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下一站是長澤水庫入口。」 在城市裡老早就消失了的女售票員,穿著破舊的藏藍制服,細聲細氣地說著。 巴士顛顛簸簸地在山路上蝸行。乘客只有四位。──其中的三位一看就知是本地 人,都有一副相似的長相。 另一位則看得出是城市來的妙齡姑娘,穿著一套整潔而瀟灑的休閒裝,好像是高 中女生的模樣。 特別白皙的臉,日本人中少見的輪廓分明的五官,長得十分標致。 她眺望著車窗外的山山水水,那視線與其說感到新奇,毋寧說飽含著懷念。 這個女孩子聽到售票員的聲音,驀然仰臉。 「嗯──對不起。」她向售票員問道,「請問火木村的巴士停車站……」 「火……」 年輕的售票員發愣了。 「噢!你是說火木村嗎?」 「對。下一站不是火木村站嗎?」 對話聲傳到開車的司機耳中。 「客人,火木村停車站已經取消啦。」 「啊!那可麻煩了。」女孩子露出困惑的神色,說道,「我想在那兒下車呢。」 「火木村荒無人煙啦。」 「但我還是想在那兒下車。」 「明白啦。」司機爽快地點點頭,說道,「那麼,前面就給你停車吧。」 「多謝!」 女孩子鬆了一口氣似地,視線再度轉向窗外。 初秋時分。 才下午四點鐘左右,山裡的暮色已濃。 彎彎曲曲的山路很狹窄,只容巴士和小汽車擦肩而過,偶爾遇到大貨車,其中一 輛就需退到稍寬處讓車了。 道路一側是露出岩石表面的陡峭斜坡,另一側是足有五十米深的懸崖。懸崖邊未 裝防護欄。之所以未見車子跌落深谷,是因為除了疏疏落落的巴士和貨車外,根本看 不到其他車子在這條路上通行。 「就在這兒下車吧,客人。」看起來非常和善的司機說道,「二小時後最後一班 重路過此地,可別遲到喔。」 「多謝!」 女孩子微笑著答謝,便跳下車子。 冒著黑煙的巴士又起動了。女孩子目送巴士沿著蜿蜒曲折的山路爬行,直至看不 見為止。 這個曾經是巴士停車站的地方,現在只剩了一個可作為標識痕跡的凹坑。 旁邊有一條從山腹割開的緩緩上斜的小路,通向草木茂密的深處。路上沒有行 人,雜草叢生。 儘管如此,小路並沒有消失。 女孩子撥開草木,用緩慢的步伐行走。事先就估計到這是一條難行的山間小路, 所以穿了一雙與瀟灑服裝不相稱的平底運動鞋。 「慢慢走吧。」她自言自語地說道,「還有時間。」 她的名字叫神代愛莉嘉。十八歲。東京某女子高中的三年級學生。 這個愛莉嘉,來到這山坳小村所為何來呢?這裡已成為沒有人煙的荒蕪小村…… 隨著道路的深入,雜草愈來愈茂密,路也愈來愈難走了。眼睛看不到的蜘蛛巢時 不時網住她的臉部,幾乎與她身子齊高的雜草纏住她的腳和裙,令她寸步難行。 「就快到了吧……」 愛莉嘉喃喃自語。 突然,彷彿回答她的說話似的,腳下的視界豁然開朗,道路迅即變成下坡,前面 山間窪地連綿著村屋。 看著這個村落,她在一瞬間感到錐心疼痛。這裡沒有人、沒有燈、沒有煙、沒有 聲,甚麼也沒有了…… 火木村,荒蕪的村。目前不過是廢屋的集中地而已。 捨棄的房屋基本上還保持原來的外形,乍眼看來,難以想像這是一座無人村落。 愛莉嘉開始小心翼翼地走下坡路。走到盡頭,便接上村裡的大路,村屋夾峙這條 大路,向前邊延伸。 突然颳起一陣風,路面上飛砂走石。愛莉嘉靜靜地行進在路中央,臉上不合時宜 地露出微笑。這是因為此刻她想像自己成了西部片中的英雄,將要在幽靈鎮上開始決 鬥。 偶爾,沒鎖上的屋門被風吹得砰砰響,村落裡甚至連一隻狗、一隻貓的蹤影也沒 有。 走過村落的一半,突然從輪子已經脫落的大板車裡伸出一條蛇的鐮刀形脖子,著 實讓愛莉嘉嚇了一跳。蛇彷彿警戒外來闖入者似地,蟋蟋地迂迴蛇行著,追蹤愛莉嘉 的動作,但旋踵便覺興味索然,又鑽回大板車裡去了。 「嘿,」 愛莉嘉喘了一口氣。 「解除威脅了……」 終於走到村落的盡頭,太陽快落山了,吹來的風略有寒意。愛莉嘉從一間小屋旁 邊穿過,由這裡開始進入往後山的羊腸小道。這根本不能稱之為路,不過是聳立著的 峭壁之間的縫隙而已。她不顧辛勞,喘著氣,一步一個腳印地向上攀登。稍不留神, 就會扭傷腳踝,甚至跌倒,愛莉嘉打醒十二分精神,在這崎嶇山路上艱難地行進。 吹過山谷的風嗚嗚地叫著猶如笛聲,不久,在這笛聲中又混合了淙淙的水聲,愛 莉嘉吐了一口大氣,臉上不知不覺地漾開了笑容。 這瀑布還是與以前一模一樣,從山頂俯衝而下形成約十米落差的白色簾幕。愛莉 嘉離開瀑潭尚有二十米之遙,水沫像細霧般飄來,沾濕她的肌膚。 愛莉嘉從手提包中取出薄薄的尼龍雨衣,穿在身上。她密密實實地把雨衣的每粒 鈕都扣上,然後戴上頭套,向瀑潭走去。 愈接近瀑潭,落到身上的水沫愈激烈,眼睛幾乎睜不開了。腳下的岩石十分濕 滑,身體稍有失衡,就有跌落水潭的可能。 愛莉嘉抑制著內心的衝動,小心翼翼地前進,不久終於繞到瀑潭的裡側。 在這裡,愛莉嘉側身滑入岩壁與岩壁重疊之處的小小縫隙,轉眼間,她便置身於 一個洞窟之中了。從各處裂縫射入的殘照,為洞窟帶來微微的光亮。 洞窟裡有一條三米寬的深邃通道,起初應是天然形成的吧,但地面已經平整,那 明顯是人工的痕跡了。這裡與外界相比,較陰冷而潮濕。不管怎麼說,愛莉嘉首先脫 下雨衣,再從手提包中取出乾毛巾,仔細抹拭被水打濕的臉、頸與頭髮。 射入的光線混合了晚霞的顏色,開始把洞窟染成橙色。 愛莉嘉向洞窟深處走去。──當鼻子聞到油煙的氣味時,人已經來到了洞窟的開 闊地方。 從通道走下三級粗糙的石級,是一間類似於平土間(日本歌舞伎劇場的正面池座 ──譯者)的石屋,周圍牆壁上裝著油燈,發出暗淡的光輝。 在大致呈圓形的平土間裡,除了位於中央的那樣東西,別無一物。 愛莉嘉坐在石級上,看看手錶。 「再等一會兒吧……」 她嘟囔著,等待日落後那橫亙在平土間中央的石棺蓋的打開……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涼子睜開眼睛,窺探周圍的情況。呼呼的睡眠呼吸聲、吵鬧的鼾聲、刺耳的磨牙 聲……似乎個個人都處於熟睡狀態中。 大夥兒白天玩得太顛,都疲勞了,所以睡得特別沉。涼子屏息待機。 約莫等了一個鐘頭,涼子靜靜地抬起頭,掀開毛毯,一骨碌起身下床。地板發出 輕微的咯吱聲,但沒有驚動任何一個人。 不錯,就這麼輕而易舉地偷偷起身了。她暗自竊喜,慢慢地向房門走去。 不過,最讓人擔心的還是開房門的瞬間。因為走廊的燈光將照入房內,會不會照 醒其他人呢? 但事到如今,再猶豫不決已經太遲了。還是橫下一條心:推門外出,盡快離開。 「甚麼!」 突然從房內傳出聲音,涼子驚慌地回頭觀望,那是純代。 「嗯,怎麼啦……」 純代嘟囔了幾聲又翻身睡著了。看來是說夢話,涼子驚魂稍定。 出了走廊,關好房門,涼子總算透了一口氣。接下來準備從營房的後門溜出去。 為此,先去玄關口拿取自己的涼鞋,然後轉身往後門,打開鎖出外。 可是鑰匙呢?自己可沒有鑰匙,鑰匙在領隊惠子手上。沒辦法,所以無法在外面 鎖上,只能掩上後門算數了。總不至於小偷正好在這個時刻來光顧吧。 涼子急急忙忙地走著夜路。 M女子高中網球部夏季集訓的宿營地設於林子深處,一到晚上,除了營房的玄關 和後門有點著的街燈照射外,其他範圍內都是一片漆黑。涼子摸索著在小路上前進。 抑制著猴急的心情走著,終於走到了與人路交匯之處。不用說,即使稱之為大 路,也沒有一盞街燈。不過在道路的交匯處,豎立著一塊顯示附近一帶營房分佈圖的 佈告牌,有一盞小螢光燈照著地圖。 ──這裡正是涼子和耕治約定等候會面的地方。 「怎麼還沒來……」 急急忙忙趕到弄得氣喘吁吁的涼子,用略感失望的口氣嘟囔著。約定在十二時會 面,現在已過了十五分鐘了。 耕治住在離此地步行十分鐘的營房,是男女混合網球部的成員。涼子到街上採購 東西時,在雜貨店相遇請他拎東西,兩人便搭上腔。 尤其在夏季這種自由氛圍下,兩人迅速接近。 但是兩人都顧忌周圍夥伴的眼光,半夜會面便成為最佳時刻。 「做甚麼去啦……」 涼子焦急地向暗路望去,豎起耳朵諦聽。她站在稍離佈告牌的路邊,因為螢光燈 周圍群集著飛蛾。 涼子完全沒有注意背後樹蔭下有人影接近。突然,後方有兩臂伸過來,抱住了涼 子的身體。 「啊!」 涼子驚叫著轉過頭來──看到耕治的笑臉。 「嚇了我一大跳!死鬼!」 涼子狠狠瞪了耕治一眼。 「等了多久?」 「五分鐘左右吧。你是不是想嚇唬我一下?」 「時間配合不好,對不起……」 「明白啦。快走!」 兩人手挽手走入樹林之中。撥開茂密的草叢,不一會見到一條小小的溪流。只要 蹚過溪流,前面便是兩人的「愛巢」了。 平坦的岩棚向外延展,其下有一個空洞。這裡既隱蔽,又無蟲蟻,位於小溪旁 邊,也不潮濕,是絕佳的幽會場所。 白天以拾柴為名會面時,無意中發現這塊風水寶地。 兩人小心翼翼地蹚過水深僅及腳脖子的小溪,摸索著潛入岩棚之下。 「毛毯呢?」 涼子問道。 「在這裡。已經攤開啦。」 涼子脫下涼鞋,用手摸索到毛毯的位置,一屁股坐到毯子上。耕治也挨著涼子坐 下,用手搭著涼子的肩膀。 不一會,兩人默默地擁抱在一起了。 「你怎麼啦?」 涼子說道。 「嗯?」 「怎麼不啃聲。有甚麼不妥嗎?」 耕治沉默片刻後說道:「明天要回去了。」 涼子一瞬間語塞。 「你不是……向我說謊吧?」 「是真的。」 「怎會呢……那麼急……」 耕治聳聳肩說道:「突然決定,明天一早就回去。」 「真殘酷喔!」 涼子吐了一口氣。 「──那我們怎麼辦?到此為止?」 「你想如此麼?」 「當然不!」 涼子把臉埋在他的胸膛上。 「但願永遠與現在一樣。」 「可是你住東京,我回金澤,以後恐怕不能再會面了。」 「……那我跟你去。」 「不行!那是不現實的,明白嗎?」 涼子當然也心知肚明。分手後便是寫信啦、通電話啦,但無論怎麼做也拉不近兩 個人的距離。然後,慢慢地不常通信了,到最後,曾經經受過的感情上的傷痛便被塵 封在對往日的記憶之中。 「那麼,今夜我們緊緊地抱在一起不分離。」 「可是天快亮了……」 「就抱到天亮吧,好嗎?」 「……嗯,就這麼辦。」 兩人相擁在一起,慢慢倒在毛毯上。 ──此刻,在小溪對面的草叢中,有兩隻灼灼燃燒般的紅眼睛盯視著他們。 不久,這東西像空氣般地穿過林子,不見了影蹤。 涼子因感到空氣的寒意霍地醒來,趕緊起身。 快接近早晨,周圍已有微光。 「耕治君!」 她搖醒睡得真香的耕治。 「嗯……」 「已是早上了!