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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英份子的秘密
    戀母刑警系列 之九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一章】   北山按了電話按鈕的號碼。   「是。」   無須等待,馬上傳來妻子昌江的聲音。   哎呀呀,北山想。每次都提醒她必須說「北山宅」的,可她一直改不過來。   萬一是上司打電話來怎麼辦?   「是我。」北山說。   「老公。現在在哪兒?」   「公司。」   「還在公司?」   「工作還沒做完,今晚不能回家了。」   「哦……」昌江的聲音,明顯地有失望的迴響。「我一直在等你回來呢,晚餐都 預備好了……」   「沒法子,要工作嘛。」   「是吧──明白了。」昌江放棄似地說。「不過,徹夜不眠的話身體撐不住。稍 微睡一下哦。」   「知道了。我會找個酒店過夜的。」   「那就好。在公司睡覺是消除不了疲倦的。」   「嗯。那麼……」   「晚安。」   北山掛斷電話。   昌江為他擔心這個那個的,反而使他煩躁,何況自己在撒謊。   北山躺在床上。   在兩小時以前,他已經在酒店了。   北山的家在近郊,搭計程車一小時左右的地方。如果工作結束就馬上回去的話, 不算太晚,也能有充裕的時間吃晚飯。   可是,今晚他想在酒店過夜──大致上,每個月有兩三次發生這種事。   當然昌江無從知悉。北山平時非常忙碌,沒有被懷疑的理由。   而且,北山在酒店過夜的目的不是為了偷情。   不──這也不能說不是一種偷情方式……   北山望望床頭櫃上的時鐘。十一點半。   差不多了……   北山坐起來。摘下領帶,解開襯衣上面的鈕扣。光是這樣做便感覺已得到「自 由」。   北山,三十八歲,正是年富力壯的時候,是公認的精英份子。在一流的國立大學 畢業,在一流的企業就職。   而且,不滿四十就坐上科長的位子。   加上俊朗的相貌、沒有肚脯、動作麻利、溫文爾雅。   北山本身也自覺是精英份子。   但是,「我是精英份子」這件事有時使他覺得疲倦。他需要尋求歇息的場所。   那就是這樣子的「外宿」。   北山拿起旅行袋,放在床上,打開,取出一件用軟布裹住的物體。   打開軟布時,出現一副望遠鏡。   那是北山的「秘密朋友」。   他拿著望遠鏡,走近窗邊,拉開窗簾──夜景在他眼下展開。   北山回到床邊,關掉房間的燈光。有一瞬間甚麼也看不見,過了一會就適應了。   他再走近窗旁,夜景看得更清楚了。   ──他之所以選擇這間酒店上面樓層的房間,是因為可以很清楚地俯視周圍的公 寓或酒店的窗口。   北山把椅子拉近窗旁坐下來。   把望遠鏡貼住眼睛,旋轉調節環,恰好很清晰地看到正面公寓的陽台。   這是強力鏡片的望遠鏡,不便宜,但物有所值。   人們掛的多是單薄的厘士窗簾,若無其事地隨便舒展休息。北山逐個逐個房間仔 細地看。   當然他知道,這不是好嗜好。   可是一旦開始之後,個中滋味卻是欲罷不能。   ──北山本來沒有這種嗜好。   契機是某次在出差地的酒店裡,從桌子的抽屜裡找到一副好像是以前的住客忘了 帶走的望遠鏡。   晚上,他從那個房間俯望外面的公園。在望遠鏡裡看世界時,把坐在板凳上擁抱 的情侶看得一清二楚。   不過,北山並沒有欲求不滿的地方。妻子現在才三十二歲,而且是相當的美人胚 子,夫妻生活也很美滿。   所以,窺望情侶時起初很有趣,但很快就覺得像傻瓜而停止了。   然後,鏡頭轉向旁邊的公寓。   夫妻倆和睦地一同吃飯。看起來像新婚,還很年輕。然後,丈夫大概要出差吧, 穿上西裝出去了。   過了不久,一名年輕人──像大學生的男子對調而入,進到房間和那名妻子擁 抱……   北山對別人的偷情完全不感興趣。   