發生了甚麼事？今日子心情似
乎很沉重。

　　「是浜田呀？甚麼事？」

　　爽香一回到餐桌，母親便問說：

　　「妳在期待不必做檢查。對吧？這樣不行喔！」

　　爽香向母親說。

　　「──喂！喂！」

　　有實聽出了是丈夫的聲音。

　　從哪打來的？你到底在哪裡？

　　有實對著自己問。

　　「是我啦！」

　　「怎麼樣？搭計程車沒迷路吧？」

　　「嗯！沒有，一下子就到家了。」

　　回到這個冷冷清清的家呢！

　　「太好了。我一直在擔心呢。我看妳下次不要再來送我了！」

　　下次？你以為還有下次啊……

　　「你……現在在北海道？」

　　「當然了。難不成妳以為我還在機場嗎？」

　　中林和正笑著說。

　　真是天曉得，誰知道你到底在哪？是北海道還是東京？

　　反正你已經有時間和那個女的在一起了。

　　那女的應該是東京總公司裡負責招待業務之類的女職員吧！在有實還未發現之
前，中林每次回東京，都一定會和那個女的見面。而這件事，有實直到今天才知道。

　　「親愛的，你真的在札幌嗎？」

　　「妳好囉嗦。到底怎麼了？」

　　「我只是覺得聲音感覺好近哦？」

　　「北海道和九州附近的電話，聽起來的確是令人覺得很近。」

　　「哦！」

　　要是平常的有實的話，這樣的解釋，她一定就接受了。

　　但是，今天不同了。

　　「你那邊天氣怎麼樣？」

　　有實又接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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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恩師的死】

　　「怎麼會這樣……」

　　筒井一回到研究室，就嘆口氣說。

　　剛才那節課的學生，對上課一點反應也沒有。真的是「全無搞頭」，又累得半
死。

　　「這些學生到底在想些甚麼？」

　　筒井喃喃自語苦笑著說。

　　筒井在學生時代，是個相當用功的學生。否則也不可能可以留在學校了。

　　但是，那種熱情現在又在哪呢？常說最難的就是持之以恆，平常總是跟學生這麼
說，這也是自我反省後的心聲呀。

　　筒井拿起話筒，撥了號碼。

　　「啊？是安藤嗎？怎麼樣了？昨天那件事。」

　　是在ＪＴＢ工作的朋友。因為要帶老婆清子及她母親去洗溫泉，而拜託他幫忙訂
房。

　　「是這樣呀？給你添麻煩了，真對不起。不，我過去拿。你可以先ＦＡＸ給我
嗎？嗯！那就拜託了。」

　　做這麼麻煩的事，實在是不合乎筒井的個性。他一向是甚麼事都盡量拜託別人的
那種人。

　　而且，以前去過的那些溫泉地，都太鄉下風味，他覺得很不喜歡。所以，這次要
求要有都市般便利的地方。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個一切便利的地方。

　　結果，ＪＴＢ的朋友替他找到的，是在箱根附近，一個叫Ｋ旅館的小旅館。雖
然，有溫泉鄉的那種感覺是第一要件，但是，對清子或是她母親而言，只要是可以輕
輕鬆鬆的就好，而且，最重要的是「筒井帶她們去」。

　　因為這種時候溫泉地之類的地方到處都是人，朋友也的確是找得相當辛苦。

　　「下一次，要不要請人家喝一杯呢？」

　　筒井自言自語著。「──怎麼搞的。」

　　因為電話聲又響了。會是清子嗎？

　　「──喂！我是筒井。」

　　「是我。」

　　是中林有實。

　　「啊──甚麼事？」

　　「我老公昨天已經回北海道去了。」

　　「是這樣呀。妳──那件事……」

　　「小孩的事嗎？他叫我要好好照顧身子，他很擔心的。」

　　「哦！」

　　「別擔心。我不會讓這件事煩到你的。」

　　有實說：「我想見你。」

　　「喂！喂！你老公才剛走沒兩天呢！」

　　筒井笑著說。「這兩、三天我很忙。學術發表會快到了，教授又病倒了，我不上
台報告的話，可不行。」

　　「可是，一點點的時間總抽得出來吧？」

　　「那倒是……」

　　「拜託啦！我想忘了那個人的事。」

　　有實說。「愈快愈好。」

　　「那……妳明天可以再撥個電話給我嗎？要是那樣的時間的話，我想應該是有
的。」

　　「那樣的時間？我知道了。」

　　有實說。「你一定要抽出時間喔。」

　　又叮嚀地說。

　　筒井掛上了電話，覺得有點不解。

　　總覺得──有實的態度和平常不太一樣。有實平常是個會顧慮東顧慮西的人。一
方面對丈夫有所愧咎，一方面又對筒井不能痛快分手。

　　但是，今天的有實真是異乎平常地乾脆。對於已經回北海道的丈夫，好像已經不
是那麼地在乎了。

　　──當然了。筒井並不曉得有實是因為看到了丈夫另有愛人。

　　總覺得不太放心。

　　到底是甚麼事？不管是老婆清子，或者中林有實，她們到底在想甚麼？

　　真是令人擔心。雖然她們的想法與自己沒甚麼關係，可是……

　　「──哎！真是搞不懂女人。」

　　筒井喃喃自語說。

　　就在此時，傳來一陣敲門的聲音，女事務員說都沒說，就衝了進來。

　　「筒井老師！剛剛，醫院打電話來──」

　　「醫院？」

　　「楠木老師他……」

　　女事務員才剛要說，聲音就哽咽了。

　　筒井不知不覺中站了起來。

　　「這裡！」

　　在平常總是坐的那張桌子處，今日子舉起手來招呼說。

　　「對不起，遲到了。」

　　爽香走到桌子邊，還在喘著氣。

　　「妳幹嘛趕成這樣？」

　　「可是……我一向很討厭遲到的。」

　　「我知道，可是……」

　　爽香向女服務生說。

　　「伯爵奶茶！」

　　點了飲料。

　　「和平常點的不一樣呀！」

　　「我要多加點糖，甜甜地喝──累死我了。」

　　「到底怎麼了？」

　　「因為有人過世了。真是累呀！」

　　今日子稍稍地抬高眉毛。

　　「有人過世？是誰？」

　　「教英國文學的老師。」

　　「咦？是那個和妳在醫院碰到的那個女人有關的……」

　　「不是那一個，是比他還大的教授楠木老師，是個很好的老師呢！」

　　爽香嘆著氣說。「他昨天昏倒在學校，用救護車送去醫院的。正巧我那時也在身
邊，就跟著一起去了。」

　　「咦？不是我在說呀。爽香，妳怎麼老是碰到那種戲劇性的場面呢！」

　　「又不是我自己願意的。」

　　爽香發牢騷地說。「不過，最近真是心情不好。」

　　「真是可怕呀！可怕！」

　　今日子縮縮脖子說。

　　「──謝謝！」

　　伯爵奶茶甜甜的香味飄散著。爽香加了兩大瓢砂糖後，緩緩地攪拌後，輕輕地把
杯子放到嘴巴旁。

　　「──真是又甜又好喝。」

　　爽香輕吐了一口氣，說：「對了！今日子醫生，妳到底有甚麼事？」

　　「嗯……是有那麼一點事啦！」

　　「有奇怪喔。拜託，不會連妳都跟人家有不正常的關係了吧？」

　　「怎麼可能……我現在可是沒有。」

　　今日子曖昧地說。「可是，若說戀愛的話，那就不曉得了。」

　　「這回又喜歡誰了呀？」

　　「不是我喜歡人家，是人家喜歡我。」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今日子緩緩地嘆了一口氣說。

　　「是一個現在大一的男生……叫香川……香川泰。很會讀書。每學年都是第一
名。」

　　「是新生呀！比今日子小一歲囉。」

　　「的確。那個人真是無藥可救。」

　　「他一直糾纏著妳嗎？」

　　「他要是來糾纏，我閃人就好了。可是，他卻只是一直遠遠地盯著我看，甚至在
我家信箱裡放信……在學校，當然也是一樣。他都和我選相同的課。可是，卻不過來
找我講話，甚至也不會坐到我隔壁。」

　　「感覺上是個陰鬱的人。」

　　「說他陰陰的……我想他大概根本從來沒有和女孩說過話吧！升學壓力那麼
重。」

　　「不是個壞人吧？」

　　「天曉得。只是……他好像沒有半個朋友。雖然的確是個很乖的小孩，可是，不
是我想交往的那一型。」

　　今日子這麼一說後，又接著說。「比起過度活潑的人，那種即使有點悶但是卻很
堅持自己人生目標的人，是比較接近我的理想。但是，這個人又太過悶了點。」

　　「香川……泰？」

　　爽香用原子筆在餐巾紙上寫了下來。

　　「嗯！就是這樣寫。」

　　「那──妳要我怎麼做呢？要怎麼樣拔掉插在他身上的邱比特的箭呢？」

　　「別鬧了？」

　　今日子苦笑地說。「我想：妳可不可以和他見面談一談？要是我跟他說了要見面
的事，恐怕會愈鬧愈大呢！」

　　「拜託！幹嘛一定要我來當心理輔導老師呢？」

　　爽香拒絕地說。「我不喜歡這麼做，今日子，妳自己說不就好了嗎？妳只要說一
聲『我不打算和你交往』，不就得了嗎？很簡單的。」

　　「哎呀……可是，這種時候，最好是有個第三者──」

　　「不行，即使我去說了，香川也不會信的。一定要妳親口告訴他才有效。」

　　「嗯……也許妳說得對。」

　　今日子不得不承認爽香說的話是正確的。「那──妳至少跟我一起出現吧！這樣
總可以吧？觀察員！」

　　「幹嘛一定要我──」

　　「就只是這樣而已嘛！ＯＫ？好朋友！」

　　被今日子這麼一拜託，爽香也無法拒絕了。

　　爽香的個性，今日子可也是相當清楚。

　　真是的！我可是正為了明男的事，「對愛情厭煩死了」，卻……

　　事情漸漸明朗了。今日子是打從一開始，就只希望爽香陪她一道去就好。只是，
今日子認為一開始就這麼說的話，一定會被爽香拒絕的，所以呢！就先拜託爽香一個
人去見他，等爽香拒絕了，再說「那妳至少也陪我一起去嘛！」就是怎麼一回事……

　　兩個人都太瞭解對方了──正因為如此，才共同演了一場「只好這樣」的戲。

　　朋友是經得起時間考驗的。

　　爽香的心中喃喃自語著不太常聽到的格言……

　　「那，甚麼時候和那個香川見面呢？」

　　爽香有點半嘔氣地問道。

　　「──爽香！」

　　爽香一回到家，母親便走了出來。「筒井老師打電話找妳。」

　　「筒井老師？甚麼事？」

　　「他叫妳打電話給他，妳知道電話號碼嗎？」

　　「嗯！我知道。」

　　甚麼事呢？爽香拿了無線電話後，便走向二樓自己的房間去。

　　「──這裡是筒井家。」

　　是那個師母。就在聽到聲音的同時，爽香想起了師母那雙冷冷的視線，覺得很討
厭。

　　「啊……我是他大學的學生，叫杉原。剛才老師打電話來找我，但是我正好不
在。」

　　「請等一下。」

　　說是有禮貌嘛，倒不如說是冷淡。但是，好在不是在她家見面，爽香覺得輕鬆多
了。

　　「喂！是杉原呀？」

　　「是的，有甚麼……」

　　「真對不起！讓妳打電話來。」

　　「不會。」

　　「是這樣的──妳聽說了吧？楠木老師的事？」

　　「嗯！真是令人遺憾。」

　　「嗯！醫生那時也說了不能不住院的。」

　　筒井說。「老師家那邊不想驚動外人，明天親友就要舉行葬禮，但是，學校這兒
是想替老師辦個『公祭』。時間是下禮拜一，地點在大禮堂。」

　　「禮拜一？」

　　「是的。妳跟老師一直都滿有緣的，可不可以請妳當天來負責接待之類的事？」

　　「是……」

　　真是不想去。但是，要拒絕也得要有相當大的勇氣。

　　「我知道了。」

　　爽香回答說。

　　實在是沒辦法呀，當然了，實際上我也滿喜歡楠木老師的，也不覺得被麻煩到
了……

　　可是，這麼一來，大概連禮拜天也必須為了準備這些事，而跑到學校去吧！

　　「妳答應了呀！真是謝謝！有了像妳這麼能幹的學生來幫忙，真是太好了。」

　　真是會拍人馬屁。

　　「那，要怎麼做呢？」

　　「嗯。辦公室主任佐田先生負責總管一切。我先打個電話給他說一下。妳大概一
個小時後再打電話去學校，問問看細節，這樣可以嗎？」

　　「是辦公室喔？可是這麼晚了，辦公室裡還有人在嗎？」

　　「他們說今天會待晚一點。因為還得將楠木老師的經歷等等，送到報社那些地方
去。」

　　「我知道了。」

　　「我想──可能連禮拜日都有事要做。難得的假日，真是對不起。」

　　反正就是那麼一回事。

　　「不會。我了解了。那──」

　　「啊！我會立刻和佐田先生聯絡。真是謝謝妳。」

　　爽香覺得筒井真是有夠會說話。

　　不知不覺間就會讓對方照著自己的意思做。可是，就是這樣而已。

　　爽香走到樓下，問說：

　　「媽，黑色連身裙放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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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準備喪事】

　　和爽香所想的幾乎完全不一樣。

　　爽香以為會是個非常悶，只會斜眼盯著人家看的男生──

　　「香川──這位是我很早以前就認識到現在的好朋友，她叫杉原爽香。綽號叫
『爽爽』」

　　誰叫妳說出那老早以前的綽號的。

　　爽香悄悄地瞪著她那「從很早以前認識到現在的好朋友」。

　　「初次見面，我叫香川奈。」

　　被對方這麼正式地寒喧，爽香覺得實在有點想抓狂。

　　「嗯！請坐！嗯！」

　　今日子說。

　　大概對方覺得很緊張，而又為了不讓人家有這種印象，那孩子氣的臉上，擺出一
副滿不在乎的表情。

　　無論如何，我們先看看「司儀」吧！一個人一直說著話的今日子，很明顯地有點
緊張。

　　爽香則是從頭到尾都是一副「觀察員」的態度，雖然說她應該專心聽今日子到底
在說甚麼……

　　但是，今日子只是光說學校中的一些話題，一點也碰觸不到核心。雖然爽香也了
解今日子不知道要怎麼說──但是爽香還是苦笑了起來。

　　愈來愈多人進到紅茶店來了。一吵鬧起來，就更沒有辦法好好談了。

　　「喂！今日子。」

　　爽香碰一碰今日子說。「妳該說重點了吧！」

　　「咦？嗯，對喔！的確是！」

　　今日子擦著汗說。

　　天啊──今日子已經意志不堅了。

　　「──香川。」

　　爽香說，「今日子找我談過。聽說你似乎很關心今日子。這其實也沒辦法，做女
生的也不覺得你有甚麼惡意。可是，你現在才大一而已，對吧？別那麼急嘛！從現在
開始還有好幾年的學生生活，現在最重要的是成為醫生這件事。對不對？今日子也是
很耽心的。她不希望她影響到你唸書。你懂了嗎？」

　　「懂！」

　　香川乖乖地點頭說。

　　「今日子現在已經大二了，我雖然對醫學系也不是很了解，可是，不輕鬆吧？又
要開始實習等等。在這種情況下，實在是沒有餘力再去注意別的事情。而她本來就是
那種專心在一件事情上面時，連左右都搞不清楚的那一型的人。所以──希望你不要
再寫信給她，或做甚麼事之類的。」