快起身!」 耕治吃驚地跳起來,然後看了看手錶。 「四點鐘,嗯,應該回去了。」 兩人蹚過小溪,穿出林子,來到分道處。此時,天色已經大亮。 兩人氣喘吁吁地在此處站住。 「那我走了。」 耕治說道:「通信聯絡吧。」 涼子不啃聲,只點了點頭。耕治略感猶豫,但旋踵像下定決心似地快口說道: 「再見,祝你快樂!」 然後輕吻一下涼子的臉頰,唰地轉過身大踏步離開。 很快,耕治的姿影溶入淡白色的晨霧之中,涼子的雙眼濕潤了,淚珠滾滾而下。 涼子直覺地感到:這段感情到此為止,以後再也沒有機會見面了。 「遊戲結束了……」 涼子故意擺出瀟灑的姿態,重振自己的精神,一邊抹淚一邊回到去營房的小路。 ──誰也沒有注意到我的動靜麼?此刻大夥應該還在睡覺吧?可是天色已大亮 了。稍有一點聲音會不會把她們吵醒? 涼子靜靜地打開後門,溜進屋內。上好鎖,踅至玄關口放好涼鞋,再輕手輕腳地 回到寢室。開寢室房門時少不免發出輕微的吱呀聲,但沒有驚動室內人。她踮起腳 尖,悄悄地回到自己床上。 涼子暗自竊喜:到現在為止,沒有任何人發現她有不軌之舉而質問她「去哪兒 了?」,尤其是隊長惠子,責任性特強,又愛管閒事,若被她知道,必定會向自己的 父母報告。 涼子上床,用毛毯從腳包到頭,冰冷的身軀開始感到暖意。 在覺得安心的同時,與耕治不可能再見面的感觸又湧上心頭,淚水禁不住汩汩流 出。 天已亮,本來不想再睡覺,但在不知不覺間,竟又呼呼入睡了。 等到涼子睜開眼睛,她才明白原來自己睡著了。從窗簾布的隙間,射入刺眼的光 線。 看一看放在枕邊的手錶,已是上午十點。 「這麼遲了!」 她慌慌張張起床。但奇怪呀!其他人好像沒有一個起床。 「好少見喔!」 按規定七時起床。這是隊員們必須遵守的作息時間。是不是昨天訓練得太累了? 不過這樣也好,否則只有自己一個人睡懶覺,那有多難為情。想到這裡,涼子決 定叫旁邊床上的純代起床。 「純代,起床啦!」 沒有反應。涼子抓住背著她側臥的純代的肩膀,把她扳過身來。 「純代!喂……」 猛然睜大的白眼珠瞪視著涼子。涼子好像被雷殛似地倒抽了一口冷氣。嘴巴半開 的純代,臉色像紙一般潦白。 涼子的視線轉到純代的喉部,她一邊喘氣一邊後退。純代的喉頭不知被誰咬裂, 簇新的傷口暴露無遺。 「啊……啊啊……純代……」 顫抖的聲音從喃喃變成大喊。 「起身!大家都起身!純代死了!真的死了!」 ──沒有人回應。房中死一般的寂靜。 涼子緩緩環顧室內,所有人沒有動靜,而且都用毛毯包著頭部。 涼子開始注意到,在她偷偷摸摸回房時,室內異樣的寂靜:聽不到鼻鼾聲、磨牙 聲、呼吸聲…… 「各位,起身呀!」涼子狂呼,「有誰回答我……回答我!」 恐懼令涼子混身打戰,她往門口方向步步後退。不留意一個踉蹌,她抓住旁邊的 床鋪,蓋在睡眠者身上的毛毯因搖動而叭嗒跌落。 於是又見到隊長惠子那張充滿恐怖的臉容,喉嚨處也有撕裂的傷口。 涼子已處於歇斯底里狀態,她一邊狂叫,一邊衝出營房。 往何處去?怎麼走?她根本搞不清楚了,不知不覺跑到大路上。因為赤腳飛奔而 出,腳板踏在礫石上受傷出血,但她毫無感覺。 她只能一邊哭、一邊叫、一邊走。 靜謐的森林迴響著涼子的哭聲和呼喊…… 「旁人看來很相配,其實並非如此。我與他就是那種狀況。」 大月千代子說道。 「詳細說說看,」神代愛莉嘉嘲弄地說道,「怎麼被對方拒絕?千代子。」 「哼!」千代子瞪圓雙眼說道,「你們怎麼知道?」 這簡直是不打自招了,惹得愛莉嘉和另一位在場好友橋口綠噗地笑出聲來。 ──再有兩天,暑假就要結束了。此刻,M女子高中三年級的三位要好同學,正 坐在一家喫茶店,自吹自擂假期交男友的戰果。 「我呀,來了一段網球場之戀。」 「那太老土了,我嚐到了棒球比賽之戀的滋味。」 「都不是現在的戀情吧?」 三個女孩子嘻嘻哈哈地說笑著,但其實,所說內容都是子虛烏有,完全不能相 信。 換言之,互相編造故事,為今夏感情上的毫無所獲予以慰藉。 其實,神代愛莉嘉是個不折不扣的美少女,她是不可能不受異性歡迎的。只是她 本人並不熱衷與男孩子相識,故暫時與談情說愛無緣。 從另一方面來看,男孩子對太漂亮的美少女敬而遠之,也是實情。 至於另外兩位,大月千代子是細高個子,臉孔也是細長臉,但與外表相反,具有 慢條斯理、從容不迫的性格。 橋口綠是個圓滾滾的小胖子,遇事立即持悲觀態度,但有治悲觀的特效藥──就 是此刻她正在大快朵頤的朱古力雪糕。 不用說,千代子和綠都是好學生。較為特別的是愛莉嘉,是三人中最出眾和最成 熟的一位,而且還帶有一點神秘氣息。她的魅力正在於此。 「喂,綠。」千代子說道,「網球隊的集訓幾時結束?」 「今天應該回來了吧。」綠瞪了千代子一眼,不耐煩地說道,「提起此事,就令 我掃興。」 「啊,真對不起了。不過這是沒辦法的事呀,不管誰患了感冒,都得退出。」 「傷風感冒本來是小事嘛,想不到臨行前把我刷下來了。哼!」 「好在你的網球技術已經不錯,犯不著因為不去集訓而煩惱喔。」 「嗯……」 看綠吃朱古力雪糕的那副歡樂樣子,有誰相信她有煩惱呢? 「暑假就快結束啦。」愛莉嘉說道,「這是高中生活的最後……」 正在此時,有人以迅猛之勢衝入店內。 「啊!我媽來啦。」 綠瞪大眼睛。 「怎麼回事?是老爸出了交通事故嗎?」 綠口沒遮攔地說著不吉利的話。 「我在這兒,媽!」 「啊──你總算好端端坐在這裡呀!」 綠的母親與綠猶如一個模子裡打造出來的,母女倆的相貌像極了。 「怎麼啦?媽媽!」 「出大事了!不得了哇!」 「究竟出了甚麼事呢?」 「不得了哇!出大事啦!」 見到綠的母親有點語無倫次的樣子,愛莉嘉遞過一杯水,說道:「伯母,先喝杯 水吧。」 「啊!多……多謝……對……對不起,我不知怎麼說才好。」 「快把事情說清楚吧,媽媽。」 綠扳起了臉孔。 「剛剛看到電視新聞,有……有你的網球拍。」 「我的……網球拍?怎會上電視呀?」 「不、不,應該是網球,是你們學校那個網球部的集訓……」 「集訓又怎麼啦?」 綠的語調更加咄咄逼人了。 「隊……隊員們被人襲擊了……」 三人面面相覷。綠鐵青著臉咽了一口唾沬。 「那麼……全體隊員現在的情況怎樣?」 「聽……聽說只逃出一個人,其……其他人,全……全部被殺……」 「竟有這樣的……」 綠目瞪口呆了。愛莉嘉和千代子也是如此。 「太恐怖啦……」母親一邊搖頭一邊說道,「你本來不是也打算去集訓的嗎…… 幸虧最終沒去,真是祖宗積德,上天保佑呀。」 作為母親,這樣的心情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聽在因夥伴之死而變得茫然若失的 綠的耳中,卻變得非常刺耳。 「媽,你說些甚麼呀!」綠大聲嚷著,「如果只留下我一人……我寧願去死!」 「冷靜點,綠。」 愛莉嘉馬上安慰起綠來。很難相信十八歲的妙齡少女處事如此穩重和沉著。 「不是說還有一名倖存者麼?伯母。」 「對,對。」綠的母親頷首道,「叫甚麼名字來著……噢,姓松山,全名是松山 涼子。」 「那不是二年級的學生嗎?」 千代子說道。 「是呀。」 綠喃喃地呼應著,露出一副彷彿見到惡夢的神色。 「究竟發生了甚麼事呢?」 愛莉嘉問道。 「聽說還沒有搞清楚。」 綠的母親一臉迷茫。 「甚麼!不清楚?不是強盜打劫一類的惡性事件嗎?」 「聽說現場沒有損失任何財物。」 「哦……」 愛莉嘉語塞了,皺起雙眉,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 綠的母親又補充道:「警方至今也一頭霧水喔。」 「一頭霧水?」 「是呀。所有死者的喉嚨部位都有被野獸咬破的傷痕,但這一帶從來沒有發現過 兇猛的野獸。再說,殺人以後,每名死者都被毛毯遮蓋得密密實實。」 「怎麼會這樣?」 千代子不解地嘟囔著。 ──愛莉嘉的臉色刷地發青,幸好其他人沒有注意到。 「不是有一名倖存者嗎?那個叫涼子的女孩子怎麼說呢?」 綠問道。 「發生兇殺案時她正好外出,才保住一條命。」 ──大家默然。 過了一會兒,綠站起來說道:「看來,非去一趟學校不可了。」 「一起去吧。」千代子附和著,又轉向愛莉嘉問道,「你去不去?」 愛莉嘉彷彿沒有聽到千代子的問話,雙眼凝視著虛空。 「愛莉嘉!」 重叫一次,她才回過神來。 「啊──對不起!我……」 「我們想去學校看看,你怎麼樣?」 「我?嗯──正好有一個地方要去……」 「哼!愛莉嘉,你太冷漠……」 千代子趕忙打斷綠的怨言:「那就分頭行動吧。」 說畢,千代子與綠母女匆匆離店。 只剩下愛莉嘉一個人了,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難道……會如此嗎?」 愛莉嘉自言自語地嘟囔著。此時侍應向她走來。 「小姐,可以撤掉杯盤嗎?」 「嗯……」愛莉嘉心不在焉地說道,「再來一杯吧。」 「是咖啡嗎?」 「要血……」 「甚麼?」 愛莉嘉回過神來,趕緊補充道:「對,就來一杯咖啡。」 侍應送來咖啡,愛莉嘉注入牛奶後輕輕攪拌。牛奶形成白色的漩渦,愛莉嘉注視 良久。 「對,非確認不可!」 她自言自語地說著,看著室外耀眼的夏日陽光。 「那就要到火木村走一趟了……」 然後,此刻,愛莉嘉終於來到此地。在她的眼前擺著一具石棺。再過十分鐘,等 這個洞窟暗下來,那棺材蓋就會打開。 太陽落山了。愛莉嘉盯視著石棺的灰色表面。石室變暗了,靠壁上的油燈篝火, 只能像曝光不足的相片一般地淡淡照著平土間和中央的石棺。 棺材蓋沒有動靜。一直坐在石級上的愛莉嘉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她起立,準備活 動活動。就在此刻,有一雙大手從後方抓住她的肩膀。 「哇!」 她驚叫一聲回頭望。 「──啊,嚇了我一跳。」 愛莉嘉輕鬆地露出了笑臉。 後面站著一位高個子的年紀稍大的男人。穿著相當古老的長下擺的服裝,宛如中 世紀的修道士。 「白天也能起來嗎?」愛莉嘉問道。 「下午沒問題。」深沉而宏亮的聲音,「找我有甚麼事?」 「女兒來探望父親不可以嗎?」愛莉嘉用調皮的口氣回答,然後抱住父親問安 道,「爸爸,你的身體可好?」 「託你的福,馬馬虎虎啦。你的精神看來也不錯呀。」 「嗯。這裡很寬敞愜意呢。」 「對,居室做了翻修,所以變得舒適一點了。」 「對於懶惰的爸爸來說,這很難得喔。」 