不過,這樣子偷看他人私生活的秘密,給他帶來極大的興奮。   自此以後,這樣「觀察別人」成為北山的隱蔽嗜好。   當然,從旁人來看,北山所做的事,也許跟公園的「瞥伯」所做的沒有兩樣。但 是對北山來說,卻有天淵之別的感覺。   「好了,怎樣了呢?」   北山的望遠鏡對準某個房間。   ──一名老人家坐在客廳裡。   跟往常一樣的椅子。不,輪椅。擺在同樣的地點。   三個月前,北山第一次看那個房間時,那老人已經在那裡。   憑客廳的佈置和裝飾就知道,他過著很不錯的生活,大概是有錢人吧。   那幢公寓本身就屬於高級的級數,少一點錢也買不到。   最初有個年輕女子照顧老人──從望遠鏡來看,年約廿二、三歲,略胖的可愛女 孩。   老人似乎很難侍候,經常板起臉孔指示那女子做事。以北山所見,那女子的確非 常勤快,做事也很仔細。   ──接下去再看那個房間時,老人的態度使北山大吃一驚。   他笑瞇瞇地看著女人幹活,非常愉快的樣子,令人懷疑是不是同一個人。   一個月後,又有了變化。   女人的打扮也改變了。然後,女人不再做打掃或預備飯食的工作。   女人成為老人的妻子了。   開始有別的鐘點女傭前來幫忙的樣子。   北山感嘆地想──女人獲得極大的成功,釣到「金龜婿」了。   無論怎麼看,那老人都不會活太久。他的遺產會完全被這女人得到手。   然後──又過了半個月的今天,北山在窺望那個房間。   老人好像在打盹。   那女人走進客廳──大概準備外出的樣子,穿著出席宴會似的黑色禮服。   女人推著老人的輪椅,從客廳出去了。   客廳的燈熄了,北山以為今晚就此結束……   「然後怎麼了?小努?」大谷的母親問。   「不──媽咪。這是男人與男人之間的承諾,不能告訴別人。所以即使是媽咪 也……」   大谷努──他是警視廳搜查一科的精幹警部,對兇惡犯很強悍,在母親面前卻抬 不起頭來。   現在,他正在搜查一科的會客室,堂而皇之(?)地攤開母親手做的便當。   有一個人端坐在二人旁邊,她是大谷的部下兼情人,同時是大谷母親的「敵對」 ──香月弓江女刑警。   廿四歲的她,看起來像不滿二十的活潑少女。不過,弓江夾在大谷和他的母親之 間,經常左右為難……大谷的話使母親的臉色一變。   「是嗎?那麼,你認為我是『別人』囉?沒想到你是那麼無情的孩子。我犧牲了 一切把你養得那麼大……」   又開始了。弓江慌忙打斷她。   「茶都涼了,我來倒一杯新的。」   「也好,拜託了。」   大谷的母親也相當馬虎就是了。   「可是,警部……」弓江一邊倒茶一邊說。「剛才伯母說得對。把話說到一半就 不說了,是很過份的事哦。」   「就是呀。」大谷的母親罕有地同調。「弓江小姐。」   「是。」   「這孩子看不起女人哪。跟這種男人在一起的話,一輩子受苦。不如甩掉他,跟 別的男人……」   「明白了,媽咪。」大谷嘆息。「不過,絕對不能講出去哦。」   「瞧,你果然不信女人!」   「不是啦!」   大谷生氣時,就像小孩子一樣。弓江忍俊不禁。   「我和北山是多年深交,所以他才坦白告訴我的。」   「你有一個喜歡偷窺別人家的好朋友嗎?」   「他也很苦惱啊。身為精英份子,如果公開自己有那種嗜好也不太好。但若保持 沉默又可能有人死。」   「警部,那是甚麼意思?」   「嗯,繼續剛才的故事好了。北山其後在房間裡處理了一點工作,想在睡前喝杯 咖啡,於是下去酒店大堂。那裡有一間深夜營業的咖啡屋。」   「喝太多咖啡不好哦。」大谷的母親加入批評。   深夜時分,酒店的餐廳或咖啡屋有多麼擁擠,沒去過的人是不知道的。   因為普通店鋪已經打烊了,總有一群人在這種時間還想出來活動,於是出到酒店 這種地方來吃喝聊天。   北山好不容易找到空桌子坐下來,正在喝咖啡時,驀地抬起頭來,嚇了一跳。   那公寓的女人,穿著先前的黑色禮服一臉困惑地站在那裡,好像在找空位子。   「方便的話,請。」   