　　不得不直截了當的說了。就是這麼一回事。

　　在這種時候，還讓對方懷抱希望，是最殘酷的。不行就是不行，一定得這樣，即
使當時令人震驚，也──

　　但是，令人意外地──

　　「我了解了。」

　　香川很乾跪地說。「給妳添麻煩了，真是對不起。」

　　「其實也說不上……」

　　今日子正要開口解釋時，爽香又說。

　　「你能了解的話，就最好了。請你忘了今日子吧！」

　　「是的。」

　　香川點點頭說。「好像──真的是讓妳們操心了。」

　　「還好啦！大家都是這樣走過來的。」

　　「說的也是。」

　　香川微笑著。「那，我就……」

　　並且站了起來。

　　「嗯！拜拜，謝謝了。」

　　「我才是，啊！我請客。」

　　香川拿起帳單說。「那，我先走了。」

　　兩個人目送他往櫃檯的方向走去。

　　「──哎呀！」

　　今日子放心地嘆了口氣。「沒想到會這麼簡單。」

　　「妳幹嘛！意志不堅的。」

　　爽香說。「害我說了一大堆。」

　　「哎喲，別生氣嘛！真不愧是爽香。」

　　「少來！」

　　爽香皺著眉，看著今日子。

　　啪地一聲自動門打開了。她們看著香川泰走了出去。

　　「──相當乾脆就死心了。」

　　今日子的表情像是卸下肩上石頭似的。「真好。」

　　「的確──實在不是甚麼壞孩子。」

　　「咦？爽香，妳喜歡他呀？」

　　「拜託。我對男孩子已經沒興趣了。」

　　爽香笑著說。

　　但是──總覺得有點不對。

　　大概是因為今日子今天不是一個人來──她帶著爽香一起來，香川泰早就猜到了
會談些甚麼吧！

　　但是，即使是這樣，似乎也太快就認同了吧……

　　當然了。爽香並不是希望他死纏著不放，只是，爽香似乎也有點了解那個男生的
心情了。

　　「──沒有關係吧？」

　　爽香自言自語著。

　　「甚麼事？」

　　「嗯……今日子，看起來好像沒甚麼的事，有時候會更可怕喔！」

　　「妳別嚇人了。」

　　「我想大概也沒有甚麼好擔心的。」

　　爽香說。「這麼一來，妳又欠我一次了。」

　　「是！是！」

　　今日子對著爽香，雙掌合十說。「我真是太感謝妳了。」

　　「妳沒有發自真心。」

　　爽香笑說。「嗯！我們走吧！」

　　「明天是禮拜天，妳要去約會嗎？」

　　「別說了。我要到學校去幫忙葬禮的事。」

　　「咦？真慘呀！」

　　「正式的日期是禮拜一，但是明天得去做些準備。」

　　爽香嘆著氣。說：「我真是愈來愈好使喚了。」

　　「嗯！這裡就當接待處。」

　　辦公室的人搬來細長的桌子，說：「兩張，夠嗎？」

　　「我覺得還不夠。」

　　爽香說。「人來的時候，大部份都是一起來的。」

　　「的確。那，再兩張嗎？」

　　「啊！桌子的方向，向這裡……有白布嗎？如果不用大頭釘釘住，風強的話，就
會飛走了。」

　　「嗯！鋪上桌巾……」

　　因為來幫忙的人很多。自然而然地就分成了指示別人做這做那的人，及照著指示
做的人，還有你叫他做，他也不做的人（？）。

　　這種時候，爽香不知不覺間就先動了起來。她知道只是在那拖的話，時間會一直
過去，最後甚麼也沒做成。

　　也有幾個學生是被硬叫來幫忙的，便在那裡嘮叨地說「禮拜天的，還……」

　　爽香覺得發這種脾氣只是浪費體力罷了。自己還是能做就多做一點。

　　「──休息帳已經在搭了吧！」

　　爽香說。

　　「嗯！剛才搬過來了。組裝的事由妳來做。」

　　「那我做不來。」

　　爽香對著他說。

　　她今日照老師吩咐的，穿著牛仔褲來。

　　其他的學生，也許是待會還要出去，也有人穿著迷你裙來。真不知道到底是來幹
甚麼的……

　　「──要是下雨的話，就麻煩了。搭休息帳還是愈靠近入口愈好。」

　　爽香說。

　　「啊！的確有道理。」

　　辦公室的人贊同的說。「妳以前也做過嗎？」

　　竟然問這種話。

　　「妳們家是幫人辦喪事的嗎？」

　　也有其他學生揶揄地問。

　　爽香根本懶得回答。

　　「──那，稍微休息一下。休息帳搭好之後，接待區──」

　　「在大禮堂內嗎？」

　　「其他的學生正在幫忙，妳可不可以去幫忙看一下？」

　　「是！」

　　隨便亂休息，待會兒反而會更累。

　　爽香往大禮堂裡面走去。

　　「──再靠右一點！就是那裡。」

　　一個聲響。

　　楠木老師的大照片被掛在正中央，剛剛決定的那個位置。

　　花像山一般地在左右排列著，整個大禮堂都是花的香味。

　　來幫忙的學生們在禮堂中來來回回地跑著。

　　「──爽香。」

　　被這麼一叫，爽香轉過頭去。

　　「明男，你也來幫忙？」

　　「嗯！妳也是嗎？」

　　「一看就知道了呀！」

　　兩個人都穿著牛仔褲，看起來很搭。

　　「有幫上忙嗎？」

　　「還好啦！妳還要結帳吧！」

　　「別鬧了。」

　　爽香笑著說。

　　真沒想到會遇到明男。爽香不禁有點要感謝筒井來。

　　「喂！誰來搬一下這櫃子？」

　　「明男！快過去。」

　　「嗯！待會結束後，妳……」

　　「好。待會見。」

　　「嗯！」

　　明男很高興地說完後，跑了過去。

　　爽香感覺到已經很久沒這麼興奮了。但是──我可是來幫忙準備葬禮的。太高興
可不行。

　　爽香走出講堂，遠遠望著其他人正在搭接待用的帳篷。

　　「──好像回到高中時代哦！」

　　爽香邊吃著拉麵邊說。

　　「嗯……這麼一點實在是吃不飽。」

　　「明男的胃啊──還可以再一碗嗎？」

　　「不，不用了。光吃拉麵，我可不行。」

　　黃昏的時候吃晚飯是早了點，店空空蕩蕩的。

　　「──沒有錢可以領？」

　　「當然囉！」

　　爽香笑著說。

　　「爽香。」

　　「甚麼事？」

　　「上次……真是對不起。」

　　是兜風那天的事？可是──即使道歉也……

　　「已經沒事了。」

　　爽香說。「但是，小心點，明男！你和刈谷都還只是學生而已。」

　　「啊！」

　　明男喝光剩餘的湯。

　　「那對血壓不好哦！全是一些辣的東西。」

　　「──沒關係的。」

　　明男呼的一聲吸了一口氣。「從那之後……我就沒再和祐子睡覺了。」

　　「這種事也不是我能管的事……你媽，知道吧？」

　　「嗯！雖然沒說，她大概知道。」

　　「我覺得祐子會是個好老婆的。」

　　「這……反正都已經變成這樣……了。」

　　明男所指的，並不是他和祐子的關係，而是他媽不喜歡爽香的事。

　　不可能改變母親對爽香的態度了吧。

　　「走吧！」

　　爽香喝過水後說。

　　「我來付。」

　　「謝謝！」

　　爽香讓明男付了錢──明男想付吧！

　　一走出店外，天色有點暗了下來。

　　「──妳還有事嗎？」

　　「倒不是，但……但也沒有哪裡可去吧？」

　　爽香微笑著。「而且，要約會的話，應該穿得好看些吧。」

　　明男笑說。

　　「這樣呀！那……」

　　「嗯。再見。」

　　就這樣說再見？真是笨啊！

　　為甚麼不說：還想在一起呢？爽香對著自己說。

　　但是──還是甚麼都沒有說，兩個人就這樣分手了。爽香一個人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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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學校公祭】

　　「辛苦了！」

　　爽香低下頭說。

　　楠木教授的學校公祭會場──當然了，因為長久以來一直很活躍於學術界，人面
相當廣。來弔唁的人潮便顯得絡繹不絕。

　　因為是學校公祭的關係，校長講話、追悼的話等等，花了將近兩個鐘頭。但是，
這段時間內來接待處簽名、遞白包的人相當多。

　　其實也沒有甚麼特別的工作，爽香只是穿著黑色的連身裙，站在接待處。雖然是
個稍稍覺得有些冷的日子，爽香卻流了些汗。

　　「──但是，還好沒下雨。」

　　爽香對著一起站在接待處同學說。

　　「的確。可是，一直站著，真是好累。」

　　對方發牢騷說。

　　因為科系不同，爽香和她並不熟。但是，爽香倒覺得她是個很容易可以聊天的對
象。

　　她相當高，不只是身高高而已，身體也相當結實。和個子矮小的爽香站在一起，
看起來有點滑稽。

　　「對不起！」

　　爽香說。「妳叫甚麼名字？我是那種立刻會把人家名字忘記的那種人。」

　　「我姓金本，叫金本早織。給妳一張名片吧！」

　　爽香接過名片來，睜大眼睛說。

　　「妳已經在工作了？」

　　「嗯！接待員。但是，可不是甚麼奇怪的工作喔。」

　　金本早織笑著說。「其實，本來想做一些奇怪的工作的，可是做不來。」

　　「謝謝。」

　　爽香將名片放入口袋說。

　　「妳是杉原爽香吧？我知道的。」

　　「是因為惡名昭彰嗎？」

　　「不是啦。但是，妳真的滿有名的。聽說妳對各種奇怪的事件很有興趣。」

　　爽香實在不知道到底應該說是「興趣」，還是甚麼的好？而苦笑了起來。

　　「順其自然吧！」

　　爽香聳聳肩說。「不是常聽人說『終於活到這年紀了』嗎？」

　　但是……人啊！不管是誰，即使不像爽香這樣總是和「殺人」啊甚麼的牽扯在一
起，年紀一大，也就漸漸地能和種種煩人的事維持某種距離，從而習慣了吧！

　　過去，爽香不過是學生、人家的小孩，和今日子及明男的「好朋友」而已。但
是，她現在卻是擔心容易生病的父母的女兒；對她大嫂而言，她又是小姑；對小孩而
言，又是嬸嬸；對明男而言呢？又是甚麼？

　　戀人，希望是如此，至少爽香是這麼希望。但是，對明男的母親而言，她是「敵
人」；對愛戀著明男的刈谷祐子而言，她是「情敵」。而且，為了今日子，她有時又
扮演調停者的角色。

　　之後，離開學校後，她會變成「上班族」，同時也是「工會的一員」、某個組織
的會員。而且也是大學同學會的一員。

　　漸漸地「角色」愈來愈多，這就是所謂的「長大」這麼一回事。

　　最後，終於還會再加上「妻子」及「母親」的角色，而後就會有「母姊會」及
「義工媽媽」等等的頭銜。

　　爽香不禁深深地感嘆到：人是無法一個人活著的。雖然稍微有點少年強說愁的感
慨，但爽香的確這麼地想著……

　　「──請簽名！」

　　隔壁的金本早織說。

　　「啊」的一聲，爽香的目光停在正在簽名且穿著黑色套裝的女性身上。

　　筒井清子一抬起頭便瞪著爽香這邊。

　　「謝謝！」

　　就在爽香要致謝的時候，筒井的老婆早就快步地走上向大禮堂方向的樓梯。

　　「──她是誰？妳認識的人嗎？」

　　金本早織問說。「這人給人的感覺好差。」

　　「是筒井老師的老婆。」

　　「剛剛那個？她不是瞪著妳看嗎？」

　　「果然妳也看出來了。」

　　「看得出來呀！」

　　爽香嘆著氣。

　　「我也不知道為甚麼會這樣──真是討厭。我已經盡量不活得那麼引人注意
了。」

　　聽爽香這麼一說，金本早織不禁笑了出來。

　　「──對不起，實在不應該笑，在辦喪事呢！但是，誰叫妳學大人說話。」

　　學大人……雖然我以為我已經是個大人的。原來，旁觀者還是把我當小孩看。

　　對了……明男應該在裡面當接待。

　　今天忙完了就回家嗎？要是明男有意的話，也許兩個人可以去哪走走。

　　但是，這身裝扮──

　　「辛苦了。」

　　又走來了一個女性。爽香覺得那個臉孔很面熟。

　　「──怎麼了？」

　　金本早織看著爽香說。

　　「剛才那個女的……」

　　「妳認識？」

　　「雖然不認識──」

　　爽香突然閉口不說。說了也好，爽香本來是希望自己可以像那些「長舌婦」一
樣，很輕鬆地談論別人，但是她怎麼樣也做不到。

　　剛才那個人──的確是到過筒井研究室的那個女人。雖然她今天穿的不是平常衣
服，而是樸素的灰色衣服，平常總是掛在脖子上的那個緋色墜子也沒看到。但是，沒
錯，就是那個女的。

　　她不可能是楠木老師的朋友。應該是為了來見筒井而來的吧？但是，這種時候
來……筒井的老婆也在呀！

　　雖然，不管會如何，爽香實在沒必要多操心……但是，即使這麼想，她還是不知
不覺擔心了起來。

　　就時間表來說，離公祭結束只剩三十分鐘了。

　　接待處也閒了下來。一直站著，腳快麻掉的爽香和金本早織，在辦公室的人拿來
的折疊椅上坐了下來，鬆了一口氣。

　　「──肚子好餓哦。」

　　早織開口說。

　　的確，從上午準備好後，就馬上開始公祭了，中午根本沒吃。現在已經快三點
了。

　　「我去福利社買點甚麼來吧！」

　　爽香問。「三明治或小菜。先將就吧。」

　　「嗯！就這麼辦！」

　　「那──我去了。」

　　爽香站了起來。

　　從掛在後面桌子上的袋子內拿出錢包。

　　「甚麼都可以哦？那我就隨便買一點。」

　　「謝謝。」

　　爽香小跑步地離開了接待處。與其拜託別人，自己等得很焦急，不如自己來。

　　學校福利社也快空了，爽香選了三、四個咖哩麵包和三明治，又買了兩罐飲料。

　　「謝謝！」

　　用手提著塑膠袋，走出了福利社。

　　往禮堂走去時，突然間，爽香看到一對男女。兩個人都穿著黑色套裝，往禮堂旁
邊一塊狹窄的空地走去。漸漸看不到了。

　　爽香稍微猶豫了一下。和我沒關係的。

　　筒井和那個女的不管說些甚麼，都無所謂吧！

　　但是，總覺得有點危險。筒井的老婆也在，兩個人還這樣走在一起。筒井是死去
的楠木教授的得意弟子。應該坐在顯眼的地方才是呀！

　　筒井和那個女的──的確是叫中林有實──間的氣氛，似乎不太好，他們離了兩
公尺左右在說話。

　　「──妳別再來煩我了。」

　　筒井說。「妳不是說要好好珍惜妳丈夫嗎？」

　　「我改變心意了。」

　　中林有實說。「不行嗎？人本來就是善變的動物。」

　　「妳到底怎麼了？突然間的，真是奇怪呀！妳！」

　　「不！」

　　「不？」

　　「這才是原來的我。真正的我。我現在終於知道了。」

　　「有實……」

　　「要跟妳老婆去洗溫泉？真好呀！」

　　有實的眼睛看著腳下，用鞋尖踢著小石子說。「帶我一塊去。」

　　「別鬧了！」

　　就連筒井，在這種時候也只是個沒用的男人。「我不能不回去了，我不在的話太
顯眼了。」

　　「這不是更好嗎？讓大家都知道。」

　　中林有實的語氣，像是豁出去了般──爽香也覺得一定是發生了甚麼事。

　　探望完河村布子回家途中，爽香救了差點被車撞上的中林有實。那個時候喃喃自
語地說著「死了也好」的中林有實，與現在站在這的女人，實在是判若兩人。

　　一定有甚麼事改變了中林有實。

　　「甚麼嘛！我早說過我們之間是玩玩的，妳怎麼──」

　　「嗯！我早知道了。」

　　中林有實說。突然間又大笑了起來。

　　筒井和爽香都嚇了一跳。不是歇斯底里的笑，也不是虐待狂的笑，而是相當自然
的笑。

　　「──我走了。」

　　中林有實挺直了身子說。「但是，你可別以為這樣就結束了。」

　　「妳──」

　　甚麼也聽不見了。中林有實快步往爽香站著的地方走來。一時之間，爽香也不知
所措，根本沒有時間讓她躲起來。

　　沒辦法，爽香只好站著不動，但是中林有實似乎也只聽見那彷彿只響在自己耳邊
的進行曲，踏著幾近勇敢而憤慨的腳步，完全沒有看向爽香這邊，就走了過去。

　　爽香鬆了一口氣，就在此時，塑膠袋磨擦發生了聲音。

　　「誰在那裡？」

　　筒井走了過來。沒地方逃了。

　　「是杉原呀？」

　　筒井像是安心似地說。

　　「因為肚子餓了，所以去買麵包。」

　　爽香拿起塑膠袋給筒井看。「中午還沒吃。」

　　「哦？真是辛苦了。」

　　筒井又回復到「老師」的表情說。「那──趕快回去了吧！」

　　「是！」

　　爽香正要走時，筒井突然間往爽香的身上靠了過去，抱著她的肩膀說。

　　「妳都聽到了吧？」

　　「老師，請別這樣。」

　　「妳聽到了吧？」

　　「我對老師的外遇可沒興趣。」

　　「那──妳幹嘛停下來聽？」

　　筒井擺出一副很親切的笑容說。「下次一起吃個晚飯，如何？」

　　「老師──」

　　「開玩笑的。」

　　筒井放開手說。「妳是個乖孩子。」

　　「我先走了。」

　　爽香一口氣加快速度，幾乎是用跑的跑回接待處去。

　　──筒井目送著爽香的背影，不久便拖手插進口袋，走開了。

　　終於完成一件事了。

　　筒井匆忙地往禮堂走去，邊看了一下錶。眼睛絕對不往旁邊看。尤其是他老婆站
的地方。

　　筒井早就知道清子跟隨著自己從禮堂走了出來。她應該不會看到我和中林有實見
面的那一幕才是。故意保持了相當的距離，她不可能可以馬上跟過來。

　　但是，中林有實走了之後，筒井在和杉原爽香說話時，就注意到清子躲在不遠處
的樹木後面，一直盯著自己這邊看。

　　所以，他故意表現出和杉原爽香很親近。清子一定會認定那女孩就是丈夫外遇的
對象。

　　本來清子就一直以為「本尊」是杉原爽香。現在，在遠遠的地方聽不見說話的內
容，只能看見丈夫摟著那女孩的肩，更加會讓她認定筒井外遇的對象就是杉原爽香。

　　這樣最好。這樣最好。

　　筒井知道自己的老婆一直在身後注意著自己，更加快了腳步。在經過接待處時，
更特意地對著爽香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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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遷怒】

　　不能原諒！

　　不是這樣嗎？人不是本來就有喜歡任何人的自由嗎？

　　可是竟然說甚麼「會影響到你的功課」，真是隨便說說……關她甚麼事呀！

　　那傢伙……不能原諒！絕對不能原諒她！

　　握在手中的原子筆「叭」的一聲斷掉了──真是令人嚇了一跳，是用了多大的力
氣寫字才會這樣？

　　他把斷成兩半的原子筆丟在白色的筆記本上，手微微地顫抖著。

　　我就像這原子筆一樣，被折成兩半給丟了，我是這麼地拚命地寫著字的。

　　對了！一直以來，我都只是一心二意地唸著書，所有的時間都用來求取更好的成
績。就這樣好幾年，好幾年了。

　　然後考上了──大概連自己都覺得這是最高分了。沒有錯吧？

　　但是，那又怎麼樣？

　　「──泰！」

　　門突然打了開來，是媽媽的臉。「甜的東西，要不要吃？」

　　別甚麼都不說地就隨便開門。這裡可是我的房間，不是「你這種人」可以來的地
方。

　　「──嗯！」

　　香川泰看著母親說。「還沒弄完。等一會兒我再下去。」

　　「哦？那，你忙完再下來。」

　　「嗯！」

　　門關上了。

　　說謊的傢伙、說謊的傢伙。

　　甚麼都可以到手，甚麼都是你的哦。那傢伙一直是這樣對我說的，一直一直……

　　只要你考上大學、只要你能進入大學，你就可以得到「一切」。

　　但是……實際上呢？進了大學以後──是的，唸書變得很輕鬆了。

　　即使是大家很害怕的考試，對泰而言，都只是「小意思」。那是因為泰是從考試
的大海中一路游過來的。而且，在考試的時候，他是甚麼都不用管的，所以反而覺得
考試是「很輕鬆愉快」的事。