「反正不做點事情,也太無聊。」他笑著,攬住女兒的肩膀,催促道,「那麼, 進去吧。」 剛進入新學期,M女子高中便產生一陣大騷動。 那是理所當然的。尤其對傳播媒體來說,像這類聳人聽聞的事件極為罕見:住在 林中營房進行網球集訓的六名女子高中學生慘遭殺害,兇犯是誰迄今未明,連進行驗 屍的法醫官們也耍手擰頭,感到莫名其妙。 更加恐怖的是,被害者嚴重失血,但在殺人現場,卻見不到一點血跡。 於是在周刊雜誌的頭條位置刊登了這樣的刺激性標題: 吸血鬼襲擊六名少女! M女子高中方面為了保持名校聲譽,竭力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並嚴令學生不可 接受外界訪問。 這樣做果然有效。由於口耳相傳的人不多,到九月下旬,這件新聞就慢慢淡出 了。 但是,一天不弄清楚事件的真相,烙印在M女子高中師生心靈深處的恐怖,就不 可能抹除。 「愛莉嘉去哪兒了?」 在學校旁邊的一家甜品店,綠邊吃豆沙水果涼粉邊問道。 「不知道。」千代子聳聳肩,說道,「好像說過要去參加親戚的法事。」 「愛莉嘉有親戚倒是第一次聽到。」 ──兩人只知道愛莉嘉的雙親一早亡故,目前單身住在公寓裡,生活費由遠房的 伯父負擔。 「說不定去伯父那兒吧。」千代子說道,「出了那麼大的事件,不知道會不會停 學?」 綠吃了一驚,趕緊問道:「不至於如此吧!愛莉嘉有說過那樣的話嗎?」 「要停學的話倒是沒說過。但這些天來她的情緒一直很低沉,你不覺得嗎?」 「發生這樣的慘劇,大家的心情都沉重呀。」 「但這對愛莉嘉來說是很少見的。平常她遇事處驚不變,非常冷靜。惟有最近這 段時間,看她一直悶悶不樂似的……」 「不過,兇徒並非針對M女子高中的學生襲擊的。」 「但學生的家長都有顧慮呀。我媽就說過讓我停學。虧得此事最近慢慢淡出了, 我媽也不再提退學的事。」 「家裡讓我退出網球部,我堅決不同意。要知道包括我在內,只剩下三個人,快 潰不成軍了。想招新成員暫時又找不到。」 「這麼說來,希望你們振作精神,重整旗鼓。」 「多謝你的鼓勵,啊!」 綠抬起頭,她看到松山涼子──這次兇殺事件中的唯一倖存者──正向她們走 來。 受到那事件的衝擊,再加上傳媒的糾纏,弄得她神經兮兮的,一直休息在家,沒 去學校。 「涼子!」 聽到綠的招呼聲,涼子那張蒼白的臉擠出勉強的笑容,然後低頭說道:「打擾你 們啦。」 「身體沒問題了吧?」 「是的,下周準備上學。」 「真的是九死一生呀!不過學校方面大致已恢復平靜,你放心上學吧。」 「是的。」 「快坐下來吧!」千代子說道,「吃點甚麼東西呢?看你的臉色,很難看呀!要 增加營養才行。」 「嗯。」涼子剛坐下,突然有一年輕人趨步向前,說道,「對不起!」 看樣子也像個高中生。 「有甚麼事嗎?」 「請問你就是松山涼子麼?」 「是呀,你……」 「我想向你請教一些問題。」 「請勿騷擾她!」綠不高興地插嘴道,「你想幹甚麼?」 面前站著高佻身材、五官端正的英俊青年,看年齡不過十八歲上下吧,說他是青 年顯得太嫩,說他是少年又顯得太老成。 「看起來有點形跡可疑喔。」 「你們別疑神疑鬼了。我知道涼子小姐這一陣接受採訪不勝其煩,但我真的有要 緊事向她請教。」 「哼!不是你想問就可以問的。」 「那麼,涼子小姐,請看著我。」 「嗯……」 涼子抬頭望著這個年輕人。年輕人目不轉睛地盯視涼子片刻,涼子的眼皮輕輕產 生顫動。 「沒關係吧?」 年輕人問道。涼子慢慢地點點頭。 「涼子……」 綠試圖予以阻止,但涼子似乎受到年輕人的催促,霍地從椅子上站起,向外走 去。只是走路方式有點怪異,輕飄飄地,好像騰雲駕霧一般。 綠和千代子呆呆地目送年輕人和涼子離去…… 「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千代子問道。 「涼子的樣子有點怪怪的。」綠歪著腦袋,納悶地說道,「好像……患夢遊病的 樣子。」 「會不會是……」 千代子欲言又止。 「會是甚麼呢?」 「涼子會不會中了催眠術?」 「哦!?但看起來不太像喔。」 「或許技巧不大純熟。啊!此人一定是吸……」 兩人面面相覷。 綠明白千代子想說的是「吸血鬼」三字。 「快追!」 綠恍然大悟地說道。 兩人趕緊衝出店門口,左右環顧。 「沒有人呀。」 「肯定不會跑得太遠……」 「你往這方向搜索,我往那方向尋找。」 「OK!」 剛要邁步,背後傳來聲音:「對不起!還沒有付錢。」 「甚麼?你也不看看現在情況有多緊急……」 綠氣憤地說道。 千代子慌忙掏出錢包,遞錢給侍應道,「給!不用找贖。」 但是,兩人的搜索毫無所獲。 兵分兩路在附近街道兜截,始終見不到涼子的人影,兩人又回到甜品店門口會 合。 「沒有看到涼子呀。」 「我也如此。」 綠嘆息著搖搖頭。 「究竟去了哪兒?」 「或許被綁架了──」 「不至於吧。」 「如果是這樣,就要考慮報警……」 「萬一不是呢?」 兩人意見相左。感到困惑不安的綠無意中把視線投向店內。 「啊!」 綠突然狂呼起來──真不可思議!遍尋不獲的涼子此刻竟端端正正坐在店裡。 「涼子!你怎麼啦?」 兩人快步進入店內,走到涼子身邊。 涼子看到兩人,面露微笑,放心地說道:「啊,你們去哪兒啦?讓我擔心死 了。」 千代子與綠面面相覷。 「這麼說來,你完全記不起來了?你與那男孩子不是離開過這裡嗎?」 綠反問涼子。 「嗯,我只記得那男孩子雙眼盯著我……我突然有想睡覺的感覺……就好像搭乘 電車時不知不覺打瞌睡然後又突然醒來的感覺。等回過神來,已經坐在這裡了。」 「對啦,必定是中了催眠術。」 千代子說道。 「那麼,涼子,那男孩子問了你些甚麼?還記得起來嗎?哪怕記起一點點也 好。」 涼子皺起眉頭考慮片刻,歉疚地說道:「對不起,完全記不得與那人的談話內容 了。」 綠露出自以為深思狀──在外人看來只是一副滑稽相──頷首,然後說道:「那 年輕人一定是來調查殺人事件的。」 「作為記者好像太年輕了,他的年紀看起來與我們差不多。」 「或許是中學校報的記者吧。」 「中學校報會登載這樣的消息嗎?」 「不清楚。不過最近的中學校報取材報導的範圍愈來愈廣泛了。」 「是這樣嗎?不過話又說回來,那年輕人倒是一個靚仔。」 千代子說道。 「嗯,確是一個美男子。」 「個子長得也挺高呀。」 「不過,就算頭腦靈活,若風度差還是不行。」 「你不是在說K高中欖球部的隊長嗎?」 兩個人的對話往完全沒有關係的方向轉移。但不能說她們不認真。 「那麼,有沒有調查那年輕人的線索呢?」 很快又轉回原來的話題。快速切換話題正是新世代人的特點。 「沒有呀。」 此時侍應趨近問道:「還要吃點甚麼嗎?」 「不用了。我們走吧,千代子。」 「哎呀!可惜呀。」侍應故意扭過頭去,自言自語般說道,「誰點東西,就給誰 看一樣有趣的東西。」 「你說甚麼?有甚麼有趣的東西……值得一看呢?」 「方才那男孩子丟下的日記簿。」 「哦!此話當真?」 綠的眼睛又瞪圓了。 「那就請你拿出來給我們看看吧。」 「點些甚麼東西呢?」 沒辦法,又點了三杯朱古力雪糕。 這是一本簇新的日記簿,中間的頁數均為空白,只是在最後一頁的姓名欄上,寫 著「北川速夫」的姓名和住址。 「那兒是高級住宅區喔!」 千代子看著日記簿上寫的住址喃喃道。 「是呀,名校林立的地區……可惜,培養出來的竟是吸血鬼。」 「不要!」 涼子畏懼地喊道。 「啊,對不起。我無意中說溜了嘴。」 綠慌慌張張地進行辯解,但涼子臉色發青全身顫抖。這表明那事件對涼子的衝擊 是巨大而深遠的。 「那男孩子掉了日記簿離開,看來與聰明的外貌不相配喔,是個冒失鬼。」 「是呀,好在日記簿上寫著他的姓名和住址。」 「你準備怎樣?」 「親自去跑一趟唄。」 「你說甚麼?」 「以還日記簿作為理由,到現場去觀察一番嘛。」 千代子目不轉睛地看著綠,說道:「哇!你還挺醒目呀。」 「別說這種廢話了。」 「嗯……那麼甚麼時候去?」 「必須明亮的時候去。一到晚上,那吸血鬼就會從棺材裡爬出來……」 綠想到不該提起吸血鬼為時已遲,松山涼子「啊!」地呻吟一聲後便昏過去了。 「方才你說的算甚麼意思?難道懷疑是我幹的嗎?」 父親稍感不悅地說道。 「我來此地只是想確證一下。」愛莉嘉盯視著父親,毫不客氣地說道,「真的不 是爸爸幹的嗎?」 「當然不是我啦。」 乾脆俐落的回答。 愛莉嘉如心頭卸下大石似地舒了一口氣,愜意地靠到椅子背上。──這裡是從放 置棺材的石室稍往裡走的隱蔽房間,由岩石洞窟改建,成為頗舒適的居住空間。地上 鋪著幾張獸皮,配以原木製造的桌子和椅子,看起來非常協調。 此刻兩人手持金色的杯子──喝的不是血,而是葡萄酒。 「爸爸,你也可以飲這種東西嗎?」 「你在學校裡讀甚麼書?耶穌不是拿自己的血當最後的晚餐麼?」 「哈哈,吸血鬼引用耶穌的話,真滑稽。」 「其實,這都是小說和電影渲染的迷信。」 「我明白,可是……」 「總之,難得來一次,陪爸爸在這裡悠閒地住個二、三年吧。」 「不行!要讀書麼,明天就得趕回去。」 「我知道你會說這句話。」 「啊,對不起,爸爸。」 「沒關係──噢,你說的那件事,事後警方有否進行搜山和狩獵呢?」 「當然有呀。起初認為這六名女生可能遭到某種猛獸的襲擊,進行了大規模的搜 山,但毫無所獲。」 「嗯。時間已過去好幾天了,看來不能期待猛獸出現了。」 「爸爸是怎麼想的呢?」 「從屍體被毛毯密密實實蓋著這一點來看,作案者具有某種智能。但是,如果是 正統的吸血鬼,不可能做出把喉嚨咬斷這種野蠻的行徑。只是世俗的看法把咬斷喉嚨 也歸咎於吸血鬼身上,所以爸爸才被故國追殺,只能逃亡異鄉。」 父親──馮.克羅洛克目不轉睛地看著愛莉嘉,緩緩地說道:「不過,如果不逃 來日本,就不會與你媽媽認識,也就不會生你了……」 說到這裡,克羅洛克面露微笑,仰頭注視掛在石壁上的一幅表情溫和的女子肖像 畫。 「那麼,爸爸有犯人的線索嗎?」 「這個嘛……或許是狼類生物幹的吧。」 「你是說人狼?」 「人狼不是會吃人的嗎?」 「但是人沒有被吃呀。」 「我知道。或許存在一種覺得喝人血比吃人肉更有味道的人狼吧。」 愛莉嘉緩緩地頷首。 還是受了電影的影響,在月圓之夜令人毛骨聳然的人狼嗥叫著四出尋覓獵物的形 象又在愛莉嘉的腦際呈現了。事實上,在現實生活中,不關月圓和混身長毛的事,真 的存在著喜食屍體肉的變態人,通常把這類人叫做人狼。 