北山指示對面的位子說。   「對不起。」   女人道謝之後坐下來──有點怪怪的。   女人甚麼也沒吩咐,只是坐著發呆。心不在焉的樣子。   「幫你叫點甚麼好嗎?」北山說。   「啊?啊,對不起。那麼,給我咖啡。」女人紅著臉說。   北山下訂單時,侍者寫在同一張發票上。   「呃……」女人想喊住時,北山說:   「沒關係。」他點點頭。「參加派對回來是嗎?」   「嗯……代表外子出席的,好無聊。」   「在這裡過夜嗎?」   「嗯──不,我就住在附近。回來的路上進來休息一下……」女人稍微打住而 問:「對不起──現在幾點鐘?」   「凌晨兩點半。」   「兩點半……」女人喃語。「對不起,我的腕錶壞了。」   ──她在等待甚麼。   北山有某種感覺。   咖啡來了,女人慢吞吞地拿起杯子,卻是食不知味的樣子。   半夜兩點半了,到底她在等甚麼?   「跟人約了是嗎?」北山試著問。   「啊?不,沒有。只是有電話會打給我而已。」女人辯白似地說。「抱歉,盡說 莫名其妙的話。」   她浮起靦腆的笑容。   北山稍微鬆了一口氣。女人的樣子予人繃得很緊的感覺。   「你住在這兒?」女人問。   「對,為了工作。」   「那麼……你太太一定很寂寞了。」   意想不到的話使北山大吃一驚。   他沒想到女人會說那種話。   「不,習慣了。」北山說。   「出差嗎?」   「不是。只因回家太晚了,在酒店過夜比較輕鬆,內子也用不著半夜爬起來。」   「那樣做不好。」   「啊?」   「無論回去多麼晚,能回家的時候就該回去。我想你太太也是這樣想,與其一個 人孤零零地睡覺,倒不如醒著等丈夫回來的好。」   女人那認真的語調叫北山有點驚訝。女人赫然低下頭去。   「對不起。我說得太過火了。」   「不,也許你說得對。」北山說。「你丈夫是做哪一行的?」   「呃……沒啥大不了的工作……」   女人含糊其詞。這時,一名侍者在店中邊走邊喊:   「土方洋子女士。土方洋子女士在嗎?」   女人站起來。   「你是土方洋子女士吧。」   「我是。」   「你先生有電話找你。」   女人的臉突然蒼白起來。   「外子打來的?」   「是的。你先生……」   女人崩跌在原地。北山大吃一驚。   「即是說,北山的想法是這樣的。」大谷說。「土方洋子有個年輕的愛人。她和 土方老人結婚的目的是為了錢,但不準備等他自然死亡。於是指使她的愛人去暗殺老 人……」   「她在等候那個愛人的電話吧。」弓江點點頭。「可是打電話來的卻是丈夫。」   「她知道計劃失敗了,因衝擊而暈倒了。」   「那是錯的。」大谷的母親說。「若是存心殺夫的女人,不會因那種事而暈倒 的。」   「可是北山……」   大谷說到這裡時,傳來叩門聲,一名刑警部下探臉進來。   「啊,警部,打擾了,不好意思。」   大谷的母親馬上說:「真的哦,那你退下吧。」   「沒關係。怎麼了?」大谷連忙說。   「殺人事件。請你馬上動身……」   「正在吃飯哦,待會再說。」   「我馬上來,把車子開過來。」大谷站起來。「地點在哪兒?」   「這個。」   大谷接過字條,看了一眼,有點震驚地說:「這個不得了!」   「怎麼了?」弓江站起來問。   「就是剛才所說的那幢公寓啊。而且,被殺的是──土方洋子。」   「那位太太?」   「小努。」大谷的母親嚴肅地說。「好好地咀嚼!引起消化不良哦!」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我是這副身子的人。」土方拓也說。   他坐在輪椅上,予人相當威武的印象。   他病倒後,在七年前退隱,之前是相當有地位的人物。   「你和太太同睡一間房吧。」大谷問。   「當然,無論年紀相差多遠也是夫妻嘛。」   「你說半夜時太太起身……」   「我向來睡眠很淺。」土方說,在胸前盤起雙手。「我見到內子悄悄地走出臥室 的情形。」   