　　一切……例如浜田今日子的事……

　　泰的心，自懂事以來第一次動心了。血液是這樣地澎湃洶湧，心臟像是快死掉般
地咚咚地跳個不停。

　　本來他還以為是心臟有問題而擔心著，正打算要去看病。

　　但是──雖然是知道了原來是「戀愛了」，也沒有變得比較幸福。為甚麼？為甚
麼會這樣子呢？

　　不應該是這樣子的。

　　你們一直、一直是這樣跟我說的。說只要我上了大學，就甚麼都是我的。

　　但是，現在即使只是一個女生而已，也沒辦法變成我的。通約一次會都不行。有
這種事嗎？

　　──到現在為止，一直過著不像是人過的唸書的日子。生活在一大堆考試、計算
紙的紙堆中……

　　說甚麼這些「都不算甚麼」──只是這樣想，就會讓人覺得恐怖。這根本就是全
盤否定自己到目前為止的人生嘛……

　　泰走下樓。

　　「你下來了呀？」

　　母親高高興興地往廚房走去。「快坐下來。我馬上泡個茶。」

　　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只要坐在那兒等，母親甚麼都會拿過來。

　　但是，只有「愛情」是不能的。即使是母親，也無法把「情人」搬到泰的前面
來。

　　「──嗯，這個日本點心，很好吃哦！」

　　母親說著。便把盤子端到泰的面前。

　　甚麼都要為泰準備好。

　　不能不給他他想要的。即使是那個浜田今日子，也必須屬於泰。不管怎麼說──
泰是那麼地努力用功過來的啊。

　　今日子……

　　泰一在心中喃喃自語地叫著這個名字，呼吸便困難起來，好像有甚麼東西要從體
內膨脹出來似地。

　　她的笑容、她的聲音、她的姿態、走路的方式。

　　她的一切，都抓住了泰，讓泰無法離去。今日子、今日子。

　　「好吃嗎？」

　　「嗯！」

　　泰點點頭說。

　　壞的是那個「朋友」。的確！泰只看一眼，就立刻明白了。

　　一看就覺得是個愛管閒事的長舌婦。沒有半點魅力的傢伙。

　　那傢伙一定是嫉妒今日子。

　　的確，就是這樣沒錯。

　　因為自己沒人要，就想要破壞今日子的愛情，而常常在今日子耳邊，說些有的沒
的。

　　「妳現在最重要的是唸書。」

　　說這之類的話。「別擔心！我來替妳拒絕那小子。」

　　她一定也這麼說過。

　　今日子乖乖的，被這麼一說，便想：是這樣嗎？結果，就變成這樣了……

　　我甚麼都知道的。壞的就是那個女的。

　　叫杉原爽香的，那傢伙破壞我和今日子之間的關係。

　　這種事，怎麼可以允許呢！不可以讓任何人破壞我們。沒錯！就是這樣。

　　泰吃下了日本小點心後，慢慢地喝著苦苦的日本茶。這是他的嗜好。

　　要怎麼做呢？要怎麼樣讓她遠離今日子呢？

　　那傢伙，怎麼樣都無所謂。那種人對這世界沒有好處。喜歡讓別人不幸的傢伙。

　　「泰──你在想甚麼？」

　　母親問說。

　　「沒有！」

　　泰搖搖頭說。「這茶，很好喝。」

　　「是嗎？真好。」

　　母親微笑說。

　　「我……」

　　「甚麼事？」

　　「我喜歡上一個女生了。」

　　「──哦！」

　　母親的表情在一瞬間消失了笑容，但是，泰並未注意到。

　　「是個很好的女孩子哦！我下次帶她來我們家。」

　　「哦……好呀！」

　　母親終於勉強地點點頭。

　　「就這麼說定了哦……她是個非常可愛、又很乖的好女孩。」

　　泰反覆地說著。

　　要是只有今日子一個人的話……要是沒有了那個杉原爽香的話……

　　「──真是辛苦了。」

　　辦公室主任佐田來到接待處說。「妳們做得很好。」

　　「都是託杉原的福。」

　　金本早織說。

　　「妳說甚麼嘛！」

　　爽香笑著說。「已經可以整理了嗎？」

　　「嗯！裡面已經結束了。」

　　「是！」

　　整理也是很快──爽香俐俐落落地整理著桌上的東西。

　　「辛苦了。」

　　有人說──

　　「啊……午安。」

　　爽香對著刈谷祐子說。

　　「真辛苦啊！聽說妳負責接待。」

　　祐子說。

　　「還好。反正並不討厭做這種事。」

　　爽香說。「──妳來等明男嗎？」

　　「嗯！」

　　祐子點點頭。她穿著很可愛的連身裙，手上拿著個大紙袋。

　　「聽說裡面也已經結束了。但是，因為還要整理，可能還要一會兒。」

　　「沒關係。反正我也不急。」

　　祐子稍微退了開來。「妳真厲害，杉原，這種事妳做的真是順手，要是我的話，
可完全做不來的。」

　　「我就是只有這麼一點用處。」

　　爽香笑著說。「對了！刈谷，明男的服裝不太適合去約會吧！」

　　「我知道。」

　　祐子把袋子拿高給爽香看並說。「我替他帶來更換的衣服了。」

　　「妳準備得真周到。」

　　爽香本想問要去哪換呢？想想便算了。自己是沒立場問這個的。

　　「那……我到那邊走走。」

　　祐子說完後便走開了。

　　爽香像是洩了氣的球似地站著不動。

　　「杉原！」

　　早織說。「剛才那叫刈谷祐子的，是妳的情敵吧？」

　　「咦？」

　　爽香睜大眼說。「妳怎麼連這種事都知道？」

　　「因為妳很有名啊！」

　　「哎……」

　　爽香的心情有些沉重了起來。她實在是不想因為這種事而變得「有名」。

　　「情敵？」

　　爽香聳聳肩說。「老早就分出勝負了。」

　　「但是，我覺得妳很厲害的，杉原。」

　　「為甚麼？」

　　「因為，妳是這麼泰然自若地跟她說話，要是我的話，就瞪著她看。」

　　「瞪著她看，又能幹嘛呢？」

　　只不過讓自己顯得更慘罷了。

　　本來以為可以和明男一起回去的……

　　「──結束了。」

　　早織說。

　　禮堂的門打了開來，爽香看著從裡面走出來的人。明男像是從人群中鑽出來似的
走了出來。

　　「──明男！」

　　爽香揮揮手說。

　　「啊！累死了。」

　　明男喘口氣說。「來了好多人哦。」

　　「楠木教授很受尊敬的關係呀！」

　　爽香點點頭。「刈谷在那邊等你呢！」

　　「咦？」

　　明男望著爽香所指的方向看去。「啊……妳們說過話了？」

　　「嗯！剛剛。」

　　「哦！」

　　「快點過去吧！」

　　「嗯！可是，反正整理還要一個鐘頭。」

　　「不差一個人的啦！跑掉就好了。」

　　「這怎麼行。我去一下就回來。」

　　明男跑了過去便看到祐子正揮著手。

　　「──真是幸福的小子。」

　　早織說。「要是我的話就選妳。」

　　「趕快整理吧！」

　　爽香把用來簽名的筆，全部丟在大信封中。

　　整理接待處大約二十分鐘就結束了。

　　「其他的我來。辛苦了。」

　　辦公室的人說著，便去收帳篷了。

　　「辛苦了。」

　　爽香和金本早織一起走到禮堂後面。

　　「──刈谷祐子跟那個明男，已經相當要好了嗎？」

　　早織問說。「妳不回答也沒關係的。」

　　「詳細的情形，我也不知道。」

　　爽香聳聳肩說。「無論如何，大家現在都還是大學生嘛！」

　　「的確！還年輕呢！」

　　兩個人一起往校門走去。

　　一輛車從爽香她們旁邊開了過去。

　　「──是筒井老師。」

　　早織說。

　　她看到筒井和他老婆坐在車內。

　　──男人和女人啊！

　　誠實的男人、誠一的女人。背叛的男人、背叛的女人。

　　爽香總覺得有不好的預感。好像，又要發生甚麼事似的。

　　可是……難道……

　　「要不要去吃點甚麼？」

　　早織問說。

　　爽香回過神來，一臉笑容地說。

　　「好呀！妳想吃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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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背後】

　　一定要殺死杉原爽香。

　　──香川泰用一絲不苟的字，在筆記本上這樣寫著。

　　「嗯！只能這麼做了。」

　　獨自喃喃自語地說。「的確，只能這麼做了。」

　　筆記本上的這一頁，除了這一行以外，都是空白的。泰繼續寫著「要採取甚麼方
法呢？」

　　──只有深夜，才是泰的時間。

　　父母親都在睡覺。而此刻是泰最有精神的時候。

　　雖然一大早就得起床上學去，頂多也只能睡四個小時而已，但因長期以來一直過
著「準備聯考」的生活，泰的生理時鐘已經變得只需要少量睡眠即可了。

　　眼前，並沒有報告或作業要寫。

　　當其他人整天往圖書館跑，和厚厚的書本搏鬥時，泰也輕鬆自在的。因為不管是
甚麼樣的報告，只須兩天的時間，他就可以把它整理得很好。

　　即使不是甚麼有獨創性的報告，老師要給他低分的話，還得費相當的心思呢！

　　今夜正好可以慢慢地來擬定計劃──殺死杉原爽香的計劃。

　　◎前提條件：絕對不可以被抓

　　殺了那傢伙被抓的話，可就虧大了。

　　◎在動機方面：絕對不會被認為有動機

　　這倒是事實。泰和那傢伙只不過見過一次面。按照一般的想法，絕不可能認為他
有殺死她的動機。

　　◎只要注意到兇器會露出破綻、或者是被現場目擊到這點，就沒問題了。

　　泰又繼續想了一會兒。

　　◎太過耍花招反而容易留下證據。最不容易被察覺的犯罪，是無動機的殺人，也
就是那種神出鬼沒的犯罪。

　　這一點，從觀察以前的犯罪就可以知道。到現在為止還未偵破的「ＸＸ之狼」實
在不少。

　　就這麼決定了，「杉原之狼」，就這麼辦。

　　但是，得速戰速決。

　　得選個人少又容易瞄準的地方。而且，一定要「讓她死」。

　　刀子？這不是泰所喜歡的。而且可能會留有血跡，衣服也會沾到血，這些到時都
會變成證據。

　　但是，除了這以外，要迅速而且不發出聲音，又確實能把她殺死的東西，還真難
找。

　　◎兇器。刀子？先到處去選選看。去幾個超市逛逛，調查哪個牌子最好用。

　　另外還需要些甚麼呢？手套？

　　◎手套──防止留下指紋、必要品，最好選擇可燃物，塑膠製品。

　　泰另外又寫下了幾個想到的東西。

　　「──看我的。」

　　這並不是遊戲。也不是考試題目。

　　這裡有Ａ女和Ｂ男。Ｂ男很喜歡Ａ女，可是，Ｃ女妨礙了這件事。要怎麼辦呢？

　　當然了，「去除Ｃ女」是唯一的答案。

　　問題是Ｃ女是個活生生的人。又不知道她甚麼時候會在哪裡？會做甚麼？又在想
些甚麼……

　　杉原爽香甚麼時候會出現在人少的地方呢？這個有必要要調查。

　　但是，就現實而言，泰白天得上學，晚上又幾乎不出門。尾隨在杉原爽香後面之
類的事他根本不可能做到。

　　「有了……」

　　泰喃喃自語著。

　　很簡單，只要找她出來就好了，就在那傢伙的家附近。

　　就這麼辦，原來這麼簡單呀！

　　泰嗤嗤地笑著。

　　只要知道做法的話，後面就簡單了。解數學題時，也是一樣的。

　　首先，先到那傢伙的家附近。然後，找個適合殺人的好地方。晚上，再到那邊
去，把她叫出來殺了她……

　　等等，叫她出來的方法可不行。

　　那傢伙的家人要是聽到了，可就麻煩了。

　　得再想想辦法──泰在筆記上記了下來。

　　◎調查杉原爽香的地址

　　這個只要有大學的學生名冊就可以了。那傢伙到高中為止，都跟今日子在一起，
就這樣一起進了大學，查這個並不困難。

　　太好了。這是第一步。

　　無論做甚麼，不踏出第一步，就沒有開始。這是泰長期以來準備考試，從中所學
到的智慧。

　　有時候，唸書還是滿有用處的嘛！泰這麼想著，笑了起來。

　　這個笑容，是香川泰到目前為止都沒有讓人看過的笑容……

　　杉原爽香。

　　清子將這個名字寫在便條紙上，放在手中用力捏皺，之後再點燃放在客廳桌上的
那個大理石打火機。

　　便條紙被火燃燒而扭曲了起來，一掉落在煙灰缸上，便變成了黑色的灰燼，身體
縮得小小的。

　　真是令人意外呀！丈夫竟然會看上那種小姑娘。

　　大概呢！平常會讓筒井有興趣的對象都是同一型的。而且，一定是那種不會拖泥
帶水的那一型。但是……

　　杉原爽香完全不是那一型的。就清子所看到的，除了一點也不漂亮外，總覺得爽
香像個小男生。

　　「現在的小孩呀……」

　　清子自言自語地說。「真是不能小看。」

　　在下午的客廳，清子一個人靠在沙發上，眼睛望著天花板。

　　和丈夫之間，大概不能再重來了吧？這四年的婚姻生活，就因為這種事而結束了
的話，真是令人覺得浪費生命。

　　「──咦？」

　　電話響了。大概是媽打來的吧！

　　「喂！我是──啊！老公。」

　　「真是抱歉，妳可以去拿過幾天要去洗溫泉的票嗎？」

　　筒井說。

　　「咦？可是──」

　　「去了就知道的。我會先跟安藤說。」

　　清子猶豫了一下，不管怎麼說，媽是要一塊去的。

　　「我知道了。要去哪裡拿呢？」

　　清子說著，邊把便條紙拿了過來。「──嗯！我知道了。那你要記得先連絡
哦！」

　　清子叮嚀著，掛上了電話。

　　老實說呢！清子因為可以出門而鬆了一口氣。一直待在家裡，實在不怎麼愉快。

　　清子換了換衣服，想說順便買點東西，便把錢放進了錢包，走出了家門。

　　雖然不能說是個秋高氣爽的大晴天，但還算得上是個爽朗的日子。

　　清子自然而然地放慢了腳步，心情也跟著輕鬆了起來。坐電車去吧！這樣比較
快，待會兒也能有更多時間買東西。

　　──清子一稍微加快腳步，有實便立刻跟了上來。

　　距離十公尺左右，有實一直緊緊地跟在後面。

　　中林有實是在幾分鐘前到筒井家前的。

　　並沒有甚麼特別的事情。只是有一種要讓筒井困擾的莫名其妙的心情。

　　但是，就當她在街頭晃盪時，筒井的老婆清子走了出來。不知不覺間，有實就跟
在清子的後面。

　　她要去哪裡吧！要是她也是要和別人去幽會的話就好玩了。但是，不可能這麼巧
吧！

　　無論如何，現在跟在筒井的老婆後面，而且她又不知道，這樣就夠有趣了……

　　坐上地下鐵，清子往市中心去。有實也上了同一車廂，但稍稍保持距離，身體朝
向另一個方向，用眼角的餘光注意著清子。

　　若無其事的表情，似乎想對大家說：我是很幸福的。

　　才不是呢！妳的內心清楚的很，妳和妳丈夫之間的關係，正在風雲變色呢！

　　妳正在提心吊膽著，怎麼樣才能夠讓妳老公不被別的女人搶走吧！

　　有實自問：自己到底在想些甚麼？又希望變成甚麼樣呢？

　　難道在等待筒井說，要和老婆分開，和妳在一起嗎？

　　不，不是這樣。

　　有實對於丈夫的冷漠及筒井的自私，已經厭煩透了，而且覺得累得要死。

　　筒井即使真的和清子分手了，他對有實的忠誠度也不可能超過一年。這種事，有
實老早就想得很清楚了。

　　沒辦法。對不起了。我不該和筒井在一起的。

　　我再也不需要男人了。無論如何，一個人活著最好了。除了我自己外，再也沒有
人可以讓我信任了。

　　我肚子裡的小孩？對了。這雖然是筒井的小孩，但是現在這小孩是我的小孩，我
一個人的小孩。

　　我才不會讓他叫筒井那傢伙「爸爸」呢！還有丈夫也是。

　　這小孩是我的小孩，跟任何人都沒有關係……

　　清子下了車。當然了，有實也下車。清子爬上了樓梯。

　　好長的樓梯。因為地下鐵的車站是在很深的地底下，再用電扶梯接續著上面。

　　一往下看，那深度真是令人覺得害怕。

　　有實有懼高症。嚇得閉上了眼。

　　「──安藤先生在嗎？」

　　清子對著櫃台的小姐說。

　　「啊……妳貴姓？」

　　那小姐好像在發呆，問了兩次清子的名字後，似乎才聽懂了，然後才慢吞吞地往
裡面走去。

　　「──啊！您好。」

　　穿著白襯衫，打著領帶的男人，一臉笑容地走了出來。「我是安藤。您是筒井老
師的太太吧！」

　　「是的，這次真是太麻煩您了。」

　　「哪裡，請坐。」

　　清子坐了下來。

　　──有實站在放滿國內旅行簡介的桌子前，背向著筒井清子，仔細地聽著她和旅
行社男職真的對話。

　　溫泉呀，丈母娘跟老婆，真幸福呀！

　　有實隨意地翻弄著簡介，並沒有真的在看。

　　泡完溫泉後，筒井為了「彌補」一直以來的冷落，一定會抱清子吧？

　　有實的心痛了起來。並不是因為想到筒井。

　　這也不是嫉妒，只不過是因為看到別人手中拿著漂亮的玩具，而覺得不舒服罷
了。搶過來後，通常也是順手丟棄罷了。

　　「──那，請點收。」

　　旅行社的男職員把信封遞了出去。「請款書在裡面，您方便的時候，再請您匯款
過來，這樣就可以了。」

　　「真是謝謝您。」

　　清子站了起來。

　　有實抓了兩三張簡介放進袋子，跟著清子走出了那個辦公室。

　　「謝謝光臨。」

　　女職員的聲音在有實身後響了起來。

　　已經走多久了呀！

　　有實自己也覺得自己真是有點笨。

　　筒井清子又去百貨公司買了許多東西。有實一邊想著該回去了，一邊又不知不覺
地一直尾隨在清子後面。

　　沒有甚麼原因。只是覺得半途而廢的話，會更令人不愉快罷了……

　　也許就是這麼一回事。窺視清子的隱私，讓有實有一種自己處於優勢的感受……

　　似乎要回家了──清子看了「往地下鐵」的指標後，朝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有實像是上鉤似地跟了過去。她想：我也這樣就回家去吧！