在日本,因為普遍實行火葬,屍體燒成了灰,無人狼用武之地。但在歐美,還是 習慣於把屍體裝在棺材裡運到墳場埋葬,挖墓盜屍的新聞便時有所聞。 「這麼說來,兇手是人類了。」 「當然是這樣。狼不可能把毛毯密密實實蓋在死人身上。像電影中出現的狼人還 差不多。」 「看來又是吸血鬼了。」 「別叫吸血鬼好不好?」克羅洛克面有慍色地說道,「對那麼優雅的我稱之為 『鬼』真是太失禮了。」 「這沒有辦法呀。假如改稱吸血者,就顯得沒有魄力了──好啦,言歸正傳。你 的意思是犯人看起來完全像個正常人。」 「或許如此吧。根據以往事例,表面上看來比一般人更善良、更博愛的人反而令 人生疑。」 「嘿,這真是一樁不幸的事件。如果你被發現,肯定遭人圍攻。」 「所以說,人類都是混蛋。」克羅洛克苦笑著搖搖頭,又回到原來的話題,「但 是,那事件最令人覺得奇怪之處是房間裡沒有血跡。」 「是呀。我也百思不得其解。」 「假如說兇手動手殺人,在那瞬間應該鮮血四濺呀。」 「那怎麼會看不到血跡呢?」 「只能認為被殺的六人都是在室外某處遇害,其後兇手將她們的屍體運回營房寢 室。」 「外面?在那漆黑的深夜?」 「唯一倖存的女孩子那晚做甚麼去了?」 「出外與男孩子幽會──噢!」 愛莉嘉意有所會地點點頭。 「明白了嗎?這個女孩子既然有膽在半夜獨自外出與男孩子幽會,那麼其他女孩 或許也會……」 「對,其他女孩子一樣可以外出。」 「唉!世道不同了。現在的女高中生都喜歡亂交嗎?」 「你錯了,這不叫亂交。」 「那算甚麼呢?」 「如果是已婚女子,與其他男子結伴同遊,那可以說是亂交。對單身的高中女生 來說,只能稱之為『飛翔』。」 「能在空中飛行不就像吸血鬼了嗎?」父親苦笑著看著愛莉嘉說道,「你也變得 強詞奪理了。」 「這是道理,不是強辯。」 「那你最近各方面都好嗎?有沒有那個──去『飛翔』嗎?」 「沒有適合的對象。」 愛莉嘉若無其事地說道。 克羅洛克站起身,倒背著手,一邊在屋裡慢慢踱步,邊說道:「看來,你說的這 個事件,用人類的思維是難以破解的了。」 「但我想做一點調查工作。」 克羅洛克看著愛莉嘉,驚訝地說道:「你想插手這事件?」 「是的。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啦,因為你身上流著我的血。但從另一方面來說,你畢竟是一個普通 人──雖然得自我的遺傳可以多少來那麼幾下子,但要面對那麼兇殘的狼類惡魔,你 應付得了嗎?」 「我有聰明的頭腦。」愛莉嘉嫣然一笑,續道,「再加上美貌。」 「好自負的傢伙。」 雖然這麼說,但父親還是很高興,滿臉堆笑地又勸喻道:「不要輕易口出惡言和 動武喲。」 「但是,假如那類事件再次發生,我總會想到是否我們的同類所幹?心理上造成 很大的負擔。」 「那麼我們來個約定:即使你覺得自己可以應付,也必須及時向我打個招呼,切 忌一個人輕舉妄動。明白嗎?」 「我發誓做到。」 愛莉嘉舉手表示同意。 「可是爸爸,你能離開這兒?沒問題嗎?」 「嗯,只要那口棺材同在。」 「那麼重的石棺如何拿著走呢?」 「現在的鐵路不是可以運貨櫃嗎?」 「哦!你怎麼知道?」 愛莉嘉驚訝地問道。 「途經這附近的旅行者會丟下報紙和周刊,我經常拿來閱讀,好歹學會的日文也 不容易忘記。」 克羅洛克笑著說道。 「有了棺材又如何呢?」 「我當然躺在裡面呀,你運到哪兒都可以。」 愛莉嘉聞言噗地笑出聲來。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此人是誰呢?」 愛莉嘉反問道。 「那當然是阿吸哥了。」 綠壓低聲音說道。 「甚麼!阿吸哥?」 「綠說不清楚。」千代子插嘴道,「所謂阿吸哥,就是吸血鬼呀。」 「吸血……鬼?」 「是呀,我們遇上了。」 愛莉嘉交互注視綠和千代子的臉,發現兩人的神色非常嚴肅,看來像是真的。 「可不可以詳細講述一下事情經過?」 千代子做了說明。 愛莉嘉一邊認真聽千代子的講述,一邊翻閱那青年丟下的日記簿。 「北川速夫,嗯」這是一本還沒有用過的日記簿喔。」 「對,根本是簇新的日記簿。」 「而且是今年度的日記簿,可現在已經九月份了,卻完全沒有記過事,奇怪呀。 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如去跑一趟看看吧。你們認為怎麼樣?」 「讓愛莉嘉先去探視一番也好。」 聽綠這麼說,千代子嘲弄道:「那算甚麼話?你害怕了嗎?」 「這樣做比較好。」愛莉嘉盯著日記簿上的名字,果斷地說道,「就讓我一個人 先去探路。」 「那不行!一個人太危險。」 「正因為危險,我才決定一個人獨往。」愛莉嘉看著兩人的臉,續道,「這本日 記簿完全沒有用過,可現在已踏入九月,那人帶著它來到甜品店,然後丟在店裡離 去。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是呀……」 「這就是說,日記簿是故意丟在甜品店裡的。」 「故意?」 綠與千代子四目交投,異口同聲說道。 「是的。那人的目的,就是誘使我們去他的住所。」 「這麼說來,這本日記簿是個誘餌了。」 綠恍然大悟地說道。 「愛莉嘉,如果是這樣的話,你一個人出馬更危險了。」 「對,還是三人一齊去比較好。」 聽著綠和千代子的對話,愛莉嘉說道:「那好吧,我們就一起去。但事先有個約 定,你們兩位必須按我的指示辦事。明白嗎?」 不言而喻,綠和千代子都不知道愛莉嘉有吸血鬼的血緣(吸血緣?)。雖然是好 友,愛莉嘉也不能露出自己的底牌。 平時,這校園「三傻妹」,總是愛莉嘉做主角。 「明白啦。那麼幾時去?」 千代子問道。 愛莉嘉稍作考慮後,答道:「就在今晚吧。」 說是晚上──也不過是七點鐘光景吧。這絕對不是吸血鬼出沒的最佳時間。但愛 莉嘉不希望出身於普通家庭的千代子和綠在深夜時分外出。 好歹等到天剛黑下來的七點鐘,三人便去找尋日記簿上所記的住所。 「是這種地方嗎?」 綠掃興地說。──因為在她面前聳立著一棟八層高的摩登大廈。 「吸血鬼住大廈!有沒有搞錯?」 千代子也困惑地說道。 「沒有辦法呀。城堡之類現在哪兒去找?」 愛莉嘉笑咪咪地說道。 儘管如此,綠還是一臉不高興地說道:「最起碼,也得寫明『╳╳城堡』大廈才 對呀……」 「既來之,則進之吧。」 雖然算不上特別高級的大廈,但入口大廳非常漂亮。 「住這樣的地方房租不便宜吧。」 綠睜大雙眼骨碌碌地向四周環視,說道。 見到設於牆邊的郵箱,「北川」郵箱上寫著四一○室的字樣。三人搭電梯上四 樓。 「就是這裡了!」 「門口怎麼不貼一個蝙蝠的標誌?」 綠說道。 按下門鈴,沒有回音。按了好幾次,沒有任何人出來開門。 「看來裡面沒有人,再按也白搭。」 「特意跑一趟,吃個閉門羹,真令人沮喪。」 正在議論紛紛中,對面的房門打開了。 「你們找北川先生嗎?」 一位穿著圍裙的主婦伸出頭來。 「是呀,北川先生去哪兒了?」 愛莉嘉問道。 「嗯,好像去旅行了。」 「哦?」 「請問小姐你是神代愛莉嘉嗎?」 「啊!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有一樣東西放在我處。若你來此地,就交給你。」 「是北川……先生交給你的嗎?」 「是呀。請稍等。」 那主婦回屋,旋踵捧出一隻盒子。大小如餅乾盒,外面用紙包著。 「啊!多謝!」愛莉嘉接下盒子,說道,「那麼,你是北川先生的家屬了?」 「家屬?不是的。那年輕人獨自一人住在此地,生活費好像由鄉下的雙親供 給。」 「哦,原來如此。」 三個人搭電梯回到一樓大堂。 「這東西怎麼處理?」 「當然是打開來看看啦,愛莉嘉。」 「裡面會不會裝著炸彈呢?」 三人坐在大堂角落的長椅子上,愛莉嘉開始拆盒子外面的包裝紙。 「可是,那男孩怎麼會知道愛莉嘉呢?」 綠歪著頭問道。 「愛莉嘉,他是你的舊日戀人嗎?」 「別胡扯!」 愛莉嘉邊笑邊揭開紙板盒的蓋子── 「啊!」 說時遲,那時快。愛莉嘉驚叫一聲,趕忙把紙板盒丟掉。 ──有一樣東西從盒子內滾出在光滑的地板上滴溜溜轉。 「甚、甚麼?這不是蒜頭嗎?」 綠看傻眼了。 「真的是蒜頭喔!愛莉嘉,你怎麼啦?臉色發青,氣色很差哦。」 「沒、沒甚麼。只是有一點吃驚……」 ──幸好綠與千代子一點都沒有起疑心,愛莉嘉鬆了一口氣。 由於愛莉嘉帶有吸血鬼血統,故對蒜頭產生本能的厭惡。雖不像父親那樣的過 敏,但在嗅覺方面也異樣的敏感。 由此看來,這個叫做北川速夫的男孩子對愛莉嘉頗為了解。那麼,他送蒜頭給自 己有何用意呢…… 「啊!地板上還有一張紙片。」 綠說罷,彎腰從地板上拾起紙片。 「應該是從盒子裡跌出來的。」 「甚麼東西呢?」 愛莉嘉摒住呼吸展開這張充滿蒜頭味的紙張。 「是符咒嗎?」 綠瞄了一眼後說道。 「哪兒的話。紙上畫的是地圖呀!」 這是縮成五萬分之一的地圖影印件。 「那麼,這是甚麼地方呢?」 愛莉嘉邊看地圖邊思考著。 「啊!這不是發生兇殺案的現場附近地圖麼!」 蒜頭與地圖──兩者意味著甚麼呢? 送蒜頭表示已了解愛莉嘉的底細,那麼這張地圖呢? 愛莉嘉突然想起住在北川對面屋那位主婦說過北川正外出旅行的話,留下地圖則 意味著把自己的行蹤告訴愛莉嘉。 月圓之夜。 森林中的營房,黑暗而靜謐。這一帶曾經是龐大的偵查隊伍和傳媒界人士忙碌活 動的地方,但現在連人影都沒有了。在問題營房周圍,為了避免看熱鬧者的騷擾,警 方用繩子圍起營房,現在繩子已散落地面,不久後將被落葉所埋葬。 事件雖已為人們所淡忘,但在這個場所,愛莉嘉感覺到死亡氣息仍然漂浮著。所 謂「死亡氣息」並非抽象的名詞,比常人敏感好幾倍的愛莉嘉的鼻子,確實聞到了 「死亡氣息」的餘韻。 「真奇怪呀!」 愛莉嘉嘟嚷著。正如父親所分析那樣,這營房裡雖然有六人被殺,但完全沒有留 下「血腥」味,這意味著六人是在別的地方被殺。 此刻正值半夜,愛莉嘉穿過樹林,走近營房。 「月圓時的深夜──正是人狼出沒的最佳時間。」 大體上說來,愛莉嘉也屬於「夜來瘋」型人物,一到晚上精神特別飽滿。愛莉嘉 在班上的成績總是名列第二,假如考試安排在晚上舉行的話,嘿嘿,愛莉嘉必定考第 一。 所以,愛莉嘉對於夜晚的幽暗和死寂絕不感到恐懼。毋寧說,夜晚本來就是她的 活動時間。吸血族哪怕在黑暗的地方也能清楚地看到東西。 