「幾點鐘左右?」   「唔──多半兩點或三點鐘吧。」   「原來如此。你沒喊她?」   「沒有。」土方搖搖頭。「我們的生活模式和普通上班家庭不同。半夜起身看書 也沒關係。」   「其後,你又繼續休息了?」   「沒錯。早上我醒來時,洋子不在。我按了枕頭邊的鈴,她也沒出現。」   「於是你很在意,便通知管理室了。」   「嗯。我口袋裡經常帶著傳呼鈕的。它直駁公寓一樓的管理室。」   「管理員來了,這才發現你太太的吧。」   「正是如此。」   土方木無表情。   妻子被殺,他似乎無動於衷,內心如何卻不得而知。   弓江俯視著仰面倒在客廳中央的土方洋子。   她的睡袍薄如蟬紗,弓江實在不敢穿這一類睡袍。   洋子是被勒殺的。捆在她脖子上的,是用來扣窗簾的繩子,兩端有穗子。   「好年輕的老婆。」   不知何時,驗屍官有本站在弓江後面說。   「她確實是在這裡遇害嗎?」弓江問。   「嗯,沒錯。」   「那不可能是她丈夫殺的。」   有本咧嘴一笑。   「你相當嚴厲哪,跟可愛的臉孔不相稱。」他說。「首先不可能。即使在這裡殺 了她,他卻不能一個人回到床上。」   「你想他有氣力殺人麼?」   「有。請看那老人的腕臂。好強壯哦。腳不自由的人,通常上半身都很發達。」   弓江想了一下。   「可以幫我做一件事嗎?」   「讓我猜猜看。是不是證實一下他的腳是否真的不良於行?」   「猜對了。」弓江笑了。   「是真的。他本人也提出叫我檢查他的腳。」   「他本人?」   「是的。大概覺得被懷疑也不過癮吧。我診斷過,的確不能走了。」   那麼,首先肯定土方沒有殺妻。當管理員用後備匙開門進來時,土方還是躺在床 上的。   「可是,他能操作輪椅呀。」   「他能用輪椅去到床邊睡下。可是,他不能收拾輪椅呢。」   「是嗎……」弓江點點頭。   「有錢老人娶年輕老婆──常有的模式哪。」有本說。   這時,大谷走過來。   「我不認為土方在說謊。畢竟需要調查這女人的異性關係。」   「可是──她的愛人會來這種地方麼?」   「那個也很奇怪吧。見面的話,是在外頭吧?」   「問題是,為何太太會在客廳裡遇害呢?」弓江說。   這時,當地警署的刑警走過來。   「有個男人來了。」他說。   「男人?」   「他要找大谷警部。」   出到玄關時,大谷嚇了一跳。   「北山!怎麼了?」   「不──我聽說她被殺了。」   北山顯得極其忐忑不安。   「是的。不過……你怎知道?」   「這……」北山語結。   「這位是警部的朋友嗎?」弓江走出來說。   「嗯──北山,總之,說給我聽。」   「其實……」北山吞吞吐吐。   「警部,兩位出去外面再談如何?」弓江周到地說。   「不,用不著。」北山嘆息。「其實,昨晚我和她在一起。」   「即是說,她知道你在那間酒店,所以去拜訪你嗎?」大谷說。   在土方的公寓的一個房間。現場方面還沒處理妥當。   「是的。」   「即是你們偷情了。」弓江說。   「萬分抱歉。」   「不必向我道歉。」弓江苦笑。   「總之……她被追逼得走投無路。」   「那是怎麼回事?」   「我完全誤解了。」北山稍微振作起來。「我以為她為了錢而技巧地操縱老人, 事實卻相反。」   「相反?」   「即是說,那老人束縛著她。」   「她有甚麼把柄被老人掌握了嗎?」弓江問。   「沒錯。」北山點點頭。「她有個弟弟,走上歧途,她好像無法幫助他。老人調 查了她弟弟的事。」   「那弟弟做了甚麼壞事?」   「嗯。那弟弟好像偷了她以前工作的家庭的東西。老人以那個威脅她,逼她結 婚。」   「原來如此。」   「她忍受不了。等於一直被老人監視似的。」   「上次跟你相遇的時候呢?」   「她本來有個戀人。」北山說。「那時,那男人一個人去拜訪老人,跟他談判─ ─最壞的情形是不惜被殺的心情的樣子。」   「她在等他的電話吧。」弓江說。   