　　是那個車站。用很長的電扶梯直通到地下去。

　　可是，就在電扶梯的前面，有實突然失去了清子的蹤跡。

　　有實稍微停下腳步看看了周遭，便聳聳肩往電扶梯走去。反正，跟到現在也沒甚
麼有趣的事。

　　搭電扶梯可以通到地下。往下一看，甚至會覺得快要被吸到地底去似的。

　　因為電扶梯實在太長，便在中途做了一段像是休息平台的地方，然後再換搭另一
段電扶梯。

　　有實注意到袋子的釦子鬆開了。也許是因為有點舊了吧，常常會鬆開。外出時，
因為沒注意到，不知不覺地忘了這回事，而帶了出來。

　　有實搭完一段電扶梯後，便靠到旁邊去，把釦子重新抇好。

　　「真是討厭……」

　　正要起步時，清子從眼前走了過去。

　　走向下一個電扶梯去。

　　清子快步地走了過去。石磚的地板發出一陣「叩！叩！」的聲音。

　　前後都沒有人。這種時間因為沒有通勤的人，乘客很少。而這一瞬間更是甚麼人
都沒有，空空盪盪的。

　　清子完全沒看到有實。有實快速地跟在清子後面。

　　清子的背就在眼前──這是個突然的誘惑。完全沒有防備的背。

　　又沒有人在看。清子把腳跨下了正要往下的電扶梯。

　　就在這一瞬間，有實向前進了一步，把手放在清子的背後，用力的推了一下。

　　沒有任何聲音，清子的身體立刻從視線中消失了。有實立刻轉過身去，跑了起
來，跳上了往上的電扶梯。

　　漸漸地來到了地上──有實大大地喘了一口氣。

　　有實沒有要確定清子到底怎麼了的情緒，立刻從剛才進來的剪票口又走了出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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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擁抱】

　　「明男！」

　　爽香最慢從教室走了出來，突然碰上了明男，嚇了一跳。

　　「啊！」

　　明男說。「妳現在有空嗎？」

　　「嗯？……十分鐘左右的話。」

　　下一節還有課。但是，這時候，明男應該不會有事要在這棟大樓辦才是。

　　「那就走吧！」

　　明男的表情很難看。明男是很不會隱藏感情的。

　　兩個人進了一間空教室，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喂！你怎麼了？表情這麼難看。」

　　爽香問說。

　　「沒甚麼……只是有點擔心而已。」

　　「我？」

　　「嗯！」

　　「為甚麼？說清楚嘛！沒甚麼時間了。」

　　明男看著爽香。眼神相當焦急。

　　「妳……下節課比我還重要嗎？」

　　「這不是重點呀！到底怎麼了？」

　　明男稍微移開目光，接著說：

　　「妳……是不是在自暴自棄？」

　　爽香嚇了一跳。

　　「自暴自棄？我幹嘛要自暴自棄？」

　　「因為……妳不承認也可以。可是──」

　　「我完全不懂你在說甚麼。你說清楚嘛！你是說我因為被你甩了，而變得自暴自
棄？」

　　「妳……跟那個老師……」

　　「老師？」

　　「筒井啦！」

　　「筒井老師怎麼了？」

　　「我聽說公祭那一天，妳和筒井──兩個人抱在一起……」

　　爽香的臉立刻紅了起來。

　　「甚麼抱在一起？老師只是把手放在我的肩上而已。」

　　「為甚麼呢？」

　　「我怎麼知道。你去問老師呀！」

　　爽香有點認真了起來。「你相信這種事呀？聽誰說的？」

　　「管他誰說的，沒有事的話就好，我擔心死了。」

　　「擔心？你以為我另結新歡了呀？」

　　「別鬧了。」

　　「別說傻話了，我可沒那麼幼稚。」

　　明男從生氣變成有點難過起來。

　　「說得是，妳一直都像個大人。不像我……是個連跟我媽頂個嘴都不敢的小
孩。」

　　「明男──」

　　「是祐子看到的。」

　　爽香的表情有點僵硬起來。

　　「我跟筒井老師的事？」

　　「嗯。她說她有點擔心，要我多注意一下妳。所以，我……」

　　「謝謝妳的擔心。」

　　爽香突然站了起來。「真親切啊！她現在是行有餘力了。」

　　「妳怎麼了嘛？」

　　「因為她覺得跟你睡過了，對你們之間的關係變得很有自信。所以，才會關心起
我了呀！」

　　「不是這樣的。」

　　明男也站了起來。「我也很擔心的，真的。」

　　「你吃醋呀？自己都有女朋友了，還怕我跟別人親熱。是不是這樣？」

　　「別再說了。」

　　明男大步走了出去。用力地摔上門。

　　爽香臉色蒼白地站著。

　　一聽到刈谷祐子的名字，就讓我生氣。爽香認為：祐子心中確實有著「勝利者的
餘裕」，但是，如同明男說的，她也確實擔心我的事。

　　人，就是這樣。百分之九十的真實加上百分之十的算計。那種百分之一百的純粹
性，是不可能存在的。

　　不知不覺間，我……

　　爽香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可能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吧！

　　明男再也不會和我說話了吧。

　　爽香輕輕地打開門。

　　明男就站在門旁邊。

　　「──明男。」

　　「對不起！」

　　明男說。「我沒考慮到會傷害到妳……我真是笨蛋。」

　　爽香抱住明男。走廊因為沒有人而顯得相當安靜。但，即使有人，也不在乎了
吧。

　　「明男……我覺得我漸漸變成小家子氣、令人討厭的人了。」

　　「沒這回事。」

　　「是真的。祐子真的是很溫柔體貼的。所以，即使你選擇了她，也是沒辦法
的。」

　　「爽香。」

　　明男表情痛苦地緊緊抱著爽香，爽香甚至可以聽得到他的心跳聲。雖然並沒有流
下眼淚，但是爽香的內心在哭泣。大聲地哭泣著。

　　──是個好時機。爽香一直閉著眼睛想著。

　　要是在其他地方演變成這樣的話，爽香大概願意和明男去任何地方吧！

　　但是，這裡是校園內，而且又是白天。上課鈴聲馬上就要響了。

　　「──明男。我得走了。」

　　「嗯……」

　　明男的手臂鬆了開來。要是他能一直這樣抱著的話……

　　「會不舒服嗎？」

　　明男問。

　　爽香稍微笑了一下。

　　──和明男分手後，爽香急忙地走著。下一堂是筒井的課。

　　但是──

　　「啊！爽香。」

　　一位要一起上那堂課的學生，叫住她說。

　　「甚麼事？」

　　「筒井的課停課了！」

　　「咦？」

　　爽香覺得很生氣。

　　「不知怎麼了，他慌慌張張地跑回去了。」

　　「發生甚麼事呀？」

　　「不曉得。好像是家裡的人打電話來。」

　　「奇怪了。」

　　就在此時，又來了一個人。

　　「我跟妳們說。」

　　邊發出刺耳的聲音，邊跑了過來。

　　「甚麼事呀？」

　　「聽說筒井老師的太太受了傷，被救護車送走了。」

　　「甚麼？」

　　爽香嚇了一跳問。「車禍嗎？」

　　「不是，聽說好像是從電扶梯摔下去了。」

　　「咦？」

　　大家都非常不解。但是──爽香萬萬沒想到，這件事竟然又跟她有關係……

　　「清子……」

　　丈夫的臉看著她。「會痛嗎？」

　　「有一點……」

　　清子小聲地說。

　　大聲說話的話，會因為振動身體而痛起來。

　　「嚇死我了。」

　　丈夫坐在椅子上，說：「真是對不起。我不該叫妳去買票的。」

　　清子笑了。不過，沒有發出聲音，也沒有改變表情地笑了。

　　覺得不安嗎？應該還有更覺得不安的事吧！

　　「幸好只是擦傷而已，骨頭都沒怎麼樣。真是太好了。讓我鬆了一口氣。」

　　可不是那麼輕鬆的事呀！莫名其妙地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的恐怖，是覺得自己就
要死了的瞬間呀！

　　那種感覺，你能體會嗎？

　　「──票在袋子裡。」

　　清子說。

　　「啊！去旅行之前應該就會沒事的。能在病床上好好休息，也是滿好的。」

　　清子故意微笑地說。

　　「但是，真是危險啊！那麼長的電扶梯，安全性實在是個問題。」

　　丈夫憤怒地說。

　　是嗎？你真的是這麼想嗎？不是覺得遺憾嗎？我沒死呀！

　　──這可真是個即使摔死了，都不會讓人覺得奇怪的意外。

　　從那樣的電扶梯摔下來，要是一路摔到底的話，生命可危險了。

　　因為裝了在百貨公司買的東西的袋子，夾在身體和電扶梯側板之間，變成了煞車
器。

　　「真是幸運呀！」

　　醫師這樣說。

　　幸運？哪有這種事。

　　怎麼沒人問我為甚麼會掉下去呢？

　　難道真的沒有人想到我是「被推下去」的嗎？

　　我記得很清楚。有一隻手在我背後用力推了一下。

　　那可不是不小心碰到，或者因為自己也快跌倒而無意間撞了過來，那是有「企
圖」的。

　　要把我推下去，想殺了我的企圖──

　　會是誰呢？誰會做這種事呢？知道我要去那裡的人有誰？丈夫。

　　但是，丈夫在學校裡，不可能跑到那裡去。這麼說來……

　　「我跟妳媽連絡一下。」

　　丈夫站了起來說。「有沒有甚麼要交代的？」

　　「沒有……」

　　「那，我去打一下電話就回來。」

　　丈夫走出病房。

　　清子一直抬頭望著白色的天花板。

　　──杉原爽香。

　　沒有其他人有可能了。

　　真是敢呀！清子的胸口像在燃燒似地熱了起來。

　　我不會白白被擺一道。我一定、一定會讓對方後悔。

　　清子感受到體內的痛楚，而這些都變成了對杉原爽香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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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文化祭】

　　大鼓「咚！咚！」地響著，曲子一結束，坐滿整個禮堂的客人一齊鼓起掌。

　　擔任指揮的老師擦了擦汗，行了一個禮後，向所有樂團的成員比了一個手勢。

　　爽香也站了起來。姑且說是吧。雖然她實在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再來就只剩下安可曲了。她鬆了一口氣。

　　爽香雖然負責吹笛子，但她並不是吹奏樂團的正式成員。因為不太能夠來參加練
習，雖然曾被邀請入團，而她拒絕了。但是，一到文化祭時，人家就會對她說「人手
不足呀！」拜託她來。

　　在這種時候，爽香是無法說「不！」的。

　　但是，她實在是練習得不夠。總是會快出一點小毛病，很傷腦筋。因此，她雖然
也站了起來，但總是覺得問心有愧。

　　「啊！樂譜掉下去了。」

　　隔壁的學生慌張地伸手過來。

　　爽香撿起了掉在腳下的那張。

　　「嗯！」

　　遞了過去。

　　突然間，爽香把眼睛往觀眾席的方向看去。今日子在那邊。

　　雖然今日子唸的醫大，今天──十一月三號正在舉行校慶，但是今日子對這些並
沒有興趣。

　　雖然從明亮的舞台看去，只能看清楚觀眾席的前面五排而已，但是因為今日子老
早就先佔好了第一排的位子，看到爽香正在看著自己時，她也對她悄悄地揮了揮
手……

　　指揮的老師又站上了指揮台。爽香也坐下來，用手按住放在譜架上的安可曲樂
譜。習慣性動作吧！

　　她輕輕地甩了一下自己的笛子，把裡面的水滴甩出來。

　　曲子開始了──是熱鬧的安德斯的曲子──她已經相當熟悉甚麼時候才會輪到笛
子，便休息了一下。

　　眼睛一直望今日子的爽香，忽然皺起了眉。

　　那個……難道是……

　　因為她看到了那個坐在今日子後兩排，那個表情有點陰暗的男生的臉。她曾經看
過──是暗戀著今日子，和她同唸醫大的學生。

　　叫甚麼來著的？香川，對了，是香川泰。

　　這個人怎麼會跑來參加我們學校的文化祭呢？啊，當然了，這裡本來就應該有很
多來自不同大學的學生。但是，那個香川泰，是因為今日子而來的吧？坐在今日子的
後兩排──而且又是正後面，太容易瞭解了。

　　隔壁的學生碰了碰爽香。

　　「該妳了。」

　　「真糟糕。」

　　爽香慌張地把嘴靠在笛子的吹口上。是很難的獨奏，只好豁出去了。

　　但是，也不曉得為甚麼會這麼順利。即使是在練習的時候，也沒認真吹過的地
方，竟然順順利利地吹完了。

　　「怎麼可能……」

　　表演過後（？）爽香對著自己說。

　　「──辛苦了。」

　　爽香走下舞台，從後台一走出大廳，就看到今日子站在前面。

　　「我冷汗都出來了。」

　　爽香嘆了口氣。「明年我絕對不來了。」

　　「爽香的『絕對』是從來不應驗的。」

　　今日子笑著說。「妳吹的很好呀！安可曲的獨奏呀！」

　　「謝了！」

　　爽香絲毫不唱反調地說。「對了──今日子。」

　　「甚麼事？」

　　「有跟班的跟著妳喔。」

　　「跟班的？」

　　「香川泰！」

　　今日子稍微呆住了一下。

　　「──真的？」

　　「嗯！我從舞台上看到的。在妳的後兩排。」

　　「甚麼！我以為他已經死心了說。」

　　「哎呀！他可能想：這種時候順便看看妳也好嘛！」

　　爽香笑著說。「妳就原諒他吧！」

　　今日子苦笑著。

　　「搞不好呀！那個男生是迷上了妳，特地跑來看妳的也說不定──」

　　「別開這種玩笑。」

　　爽香瞪著今日子說。「根本不曉得人家在想些甚麼。」

　　「對不起！對不起！」

　　今日子拍拍爽香的肩膀。「我知道妳已經不會再幫我了。」

　　「當然了，誰還能忍受再那樣被叫來叫去的？」

　　這的確是爽香的心聲。

　　兩人走向臨時的「茶坊」，在有點老的木頭椅子上坐了下來，用紙杯喝著咖啡。

　　「對了！」

　　今日子突然想起來。「差點忘了，我一直要把這個拿給妳。」

　　「甚麼東西？」

　　今日子將放在白色信封內的東西，交給爽香。

　　「後天的健康檢查注意事項及一些東西，妳得好好讀一讀呢！」

　　「嗯……」

　　爽香嘆了一口氣。「我幹嘛得去做這種事……算了！沒辦法，這也算是一種孝
順。」

　　「沒錯！沒錯！」

　　「但是，真的有人因為孝順而去吞胃鏡嗎？」

　　爽香說著。

　　「──啊！」

　　今日子往走廊的方向看去，叫了一聲。

　　「怎麼了？」

　　爽香轉過頭去間。

　　「我剛看到了──那個香川。」

　　「沒錯吧？他果然對妳還沒死心。」

　　「真是輸給他。」

　　今日子也嘆著氣說。

　　好朋友默契十足地一起嘆著氣，但是爽香絕對沒想到自己「將要被殺」這種事。

　　「──嗨！杉原！」

　　筒井打了招呼後，走進茶坊來。

　　「午安！」

　　爽香還為著被筒井亂親熱的事生氣。不知不覺地就不太愛理他。

　　「妳在樂團表現得很好嘛！」

　　「我只是去客串的。」

　　「客串？」

　　「臨時去幫忙的啦！」

　　「哦！原來如此。」

　　筒井笑著說。「妳不是正式成員啊！」

　　「師母好一點了沒？」

　　雖然也沒有特別耽心，但是爽香就是有那麼一點在意。

　　「謝謝。已經沒甚麼了。只是留下了一點疤而已。」

　　「真是危險呀！」

　　「的確是。」

　　筒井皺了皺眉說。「──文化祭結束後，我要和我老婆及丈母娘一起去洗溫泉。
輕鬆地泡個湯後，應該就會好很多了吧。」

　　筒井輕輕揮揮手說。

　　「那我走了。」

　　便走了出去。

　　爽香當然是甚麼也沒回答。

　　「──爽香。」今日子說。

　　「甚麼事？」

　　「明男呢？」

　　「──不曉得。」爽香聳聳肩說。「一定是和女朋友在一起吧！」

　　「是那個女的嗎？」

　　「嗯！」

　　爽香把手中已空了的紙杯捏破。「──我和明男之間，大概已經完了。」

　　「怎麼會……」

　　「只能順其自然了。」

　　爽香雖然盡量地用輕鬆的口吻說，但還是感覺到自己的嘴唇不知不覺間顫抖了起
來，便避開了今日子的目光……

　　「啊！糟了！」

　　刈谷祐子看了看手錶，叫了出來。

　　「怎麼了？」

　　明男有點吃驚地問。

　　「那個鐘──根本就壞了。」

　　明男和祐子在大學的學生餐廳裡。因為明男的母親丹羽周子及祐子的母親都來
了，便一起在這吃午餐。

　　後面是兩位母親。

　　「我們繞個一圈後就要回去了。你得把祐子安全送到家哦。」

　　周子說完後，便和祐子的母親一起走了出去。

　　明男鬆了一口氣。

　　哪有母親來參加大學文化祭的……實在是很少見。而且，跟所謂「公認」的女朋
友祐子在一起，再加上兩個母親，哪個朋友還會理我呀？

　　因為在還沒碰到甚麼熟識的朋友之前，母親就要回去了，讓明男著實鬆了一口
氣。

　　「喂！這個節目──」

　　祐子說。

　　「甚麼節目？」

　　「杉原會出席表演的演奏會──已經結束了。」

　　明男一時之間不知要說甚麼。

　　對了。爽香一直有在吹笛子。

　　明男發現自己竟完全忘了爽香的事，而嚇了一跳。

　　「慘了。我以為那個鐘是準的……」

　　「沒辦法呀！」

　　明男聳聳肩說。

　　「可是──」

　　「已經結束了不是嗎？那就沒辦法了呀。」

　　「嗯……」

　　祐子的眼睛往下瞧著。

　　「妳幹嘛那麼在意？」

　　「在意的人是明男吧！」

　　明男無話可說。

　　想起了爽香曾經說過的話。「她現在是行有餘力了。」

　　「因為她覺得跟你睡過了，對你們之間的關係變得很有自信。所以，才會關心起
我。」

　　──祐子一直注視著明男。

　　「明男，你生氣了呀？」

　　「沒有！」明男搖搖頭說。「算了。跟爽香之間……算了。不想再去費神了。」

　　「真的？」祐子的眼睛閃爍著光輝──祐子一直在等待著這個時刻。等待著明男
可以完全屬於自己的時刻。

　　「那……待會，我們要幹嘛？」祐子問。

　　明男感覺到自己對祐子那奇怪的感覺完全消失了。

　　的確。一開始的時候也只是因為母親對我說這個女孩「適合」我。但是，這個女
孩真的是溫柔體貼又可愛。那並不是謊言……

　　「還早呢！」

　　明男說。「我們離開學校吧！」

　　「好啊！」

　　祐子立刻點頭說。

　　「要去哪裡呢？妳說吧！」

　　「嗯……」

　　祐子把自己那白白淨淨的手放在明男的手上。「──嗯。」

　　「怎麼了？」

　　明男看見祐子的眼中有淚，嚇了一跳。

　　「沒甚麼。」

　　祐子用手背擦掉淚水說。「我們走吧！」

　　抓起明男的手，使勁地拉。

　　那隻手像是在發誓地說：我再也不放開你了。

　　爽香嗎──

　　他們在說的剛才的演奏會，提到那個杉原爽香的人。

　　香川泰坐在學生餐廳裡吃拉麵，聽到隔壁桌的人在聊著天。

　　關於拉麵，泰可是高手（？）。因為他從小就專心一意地為了「考試」而活著，
拉麵是每晚不可缺的「宵夜」。

　　這裡的味道？還好啦！泰沒有太挑剔。

　　杉原爽香這傢伙──現在還能吹笛子，以後就讓妳連呼吸都不能。

　　泰滿腦子都是杉原爽香的事。正因為如此，他才來到這裡。

　　當然了，他也早想到浜田今日子也會在這，但是，反正在那傢伙死了之後，有的
是機會，慢慢來。

　　現在泰的心中只有把杉原爽香「除掉」的念頭。辦完這件事，就可以和今日子快
樂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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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健康檢查】