營房的入口沒有特別上鎖。 一進去就是殺人──不,應該說是發現屍體的房間。房門入口還拉著繩子。 踏入房間,從房間深處傳來男聲:「啊!終於來啦。」 愛莉嘉並不特別感到吃驚。 「是北川先生嗎?」 「對,是我。」 他坐在房間裡側與營房頗匹配的簡陋木床上。 愛莉嘉默默地注視北川速夫,不久終於開口說道:「你是誰呀?」 「我送給你的禮物收到了嗎?」 「不收到怎麼會來此地?」 「嗯,這倒說得是。」 「你送禮品給女子,似乎品味很差喔。」 「我也那麼想。但要引誘你來此地,只有出此下策。」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你究竟是誰呀?」 「我嗎?嘿嘿,我是你的──堂兄弟。」 「甚麼?堂兄弟?」愛莉嘉驚訝地說道,「你在說謊吧!」 「這是真的。你的爸爸是德蘭希爾巴尼亞國的馮.克羅洛克伯爵,我的父親是你 爸爸的弟弟克羅洛克男爵。」 「我有……叔父麼?」 「是的。你沒聽說過嗎?」 愛莉嘉露出猶豫的神色說道:「嗯,爸爸好像曾經提到過有一個弟弟……但在故 國受到追殺時,叔父被殺死了……」 「你要這麼想我也沒有辦法。但據父親說,城堡被焚時,只有他一人倖存。城堡 雖然崩塌,他因為躲在柱子下面,竟奇跡般活下來了,而且沒被人發現。當時若被人 發現,一定被插木樁直穿心臟。」 「你這不是胡說八道嗎?」 「絕對如此!不插木樁是殺不死吸血鬼的。關於吸血鬼儘管有種種不實的傳說, 惟有這一點是正確的。」北川速夫從床上站起,繼續說道,「當然,現在多說也無用 了──總之,九死一生的父親尾隨著你爸爸,也來到了日本。」 「可是,為甚麼沒有聯絡……」 「來到日本,父親人生地不熟呀,何況他要謀生,無暇去找你爸爸……」 「這樣的說法倒可以理解。」 愛莉嘉緩緩頷首。 「那麼,你媽媽呢?是不是已亡故了?」 速夫問道。 「是的,因病逝死。」 「我媽媽也不在世了。──聽說對爸爸體貼入微。可惜死得早,我連她的樣子也 沒有看到過。」 「那麼……叔父呢?」 「父親?父親在去年也死了。」 「因何而死?」 「說起來有點諷刺。」速夫聳聳肩,苦笑著說道,「他居住的山區去年進行一項 工程,吵得他住不下去了,準備搬家。就在搬家前夕,他在山中散步時,不慎失足滑 倒。」 「跌落地盤的大坑裡去了嗎?」 「是的。而且不僅如此,這坑中豎著多支工程用的木樁,其中一支正好貫穿他的 胸部。」 「怎麼會這樣?」 愛莉嘉不由得用手捂住臉。 「只留下我孤單一人了,於是開始尋找你的爸爸。──為此化了我很多工夫 喲。」 「見到他了嗎?」 「還沒有。但是我發現了有關你爸爸的紀錄,順帶也瞭解了你的情況。」 「那麼你為甚麼不立即與我聯絡呢?」 「說說容易,做起來不簡單呀。」速夫笑道,「去一個從未認識的女孩子家中, 唐突地對她說:喂,你的爸爸是個吸血鬼。你會怎麼想?」 愛莉嘉聞言也忍不住笑出聲,說道:「我一定把你送到精神病院去。」 「所以,事前必須做慎重而詳盡的調查工作。」 「我一點都沒有覺察喔。」 「你不生氣嗎?」 「沒問題。」 「在調查過程中發現到那件兇殺案,六名受害者很像是受到傳說中的吸血鬼或人 狼的襲擊,無獨有偶,這六名受害者正好是你們學校的學生。於是我反復思考:這究 竟是怎麼回事呢?」 「哦!你懷疑是我幹的嗎?」 「不,當然不是懷疑你。」速夫搖搖頭說道,「就算是我和你的父親,也不可能 做那麼殘忍的事呀!」 「是呀,我爸爸最多是吸點血,不會殺人。傳說被吸血的人也會變成吸血鬼,那 完全是無稽之談。否則這世界上吸血鬼滿街跑了。」 「對,我也是這麼想。不過,我還在想,在我們的遠親中,會不會有具有這種殘 忍性格的狂徒?」 「只能這麼考慮了。」 「如此說來,在那個時候,我們的同族還有其他人逃來日本了。」 「那麼是誰呢?」 「嗯,我擔心這個狂徒說不定也會對你發動襲擊。」 「不至於吧。我又不是學校網球部成員。」 「但是你的好友在網球部呀。」 「哇!你連綠的情況也調查了?」 愛莉嘉瞪圓了雙眼。 「如果說那是對你提出警告的話……」 「可是,為甚麼要狙擊我呢?」 「不知道。──但不論怎麼說,我以為這起兇殺案不可能與你沒有關係。」 「我也有這種想法。」 「發生這件兇殺案後,你好像短暫外出了。」 「嗯……」 「去哪兒了?」 「去見我爸爸,與他商討這事件。」 「是嗎?伯父近況可好?」 「嗯,挺不錯。──噢,你想與他見面嗎?」 「那當然啦,非見伯父一面不可。那麼,伯父對於這事件說了些甚麼呢?」 愛莉嘉說了父親的看法。 速夫緩緩頷首道:「──或許真的如伯父所說的那樣。看來,被殺的女孩子們在 何處與男孩子幽會是解明事件的關鍵之點。」 「我想一定是在營房附近。因為晚上天很黑,女孩子不可能跑太遠。」 「對。附近有容易步行的路,即使摸黑也能走。」 「如果去搜索一下,或許能找到一些線索吧。」 「警方不是早已搜索過了?」 「可是警方只是找犯人,而不是尋找殺人現場。」 「說得對!」速夫微笑著讚道,「你的腦子很好使呀!」 「這是血統呀。」 愛莉嘉不無自豪地說道。──突然,她的神色陡變。 「啊!有人!」 「啊?」 「在外面──窗外有腳步聲。」 「你的耳朵真敏銳!我可聽不到。」 「這是父親的遺傳。」 「我接受到的遺傳只是催眠術而已。」 「外面的人可能在偷聽我們的說話。」 「或許聽不到吧。除非像你那樣具有超能力。」 「不!」愛莉嘉皺起眉頭說道,「沒有超能力一樣能聽到我們的說話。」 「窗外的人還在嗎?」 「不,已經離開窗邊了。」 「是誰呢?人狼嗎?」 「如果是人狼,我們怎麼辦?」 「變成蝙蝠立即飛走。」 速夫一本正經地說道。 「啊!一股油味!」 愛莉嘉抽動著鼻子。 「油……火!啊!」 兩人離開房間,跨越拉在門口的繩子,跑到走廊。 營房的玄關,在瞬間騰起一堵火牆。 「畜牲!縱火!」 這是木結構的營房。 火勢很快從地板竄到天花板。 「待在這裡不行!」速夫大聲說道,「快回寢室!從窗口出去!」 兩人回到原來寢室,但看到窗外的景象,都驚呆了。 只見窗外也豎立了一堵熊熊燃燒的火牆。 「看來在窗子下方堆了許多枯樹枝,此刻正在嗶嗶啪啪的燃燒。」 「這次糟糕了!」 火勢以驚人的速度蔓延至走廊。 「看來非葬身火海不可了!」 「你的超能力怎麼沒有了?」 「房間裡怎麼不放置滅火筒?」 速夫突然看到房間裡的木床,興奮地說:「有救啦!正好利用這東西……」 「怎麼啦?」 「用它撞破玻璃窗,然後讓床的一端擱在窗框上,另一端床腳放在外面地上。在 很短時間內床板可以擋住火焰,我們乘機外逃。」 「這張木床堅固嗎?」 「沒問題。」 「那麼如何做?」 「你看著。」 說時遲那時快,速夫彎下身。 「嘿!」 聲起「刀」落,速夫用手掌劈斷床腳。 「厲害!這也是超能力!」 「不,是空手道。」 速夫兩手抓住床邊,霍地將床舉到頭上,然後一鼓作氣往窗戶方向衝去。 很難想像如此瘦削的身體能爆發出這麼巨大的力量!恐怕還是得益於父輩的遺傳 吧。 只聽到匡噹聲,木床撞破玻璃,前腳落到窗外地面。 「快出去!」 速夫喊道。在熊熊烈炎中,床板成了一座逃生之橋。 愛莉嘉迅速跳上床板,連滾帶爬地衝到室外地面。 速夫也隨之滾出。就在稍後霎那間,床板迅速被火舌吞噬,很快消失在火海之 中。 兩人站在地上面面相覷,喘著大氣。 「全靠你的大智大勇救了我一命,多謝!」 愛莉嘉說道。 「不,是我把你叫到這兒來,令你身處險境,實在罪過。」 「是誰對我們下……」 「不知道。殺了我們對他有甚麼好處呢?」 「或許害怕我們對事件做調查工作吧。」 兩人找了一塊離開營房的空地,稍事休息。 「你的說法有道理。但是,對手是怎麼知道我們正在做調查工作的呢?」 對這個問題,愛莉嘉無言以對。 此時,從林梢間看過去,那座營房嗶嗶啪啪地已差不多全部燒成灰燼。 「嗯?你說甚麼?」 綠反問道。 「我是說,網球部的人在夏季集訓時,有沒有同她們交流的其他學校網球隊。」 對愛莉嘉的說明,綠還是有點不明白。 「甚麼叫交流呀……至於高中之間的網球對抗賽,那是經常舉行的。」 「集訓時也有對抗賽嗎?」 「應該有吧──不過不是事先預定的。」 「原來如此。」 「附近有好幾所其他高中,偶然來一場比賽是不足為奇的。」 「此事涼子應該最清楚吧。」 「要把她叫來嗎?哈!說到曹操,曹操就到了。」 松山涼子還是那一副不變的蒼白臉色,蹣跚著走進小喫店。 這家小喫店的甜品實在太吸引人,故成為學生們的聚集之地。 對於愛莉嘉的詢問。涼子回答道:「是的,我們在集訓期間也舉行過比賽。」 「與哪所高中比賽?」 「嗯……應該是兵庫縣的S高中吧。」 「S高中?這所學校的名字好像不大聽得到。」綠歪著頭說道,「不過,現在高 中真是多得很。這所高中有男生嗎?」 「聽說是所男校。」 「哦!這所學校就在附近嗎?」 「這個就不知道了。」涼子搖搖頭說道,「三年級的同學去訪問過他們,我們二 年級學生在營房留守。」 「那麼,舉行過交流比賽嗎?」 「有的,我也有參賽。」 「那你還記得對方的樣貌嗎?」 「嗯,樣貌方面……」 「喂,愛莉嘉。」綠露出不解神色插嘴道,「你怎麼問這樣的問題?」 「理由稍後再說。」愛莉嘉續道,「下一題雖然比較難答,但我希望你能盡量回 答。」 「甚麼問題?」 涼子不安地問道。 「出事那晚,你不是說出外與男朋友幽會去了嗎?」 「是的。」 「你走了以後,其他人會不會也做出同樣的行為呢?」 「喂!愛莉嘉。」綠再次插嘴,「再怎麼說,我們網球部總不至於成為戀男狂的 集中地吧。」 「請不要生氣。」愛莉嘉笑著說,「涼子一點都想不起來嗎?有沒有與你『異曲 同工』的人呢?」 涼子露出困惑的神色說道:「口說無憑,眼見為實呀。我沒有看到,叫我怎麼說 呢?」 「網球部不至於這麼放蕩吧。」綠繼續抗議,「或許其中有一、二名隊員行為比 較出格一點,那倒是有可能的。」 「如果這樣,涼子應該會知道的。」 「但我真的沒有聽聞。」 涼子明確地表態。 「涼子沒有聽聞,要麼是完全沒有那回事,但也可能是……」 「也可能是甚麼?」 「大家都做了那事。」 綠啞然。 「請等一等。」 這時千代子突然插話。 「你想說甚麼?」 「有人說網球部是獵男同好會喔。」 「這太誇張啦。」 愛莉嘉的話音剛落,千代子又急忙說道:「剛才你們不是提到S高中嗎?」 「是呀,你知道嗎?」 「是神戶的S高中嗎?」 「對,就是那所學校。」 