「可是,打來的是她的丈夫。她以為戀人被殺了,所以暈倒。」   「實際是……」   「很過份的事。」北山搖搖頭。「老人給那男人看了一張支票後,他答應跟她分 手。」   「原來如此……」   「她是昨天才知道的,她覺得受不了,於是想到我可能在酒店裡。」   大谷點點頭。   「她幾時去找你的?」   「時間嗎?十二點左右吧。」   根據土方的說法,洋子是在半夜兩點或三點下床出去的……   都是半夜的事,不可能是正確的記憶……   「幾時回去?」   「一點或兩點……不太清楚。」   「原來這樣,那你怎麼知道她被殺的事?」   「我中午左右起床,在公寓前面看到巡邏車。我擔心地過來看看,樓下的管理 員……」   隔了一下子,北山說:   「一定要找到兇手。她太可憐了。」   「唔,當然。」大谷用力點點頭。   ──北山回去以後,弓江說:   「說不定他受騙了。」   「是吧。他完全接受洋子的說法……」   「怎麼辦?」   大谷沉下臉說:   「你去調查土方洋子的戀人,以及她弟弟的事。還有……」   「還有?」   「北山的事也要調查一下。」大谷難以啟齒地說。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土方洋子的戀人叫做尾田。   他是推銷員,外表和藹可親,卻不知道內心在想甚麼的那種類型的男人。   他對前來公司造訪的弓江微笑應對,但一知道她的來意後,便改變了表情。   「對,我和她交往過。」   「可以說是情侶關係吧。」弓江說。尾田不太高興的樣子。   「這也沒甚麼好說是不是的。」   「你為了她的事,見過她的丈夫土方吧。」   「嗯。」   突然沉默起來。   他不知道弓江知道多少,所以變得謹慎起來吧。   「你們談了甚麼?」   「呃……也沒甚麼大不了的。」   「怎會呢!你是去找他交涉吧?」   「嗯──閒聊而已。他是相當了不起的人哪。」   「你說土方先生?」   「對。他的說話好風趣,工作上也有很多有趣的故事。」   弓江驚訝地說:   「你是去談情人的事,怎會盡談工作呢?」   「不行嗎?」尾田豁出去了。「不管怎樣,洋子已經結婚,我無論說些甚麼都於 事無補了,不是嗎?」   「那你為何去呢?」   尾田聳聳肩。   「因為她好嘮叨。她叫我去求她先生跟她分手。老實說,我已經感到厭煩了。結 果只是形式上走一趟。」   弓江好生氣──這是對於遇害的舊情人所該說的話嗎?!   「你以甚麼形式接受對方的錢?」   尾田心頭一震。   「錢?」   「土方先生說他給了你一筆錢。」   這是胡謅的。可是尾田信以為真。   「是啊。那是……算是賠償費吧……」   「給你賠償?」   「因我的愛人被搶走了嘛。作為某種賠償……」   「你用錢賣掉愛人啊。」   「說得好難聽哪。」尾田笑了。   弓江覺得好不舒服。   「她遇害時,你在哪兒?」   「我嗎?你問這個幹甚麼?」   「不在現場證明。你當時人在甚麼地方?」   「別開玩笑,我在公寓裡睡覺。」   「一個人的話,沒有時間證人。」   「不……」   「你不是一個人?」   「我和附近的太太在一起。」尾田大言不慚地說。   「太太?」   「她老公出差了,好幾個月不在家,她覺得寂寞……說起來,我在幫助人哦。」   尾田又笑了。   「好想槍斃他啊。」弓江說。   「可不是。」大谷搖搖頭。「換作是我,大概揍他一頓吧。」   ──二人坐車走在原宿一帶。   晚上,時間頗遲了,許多年輕人在路上溜達。   「這些孩子們在想著甚麼呢?」弓江說。   「不知道。」大谷握住方向盤,悄聲嘆息。「如果青春只是在路上溜達的話,未 免太傷感了。」   「明明還有好多東西要學的。」   說著,弓江倏地一笑。   「有甚麼可笑?」   「我在想,我也已經不年輕了。」   「你很年輕──比這些傢伙年輕多了。」   弓江多少覺得有點安慰。   