　　「請到這邊來。」

　　雖然護士用著公式化的語句，卻讓爽香覺得很舒服。

　　比起那種很親切的話語，這種簡短的指示，乾淨俐落的結束好太多了……

　　在被隔得很簡單的房間裡，爽香抱著脫下來的衣服，一下左一下右的忙得快昏
了。

　　哎！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多人來做身體檢查。

　　爽香一大早到這來，第一件想到的事就是這個。

　　母親到昨天晚上前還一直在唸著「我實在是不想去啊！」但是，今天早上像是覺
悟般地（？）默默地準備妥當。

　　但是，一旦開始檢查時，因為爽香和母親的年齡不一樣（當然的事），檢查的項
目便不相同。忽然間就跟母親「生離」了。

　　母親現在一定是一臉耽心害怕的樣子。雖然很想去看看她，但是就算去了，也幫
不上忙。

　　抽了好幾次血，一下這邊三十分鐘，一下子那邊一個鐘頭的。這中間又插著檢查
了視力、聽力之類的。

　　爽香在量體重的時候，因為直接抱著脫下來的衣物，就踏上了體重計而被笑。除
此以外，她都還滿自然的。

　　所謂好奇心可勝過一切，就是指像爽香這樣的人吧！

　　「杉原爽香！」

　　被叫了名。

　　「來了！」

　　爽香走了過去。

　　「待會要照胃鏡，請妳先吃這藥，在口中含三分鐘之後再吞下去。」

　　爽香將裝在小玻璃杯內那黏稠稠的液體含在口中。實在說不上好喝，但是無論如
何都要忍耐個三分鐘吧。

　　有個砂漏放在前面，砂子一直滴下去。含在口中的藥，漸漸麻痹了口腔，味道和
感覺也漸漸不見了。

　　為了不讓胃鏡在通過咽喉時產生痛苦感，所以必須要麻醉。

　　三分鐘真長。但是，砂子終於（！）漏完了。爽香把藥吞了下去。

　　「請到裡面。」

　　被這麼一說，爽香進入一間小房間。「請躺到床上去，身體朝向這邊。」

　　爽香一切照做。穿著感覺一點都不好，又很單薄的檢查服，躺到硬邦邦的床上，
覺得自己真像是「被放在砧板上的鯉魚」。

　　「要打針了喔！稍微忍耐一下。」

　　剛被這麼一說，就覺得痛得快叫出來。爽香想盡辦法忍耐了下來。

　　輕微的麻醉，是為了減輕身體的緊張。頭立刻就昏了起來。

　　「咬住這個。」

　　爽香一咬住那塑膠製、像口腔護套般的東西後，醫生就從中間那個孔順順利利地
將胃鏡放了進去。

　　「馬上就會結束的。」

　　爽香正想著這個醫生怎麼長得好像小學時的老師，在昏沉沉之際〈麻醉的關
係〉，聽到醫生這麼說。

　　她知道那根管子正經過她的食道──這種感覺真是奇怪。

　　「很漂亮的胃。」

　　操控著那根胃鏡的醫生說。「──嗯！胃也沒有問題。妳應該滿能吃的吧？」

　　爽香心中想：我現在又不能說話，你就別亂問了。

　　「嗯……」

　　醫生的手停了下來。「啊，這邊……」

　　胃鏡的那端已變成了照相機了，醫生正邊看著鏡頭，邊在各重點部份按下快門。

　　「嗯……」

　　醫師喃喃自語著。

　　爽香嚇了一跳，一瞬之間，心跳加快許多。怎麼了？是不是看到惡性腫瘤了？

　　他會不會跟我說我的生命只剩下半年之類的話……真是紅顏薄命呀。為甚麼沒有
人在哭呢？

　　但是，明男一定會後悔的。他一定會想：要是那個時候，我好好珍惜那傢伙，也
許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爽香在面臨自己生命的最後一刻時，溫柔地寬恕了明男。

　　「你要和祐子幸福地過日子……」

　　留下這個遺言後，便沒有了氣息……

　　「哎呀！真是漂亮。」

　　醫師感嘆地說。「年輕真好。很光滑呢！」

　　──拜託！不要為了這種奇怪的事而感嘆好嗎？害人家嚇了一跳。

　　「──嗯！好了。」

　　又順順利利地拔起了胃鏡。「雖然我還是拍了照，但別耽心，很漂亮的。」

　　謝了……爽香呼的一聲吐了一口氣。

　　「還要打個針把麻醉退掉。」

　　又是一陣刺痛，終於結束了。

　　「起來吧。會有點搖搖晃晃，小心點。」

　　腳好像已經不是自己的。被護士扶住，東倒西歪地走進一間排了幾張床的房間。

　　「在這休息一下。再十五分鐘，就大抵清醒了。不用急。想睡的話，睡一下也無
所謂。」

　　「是……」

　　爽香終於能回答了。

　　躺了上去，蓋上毛毯，真的是昏昏沉沉了。

　　「──怎麼樣？」

　　聽到聲音，一睜開眼睛。今日子正看著自己。

　　「今日子呀……」

　　「很簡單吧！」

　　「又不是妳做。」

　　有點緊繃的笑容。「我媽……沒事吧？」

　　「她現在在照胃鏡。馬上就好了。」

　　今日子說。「妳還好吧！沒被說甚麼吧？」

　　「嗯……」

　　爽香的眼睛快閤了上來。

　　「那我待會再來。換好衣服後到會客室見。」

　　「嗯……好……謝……謝……」

　　雖然不知道爽香到底在說甚麼，反正，就當做她是要說「多謝了」吧！

　　爽香邊想著媽待會兒會來，不知不覺間又睡著了。

　　「嗯！」

　　伸伸手臂說。「啊！覺得心情好輕鬆。」

　　精神相當好，說著話的人，竟然不是爽香，而是母親真江這邊。

　　「總覺得……還是昏沉沉的。」

　　爽香不曉得是不是體質對麻藥特別敏感，到現在都還沒完全清醒。

　　「頭暈暈的，沒關係嗎？」

　　今日子笑著說。「真搞不清楚到底是誰帶誰來了。」

　　「真是麻煩妳了。浜田。」

　　真江說。

　　「哪裡。十天後結果才會出來，到時我再通知妳們。」

　　「麻煩妳了。」

　　真江點點頭。「都出門一趟來到這裡了，我想去買點東西再回來，爽香，妳
呢？」

　　「我想再──休息一下。」

　　爽香在附近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啊，我會陪著她的。」

　　今日子說。「伯母請放心。」

　　「哦？那就拜託妳了。我買點東西後就先回去了。」

　　「是！請慢走。」

　　「我走了，爽香。」

　　「是……」

　　母親輕快地往醫院大門走去。爽香嘆了口氣說。

　　「甚麼母親嘛！」

　　今日子笑說。

　　「這樣不是很好嗎？身體健健康康的。妳本來不是還耽心她檢查到一半會昏倒
嗎？」

　　「真是的，她怎麼精神那麼好，我卻像是快死了般。」

　　爽香噘著嘴說。

　　「別這麼說嘛，要不要再睡一下？」

　　「可是……可以嗎？」

　　「沒關係的，有專為這種人準備的房間。」

　　今日子擺出要撐著爽香走的姿勢。「妳能走嗎？」

　　「嗯……還是再休息一下的好。」

　　「別耽心。妳就再躺一下吧！」

　　今日子打開走廊盡頭「休息室」的門，扶著爽香走了進去。

　　雖然不怎麼大，卻擺了四張床。但是現在一個人也沒有。

　　「躺著吧，要睡的話也可以。」

　　「嗯……我也許會睡著。」

　　爽香說。「今日子，妳今天還有課吧？」

　　「嗯……沒關係的。」

　　「別耽心我。好一點後我會自己回去。」

　　「那可不行──這樣吧！一個小時之後我再過來。妳要等我哦。ＯＫ？」

　　「嗯……真對不起。」

　　「妳說甚麼嘛！」

　　今日子笑了一下說。

　　「那待會見。」

　　靜靜地關上了門，走了。

　　今日子快步地往大學上課的那棟走去，香川泰就慢慢地回過頭來。

　　他假裝在打公共電話，讓今日子從他身後走了過去。

　　杉原爽香正躺在休息室。他知道今天杉原爽香要來做健康檢查，是今天來這棟大
樓替他媽媽拿胃藥的時候。

　　在「今天健康檢查者的名單」的人名中，他突然看到「杉原爽香」這個名字。

　　從中午開始，他就一直在這觀察。

　　杉原爽香的麻醉還沒退，被帶到這裡來。現在一定睡著了吧？

　　泰注意到這是個偶然遇到的「機會」。在這病房大樓被殺──根本無法知道是誰
幹的。

　　一大堆病人來來去去的，還有與醫院有業務關係的人，根本無法從中鎖定特定對
象。而且，大家都很忙。雖然有很多人從泰的身邊走了過去，但卻沒有一個人特意看
泰一眼。

　　現在動手嗎？雖然和計劃的完全不同，但不能讓機會跑掉。

　　但是，刀子呢？

　　有手術刀！雖然現在並沒有，但只要回教室一趟……

　　快！今日子搞不好會回來。

　　泰大步地在走廊上走著。汗都出來了，身體變得好熱。但是，這是令人愉快的
熱。

　　手術刀和白衣、口罩，這些東西，很容易拿到。

　　一進入那個休息室，立刻切斷那傢伙的喉嚨，再馬上走出來。就只是這樣而已。

　　──泰的臉上浮現了滿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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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夢中的殺手】

　　爽香正在做夢。

　　總覺得怪怪的……因為麻醉還沒有完全退掉，只是在休息的狀態。一下子睜開眼
睛，一下子又睡著。真是……好像在現實與夢之間來來回回似地。

　　今日子過來看著她。

　　「爽香，丹羽來探病了。」

　　探病？為甚麼？我哪裡有毛病？

　　「爽香！」

　　明男的臉立刻出現在眼前。明男……你一個人？當然不是啦，祐子一定在外面等
著。

　　明男──你為甚麼在哭？

　　「因為……妳就快死了呀！」

　　我？沒有這麼說啊！咦？

　　爽香稍微轉過頭去，今日子、父親、母親，甚至哥哥充夫都站在一旁。還有，河
村刑警及他老婆。大家都在哭。為甚麼大家都在哭呢？

　　「爽香……妳快要死了。」

　　今日子哽咽地說，走到床旁邊，拿起爽香的手啜泣了起來。

　　騙人……我要死了？

　　「爽香──真是對不起。」明男低著頭說。「我對妳──太過份了。」

　　明男……算了，喜歡上誰，是人所無法選擇的。人是被愛情選擇的。

　　明男輕聲地哭了起來。愛哭鬼，這樣的話會被祐子討厭的哦。

　　爽香的腦海中，彷彿還留著照胃鏡時的那分記憶，於是演變成了這個夢。

　　但是，難道不能做個像夢（這麼說雖有點奇怪）的夢嗎？而不是這樣哭成一團的
夢。

　　大家都別哭了！別再……

　　「妳的死期到了。」

　　突然間，跑出了個穿著白衣的男生，對爽香大喊。

　　咦？死期？

　　父親和母親都掩著臉哭泣著。等一下！我還活著呀！

　　「爽香……我不會忘記妳的。」

　　今日子說著，在爽香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我也……」

　　明男也在額頭上親了一下──

　　不要！我還不想死！簡直是開玩笑嘛！雖然被明男甩了，可是我還有下個機會
呀！

　　喂──

　　看著那個穿白衣的醫師漸漸走過來，爽香想開口對他說些甚麼。

　　我──還活著！別搞錯了！

　　但是，爽香的聲音似乎不能傳到醫生那邊去。

　　穿著白衣、戴著口罩、漸漸走過來的那個醫生，在爽香的上方彎下腰來，凝視著
爽香。

　　──突然間，爽香覺得她曾經看過這雙「眼」。

　　這是誰的眼睛？誰？

　　醫生的右手上握著亮亮的東西──手術刀。

　　幹甚麼？這裡又不是手術房。

　　戴著手套的手用力握緊手術刀，那個醫生小心地將刀往爽香的喉嚨刺下去……

　　爽香突然清醒了。

　　這不是夢！

　　「殺人呀！」叫喊的聲音從爽香的喉嚨發了出來。

　　那個醫師完全沒有想到爽香會在此刻睜開眼睛，所以嚇了一跳往後退了一下。

　　「你是誰？殺人呀！來人呀！」爽香拚命地叫著。

　　要是對方強壓住爽香的話，爽香無論如何也無法得救吧！因為就算她想出力反
抗，也沒有力氣。但是爽香搖搖晃晃地從床上爬起來，並沒想到要逃，反倒是往那個
男的方向走去。

　　「殺人呀！殺人呀！」還一邊大聲叫著。

　　這是用躲過好幾次「危險場面」的經驗，所下的判斷。

　　白衣男子突然一個轉身，從休息室逃跑了。

　　「啊！」

　　聽到爽香的叫聲而跑來的護士，和那男的撞個正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爽香全身無力地坐在地板上不能動彈──得救了。