「你們在說該校的網球部麼?」 「是呀。」 「那就奇怪了。我有一個小學時代的好朋友,轉校去S高中就讀。」 「那又怎樣?」 「他愛好網球。前幾天剛有信寄給我,說該校沒有網球部,令他很掃興……」 「哪有這樣的事?」涼子露出驚訝的神色大聲說道,「對方清清楚楚說明是S高 中網球部。」 「釐清此事的真偽或許能把整個事件弄清楚。」愛莉嘉欣喜地說道,「究竟是誰 冒稱。高中網球部呢?」 「對此看來有必要做一番調查。」 涼子客氣地說道:「我想先走一步,對不起。」 「啊,太謝謝你啦。」 愛莉嘉微笑地說道。 「那我……」 涼子剛剛站起,瞬那間身子搖晃起來,咚一聲跌倒在地。 「啊!涼子!」 綠慌慌張張地去拉涼子。 千代子和愛莉嘉也一起把涼子抱起來。 「看來涼子的身體尚未復原。」 綠痛惜地說道。 愛莉嘉的視線突然停留在涼子的喉嚨部,在此處,有一個淡淡的傷痕。 顯然,這是牙齒咬過的痕跡。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4 「不要緊吧?」 母親關切地問道。 「只是稍感疲勞而已。」 涼子微笑著回答。 「看樣子,是患貧血了。」 「沒有關係的,媽媽。我想早點睡覺,晚安!」 「明天不如休息一天吧。」 「不,我還是想去上學。」 從樓梯半途傳來女兒的回答聲。 「女兒沒問題嗎?」 回到起居室,涼子母親擔心地往樓上望了望。 「唉!沒辦法啦。遇到那種事,任何人都會有短暫的精神不安期。」 父親的內心裡也極為擔憂,但表面上還得裝出淡然的樣子。涼子是他們的獨生女 兒。 網球部是絕對不同意她再參加了。今後若她提出要外出參加甚麼集體活動之類, 父母親決定陪她同行。 「你說的我明白,可是……」 母親露出不安的神色。 「怎麼啦?你還有另外的擔心麼?」 「嗯……」母親猶豫片刻,終於說道,「其實,我是在擔心出現『萬一』的情 況。」 「哦!是甚麼『萬一』?」 「你知道,涼子在出事那晚溜出營房與男孩子幽會去了。」 「是呀,聽說是金澤那邊的高中生。」 「萬一,涼子懷孕……」 「甚、甚麼?」 父親頓時神色大變。 「這是確實的嗎?」 「不,我只是在考慮萬一的情況。」 「那你恐怕過慮了。」 父親鬆了一口氣。 「但是,最近她的臉色很難看呀,經常發生頭眩現象……」 「去問問她吧?」 「當面詢問是絕對不行的。」 「嗯……」 「而且,我還發現一個怪現象。」 「甚麼怪現象?」 「近來我每朝起身,經常發現後門的防盜鍊沒有掛上。」 「那一定是你忘記掛上了。」 「最初我也這樣想,忘記一、二次掛鍊是有可能的,但不可能連續多次忘記掛鍊 吧。」 「這倒說的是。是不是涼子她……」 「我懷疑她半夜外出?」 「大概去會她的戀人了?」 「我不能肯定。」 父親抱著胳膊沉思良久,終於下決心似地說道:「好吧,今天晚上嘗試徹夜監 視。如果涼子真的外出,我們就在後面跟著,逮住那個引誘涼子的傢伙。」 「這樣做未嘗不可。只是……」 「甚麼?還有其他怪事?」 「不。我只是在想,對涼子這孩子來說,她在半夜三更偷偷外出,必令她回想起 出事那晚的恐怖景象。她是個膽小怕事的人,敢做那種事麼?」 「或許,為了不引起我們的懷疑,故意裝出膽怯的樣子。」 「涼子她不至於……」 「很難說。現在的孩子甚麼可怕的事不敢做?」 「那麼她像誰呀?」 父親尷尬地乾咳了幾聲。 ──十二點、一點鐘過去了,快接近一點鐘的時候,父母親也忍不住終於迷迷糊 糊地打瞌睡了。 卡嗒──這聲音驚醒了母親。 「喂!」 母親用手搖醒父親。 「聽到聲音沒有?」 兩人輕輕地出了走廊,向後門走去。果然,後門的鎖被打開了,防盜鍊耷拉著還 在擺動。 「涼子出去了!」 「快追!」 兩人穿上鞋跑出後門。 幸好從後門出去只有一條路,不至於弄不清方向。兩人急急忙忙向前奔,不一 會,終於在黑夜中看到涼子的白色睡袍在前方飄動。 「她在前面!」 「怎麼辦?」 「緊緊尾隨。」 ──這一帶是到處還殘留著樹林的新興住宅地,這條路一直延續到尚未開發的林 子深處。 「涼子準備去哪兒呀……」母親邊走邊唸叨著,「半夜三更的不會受涼患傷風 嗎?」 道路已伸入林子裡面,由於變得曲曲彎彎,頓時增加了銜尾而追的難度。 然後,涼子的姿影突然消失了。 「啊!涼子去了哪兒?」 母親驚慌失措地環視四周。 「喂,別緊張,涼子可能從這兒跑進林子裡去了,所以看起來像失去了蹤影。」 還是父親比較冷靜一點。 「到這……這種地方做甚麼?」 「你不知道嗎?穿過林子是甚麼地方?」 母親考慮片刻,不自覺地放大音量說道:「墓地!」 兩人面面相覷。 「喂!那我……我們怎麼辦?」 「鎮定點!又不是小孩子。」 話雖這麼說,其實父親的臉色也白了──幸虧天黑沒有被老婆發現。 「朝前走吧。」 「等一下!抓住我的手!」 母親膽怯地說道。 辛苦地撥開茂密的草木,一步一個腳印地艱難前進,但很快豁然開朗,眼前就是 墓地。 以前,位於莊稼地的中央有一間小寺院,寺院的旁邊是廣闊的墓地。如今,墳墓 也在陸續遷移,正在建造商品房屋。 「陰氣陣陣呀!」 「別怕!鎮定點。」 「可是……萬一碰到幽靈……」 「現在不是幽靈的活躍季節。」 父親的說法也是毫無科學根據的。 「那麼幽靈在何處?」 「應該是無處不在。」 慌慌張張地東張四望之際,母親突然伸手喊道:「你看,那一邊!」 母親所指之處是墓地盡頭聳立著幾棵樹的地方。在那兒隱約飄動著白色的姿影, 看來是涼子了。 「好,我們走近一點。」 兩個人輕手輕腳、戰戰兢兢地向目標地接近。 起風了,林稍發出嗖嗖的響聲。 涼子一個人孤零零地站著。 母親正準備趨前走到涼子身邊,被父親一手拉住。 「現在出去,就抓不住那個男人了。」 父親低聲說道。 「可是……」母親焦慮不安地說道,「看她的樣子有點不正常呀!」 ──確實,涼子呆呆地站著,就算在等人,她的樣子也是怪怪的。 「好像站著在睡覺……」 「嗯、嗯,可是……」 兩人沉默不語了。現場詭異的氣氛預示著將會發生一些甚麼。 突然聽到好像寺院鐘聲般的「噹」的一聲。 「這、這是甚麼響聲?」 「不、不清楚呀……」 父親的說話聲也不知不覺顫抖起來。然後他睜大了眼睛,指著前方說道:「你 看!」 涼子站著的眼前泥土突然向上隆起。 兩人呆呆地看著。不久泥土往兩邊分開滑落,一座棺材升起,蓋子像彈簧般地打 開。 「哇!」 「啊!」 霍地從泥土中站起來的是一名身披黑色長袍的男人,他那如炬的目光一下子就看 到躲在隱蔽處的涼子的雙親。 「嗯……」 父親和母親幾乎同時發出一聲哼聲後便昏倒在地。 看來,涼子容易昏厥的體質也是從父母身上遺傳下來的。 「你經常來此嗎……」 黑袍男人摟住涼子。 涼子則像夢遊般地喃喃道:「我在等意中人……」 男人露出銳利的牙齒正要接近涼子的雪白喉嚨時…… 「爸爸!」 銀鈴般的聲音嚇了那男人一跳。 「怎麼?是愛莉嘉嗎……」 馮.克羅洛克露出尷尬的臉色回過頭來。 「你在幹甚麼!」 愛莉嘉從草叢中嗖地鑽出來,豎起眉毛生氣地說。 「不,沒有幹甚麼。只是……」克羅洛克吱吱唔唔地說道,「這位姑娘的肩膀好 像發僵,我想給她稍稍做點按摩。」 「不要糊弄我!」愛莉嘉氣勢兇兇地說道,「你是不是在吸她的血?她的喉嚨上 有牙齒印。」 「哦!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她的貧血很嚴重,隨時會昏倒,怎能忍心吸她的血?」 「說實在,我有好幾年沒有嚐到這種『美味』了……何況,這女孩子正好是我喜 歡的類型。我絕不會傷害她。」 「不管怎麼說,這女孩子不能動!明白嗎?」 「我明白啦。」克羅洛克顯出依依不捨的樣子,又說,「可不可以來一小 口……」 「絕對不行!」 愛莉嘉怒喝道。 「明白啦,明白啦。你的脾氣完全像你媽,很暴躁。」 克羅洛克用手指輕撫涼子的額頭,涼子霍地轉過身,然後向來時的道路邁步走 去。 「幾時來東京的?」 「三天前,因為擔心你才來的。」 愛莉嘉的表情緩和下來了,她摟住父親。 「為甚麼不到我的公寓來?」 「你的公寓有擺這口棺材的地方嗎?」 「啊,恕我失禮。公寓實在太狹窄了。」 「可不可以帶著棺材入住帝國酒店或希爾頓酒店?」 「行呀,總比住在這荒山野嶺好。噢,你看到涼子的雙親了……」 「嗯,都昏過去了。不過沒關係,我送他們回家。」 「那太好啦。」 克羅洛克向不醒人事的涼子雙親身邊走去,「嘿」一聲把兩人抱起,右手夾住父 親,左手夾住母親,便大踏步走上道路。 「你的力氣一點都沒有衰弱喔。」 「那當然啦,我每天都有鍛練。」 「是室內鍛練嗎?」 ──很快就到了涼子家,讓涼子的父母親躺在起居間的沙發上,從食物架上取下 威士忌酒瓶,再拿來兩隻玻璃杯,注入少量威士忌後置於沙發邊的茶几上。 「這麼一來,他們以為醉倒後做了一場惡夢。」 克羅洛克滿意地說道。 「沒有破綻嗎?」 愛莉嘉有點不放心。 回到墓地,克羅洛克伸了一個懶腰。 「雖然與故鄉大異其趣,畢竟還是墓地適合我多些。」 「那你準備在這裡長住下去了?」 「打擾你嗎?」 「不。我只是有點擔心,萬一被人見到……」 「別擔心,我會照料自己的。」 「這樣的話,有爸爸在身邊,我也可以膽壯一些。」 說到這裡,愛莉嘉話鋒一轉,續道:「啊,忘了跟你說。我見過堂兄弟了。」 「甚麼?」 愛莉嘉簡單介紹了她與北川速夫的相會以及在林中營房遇險差點被燒死的事。 「嗯,險過剃頭喲。」 「沒有辦法呀。呶,你願意見一見那個叫北川速夫的人嗎?」 「好呀。只要是親戚,無任歡迎。需要送一口棺材做見面禮嗎?」 「別開玩笑了,爸爸。」愛莉嘉焦慮不安地說道,「還是再討論一下事件吧。我 們逃出後,那營房被徹底燒毀。顯然,此事必有縱火者。事後我們又去現場做了一些 搜查,但徒勞無功。因為火災後下過一場大雨。」 「原來如此。但是對方對你們的行動卻一清二楚呀,看來是一個難以對付的傢 伙。」 「你是說敵人在暗裡,我們在明裡?」 「當然如此啦。你們舉手,他就投足。」 「這就是說……除了戰鬥,別無他法了。」 愛莉嘉緊張地說道。 「是呀。總之,你們做事必須十分小心。」 「嗯。可是,無從著手呀。」 「沒有其他線索嗎?」 「噢,這個嗎……」 愛莉嘉說了S高中虛幻網球部的事情。 克羅洛克露出正合我意的神色,說道:「正如我以前估計的,那晚你校網球部的 全部成員都外出幽會去了。」 「幽會已是老土的舉動了。可是,如何調查比較好呢?