見過尾田之後,心裡覺得好悲涼……   「是那間店吧。」   大谷說著,把車靠邊停下。   出到外面時,有聲音喊住。   「喂!」是一名警官。「這裡禁止泊車!」   大谷出示證明。警官嚇了一跳,敬禮說:「失敬!」   「算了。不過,停止向人那樣子大聲呼喝吧。你也是公僕哦。」   「是是!」   車上的無線電話鳴響。弓江接聽。   「小努在不在?」大谷母親的聲音。「今晚要不要預備夜消?」   「今晚不用了,媽咪。」   ──假如沒有這個的話,他是何等有型啊!弓江嘆息。   ──二人走進其中一家「迪斯可」。   恰好結束一支音樂,吵吵鬧鬧的。好厲害的熱氣,馬上冒汗了。   大谷走向櫃台,問:   「丈二在不在?」   「丈二?今晚沒見到他啊。」   「他住在哪兒?」   「不知道,我好忙。」   弓江讓他看看警察證時,對方的態度馬上改變。   「不好意思,丈二的公寓就在這後面。」   「他在這裡工作?」   「不是!他是來這裡找工作的。」   「來這種地方尋找工作?」   男人笑一笑。   「有些中年女人來這裡漁獵男伴。他跟著她走,她就有零用錢了。」   ──弓江又覺得憂鬱起來……   很快就找到了公寓的所在。   真木丈二──這是洋子的弟弟的名字。   「這裡呀。」大谷在門前停步。「名牌倒是掛起來了。」   「警部。」   「甚麼?」   「假如我出手打人的話,請制止我。」   大谷點點頭。   「別擔心,我會先動手的。」說畢,他敲敲門。   過了片刻,裡面傳來女聲:「哪一位?」   「真木丈二君在不在?」大谷說。「警務人員。」   門開啟──站在那裡的,是個有點膽怯的年輕女孩。   說年輕──也許該說年幼更正確。   怎麼看才十六、七歲。不過挺著大肚子,大概有七、八個月了吧。   「丈二君呢?」   「他不在……」那女孩用怯生生的眼神抬眼望著大谷。「呃──有甚麼事嗎?」   「你是他甚麼人?」   「我是丈二的……妻子。」   「你們還沒結婚吧?」   「不過──將來會結的。」   「唔。」大谷嘆息。「你知道他去了甚麼地方嗎?」   「不……不過,我想他天亮了才回來。」   「丈二君知道嗎?他姐姐被殺了。」   「嗯。他在報紙上看到,嚇了一跳。」   「可他居然沒露一下臉!」弓江說。   「丈二──他好難過的。但有工作……」   「陪中年女人的工作,好偉大啊!」   弓江這樣說時,女孩突然流下淚來。   「那種事……有甚麼法子?他說在孩子出世以前,必須想辦法搬去好一點的地 方……可是沒有能掙那麼多錢的工作……沒有別的辦法了!」   「明白了。別哭!」   大谷拍拍女人的肩膀。   女孩蹲在原地,抽抽搭搭地哭著。   「當我有了孩子時,我說要拿掉的。可是丈二好生氣……他說對身體不好,他會 負責任,叫我生下來……他對我的事其實知道得不多……」   弓江一直注視女孩哭泣的臉,終於彎下身子說:   「抱歉。我說得太快了──生個健康寶寶吧。」   女孩抬起臉來,破涕為笑……   ──回去車上時,弓江說:「我覺得心情好轉了。」   「是吧。」   「不過──畢竟希望他找到一份正當的工作。」   「嗯。我替他安排一下好了。」   「你真好。」弓江挽住大谷的手臂。   上車後,無線電傳呼。   「我是大谷。甚麼事?」   「土方拓也被殺了。」   大谷和弓江面面相覷。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土方老人倒在客廳。   跟洋子一樣。   「背部被刺。」有本驗屍官說。   「幾乎當場死亡吧。」   大谷嘆息。   由於洋子不在,僱來的中年女子在照顧老人。但她表示她在睡覺,甚麼也不知 道。   「她去洗手間才發現的。」弓江說。   「到底是誰做的呢?」   「唔……不可能是尾田吧。」   「那個人沒這種膽量的。」   「那麼,是丈二?抑或北山?」   「他是你朋友哦。」   