　　而後突然一陣暈眩，就這樣倒了下去。

　　「──感覺怎麼樣？」今日子問。

　　「嗯……雖然不是最好的狀態。」

　　爽香早已經完全從麻醉中醒了過來。剛剛是因為差點被殺，太過驚嚇，才會昏倒
的。

　　──這裡並不是剛才的休息室。

　　因為爽香說「我不要在這裡！」才讓她睡在空診察室的床上。

　　「在醫院裡面發生殺人未遂事件？」

　　今日子目瞪口呆地說。

　　「是真的。」

　　「我知道。因為妳不可能說這種謊的。」

　　「真是好討厭。」爽香嘆口氣說。「我到底做了甚麼？我連欺負人這種事都沒做
過了，怎麼會遇到這種事呢？」

　　「別這麼沮喪了。」今日子安慰著說。「這一陣子一定會有好事的。」

　　「那也不會讓我高興起來。」爽香憤憤地說。

　　「──啊！妳怎麼樣了？」

　　說著這話進來的人是河村。

　　「河村先生，真是謝謝了。」

　　爽香說著。

　　「不用起來──但是，真是危險呀！」

　　「所謂自助者天助之。」

　　爽香說。「有甚麼線索嗎？」

　　「還沒有。真是困難呢！」

　　河村搖搖頭說。「再怎麼說，白衣、口罩、手套、手術刀……這些東西不管哪一
項，在這個醫院裡都很容易得到呀！不能一個、一個地找，看是哪裡少了。」

　　「說得也是！」

　　爽香也瞭解這一點。「但是，只要你們別說是我在做夢，那就好了。」

　　「我很了解妳的。」河村說。「妳不是那種腦筋不清的人。而且，護士也看到一
個男人拿著手術刀逃出來了呀。」

　　「但是──到底會是誰呢？」

　　今日子歪著頭說。「爽香，妳沒個底嗎？」

　　「完全沒有。」

　　「無論如何，妳得多加小心身邊才是。我覺得他一定會再對妳下手的。」

　　「可是……萬一，他並不是針對爽香，而是要在醫院裡隨便殺個人的話……」

　　今日子說著。

　　「我也這麼反應過了。」

　　河村嘆口氣說。「但是，醫院的負責人劈頭就這麼一句『怎麼可能！』根本不
聽。」

　　「我可以了解他的心情。」

　　爽香點點頭說。「這個說法萬一傳開的話，一定會導致大恐慌的。兇手的目標是
我的話，他也放心多了。」

　　「爽香！」

　　今日子瞪著她說。「妳幹嘛自暴自棄！」

　　「是！是！」

　　爽香想起明男也曾對他說過同樣的話。

　　妳是不是自暴自棄了？

　　自暴自棄……

　　明男。要是以前的話，這種時候他一定是第一個跑來的。

　　「呆子！妳怎麼老是做這種危險的事！」

　　而且還會這樣罵。但是，明男已經不是「我的明男」了……

　　「──對不起。」

　　爽香坐起身來，擦拭著眼淚。「沒甚麼。只不過剛才……情緒有點不穩定而
已。」

　　「爽香──」

　　今日子輕輕地環抱了爽香的肩。並且向河村點頭示意。

　　「那，我先走了。要不要我送妳回家？」

　　「不用了。沒關係的。要是我能把犯人的特徵再看清楚一點，就好了。」

　　「妳要是再想起甚麼的話，記得跟我說。」

　　「嗯！」

　　「平常也要多注意。他有可能會在外面行動的。」

　　「我知道。你不用耽心。」

　　爽香微笑地對河村說。

　　「我跟妳一起回去吧！」

　　「今日子，可是……」

　　「這點事算甚麼。」

　　爽香笑了一下說。

　　「我知道了。那就一起回去吧！」

　　兩個人搭上彼此的肩，輕輕地互拍了起來。

　　──那雙眼睛。我認得曾經看過那雙眼睛。到底是誰？

　　雖然爽香拚命地想著，但是就像是捕捉東西一般，愈想捕捉甚麼，「那個東西」
就愈是會逃掉……

　　「真的是很輕鬆呀！爽香。」

　　真江說著。「還要再添一碗飯嗎？」

　　「不要了。」爽香回答。「我還沒恢復呢！」

　　「真江看起來比較有活力呢！」

　　父親成也笑著說。「實在看不出來哪裡不舒服。」

　　「的確呢，照胃鏡的那個醫生一跟我說：『你的胃很漂亮喲！』那時候我心上那
塊石塊真的是一下子就落了地。」

　　──真是幸福。

　　爽香看著母親那副愉快的表情，苦笑了一下。當然了，她也很高興母親很健康。

　　但是──爽香並沒有把後來在醫院發生的事告訴父母。因為一說的話，他們一定
會耽心，她並不想在母親正高興的時候潑冷水。

　　「接下來就只剩等待結果了。」真江說。

　　她已經給她自己添第三碗飯了。爽香真是看得目瞪口呆。

　　「但是，我早知道的。」

　　真江繼續說著。「他們一定會說我一切正常的。我相信一定是這樣。」

　　在這種自信下，恐怕疾病也嚇跑了吧！

　　「──啊！電話，我來接。」

　　爽香站了起來。「──喂！喂！」

　　「啊？是爽香呀？我是布子。」

　　「老師！怎麼了？」

　　「我和小嬰兒都很好。倒是妳好不好呢？」

　　「啊！這個──妳稍等一下。」

　　爽香拿了無線電說。「媽！安西老師打來了。我到二樓去說一下話。」

　　「好呀。飯怎麼辦呢？」

　　「我吃不下了。」

　　爽香進了在二樓的自己臥房。「──對不起！老師。因為我沒跟我父母說。」

　　「我早想得到的。」布子笑著說。「但是，妳真的要小心點。」

　　「嗯！我早就習慣這種危險的事了。」

　　「別這麼說……我老公還在說要不要派人保護妳呢！」

　　「怎麼可能，我又不是甚麼ＶＩＰ。」爽香笑著說。

　　「對了！妳跟丹羽說過這件事了嗎？」

　　「明男呀。還沒有。」

　　「為甚麼？妳們唸的是同一所大學，告訴他應該比較好吧。」

　　「可是……」

　　「我也知道他現在在跟其他女生交往，可是，妳們認識那麼久了……還是由我來
告訴他呢？」

　　「不要！老師！」

　　爽香不知不覺中用一種較強硬的口氣說。「對不起──謝謝妳耽心我的事，可
是……」

　　「爽香。妳跟丹羽之間，到底……」

　　「大概已經結束了。」

　　爽香的聲音停頓了一會。「但是──明男的女朋友真的是個很棒的女孩子。」

　　「哦！」

　　「不會像我一樣要明男做這做那的，也不會罵明男──像明男這樣的男生，和我
這種女孩子交往的話，是永遠不可能有結果的。其實……像祐子那樣依賴著明男，會
對他撒嬌的女孩──明男會覺得比較容易掌握，對他比較好吧！」爽香急急地說著。

　　「妳真是偉大呀！爽香。」

　　布子說。「要是有甚麼話想傾吐的話，甚麼時候都歡迎妳到我家來。」

　　「是的，老師。」

　　爽香掛上電話，呆呆地坐在床上想著。

　　比起被稱讚是「偉大」，寧願人家對我說「我喜歡妳！」……

　　爽香笑了一下，一個人笑著。

　　與其說是哭，不如說是悲傷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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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紅字】

　　「待會再說！」

　　筒井聽到研究室的門被打開的聲音後，頭也不抬地說。「我現在很忙。」

　　傳來一陣乾笑聲。筒井抬起頭來。

　　「你有時還是會工作的嘛！」中林有實說。「我還以為只有跟女人調情，才是你
的工作哩！」

　　「喂……把門關起來。」筒井嘆口氣說。「──妳來幹甚麼？」

　　「我不能來看你呀？我可是你的老相好呀。」

　　有實走向筒井的辦公桌去。

　　「不要再來了。」

　　「你真無情喲。」

　　有實在桌子的一角坐了下來。

　　「妳這是甚麼態度。」

　　「你老婆怎麼樣了呀？」

　　「甚麼？」

　　「不是受傷了嗎！我聽說了。」

　　「哦……也沒怎麼樣呀。」

　　筒井根本沒想過是有實把他老婆推下去的。不，因為他老婆清子本身也沒有認為
這是一件「事故」。

　　「去泡泡溫泉，靜養一下就好。」

　　「你可真是體貼老婆喔。」有實說。

　　「──喂。到底要怎麼樣，妳才會甘願？」

　　筒井問說。「錢嗎？」

　　「別說這種傻話。」有實笑著說。「我肚子裡有你的小孩呢！」

　　「這件事我們不是早說好了嗎？」

　　「我決定──要生下來。」

　　筒井的臉僵硬了起來。

　　「妳是要威脅我嗎？」

　　「我只是說我要生小孩而已呀！為甚麼會威脅到你呢？」

　　「可是──」

　　「你可不會要認養吧？」

　　「那妳要怎麼跟妳老公說呢？」

　　「這……他怎麼想都跟我無關。那是他家的事。」

　　「妳說這甚麼話？」

　　「我老公呀！他也有個可愛的小女人哦。」

　　筒井露出終於了解了的表情。並且說：「原來是這樣。難怪妳突然變得不一
樣。」

　　「變得不一樣？我一點也沒變。我只是第一次徹底地了解到『自己』是甚麼。即
使不靠男人，我也會照我想活的方式活下去。我只是知道了也有這樣的生活方式而
已。」

　　有實用一種淡淡的口吻說。

　　筒井皺著眉聽著有實說話。有實笑了一下。

　　「幹嘛！你那甚麼奇怪的表情。」

　　用嘲諷的語氣又說。「還虧你是個大學老師。關於人的生活方式，心的問題之類
的，你根本一點也不瞭解。」

　　「男人和女人之間不過就是這麼一回事而已。」筒井聳聳肩說。

　　「這就是你錯的地方。」

　　「怎麼說？」

　　「即使是像我這麼笨的女人，也不是只有身體呀，我還有一顆心呢！你還記得我
一直都戴著的那個墜子嗎？」

　　「甚麼？啊！好像是一顆大大紅紅的……」

　　「對了，那個叫緋色。你再怎麼不唸書，總知道霍桑的《紅字》吧！」

　　「當然了。」

　　「我是為了不讓自己忘記我是在背叛著我的丈夫，才一直戴著它。為了不忘記自
己在犯著罪──但是，那個人竟然跟我犯著同樣的罪，而且，他連甚麼《紅字》的，
根本不知道。在知道了他的事之後，我便把它拿下來了。」

　　「原來如此。」

　　「你早已經習慣外遇這種事，所以一點都不覺得痛苦。但是，我卻是很痛苦的。
怎麼說呢？你真是個悲哀的人呀！」

　　「妳說甚麼？」

　　「你根本不會為了愛情而苦惱。你將在不知道甚麼是真愛的情況下，結束一生。
我看，那邊的那些女大學生，都比你清楚人生是甚麼。」

　　有實稍微嘆了一口氣。「你不用耽心。今天，我是來跟你道別的。」

　　「道別？」

　　「就是怎麼一回事。」

　　筒井稍微歪了歪嘴巴笑著說。

　　「那傢伙可是會很感謝的。」

　　「能讓人感謝也是滿好的。」

　　有實笑著說。「另外還有一件事先跟你說清楚，以後即使是你說『見個面吧！』
我也會拒絕的。」

　　「不會有這種事的。」

　　筒井說。

　　「那最好了。」

　　有實聳了聳肩。「拜拜。」

　　「拜拜。」

　　筒井連站也沒站起來的說。

　　中林有實一走出去，筒井就鬆了一口氣。

　　好在沒有人來……但是──那傢伙是說真的嗎？

　　不，至少現在她真的是真心這麼說。但是以後呢？真是天曉得。要是她真的生下
了小孩，他老公又知道那不是他小孩的話，會怎麼樣？當然有離婚的可能性了。

　　那個時候，她會想要一個人工作來養活小孩嗎？搞不好到時她會突然跑來，說
「給我錢！」女人真是難了解呀！還是要多加小心的好。

　　筒井看了看鐘。

　　「哎呀！」

　　不能不趕快整理資料了。正要著手時，電話響了起來。

　　「真是的……」

　　很不耐煩地接起電話。「──我是筒井！」

　　「是我啦！」

　　傳來清子的聲音。

　　「啊！怎麼了？」

　　「剛剛媽打電話來問溫泉的事。沒問題吧？」

　　「我一定會去的。」

　　「我也是這樣跟她說的──今天晚上會早點回來嗎？」

　　筒井猶豫了起來。

　　「可能……」

　　「晚一點也沒關係的，我跟朋友約了要見面的。」

　　「哦！那──晚飯呢？」

　　「和朋友一起吃囉！你就自己解決吧！」

　　「我知道了，就這麼辦。」

　　筒井稍微鬆了一口氣。同時間想著有沒有可以約出來一起吃飯的女人──並不是
特意要外遇，只是覺得一個人吃飯有點寂寞罷了。

　　「親愛的！」

　　清子說。

　　「甚麼事？」

　　「溫泉地那邊是訂了兩間房吧？因為媽媽說她要一個人睡。」

　　「哦！」

　　「再見！」

　　電話掛上了。清子好像也變了，但是，筒井又說不出來清子哪裡不一樣了。

　　「嗨！爽香！」

　　今日子的聲音和往常一樣。

　　「嗨！妳現在在家嗎？」

　　爽香今天放了自己一天假──應該說是翹課吧。也沒甚麼不能去學校的理由，只
不過尚未從昨天的震驚中恢復過來。

　　「我還在學校。」

　　今日子說。「我是在學校餐廳打的。」

　　「讓妳耽心了。」

　　「我們是朋友嘛！對了，妳今晚要不要出來？」

　　「出去？」

　　「壓壓驚呀！去喝一杯吧？」

　　爽香當然很感謝今日子的細心。但是，她想今日子應該是很忙的。

　　「可是，我……」

　　「少來了。妳不是會這麼見外的人呀！」

　　爽香笑了一下。

　　「妳說的是。我媽出去買東西了，等她回來，我才能出去。」

　　「那我們要在哪碰頭？」

　　兩個人決定了地點後，掛上了電話。

　　「今日子真是……」

　　有朋友真好。爽香隨意躺在床上，想著。不過，為了風情萬種的今日子，爽香可
真是吃盡了苦頭。無論如何，都是因為今日子每年都會墜入「一生只有一次的愛戀」
中。

　　反正，這也是一種人生。比起爽香這樣把一次戀愛當做終身大事來說，「命中
率」也許會高一點。

　　那個男生──叫香川泰吧？他現在怎麼樣呢？總覺得過度乖巧，讓人家覺得有點
不舒服……

　　爽香從床上跳了起來。

　　「──難道會是他！」

　　那個男生的眼睛……一直看著我的那雙眼睛。那眼睛……和拿著手術刀，彎下腰
來想要把我殺死的那個白衣男子的眼睛一模一樣。

　　「可是……為甚麼呢？」

　　實在令人想不通。不是因為那件事吧？叫他不要再靠近今日子。

　　香川泰要是個平常的男生的話，是不可能會因為這樣就恨死我的。可是，香川泰
他……

　　爽香也不是很確定。不過──的確是很像。而且香川泰也唸那所大學。

　　可是只是這樣，並不能成為證據呀？即使要告訴河村，也太缺乏證據了。

　　總之要小心點。

　　電話又響了起來。有無線電話真好，不用跑來跑去的。

　　「──喂！是杉原家。」

　　對方停頓了一下。

　　「杉原爽香嗎？」是一個女性出聲問。

　　「我就是！」

　　「我是筒井的太太。」

　　爽香有點遲疑了一下。

　　「啊，筒井老師的──您好。」

　　「我先生似平常麻煩你。」

　　「啊，不會……您傷口好一點了嗎？」

　　雖然爽香心裡想著常被她瞪，不問應該也不會失禮吧！

　　「託妳的福好多了。那次真是慘呀。」

　　筒井夫人直截了當地說。「實際上，我是有事要拜託妳的。」

　　「拜託我？是甚麼事呢？」

　　「是……還得先跟妳道個歉呢！」

　　「咦？」

　　「我先生呀！我想妳也很清楚。男女之間的事他很隨便。結婚到現在，他常常出
紕漏。相信妳也知道。」

　　「啊……」

　　「我曾經以為妳也是他的女朋友之一。」

　　爽香生氣說。

　　「我……不是。」

　　「我知道了。因為我先生常麻煩妳幫他辦事情，我才會誤解。真是對不起。」

　　「您──能瞭解，那真是太好了。」

　　「可不可以跟妳見個面呢？」

　　「找我有事嗎？」

　　「嗯！有件事一定要拜託妳──妳現在可以出門嗎？」

　　爽香猶豫了起來。但是──反正現在就出門的話，距離和今日子約的時間還有一
段時間。

　　「我知道了。那我要到那裡去跟妳見面呢？」

　　這麼一來，就可以徹底解決我的疑惑了。爽香在心底下定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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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喜歡人】

　　「老師──老師，妳沒事吧？」

　　被這麼一叫，爽香她回問說。

　　「咦？妳說甚麼？多惠？」

　　這中間停頓了數秒鐘。

　　「妳好奇怪喲，老師──難不成妳談戀愛了？」

　　「喂！妳尋我開心呀？」

　　爽香瞪著志水多惠說。

　　過了一下子，兩個人又一起笑了起來。這種感覺與其說是老師（爽香是多惠的家
教老師）和學生之間的感覺，不如說是年齡稍微有點差距的朋友關係。

　　志水多惠，十五歲，今年國三。爽香從去年開始擔任多惠的家教老師。

　　雖然，現在一切都已經落幕了，但是就像被今日子罵的那樣，去年爽香因為捲進
危及這一家人的危險事件，讓自己也遭遇了相當大的危險。

　　多惠的家當然也受到了很大的影響，但是現在已經恢復了往常的平靜。

　　賣掉了先前所住的大宅院，現在，多惠和她的母親惠美子兩個人，住在這棟大廈
裡。

　　「但是，老師的個性是會吃虧的喔。」

　　利用中間的休息，多惠邊喝著紅茶邊說。

　　「為甚麼？」

　　「因為，老師想做的事，要是和其他人想做的事衝突的話，老師就會立刻退縮。
對吧？老師總是會不知不覺間先去考慮到對方。對不對？」

　　爽香苦笑著。實在是很不想讓國三的小孩這樣說她。但是，事實也許就像她所說
的吧！爽香實在是無法反駁。

　　年紀小，並不見得就不明瞭事理。有些人在年齡上已經是大人了，但是在精神層
面上，還像小孩子！

　　在爽香看來，多惠在這一年間，確實已經變成大人了。「即使周圍再怎麼變，我
是不會變的。」這樣自信滿滿的話，已經在這少女的心上生了根。

　　這對身為「家教老師」的爽香而言，是件很欣喜的事。

　　「老師，妳到底在耽心甚麼？」多惠問。

　　「我看起來像在耽心甚麼嗎？」

　　「沒錯──妳又和殺人事件扯上關係了嗎？」

　　「這話很失禮喔。」

　　話雖這麼說──總不能說：真的差點被殺呀。

　　爽香可以想見，要是這麼一說的話，多惠又無法用功了。

　　畢竟每個月都領人家的錢，爽香希望認真地上課。

　　「──唸書！唸書！」爽香說。「從下一頁開始，由妳來翻譯，我再來改正。」

　　「是！」

　　多惠說。「對了！老師。」

　　「甚麼事？」

　　「我有男朋友了。」

　　爽香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恭禧。是個甚麼樣的小孩？」

　　「不是小孩，是大人。」

　　「大人？」

　　「大學生。」

　　「咦？」

　　「不好嗎？」

　　「這個……因人而異不是嗎？」

　　爽香也只能這麼說。

　　「找個機會見個面吧！ＯＫ？」

　　找個機會見個面是好。要是又說了「你不要煩她！」這種多餘的話，恐怕又要被
追殺了……但是，面對多惠的請求，爽香也不能說不。

　　「我知道了。就這陣子吧！」

　　她也只能這麼說而已……

　　先不管這些──昨天清子的那番話，到底要怎麼想才好呢？

　　「有一件事情一定要麻煩妳。」

　　被這電話叫了出去的爽香，便往筒井家的方向去了……

　　「──請用。」

　　清子還端出了蛋糕，讓爽香有點迷惑。

　　「啊……不用太麻煩了。」客套的話還是順口便說出來。

　　「都是因為我搞錯了，才讓妳有不好的感受。」

　　清子坐在沙發上，說。「真對不起！」

　　「哪裡──您能了解的話就好了。」

　　一點也不好。莫名其妙，甚麼也沒有的就被亂瞪……但是，事到如今，就爽香的
個性來說，也抱怨不出來。

　　「那個人一定也很困擾吧……身為老師，卻……」

　　清子嘆了口氣說。

　　「我來吃蛋糕。」

　　剛才還說不用麻煩，但是爽香還是開始吃起蛋糕。聽師母發牢騷這檔事，即使是
身為學生的爽香，也實在沒空。

　　「你是叫──杉原吧？」

　　「是的。」

　　「要拜託妳的是……雖然我也知道不應該拜託妳這種事，但是，無論如何，我實
在是很想讓丈夫外遇的對象離開他。」

　　「我了解妳的心情，可是……」

　　「當然了，到目前為止已經發生很多這樣的事了。即使知道卻抓不到證據，只能
氣憤地流淚而已。但是，像這次這樣──要把我殺掉的事，倒是第一次。」

　　一時之間，爽香那吃下去的蛋糕似乎正哽在喉嚨間。

　　「剛……剛您是說『要把您殺掉』嗎？」

　　「是的！」

　　「甚麼時候，這──」

　　「在車站的電扶梯上。雖然我說是我自己摔下去的，但那並不是事實。是有人在
我後面推了我一下。」

　　爽香呆了一下。

　　「真的嗎？那──為甚麼不跟警察──」

　　「因為我甚麼都沒看到呀！既沒聽到腳步聲，也沒看到人，即使報了警，也無從
查起呀。」

　　清子說。「但是，我實在不覺得有人會這麼恨我。怎麼想，都覺得是我先生的
『女朋友』不曉得甚麼時候跟在我身後下手的。」

　　「可是……很危險吧？」

　　「嗯！差點命就沒了。那個電扶梯是那麼高。即使被人家說運氣真好，我實在都
無從高興起。而且現在身體還是這邊痛那邊痛的。」

　　清子苦笑著說。

　　「而且──要是真的是那個女的下的手，她恐怕還會再下手吧！」

　　「對！對！真是很可怕。不曉得甚麼時候？在哪裡？會被殺。即使只是出去走走
都很可怕。」

　　當然了，爽香的腦海中浮起了中林有實這個人。雖然師母並不知道，但是爽香知
道，中林有實是筒井的「女朋友之一」。

　　要告訴師母嗎？但是爽香很迷惑。正因為她認識河村這樣的刑警，完全沒有半點
證據可證明是中林有實下的手，就這麼說出中林的名字，恐怕不好吧！搞不好清子一
聽，就立刻跑去報案。從被懷疑，到被完全判定為「無罪」之間，可是相當辛苦的。
就像要殺自己的，到底是不是香川泰這件事一樣，爽香遇到了兩個難題。