到現在為止我們一點都沒 有發現呀。」 「等一等……」克羅洛克陷入沉思之中,然後說道,「那傢伙既然嚐到了血的美 味,必定會來第二次。」 「你是說等待下一個犧牲者嗎?」 「不能那麼說。」 克羅洛克似乎想到了甚麼,臉上漾出了笑意。 「真的不要緊嗎?」 綠說道。 「已經到了這裡還有甚麼可說呢?」 千代子似乎也牢騷滿腹。 「別擔心,他是我的親戚。」 聽愛莉嘉這麼說,綠和千代子面面相覷。 這裡是北川速夫的公寓大廈,三人正在等候電梯。 「哎呀,又見到你們啦……」 迎面走來的是住在速夫房間對面,上次向愛莉嘉轉交盒子的家庭主婦,手上拎著 超市的膠袋。 「那一天麻煩你了。」 愛莉嘉低頭致意。 大家一起進入電梯同時閒談著。 「那個北川先生呀,真是一個怪人。」主婦說道,「雖然說一個人獨居,但一點 都不寂寞。尤其是晚上,進進出出,忙得不可開交。」 吸血族本來就屬於「夜來瘋」型,但愛莉嘉不便明說,只有保持沉默。到達四 樓,大家向同一方向魚貫而行。 「而且,」那主婦繼續說道,「半晚裡經常有許多人聚集在他家中。」 「半夜?」 愛莉嘉不由得反問道。 「是呀,尤其是最近,每到晚上十一點,就有許多人來他家拜訪。」 「可能開派對吧。」 愛莉嘉說道。 「不,他的屋子裡很靜,完全沒有噪音。若非如此,我早就不能忍受了。唉!時 下的年輕人都歡喜熬夜……」 「再見!」 ──主婦進屋關上大門。愛莉嘉她們面面相覷。 「半夜裡來許多客人」這是甚麼意思?」 千代子說道。 「不管怎麼說,已來到門口,當然得按門鐘啦。」 這一回馬上有人開門,速夫伸出頭來。 「啊!稀客到了,快請進!」 ──作為單身男子的住處,卻收拾得非常乾淨、整潔,好像大廈裡的示範單位。 一邊喝速夫泡的咖啡,愛莉嘉把綠和千代子介紹給速夫。 「你懂催眠術喔!」 綠興趣盎然地問道。 「嗯,略識一、二呀。」速夫苦笑著答道,「不過因人而異:有的人容易接受催 眠,也有人不易接受催眠。」 「好極了!如果我也會催眠的話……」 「就算綠懂得催眠,恐怕也不知道怎樣好好運用。」 「先把你媽催眠,從她的錢包裡取錢。」 「我正是這麼想,英雄所見略同。」 大家都笑了。開始時有點拘謹的氣氛頓時化解掉了。這也可以說是綠的才能之 一。 「噢,我剛剛去神戶跑了一趟。」速夫說道,「調查了關於那所S高中的事。」 「結果如何?」 「該校確實沒有網球部。不過,今年暑假,一些愛好網球的學生集中起來,臨時 組織了同好會,去外面集訓。」 「哦!那是真的了。」 「奇怪的事還在後面呢?」 「奇怪甚麼?」 「不是說S高中網球部全部是男生嗎?事實上,這個網球同好會清一色是女 生。」 「啊!有這樣的事……」 「我找到同好會的一個成員向她打聽。她說她們確實準備在附近集訓,但到了集 訓地後,她們事先準備好的寫了校名的錦旗以及整套訓練器具都被人偷走了。」 「哦!那損失可大啦。」 「她們立即四出尋找,並通知當地警察,但遍尋不獲,令大家非常掃興。有人說 難得出來一次,既然網球訓練不成,不如做做徒步旅行或租單車遊樂吧。哪知道就在 回去那一天,早上起身,突然發現被盜物件原封不動地丟在她們所住的營房門口。」 「那是完璧歸趙啦。」 「可是沒有付租金呀。」 「從來沒聽到過的變態小偷。」 綠眨巴著眼,嘖嘖稱奇。 「歸還物件正好是事件發生的次日。」 「那一定是殺人兇手幹的了。真厚顏無恥!」 「這麼一來,完全找不到犯人的線索了──啊!吃不吃朱古力糖?」 速夫從櫥櫃裡取出球型朱古力糖放入碟子裡,把碟子擺在沙發前的茶几上。 「不客氣了。」 綠的話聲未完,已將二粒,不,應該是三粒朱古力糖一起塞入嘴中。 「真貪心呀。」 千代子忍著笑說道。她也拿了一粒朱古力糖放入口中。 綠除了滿嘴朱古力糖,還不失時機地從碟子裡抓了一把。五、六粒糖抓在手中, 有一粒從手指縫裡跌落地板。 「啊!」 綠眼睜睜地看著那顆圓形朱古力糖骨碌碌地滾到位於L字型沙發角落裡的小桌子 下面去了。 「嘿!太可惜啦。」 綠似乎比功課考零分還懊悔。 「去拾起來吧,綠。」 「洗一洗還能吃呢。」 速夫聽罷笑著說:「不要了。稍後掃地時再取出來也不遲。」 「我來拾。」 身材瘦削的千代子蹲下來。 「沒問題嗎?」 「我的手長──能行。」 她把手伸到小桌子下面。 「啊!這是甚麼東西?」 千代子揚聲道。 「甚麼?」 「桌子內側……好像有一條電線。」 愛莉嘉立即從沙發上彈起,她推開千代子,說道:「讓我來!」 愛莉嘉在桌子下面摸索,很快發現有一四方形物件黏在桌子板的內側,從這物件 引出一條電線…… 「怎麼回事呀?」綠趨近問道,「找到朱古力糖了嗎?」 愛莉嘉站起來說道:「喏,給你。」 「甚麼?你手上沒有東西呀。」 愛莉嘉隨手撕下放在桌上的報紙一角,拿出附在日記本裡的鉛筆,沙沙沙地寫起 來。大家俯身觀看,紙上寫著: 桌子下面裝著微型竊聽器,各位說話要小心! 「啊!有點髒,看來不能吃啦。」 綠趕緊配合愛莉嘉的說話。但語調有點怪怪的。 「怎麼樣?我家附近有一家小食店,做出來的奶味薄餅味道挺不錯,有興趣去嚐 嚐嗎?」 速夫用自然的口氣說道。 「你怎麼不早說!」 綠頓時雀躍萬分。 「我還以為你是信口開河呢。」 愛莉嘉嘴裡塞滿奶味薄餅,笑咪咪地說道。 「如果你騙人,我會受刺激而死喔。」 說這話的自然是綠。 「可是,那桌子下面為甚麼裝著微型竊聽器呢?」 速夫歪著頭說道。 「一定是有人要監視你的行動。」 「沿著電線順藤摸瓜,不就能找到裝竊聽器的人了嗎?」 千代子說道。 「不能。那電線只伸出一段,是作為天線用的。」 「噢,是無線麥克風了。」 「嗯,正是如此。不過對無線麥克風而言,除非是非常高級的竊聽器,否則它的 傳輸距離不會太遠。」 「間諜片中的竊聽器好像可以接收很遙遠的聲音。」 「那是CIA或FBI的人才有的,普通人弄不到這種高級品。」 「我們怎樣對付才好呢?」 速夫做沉思狀,並用擔心的口氣說道:「對方會不會已經知道我們發現竊聽器 了?」 「這個嗎……可能性是一半對一半啦。」 「雖說是竊聽,對方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時都豎著耳朵,所以不一定馬上注意到我 們已發現竊聽器。」 「如果對方沒有注意到的話,我們倒可以將計就計。」 「將計就計?」 「是呀,把對手引出來。」 綠瞪大眼睛說道:「這樣做沒問題吧?」 「沒有其他更好方法了。我們完全不了解對方的真實面目,對方對我們則洞若觀 火。我們惟有背水一戰。」 「這件事……」千代子提心吊膽地說道,「可不可以讓警方處理?」 「不行!」綠憤憤地說道,「網球部的敵人由網球部來對付!」 這倒像歷史劇的場面了。 「僅僅憑這麼一點證據,警方是不會受理的。」愛莉嘉說道,「此事盡可能由速 夫和我來處理。因為有一定危險性,你們不用插手。」 「哪兒的話!我們豈可置朋友於險境而不顧?千代子,你說對不對?」 「嗯、嗯……」 千代子有氣無力地回應。 一眾人回到公寓後,速夫和愛莉嘉先說些無關痛癢的話,然後進入正題。 「那麼,今晚午夜,一點鐘。」 這是說給竊聽者聽的。 三人與速夫告別,走出公寓。 「晚上一點鐘你真的再來此地嗎?」 「嗯。你們就不用來了。」 「我也想來。」 綠倔強地說道。 「不,今晚你就一個人待著。我也是一個人生活的。」 「讓綠一個人生活嗎?她既不會洗衫,又不會做飯,甚麼都不會做。」 千代子嘲弄道。 「知道啦,我就一直住酒店好了。」 綠反駁道。 晚上十二時稍過,愛莉嘉走出自己的公寓。 一反平常的淑女打扮,她穿了一套牛仔裝。 褲袋裡藏了一把小刀子,此外又拎了一支手電筒。 自己雖然能夜視,但速夫未必有此能耐。再說較大的手電筒也可成為一種武器。 這副樣子在半夜行走,準被人看成小偷──想到這裡,愛莉嘉禁不住笑出聲來。 叫了的士,向速夫的公寓大廈開去。司機看到愛莉嘉的打扮有點不可思議地問 道: 「這樣的時間還出來幹甚麼?」 「去看吸血鬼和人狼的電影。」 「半夜三更?」 「嗯,這樣才有氣氛嘛。」 開玩笑有利於舒緩緊張情緒。那司機卻一味地搖頭。 愛莉嘉心不在焉地看著窗外的夜景。 北川速夫。 ──愛莉嘉感覺到,他不僅是自己的堂兄弟,而且雙方還存在著某種不可思議的 默契。不用說,由於繼承了吸血鬼的血統,自己一直以來都默默地承受著孤獨的煎 熬。 或許在這一點上,速夫與自己是一樣的──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突然,愛莉嘉意識到:自己是不是對那人產生好感了? 從的士下來,進入大廈。踏進電梯後,又想起住在速夫對面那家庭主婦的說話: 「半夜裡經常有許多人來拜訪他……」 那是真的嗎?這房子走廊的腳步聲回音很大,或許是聽錯了吧。 速夫從沒有說過夜裡有許多訪客的話,反而嘆息他一個人很孤獨。 速夫沒有理由說謊吧…… 一按門鐘,房門馬上打開了。 「啊!歡迎再次光臨!」 「嗯。」 愛莉嘉多少有點提心吊膽地走進房間。 「離一點鐘還早。是不是現在就出去?」 「在這裡稍待一會吧。」 「好呀。」 兩人坐到沙發上,一時沉默無語。 「今夜沒有客人來嗎?」 被愛莉嘉這麼一問,速夫感到有點莫名其妙。 「晚上怎會有客人來?說實在,我的交際面很窄。」速夫笑著說道,「你為何提 出這樣的問題?」 「嗯,隨便問問,沒有特別……」 聽到速夫非常自然的語調,愛莉嘉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判斷才好。 兩人又保持沉默,氣氛有點沉悶。愛莉嘉站起,走到出露台的玻璃門旁邊,拉開 簾子,眺望外面景色。 突然肩膀上有觸感,回過身,與速夫的視線相交。──自然而然地,兩人相擁熱 吻…… 「你沒有咬我呀。」 聽速夫這麼說,愛莉嘉輕笑道:「你也沒有向我施催眠術喔。」 「啊,時間到了,我們走吧!」 「嗯。」 下到大廈一樓,速夫從停車場開出車來。 「你還有車子呀?」 「但沒有駕駛執照,不能保證你的安全。」 「真的沒有駕駛執照嗎?」 「是的。辦理駕駛執照的手續太繁複,再說我的身份不那麼清楚。」 「被交通警發現無牌開車怎麼辦?」 「施行催眠術囉。」 「答得妙!」 車子滑出深夜的街道。 「現在向哪兒開呢?」 愛莉嘉讓速夫看地圖。 「這兒是甚麼地方?」 「墓地。」 「那不是約會的好地方喲。」 「我爸在那兒。」 