「沒法子,懷疑別人是我的工作。」   「兇器是刀──有人帶著刀在身上的嗎?」   「唔。很奇怪。」   「總之,我去調查這兩個人的不在現場證明好了。」   「就這麼辦。」大谷點點頭。   弓江的手弄髒了,走進浴室去洗手。   順便想把剛才在「迪斯可」所冒的汗也洗一洗時,她在盥洗台蓄了水,彎下身 去……   水中出現男人的臉。   「嘩!」她跳起來。   浴室的天花板上,有個雙腳搭住窗簾的軌路的男人掉了下來。   蓋因浴室很小,男人正面掉在弓江上面。   弓江被壓在下面,頭昏眼花……   ──真木丈二沮喪地低著頭說:   「對不起。痛不痛?」   「嗯……還好。」   弓江甩甩頭,仍然頭暈暈的。   「你在那種地方幹甚麼?」大谷問。   「我在躲藏。」   「為甚麼?」   「我──是來見那個人的。」   「土方?」   「是的。家姐被殺了……我想跟他談一談。」   「那為甚麼選在三更半夜?」   「時間還早啊。」   大谷聽了苦笑不已。   「一般來說,已經很晚了。那麼,你見到他了?」   「不,他已經死了。」   「你是怎麼進來的?」   「事前約好的,我先給他電話了。」   「即是說,你來到時,他已經被刺死了?」   「是的。」   「不是你刺死他的嗎?」   「不是。」丈二生氣地說。   「不過……你很恨他吧?」   「家姐……她想逃離那個人的束縛。」   「離開土方?」   「是的。」   「她本人這樣說嗎?」   「嗯。她來我的公寓……」   「她去找你?」弓江問。   「是的。我見到她,談了好多……她留下錢走了。」丈二嘆息。「我不明白,為 何家姐會被殺。」   「可不是。對了,你進來這裡時,有沒有見到可疑人物?」   「沒有。」   「那你幹嘛躲在洗手間?」   「我見到那個人死了,嚇得站在那裡不動。然後……那個女人起來,我不知所 措,慌忙逃去那裡。我怕被她發現了有麻煩。」   「一直黏在天花板上,不容易吧。」弓江說。   「嗯。累死了,差不多快掉下來。所以,你那一喊造成衝擊……」   「我所受的衝擊更大哦。」弓江沉著臉說。   「對不起。」丈二撓撓頭。「不過,幸好有你當座墊,我獲救了。」   弓江苦笑──這人叫人很難恨他。   弓江和大谷走進臥房。   「是不是丈二幹的呢?」弓江說。   「不知道。憑印象,我想他是清白的。」   「我也是。」   「如此一來,就是北山或尾田了……」   大谷沉思時,刑警探臉進來。   「警部,電話。」   大谷正在在客廳裡接聽電話。   「大谷嗎?我是北山。」   「北山!你怎知道我在這兒?」   「我從酒店的窗口見到你。」   「喂,你還沒得到教訓嗎?」   「這個不重要,他在外面。」   「外面?」   「對。從這裡看得很清楚,外面有個男人。」   「你說甚麼?」   大谷望望外面的陽台。   「甚麼也看不到啊。」   「他在隔壁的陽台。移動過去的,大概想從太平梯逃走吧。」   「好,明白。」大谷掛線。「香月君!他在陽台!」   二人走到陽台上。   「拿燈來一下!」   刑警連忙把電筒拿過來。   光環照出隔壁的陽台。   「在那邊!」弓江喊。   穿皮夾克的男人,正從隔壁的陽台跳過去前面的太平梯。   「別跑!」大谷喊。可是男人已抵達太平梯,奔下去了。   光線太弱,看不出男人是誰。   「繞去樓下!追!」大谷說。   他們從陽台穿過房間,衝向走廊。   可是,即使大谷他們奔下樓梯,還是相隔一段距離。   「趕快趕快!」   大家互相催促著,終於下到一樓。   衝出外面的大谷,見到摩托車離去。   「是那傢伙!快追!」   他往車子跑去。   弓江也跳上車,追趕摩托車去了。   「好!不能讓他跑了!」   大谷氣咻咻地握緊方向盤。   「警部……」弓江瞠目。   大谷踩了緊急煞車掣。   車身滑翔,往橫而停。   對方很熟悉道路。摩托車駛進了一條車子進不去的小路。   