　　而後，清子又為爽香加了一杯紅茶。

　　「要拜託妳的，具體而言就是這樣的事。」

　　並且說著。

　　「那，今天就上到這。」

　　爽香說完，蓋上了教科書。

　　「是，老師。」

　　多惠站了起來說。「不要去做危險的事。」

　　「怎麼突然間……」

　　「因為我希望和老師永遠是好朋友。可是老師常一頭栽進奇怪的事件裡。我可不
要妳這麼年輕就死了。」

　　「謝謝妳的關心。」

　　爽香苦笑著說。「我可還不想死。至少也要等甩了兩、三個男生之後再說。」

　　「就是這種精力。」

　　多惠拍了一下爽香的肩膀說。「我就是喜歡老師這種不服輸的個性。」

　　「喂！國中生要像個國中生。要尊敬老師點。」

　　爽香說了她一頓。

　　──走出了志水多惠住的大廈，爽香一個人走在夜路中。

　　當然了，時間其實並不太晚，也還有巴士。因為路上還有行人，爽香也能安心地
走著。

　　在醫院被攻擊的事，並不是夢，也沒甚麼。因為也早想到犯人可能會在其他地方
再對她下手，即使河村沒提醒她，爽香也相當地注意著。

　　當然，還有今日子也百般叮嚀……今天晚上連志水多惠都說了。

　　但是──爽香邊往巴士站走去邊想著──那個筒井老師的太太也有這種遭遇，就
某種意義而言，我們變成「同病相憐」了。筒井清子的話應該不是騙人的。

　　雖然爽香並不會特別在意筒井清子會變成甚麼樣，但是，要她在了解別人有危險
的情況下放手不管……就爽香的個性而言，是很難的。所以，她才會不久之後又遇上
危險的事。

　　但是……這樣的事，即使再怎麼被拜託──

　　「喜歡人也要有個程度。」

　　爽香走到巴士站停下腳來，自言自語地說。

　　可惡──可惡，可惡。

　　不知道已經喃喃自語了幾百次。但是對泰而言，即使再喃喃自語個幾千次，也無
法發洩他心頭之恨。

　　那個時候──那個叫杉原爽香的傢伙，突然尖叫著。「殺人呀！」

　　邊從床上跳下來，往自己的方向走來時，泰完全不知所措。

　　現在，泰坐在書桌前。在自己房間的這張桌子前，最能讓他靜下心來。

　　他的身體還因為悔恨而顫抖著。令泰感到悔恨的，並不是沒有殺成杉原爽香。
不，雖然這也是一部份，但更令他感到悔恨的，是他竟然在那傢伙面前亂了分寸，驚
慌失措得手忙腳亂，很窩囊地逃了出來。

　　到目前為止，泰都是自信滿滿地活著的。一直都認為「不管跟任何人比，自己都
是最優秀的」。經過自己思考而執行的事，一向都能如同預期地順利交出成果──一
直都是這樣的。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件事，都應該是照我──泰所想的一樣才對。

　　但是──失敗了。這次竟然失敗了。那個女的應該是蹲在地上哀求的，但是她卻
邊喊著「殺人呀！」，邊往我這邊走來，而那時，我竟然逃了出去，很沒用的逃了出
去。

　　要是我能鎮靜一點的話……那傢伙根本還未從麻醉中完全清醒。只要我用力押住
她，用手術刀把她的喉嚨切開就好了，應該是很輕而易舉的。而我竟然慌慌張張地逃
走，讓那──難得的機會就那樣不見了。

　　「我不能原諒她！」泰喃喃自語地說。

　　讓我這樣丟人現眼的！不管是誰做了這種事，我都不能原諒他。大家都應該要敬
佩我、尊敬我才行。那個杉原爽香並沒有這麼做──光憑這一點，那傢伙就應該要
死。

　　而且，不只是這樣。杉原爽香一直和我四目相望。雖然我戴著口罩，那傢伙也還
有點昏昏沉沉的，不可能看清楚我的臉。但是，還是令人覺得不安。

　　無論如何，「終結」杉原爽香，是絕對必要的事。

　　終結她？簡直就像「職業殺手」嘛！泰想著想著笑了起來。

　　泰的眼睛望向鏡子。

　　那裡面映照著的是一個「天才」。是一個大家欽佩、羨煞了的「天才」。

　　泰做了一個手槍的手勢，對準鏡中的自己，瞄準好。

　　「砰！」地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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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你回來了呀！」

　　清子說。「親愛的──我一直在等你呢。」

　　「為甚麼？發生甚麼事了嗎？」

　　筒井邊脫下領帶邊說。「我說過我會回家裡吃晚飯的呀。」

　　「不是那件事，是有很詭異的事……」

　　「很詭異的事？」

　　「嗯──好幾次接起電話來，對方都不出聲。不，有好幾十次了。」

　　筒井停下了正在換衣服的動作。

　　「對方不出聲？」反問著說。

　　「嗯！雖然不知道是誰在惡作劇，但我覺得一定是同一個人。我一接起電話來，
對方就甚麼都不說。即使我再怎麼問，也都完全不回答。然後，就掛了我的電話……
大概每隔個十來分的，就又打來了。」

　　「真是的！」

　　筒井走進客廳，在沙發上休息了起來。

　　「哎！這世界上就是有這種奇怪的人。妳就別太放在心上了。」

　　「可是你……你白天都在學校，當然覺得無所謂了，我可是一天到晚都在家
呀！」

　　清子一臉嚴肅地說。「真是討厭呀！令人覺得怪不舒服的。」

　　「嗯……我也可以體會妳的心情──要不要去報警？現在不是聽說已經可以查出
電話是從哪打出來了嗎？」

　　筒井說著。邊翻開晚報。

　　清子一直站在丈夫旁邊，動也不動。筒井抬起頭來問說。

　　「怎麼了啦？飯做好了嗎？」

　　「馬上就好了。你應該知道吧？打這些電話來的人。」

　　清子的口氣並沒有責備的含意，只是淡淡地說著。

　　「妳到底想說甚麼？」

　　筒井嘆了一口氣。

　　「我不覺得會有人對我做這種事。打電話來的一定是你的『女朋友』吧！」

　　「妳這是──」

　　「不要說沒有。我很明白的──雖然不知道那個人到底是誰。但是，我知道確實
有個人……你總不會認為我甚麼都不知道吧？」

　　「清子。我以前的確鬧了一些緋聞，這個我也承認。但是，我現在可沒跟任何人
亂搞。這是真的，是妳想太多了啦。」

　　筒井並不覺得自己在扯謊，因為中林有實的確已經自己來說過要「分手」了。當
然了，除了她以外，還有其他女人，只是，在現階段裡並沒有像有實這樣交往那麼深
的女人了。

　　所以，他說「現在沒有跟任何人亂搞」，還算是滿誠實的回答。

　　「那到底是誰？會做這種令人覺得很討厭的事呢？」清子說。

　　「我怎麼知道呀──只有今天一天不是嗎？那就看看明天的情形再說吧。要是一
直都這樣的話，我再來想辦法。這樣可以了吧？」

　　筒井想終止這個話題。清子雖然還是有點迷惑，只得再聳了聳肩說。

　　「我知道了。」

　　接著又說。「三十分鐘後就可以吃飯了。」

　　說完，便往廚房走去。

　　筒井嘆了一口氣說。「真是的。」

　　他大力地翻動晚報，弄出聲響。

　　但是──會打這種電話來的，的確很有可能是女的。這個筒井也了解。但是，會
是誰？

　　在這種時候，能想到的就只有中林有實了。她肚子裡還有小孩呢！

　　但是，她會在那麼斬釘截鐵地說了「分手」後，又打這種電話來嗎？

　　天曉得──尤其是懷孕中的女人，情緒是最不安穩了。搞不好在我面前裝強悍，
一個人的時候又覺得不安起來……這也是很有可能的事。要真的是這樣的話，怎麼辦
才好呢？即使是去問有實，她也不會承認的吧。但是，要是明天又有這種惡作劇的電
話……

　　我一定得想辦法讓這一切停止。有實……真的會是她嗎？

　　從廚房傳來了一陣香味。

　　──清子與平常不同地，快快樂樂地做著晚餐。

　　當然了，惡作劇電話是她瞎掰的。她只不過是要看看丈夫的反應。看看他會怎麼
做。

　　丈夫一定是一個人在那想著，到底是誰會打這種電話來吧。

　　如此一來，就可以把杉原爽香給悄悄地引誘出來……

　　清子剛開始用心地和杉原爽香說話時，覺得她真是個頭腦聰明，又很好的小孩。

　　她還想，要是杉原不是筒井的女朋友的話，她搞不好還會希望跟她成為好朋友。
正因為這些假象，讓杉原爽香覺得自己和清子「同病相憐」。

　　但是──結果呢，清子還是繞在筒井的事情上打轉，她覺得她和杉原爽香是敵對
的。清子甚至想：要是杉原真的要殺她的話，即使她再怎麼小心，也都難逃一死。

　　她絕對不是會因為突然想到等等這種衝動，就把我往下推的那種小孩。

　　這麼一想，清子覺得即使是那個電扶梯事件，也是經過很周詳的計劃的。

　　選擇沒有人的時間、場所、還有那個手段。

　　這一切都是經過周延考慮的。即使是失敗了，也可以很簡單地推說是「意外」就
好了。一點都不會留下證據。

　　清子用這種想法去推論，就更加覺得那次的事件，就是杉原爽香做的。

　　「我才不會──」清子喃喃自語著。司那麼簡單地就被做掉了呢……」

　　平底鍋發出吱吱的聲音。

　　「哎呀！請進。」

　　布子走出來說。「請上來。她現在正在睡午覺呢。」

　　「沒先約好。真是對不起。」

　　爽香有點抱歉地走了上去。

　　「沒關係的──請進來吧。」

　　「嗯！」

　　爽香進入客廳。「但是──我還是好想看她一眼。」

　　「請呀！她正在裡面睡呢！」

　　布子笑著說。

　　「我會小心不把她吵醒的。」

　　爽香說。

　　偷偷看了裡面的榻榻米一眼，不知不覺地笑了。

　　「爽子」在小嬰兒專用的棉被上，看似很舒服地睡著。而且──躺在她的隔壁，
看起來睡得更舒服的是河村。

　　──她們回到客廳。

　　「他今天不用執勤呀？」

　　爽香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問。

　　「嗯。真像是個大嬰兒呢！」

　　布子說。「有時真搞不清楚誰才是小嬰兒了。」

　　「這倒是真的。」

　　爽香心情稍微開朗起來。

　　布子給爽香泡了個紅茶。

　　「──有甚麼事嗎？」

　　布子問。

　　「也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

　　爽香搖了搖頭說。「只是……人的一生，總有些時候會令人覺得很沮喪罷了。」

　　「爽香……」

　　「不光是明男的事。」

　　爽香繼續說著。「的確──明男的事對我可能也是個不小的打擊。但是，從一開
始我就想到了……雖然也許是不認輸，但是，這樣一來，的確是對明男比較好……還
有，我和一個老師──」

　　「爽香。」布子睜大了眼睛說。「難道妳……」

　　「不是妳所想的。」

　　爽香急著說。「妳誤會了──是有個師母，一直誤認為我是她先生外遇的對
象。」

　　「傷腦筋！」

　　「雖然她已經了解真相了。」

　　爽香聳聳肩說。「但是，那個老師的確曾經對我有過動手動腳的舉動。」

　　「真是的。」

　　「我……想了很久。是我讓人覺得好欺負嗎？讓人家覺得我可以被那樣對待？是
不是我的行為舉止不夠端莊呢？」

　　「沒有這回事。」

　　布子握著爽香的手說。「妳這樣年紀的小孩本來就常會有煩惱，有迷惑。乘機佔
人便宜的老師，才是令人不能原諒的。」

　　「嗯……可是──」

　　正當爽香要繼續說時。

　　「啊！啊！」

　　河村邊打著呵欠，邊走了過來。「咦？妳來了呀？」

　　「上次真是麻煩你了。」

　　河村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問。

　　「嗯。沒甚麼特別的……只是──」

　　爽香正要說時又猶豫了。

　　「怎麼了？妳是不是想起了甚麼有關的事呢？」

　　河村像是突然清醒了般。

　　「這……只不過是我自己的直覺而已。」

　　「我知道妳在耽心甚麼。」

　　河村點點頭說。「別耽心，我會很慎重處理的。」

　　「謝謝！」

　　爽香顯得有點不好意思。因為她覺得剛才自己的猶豫，似乎是在說她不信任河
村。

　　「那個時候，我只有看到犯人的眼睛而已。但是，我一直認為我曾經在哪看過這
雙眼睛……」

　　「是誰？」

　　爽香停頓了一下說。

　　「是一個叫香川泰的男生。」

　　爽香回答說。「他和今日子唸同一所醫大，是大一的高材生。」

　　「這個高材生為甚麼想殺妳呢？」

　　爽香說明了被今日子所託，前去會見香川泰的經過。

　　「當然了，雖然我也覺得不可能因為這樣就殺人。但是，那個男生，跟平常人不
太一樣。」

　　「不，是有可能的。」

　　河村說。「現在，這種型態的犯罪愈來愈多了。這種人自以為是，認為別人不過
是他的僕役而已。」

　　「老公。」布子說。「你要謹慎點。爽香就是耽心會讓你有先入為主的觀念。」

　　「嗯。我知道──不用耽心。沒有掌握到真確的證據，我是不會採取行動的。但
是，的確有調查的必要。」

　　「那就拜託了。」

　　爽香說著，鬆了一口氣。「一下子輕鬆好多。」

　　「就是這樣。爽香，妳總是一個人想太多了。妳要懂得讓大人也分擔一些事才
好。」

　　「嗯！」

　　爽香乖乖地點頭說。「老師！謝謝！」

　　說實在的，爽香也累了。

　　從裡面的房間傳出了「爽子」的哭聲。

　　布子急急地跑了進去。那種快速，爽香真是少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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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這裡？」爽香停下腳步，不知不覺地說了出來。

　　──再看一次便條紙，的確是寫著「Ｍ旅館」，方向也沒錯。

　　但是……她沒說是這樣子的旅館。

　　爽香在這間旅館前面猶豫了起來，不知怎麼才好──再怎麼說，是甚麼樣的人會
在這種還不太晚的時間，進入像這樣的旅館，爽香也很清楚。因為曾經被明男邀過。
但是，今天爽香來到這裡，並不是因為那個原因。

　　「早知道就拒絕……」

　　來到這才後悔，也已經來不及了。

　　中年男子和年輕女子挽著手從旅館走了出來。男的大概四十五、六歲，女的和爽
香大概一般大，也有可能更小。

　　爽香不自覺地將臉朝向另一邊──並不是因為認定他們做了甚麼壞事，而是，在
這種地方，要是被誰看到了話，可真是丟臉。

　　那一對情侶像沒甚麼事似地，從爽香身邊走了過去，那女的還笑得很大聲。爽香
總覺得她好像是在笑自己，心情一下悶了起來……

　　──接到筒井的老婆清子打來的電話時，爽香才剛從午覺醒來。

　　清子突然說：「妳用一張便條紙，把我現在要跟妳說的話記下來。」

　　就這樣子，爽香莫名其妙地就照她所說的，記下了「Ｍ旅館」及怎麼去。

　　「這是──」

　　「請妳今晚十點到那邊去。我已經用妳的名字訂了房。我會在那等妳。」

　　「師母。這──」

　　在爽香正要回問她一些事時，清子就把電話掛斷了。

　　這就是那天清子所說的為了要讓「丈夫的女朋友」住手，而要請她幫忙的事了。

　　甚麼跟甚麼嘛！這關我甚麼事？妳們夫妻之間感情不好。我幹嘛一定得去幫忙
呢！

　　那是因為對方不在，爽香才會抱怨出來──這到底該說是爽香的軟弱，還是她樂
於助人呢？

　　而且，一旦答應了（雖然本人根本不想答應），爽香是絕對會去做的。

　　爽香不甘不願地走出了家門。而且，還跟母親撒謊說「我和今日子有約，會晚點
回來。」應該要說清楚吧？

　　但是，照著筒井清子所做的說明，來到的「Ｍ旅館」，竟然是「戀人專用」的旅
館。因為名字聽起來只像是非常普通的旅館，爽香根本沒想到會是這種地方。

　　爽香看了看錶，離十點還有兩、三分鐘。比約定的時間晚到，並不是爽香的興趣
（？）。

　　沒辦法了──爽香提心吊膽地開了門進去。

　　「歡迎光臨！」

　　櫃台那頭，一個快禿光的男人用一種空洞的眼神看著爽香。

　　「嗯……房間──」

　　「如果沒有預約的話，就請再稍等一下。現在已經客滿了，妳前面還有五對客人
在等著。」

　　客滿！又不是假日的晚上。

　　「嗯──我想應該是訂過了。」

　　「請問妳貴姓？」

　　「呀，杉原。」

　　爽香實在說不出自己的名字。

　　「杉原……啊，是『杉原爽香』吧──請。」

　　說著便把房間鑰匙遞了出來。

　　「謝謝。」

　　「妳的伴來時，我會通知他。」

　　「是！」

　　他當然認為待會會是個男的來吧。要是一看到筒井清子，搞不好會嚇了一跳。或
者──他會以為會是甚麼奇怪關係也說不定。

　　爽香帶著鬱悶的心情上了電梯。在怎麼樣都無法靜下心來的情緒下，打開了門。

　　一打開燈，那豪華的粉紅色床單，令爽香差點睜不開眼。

　　「真是誇張。」

　　明男一直都是在這種地方和刈谷祐子發生關係的嗎？房間內瀰漫著便宜香水的味
道。爽香的臉嚴肅了起來。

　　在沙發上坐了下去，等待著清子的到來。

　　為甚麼筒井清子會選在這種旅館和我碰面呢？爽香一直歪著頭想。

　　在沙發上坐不到五分鐘，又立刻站了起來。爽香像動物園的熊一般，在房間來來
回回的走著。打開浴室的門，裡面還殘留著些水氣。光是今天，就不知道有多少情侶
使用過這個房間了？

　　爽香一坐在幾乎佔了半個房間面積的床上就聽到敲門的聲音。

　　終於來了！已經比約好的時間晚了十分鐘。爽香急急地走去開門。

　　「請──」正說著這話的爽香，像凍著似地一動也不動。站在那的不是筒井清
子。而是──筒井信安。

　　「呀！」

　　筒井滿臉笑容地說。「不請我進去嗎？」

　　「老師……您怎麼會來？」爽香終於說話了。

　　「來跟妳打招呼呀！妳不是說要在這等我嗎？雖然是窄了點。」

　　筒井推開爽香，進到房間內，看了一眼房間。「床很大，還算可以。」

　　「──老師，等一下。」爽香說。「一定是哪裡弄錯了。」

　　「弄錯了？哪裡錯了呢！」筒井笑著說。

　　原來如此。我了解了。

　　「杉原。妳是不是改變心意才這麼說的？但是，好不容易拿到房間。不用用的
話，不是太可惜了嗎？」

　　筒井靠了過來，爽香立刻閃開。

　　「你弄錯了！叫我來這裡的是您太太呀！」

　　「清子？」

　　「沒錯。果然……她還是認為我是你外遇的對象。」

　　「這是怎麼一回事？杉原。」

　　「你太太並不是不小心從電扶梯上摔下來的，而是被推下去的。」

　　「甚麼？」

　　「至少你太太是這樣認為。當然也可能是不小心被人撞到。但是，也許真的有人
把您老婆推下去。」

　　「她沒這麼說呀？」

　　「因為沒有任何證據。但是，你太太以為是我下手的。老師──是你故意讓她認
為我是你的女朋友吧？」

　　筒井避開了爽香的目光。

　　「妳真是不死心呀。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即使我們甚麼都沒做就這樣出去，人
家還是會認定有甚麼的。」

　　「我可不這麼想。」爽香回說。「老師。叫中林有實的，是老師的情人吧！」

　　筒井嚇了一跳。

　　「妳怎麼……」

　　「你不用管我怎麼知道的。但是，要是真的是她把你太太給推下去的話，可不能
這樣就算了。」

　　筒井皺著眉說。

　　「我跟她早就分手了，是真的。是她提出的，現在……」

　　「我可被老師害慘了。」爽香說。「你太太現在一定在大門口等著我們從這旅館
走出去。要是被拍照的話，就真的成為外遇的證據了。」

　　「現在已經沒有甚麼外遇的證據了。」

　　筒井苦笑著。「我的外遇是老早以前的事了。」

　　「但是，這次可不一樣。您老婆一直是這樣認為的，而且，她還認為對方想要殺
死她……」

　　「哪有這種事，是清子想太多了。」

　　「但是，您老婆一直是這樣認為的。這可是很可怕。」

　　爽香真是煩。這裡就只有她和筒井，會被傳成怎麼樣，真是難以想像。

　　「我要走了。老師，請別和我走在一塊。或者你要叫其他女人來呢？」

　　爽香往門口走去。

　　「杉原！等一下。」

　　筒井追過來抓住爽香的手臂。

　　「放開我！」

　　「妳鎮定點，我不會對妳怎樣……杉原──」

　　筒井出手想抱爽香。爽香用力推開他，把門打了開來。

　　「妳──」

　　筒井用力把爽香抓回來。怎麼說都是男人的力氣大。爽香跌了一跤，倒在地板的
地毯上。

　　就在這時，門被大開。

　　刀子──閃閃發光。刀子一揮，正好砍到站在正面的筒井的手臂。

　　「喂！」

　　筒井一看到右手臂被砍，血噴了出來，瞪大眼睛，喊道：「你搞甚麼呀！」

　　爽香立刻站了起來，看著站在門前的男生──香川泰。

　　「可惡！」泰臉色蒼白地大叫。「又失敗了嗎？你這傢伙！幹嘛來妨礙我！」

　　筒井抱著右手臂呻吟了起來。爽香立刻跑向門去，從裡面用力把門關上。

　　這麼一來，泰就無法進入房間了。

　　「開門！開門！」泰大聲的敲著門。「渾蛋！開門！為甚麼不開門呢！叫妳開門
呀！開門！」

　　爽香看了蹲在地上呻吟的筒井一眼。「別耽心！這麼一點傷口是死不了的。」

　　冷冷地說完後，拿起床邊的電話。

　　香川泰繼續敲打著門。

　　還不快點逃走──大概沒想到要這樣做吧！

　　邊連絡著警察，爽香的心情與其說是鬆了一口氣，不如說是覺得有點寂寞起
來……

　　「──妳沒事吧？」河村刑警跑過來問，並且說：「布子很耽心呢。」

　　「讓你們操心了。」爽香低下頭來。「不過，我沒受傷。」

　　「那就好了。」河村鬆了一口氣。「真是一陣混亂呀！」

　　──巡邏車及救護車都來到旅館前，一陣騷動。

　　當然了，這件事一定會變成新聞了。爽香想：會變成怎樣，我也沒辦法了。

　　「果然是妳說的那個男生。」河村說。

　　「嗯，但是，真是不懂，他為甚麼要這樣對我，我甚麼都沒做呀。」

　　河村拍拍爽香的肩。

　　「打起精神來。妳一沒有精神，就好像甚麼都沒意義了。」

　　「我真是白癡。」

　　爽香苦笑著說。「啊──師母。」

　　筒井清子表情有點僵硬地走了過來。

　　「師母，我跟老師──」

　　「妳的運氣可真好。」清子說。「他是恨妳的那個少年吧？」

　　「那個男的嗎？是的。」

　　「但是，受傷的卻是我老公──真是可笑呀，還在那裡一直喊痛。」

　　清子的口氣很冷漠。「如此一來，他的名字就會出現在傳播媒體上了，學校那邊
也不知會怎麼處理……但是，妳還是個學生。只會說是『Ａ學生』而已吧！雖然是搶
了人家的老公，卻不會有太多的責備！」

　　爽香甚麼話都沒說，因為即使說了也沒有用。

　　「對不起。」河村看不過去似地說。「我是警察。這個杉原，一直很幫忙我們警
察……」

　　「河村先生。算了。」爽香制止他說。「師母還是無法了解的話，那也無所謂。
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再理老師了。」

　　「哦！」

　　清子像是高興地說。「我也是怎麼樣都無所謂了。反正我要和他離婚。」

　　清子說著，看著救護車從眼前開走。

　　「我先告辭了。」清子快步地走開了。

　　「爽香。妳為甚麼不說妳知道他老公真正的情人的名字呢？」

　　「嗯。上次差點說出來。但是，說了又……那個人的事是那個人的事，她也是很
可憐的。」

　　「妳總是太替別人著想了。」

　　河村邊說邊搖頭。

　　「對了，有一件事情要拜託你。」

　　「甚麼事？」

　　「請跟我父母說明我為甚麼會來這間旅館，要不然我媽會嚇得臥病不起了。」

　　「我知道了。」

　　河村微笑著。「我也會在妳真的利用這地方時，替妳做不在場證明的。」

　　「那可不必。」

　　爽香邊嘆氣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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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悲慘的一天】

　　「妳真是命大。」

　　說話的是個大個子的女孩。

　　是楠木教授公祭時一起負責接待的金本早織。現在有時候會和爽香一起吃午餐。

　　「這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爽香一邊大口吃著三明治，一邊說著：「無論如何，被人怨恨可不是件好事。」

　　「這倒是真的。」

　　早織點頭說。「那個男的果然也在醫院裡……」

　　「殺過我。但是，真是奇怪呀。他頭腦那麼好，怎麼不會想個更好的方式殺我
呢？」

　　「他要是想到的話，妳不就早死了嗎？」

　　「沒錯。但是……總覺得結局不太平衡呀。」

　　人應該是平衡的──爽香一直這樣認為著。

　　但是不管是香川泰或是被砍的筒井，卻都認為「傷害」別人沒甚麼。真是奇怪
呀！是發狂了吧！雖然我並非不了解為愛而發狂，為嫉妒而發狂這種事，但是沒有比
冷靜的狂人更可怕的人了。

　　「爽香。」早織碰了碰她。「是筒井老師。」

　　筒井從草地上走了過來。

　　筒井因為那個事件而上報，學校裡面有相當多的人要他「辭職」。但是聽說因為
人手不足的理由，而被繼續聘用。然而，他可說已經沒有升為教授的希望了。

　　離婚的事也是傳得學校都知道。一時之間筒井像老了十幾歲。頭髮白了許多，一
點活力都沒有，皮膚也是乾癟癟的。

　　「啊！杉原！」筒井微笑地打了招呼。「怎麼樣？這陣子好嗎？」

　　「嗯！」

　　「想借一下妳的智慧用用，妳今天下午有空嗎？」

　　要是以前的筒井的話，會讓人覺得他是充滿自信而說這種話，令人覺得很有魅
力，很親切。但是，現在的筒井「甚麼都沒有了」，就像是不小心被榨乾了的檸檬似
地。

　　「老師，請不要再打我的主意。理由我相信您很清楚。」

　　爽香說。

　　筒井的笑容從臉上消失了。筒井沒有生氣，甚至連尷尬的笑都沒有。

　　「喔……我了解了。那──也沒辦法了。」

　　像是自言自語似地說。「打擾了。」

　　背著她們走了過去。那個背影，簡直就像是老人的背影。

　　「──真是可憐。」早織說。「他的右手已經不能像以前一樣動了，對吧？」

　　「他是自做自受。就是有人根本不懂得後悔。」爽香說。「得回去趕報告吧！」

　　便站了起來。

　　回到研究室的筒井，坐在椅子上發起呆來。

　　為甚麼會變成這樣子呢？我的人生怎麼會變得亂七八糟呢？

　　那傢伙！──對了。都是有實那傢伙造成的。

　　幾乎是在無意識的狀態下，筒井拿起了電話。

　　「──喂！喂！」

　　對方出聲說。「我是中林。喂？喂？」

　　一聽到有實的聲音，筒井的心便突然地痛了起來──至少，還有這傢伙是愛著我
的。

　　「是妳呀？是我啦。」

　　停頓了一下。

　　「你好。」

　　「妳怎麼樣了？我很耽心。」筒井說。

　　「託你的福，我很好。」

　　「那就好。那……」

　　「肚子裡的小孩也很健康。我一定會把他扶養成好孩子的，跟他爸不一樣。」

　　「妳……說話好重。」筒井笑著說。「怎麼樣？要不要吃頓飯？要注意營養
哦。」

　　「──你還記得嗎？」

　　「甚麼？」

　　「我不是說過了嗎？即使是你要求見面，我也會拒絕的。」

　　「這……但是，妳懷著我的小孩呀──」

　　「這是我的小孩。你別搞錯了。」有實用嚴肅的口氣說。「我一點也不想看到你
那張嘴臉──你還以為是你的就永遠都會是你的嗎？我看，即使經過了這麼多事，你
是無法瞭解的。」

　　「有實──」

　　「別再打來了。我跟你已經是陌生人了，因為我早就把那個墜子丟了。」

　　「有實。喂？喂？」

　　電話被掛上了。

　　拿著話筒的筒井的手顫抖著。

　　而後，在椅子上蜷縮著身體，向上翻弄著眼睛，遠眺著門口的方向。像是要一直
等待著誰的來臨似的。

　　「──爽香。」母親拍了拍她的房間。「起來了嗎？」

　　「嗯！」

　　躺在床上的爽香一邊問。「甚麼事？」

　　一邊坐了起來。

　　「丹羽來找妳。」

　　「明男？真是稀客。」

　　爽香走向玄關，明男正站在玄關。

　　「你不上來坐嗎？」

　　「嗯……妳可不可以出來一下？」明男把手插在口袋說。

　　外面很冷。風已經是冬天的風了。

　　「等一下。」

　　爽香拿了一件薄外套，和明男一起走出去──禮拜六的下午。已經快黃昏了。

　　「──真是辛苦了。」

　　明男邊走邊說。

　　「跟平常一樣呀。」

　　「妳，真是……」

　　爽香苦笑著。

　　「甚麼事呀？你一定是要來告訴我甚麼的吧？」

　　爽香注意到了。明男的眼神一直在躲避著爽香。

　　「嗯……坐吧！」

　　「好呀。可是──你不冷嗎？會感冒的。」

　　他們坐在小公園的長凳子。凳子非常的冷，連帶地屁股也覺得冷起來。

　　「妳……會冷嗎？」明男問。

　　「還好啦。你再不快點說的話，我就會更冷了。」

　　明男稍稍噘著嘴，抬頭看著那片快要消失的灰色天空。之後又將視線放到腳下。

　　「我很耽心妳。」

　　明男說。「我聽說了好多事──當然了，雖然我一直是很瞭解妳的。」

　　「我──的甚麼事呀？」

　　爽香反問。「是指我跟老師兩個人在那間旅館的事嗎？」

　　「我瞭解的，而且妳也早跟我說明過了呀。」

　　「但是，你母親不這麼想──對不對？」

　　明男稍微聳了聳肩。

　　「嗯！」明男說。「但是──連祐子也都替妳辯解了。真的。」

　　「我知道了。」

　　爽香搖搖頭說，「沒關係的。我也是有點意氣用事，說了不好聽的話。」

　　明男看著爽香。

　　「爽香。我們──沒有辦法這樣繼續下去了，對不對？要是我不跟家裡的人撒
謊，就不能和妳見面，這種奇怪的……而且，妳也很介意祐子的事……」

　　不能繼續下去？不能繼續下去的人是明男你自己吧？我可沒關係。即使是這種
「奇怪的關係」，我還是想繼續下去……但是……但是，這麼一說，會讓明男困擾
的。

　　我知道了，明男。

　　因為爽香一向善於察言觀色，只要說個一、兩句的，她就能夠了解了。你也是這
麼想的吧，明男。但是──我可是有「不想了解」這樣的心情呀。

　　「要分手嗎？」爽香說。

　　爽香知道這麼說，會讓明男鬆了一口氣。他一直在等爽香說這句話。

　　「嗯……在學校，還是跟以前一樣能夠碰面的。但是……因為還有祐子在。這樣
下去，大家都很辛苦。」

　　「嗯──那就讓我們只是『朋友關係』吧！這樣也好。」

　　「嗯！就這麼辦。」

　　爽香站了起來，說：「──握個手。」然後伸出手來。

　　明男握著了那隻手──那隻小手。

　　「那，拜拜了。」

　　爽香小跑步地往家裡跑去……

　　一走上玄關，碰到從客廳從出來的今日子。

　　「今日子──妳甚麼時候來的？」

　　「剛剛。爽香妳……」

　　「等我一下。十五分鐘就好。」

　　爽香快速地說。「媽媽妳絕對、絕對不要上來二樓。」就往樓梯跑上去。

　　爽香跑進了自己的房間，趴在床上，哭了起來。為了不讓聲音被聽到，爽香將頭
深埋在棉被裡，用力咬著枕頭，啜泣地哭個不停。

　　「──爽香。」

　　爽香一到客廳，今日子就耽心地問：「沒關係嗎？」

　　「嗯！對不起。讓妳久等了。」

　　「不要說這種話……」

　　「爽香，喝個茶。」

　　母親把茶碗放好。

　　「謝謝媽。」

　　爽香將茶碗往嘴邊一送，水氣就輕輕地進到眼睛裡。

　　「爽香──」

　　母親真江說。「浜田帶上次健康檢查的結果……」

　　「對哦，去做過健康檢查呢！」

　　爽香說。「我都忘了。」

　　爽香這才注意到今日子那嚴肅的表情。

　　「今日子，怎麼了？」

　　「嗯……心臟方面……」

　　「心臟？」

　　「雖然並沒甚麼大礙……但是，聽說有點問題。」

　　「哦。但是好在有去做檢查呀！不是嗎？媽？」

　　爽香看著母親說。

　　「不是妳想的。」

　　「不是我想的？」

　　今日子把身體靠了過去，並且說：

　　「爽香，是妳的問題。伯母一切正常，心臟有問題的人是妳。」

　　「騙人的吧？」爽香笑說。「──我？」

　　「但是──還沒有到危害生命的程度，聽說不是很嚴重。」

　　爽香洩氣地喃喃自語：

　　「今天是我人生最悲慘的一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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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皇冠 
出版日期：2000 年 09 月 01 日 
定價：129 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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