「媽的!」   大谷懊惱不已。就這時候──   傳來「嗒噠嗒噠」的引擎聲,從大谷他們的車子旁邊穿過去……   「是伯母!」弓江說。   大谷的母親騎著一部小型摩托,駛進那條小路去了。   「追!」   大谷終於回過神來,追趕母親,往前奔。   弓江當然也不甘落後,拔腿狂奔。   可是,無論如何努力,人腳都追不上摩托車的速度。   二人跑了一會,馬上停步。   「到哪兒去了?」   「不知道──你母親不要緊吧?」   「小型摩托,不可能趕上一般的摩托車的。」   大谷擦擦臉上的汗,用肩膀呼吸。   「去了哪兒呢?」弓江環視四周,然後驚呼。「警部!」   「怎麼了!」   「瞧!那是你母親的小型摩托車哦。」   果然,嗒噠嗒噠的聲音接近了。   「媽咪!你不能胡來的啊!」   大谷跑上前去──然後啞然。   大谷的母親用小型摩托載著甚麼人駛過來。   「來,我捉到了。」她把小型摩托車停下。「我給他提了一點意見,他就乖乖就 範了。」   「我差點被殺掉,媽的!」   穿皮夾克的男人累垮垮地坐跌在地。   「啊!」弓江瞠目。   他是那名推銷員尾田。   「尾田是土方僱來的。」大谷說。   北山點點頭。   「凡是接近洋子的男人,土方都很嫉妒。」   「對,為了獨佔她,不惜殺了她。」   在酒店大堂。   普通日子的白天,來了好多人。   「應該更早察覺才是。」弓江說。「像土方那種人,不可能毫無理由地拿錢出來 的。」   「正是。他一眼就看穿尾田是個用錢可以買他做任何事的男人,於是叫他調查洋 子有沒有男人。」   「然後──他知道了我的事。」北山嘆息。「她之所以被殺,是我害的!」   「雖不中亦不遠矣。」弓江說。「洋子是土方本身勒殺的,尾田把他送到床上 去,然後收拾輪椅。」   「可是,尾田得寸進尺。」大谷說。   「他要求更多錢。可是土方不是省油的燈。」   「相反地,尾田被他罵得狗血淋頭。而且土方說要告發殺洋子的是尾田……」   「那只是恐嚇而已,尾田卻怕得發抖。在太恐懼的情緒下,他發狂地刺死了土 方。」   北山表情沉重地說:   「我心情好沉重啊。」   「我了解你的心情。不過,已經結束了。」   「對呀。」弓江也點點頭。   「現在北山先生必須操心的,不是尊夫人嗎?」   北山慢慢地點點頭。   「對,你說得對。以後無論多晚,我也會直接回家了。」   「那就好了。」弓江微笑。   北山離開後,大谷的母親急匆匆地走過來。   「你們在這兒呀。我找你們好久!」   「媽咪。怎麼了?」   「我烤了蛋糕,給你帶來了。」   「媽咪!」大谷著慌了。「這裡也有蛋糕啊。」   「有啥關係?比較一下。媽媽所做的蛋糕絕對好吃!」   大谷放棄了。母親捉住女侍應說:   「哎,給我碟子和叉子。」   ──吾不欲觀之!大谷移開視線。   「遇害女人的弟弟怎麼樣了?」大谷的母親問。   「在警部的介紹下,找到工作了。」弓江說。   「是?好極了!不愧是我兒子。」   「對了,伯母。」弓江探前身子。「你是怎樣捉住尾田的?」   「是他自己跌倒的。」大谷的母親輕描淡寫地說。   「怎樣?小努。蛋糕的味道。」   「嗯……好吃。」大谷擦著冷汗說。   「跌倒了?」   「對。他沒想到那麼小的路也被窮追不捨。當他回頭看後面的當兒,便跌個人仰 馬翻。」   「原來是這樣啊。」   「技術那麼差,怎能考到執照的。」大谷的母親說。   「可是,他就這樣乖乖就範了麼?」   「我稍微恐嚇他一下。」   「怎麼做?」   「很簡單。」大谷的母親咧嘴一笑。「我在他的胯下踹了一腳。」   弓江臉都紅了。   (全文完) 熾天使書城 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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