「伯父?」 「嗯,現在就去見他。」 愛莉嘉邊說話邊看著後望鏡。 「喂,後面有一輛車始終跟著。」 「是呀,有點奇怪。」 「那很好。你就按原來路線開車好了。」 「明白。」 後面的尾隨者到底是誰?這是首先要搞清楚的。 車子按地圖向郊外行駛。 「那車一直緊貼在後面,看來真的是跟蹤我們了。」 「嗯,可是……」 愛莉嘉欲言又止。 「你擔心甚麼嗎?」 「後面的車子貼得那麼近,簡直是明目張膽的跟蹤了。」 「或許怕跟丟吧。」 「是呀。」 雖然附和了速夫的說法,多少還是有點擔心。愛莉嘉認為對方有意識地讓自己和 速夫兩人知道他在後面跟蹤。 「前面轉右就到。」 「嗯。車子只能到此為止,下車步行過去吧。」 車子在那座殘破的寺院前停車。 「你爸爸住在這種地方?」 「嗯,他喜歡墳墓。」 「畢竟是正統派喲。」 「我不知道這算是正統還是不正統。」 兩人離開車子,向死寂的墓地行進。 「後面那輛車也停下來了。」 速夫說道。 「是的,我也聽到了。」 「噢,你的耳朵特別靈敏。」 「再往裡走吧。」 在墓石之間穿行,終於來到埋葬父親棺材的地方。 「啊……」 愛莉嘉駐足。已經過了半夜,棺材蓋還沒有打開。不僅如此,地面的樣子也有所 變化。 「奇怪呀。爸爸好像搬家了。」 「搬家?」 「是呀。原本棺材埋在此地,一到半夜爸爸就會出來。」 「嘿!名不虛傳呀。」 甚麼名?如何傳?空口說白話。 「沒有辦法了。不過我想他不會搬得太遠的……」 正在此時,從他們的背後,發出「哇!」的一聲驚叫,接著又傳來「救命呀!」 的聲音。 這是男人的聲音。 兩人面面相覷,急忙轉身向回走,在墳墓之間,驀地出現一條黑影。 「是誰?」 速夫喝道,並擺開攻擊架勢。 愛莉嘉趕快抓住他的手,說道:「別動!是我爸爸。」 克羅洛克大踏步走過來,他的一隻手好像拎著超市紙袋一般,拎著一個軟癱癱的 男人。 「這傢伙跟在你們後邊,不知道嗎?」 「通」的一聲,昏過去的男人被父親拋到地上。愛莉嘉和速夫趨近看那男人的相 貌。 「完全不認識呀。」 愛莉嘉說罷,又轉身指著速夫。 「爸爸,這位就是我的堂兄弟,是你的姪子了。」 「能夠見到伯父不勝榮幸,我叫北川速夫。」 「你是弟弟的兒子?」 「是的。父親生前經常提起伯父,說是我們一族的驕傲。」 「啊?太過獎了。」 克羅洛克笑道。看來心情不錯。 「嗯,確實有弟弟的面影。你母親是日本人嗎?」 「是的。」 克羅洛克用他那瘦骨嶙峋的大手拍拍速夫肩膀,親切地說道:「幸會幸會。可惜 弟弟在生時不能與他見上一面。」 「爸爸,你搬到哪裡去了?」 「嗯,就在那樹林中。這墓地,夜裡尚算安靜,但到白天,簡直成了孩子們的遊 樂場。我忍受不了嘈雜喧嚷,妨礙我睡覺。」 「這麼說來,你沒法在東京住了?」 愛莉嘉笑道。 「你對這個男人怎麼啦?」 「我抓住他的腳脖子就那麼倒掛揮舞了二、三圈,想不到他就昏過去了。多半不 會死吧。」 「啊!甦醒過來了。」 速夫說道。 那男人呻吟著睜開眼睛,環視四周,一看到克羅洛克,又嚇得失魂落魄,拚命大 喊道:「救命呀!救命呀……」 「我問你,你為甚麼在他們後邊跟蹤?」 「那、那是……受人之託呀。」 「誰讓你做的?」 「不知道。」 「甚麼不知道?你如果撒謊,我會抓住你的腳脖子再揮舞幾圈。」 「啊!我說的全是真話呀!」 男人癱在地上,結結巴巴地說道:「因為等錢用……開車跟在後面可得一萬日 圓……完全不認識的人託我做此事……」 被克羅洛克一嚇,這男人差點要哭。 「看來不像說謊,爸爸。」 「嗯……好吧,替我滾!」 「是、是的。」 那男人邊說邊想爬起身,但站不起來。 「真是一個窩囊的傢伙。」 克羅洛克像貓抓老鼠似地抓住那男人的頸脖子向前扔出二、三米遠。 登地一聲屁股撞在地面上,這一回那男人忘了痛,一骨碌爬起,用田徑選手的速 度一溜煙逃跑了。 「爸爸,你不能用暴力,萬一把他殺死了,怎麼辦?」 愛莉嘉用責備的口氣說道。 「好長時間沒有以人類為對手了,力度控制得不好。」 「真厲害喲!伯父力大無窮呀。」 速夫驚嘆道。 「別說恭維話啦。當務之急是要搞清楚:有人讓這男人跟在我們後面是何居 心?」 「是呀,僱請這樣一個窩囊廢有甚麼用呢?」 「只是為了讓我們知道後面有人跟蹤嗎?」 「我想,其真正目的在於轉移你們的注意力,對方在此期間或許又去幹另一單勾 當了。」 「哦!幹甚麼勾當?」 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一時間,大家都沉默下來。不一會,有一陣風吹來,克 羅洛克突然皺起眉頭。 「咦?那是甚麼?」 「你說甚麼呀?」 「噢,我是說氣味呀。你嗅不到嗎?」 「我沒有……」 「對!那一定是……血腥味。」 「在這附近嗎?」 「快走!」 克羅洛克一馬當先,三人穿過樹林,來到一條較寬的道路。 「前面不就是松山涼子的家嗎?」 愛莉嘉邊說邊抽動鼻子。 「啊……我也嗅到了,是血的氣味。」 「那一定出事了!」 三人快步疾走。 涼子的家門洞開。一跑進去,一隻狗倒臥在玄關前。 狗的喉嚨裂開,鮮血將鋪路石染紅。 「涼子!」 愛莉嘉邊叫邊推開玄關門,衝入屋內,血腥味撲面而來。 「涼子!有人嗎?」 大聲呼喊,但沒有回音。 速夫進入起居間,一打開電燈,頓時倒抽一口冷氣。 「啊!在──這──兒。」 速夫的聲音完全變僵了。 涼子的雙親在起居間被殺。父親倚靠在沙發上,母親呈大十字狀倒臥在地板上。 「太殘忍了!」 愛莉嘉憤憤地說道。 兩人的死狀與營房六名犧牲者的情況完全相同,喉嚨被咬斷,鮮血染紅胸部。看 就知道,兩人已氣絕身亡。 「多野蠻的傢伙!」 克羅洛克發出震耳的怒吼:「做這樣殘忍的事等同於禽獸!」 「涼子應該也在屋裡吧……」 愛莉嘉臉色陰沉地說道。 「肅靜!」 克羅洛克制止愛莉嘉說話,豎起耳朵諦聽。 「好像有微弱的聲音……屋裡還有其他人。」 或許犯人躲在這屋裡?三人頓時緊張起來。 突然「咚」地有東西跌落的聲音在三人頭上響起。聲音好像來自二樓。 「樓上……」 「你們在此等候!」 克羅洛克用嚴肅的口氣說道,然後衝出起居間登登登跑上二樓。 愛莉嘉和速夫屏息以待。──此時有時間過得特別慢的感覺。 旋踵,克羅洛克雙手托著涼子走入起居間。 「涼子!」 睡袍沾滿鮮血,項頸部有傷口。 「還有一點微弱的氣息。」 「那麼快叫急救車。」 速夫走向電話機旁。 「等一等!」 克羅洛克予以制止。 「這姑娘由我處置。」 「爸爸,你沒有理由這樣做!」 「不……如果她死了,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不想放棄。」 「但是,爸爸不是醫生呀。」 「從傷口進入的邪惡是藥物無法治療的。就算身體康復了,也救不了這位姑娘的 靈魂呀。」 「原來如此……不是說就算被吸血鬼咬了也不會成為吸血鬼嗎?」 「感染了病原菌的人,即使不成為吸血鬼,腦子也可能中毒。」克羅洛克鐵青著 臉,痛惜地看著涼子,誠懇地說道,「我有古代的智慧,無論如何要救活這位姑 娘。」 愛莉嘉明白到父親是認真的。 「明白了。不過涼子失蹤,又將引起一場大騷動。」 「你們不用擔心。」 「要不要打電話報警……」 「到外面再打吧,你們很難說明在這裡的理由。」 確實這樣。在這兒,反而引起警方的懷疑也說不定。 「那麼,我們回車子裡去吧。」 速夫說道。 「這麼殘忍的事究竟是誰幹的……」 出了涼子的家,愛莉嘉邊往寺院方向走邊說道。突然想到爸爸,但已看不到他的 蹤影。 「真是不可思議的人物喲!」 進入車中,速夫感嘆地說道。 「是嗎?不過爸爸是個好人。」 「那還用說。我爸爸一直很尊敬他。」 速夫開動車子引擎。 沉甸甸的心情,沉重的腳步。 一回到公寓,精疲力竭的愛莉嘉坐下就不想動了──這種情況對她來說是極為罕 見的。 愛莉嘉住的公寓極為普通:六蓆房間加廚房。除了裝飾品和傢俱略顯古典趣味之 外,就是一間十足女性化的屋子了。 躺在榻榻米上,那光景──被殘忍殺害的涼子的雙親的慘像──又在視網膜上呈 現,心如刀剜般地悲痛。 愛莉嘉恨透兇手了。不論怎樣,非用自己的雙手為…… 但愛莉嘉很快便迷迷糊糊了。平日根本不可能一躺下就睡著,這是因為太疲勞的 緣故。 吵醒愛莉嘉的是電話鈴聲。看一看手錶,是凌晨四點鐘。 是誰在這種時候打電話來? 心想一定是有人打錯電話了,伸手拎起電話聽筒。 「喂,這裡是神代愛莉嘉。」 「啊!你是神代小姐嗎?我是橋口──綠的媽媽。」 「伯母有甚麼事情嗎?這種時間打電話來……噢!是不是綠……」 「我、我,現在不知怎麼做才好……」 一派驚慌失措的口氣。 「究竟出了甚麼事呀?」 「綠不見了哇!」 綠的母親絕叫道。 「那麼,綠是不聲不響離家的嗎?」 愛莉嘉問道。 「是呀,根本不知道她幹甚麼去了──就算有相好的人,也應該同我們說一聲 呀。」 對方在電話那一頭抽抽嗒嗒地飲泣起來。 愛莉嘉匆匆趕往綠家。 熾天使書城
【第五章】 「那是幾點鐘的事?」 「嗯……一點鐘我起來上廁所,已經發現她不在了。」 愛莉嘉說過午夜一點到達速夫的公寓大廈,綠多半也趕到那兒去了吧。 但是,就算真的如此,那麼到現在為止她都在做些甚麼呢? 「呶,神代小姐,那孩子告訴過你一些甚麼嗎?」 「不,沒有對我說過甚麼。」 「是有了戀人呢?還是與人私奔了呢?」 「都是你腦子中的想像吧?」 綠的父親插話了。綠父與綠母恰成對照,身材矮小瘦削,予人苦兮兮的印象。有 的夫妻有所謂夫妻相,有的恰恰相反。綠的父母親顯然屬於後者。 「有戀人這種事是說不出口的,怕我們反對,索性不辭而別。」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但綠這孩子有冒冒失失的脾氣。」 「放心啦,伯母。她一定會回來的。」 愛莉嘉安慰綠的母親。 「對不起,讓你也擔心了。」 「不,好朋友嘛,理所當然要予以關心。」 「那孩子現在不知在幹甚麼……」 假定綠過了一點鐘才到速夫的公寓大廈,我和速夫已離開了。 此後……發生了甚麼事情呢? 「現在就打電話報警,你們看如何?」 愛莉嘉說道。 「如果遇到事故……」 「這方面也應考慮,所以……」 綠的母親說話變得吞吞吐吐了。 綠的父親代之而說道:「萬一綠被壞人以勒索贖金為目標綁架,那麼一報警,反 而增加了危險性。」 接著,他又略帶困惑地說道:「不過,綁架像我們這樣經濟狀況並不好的人家的 孩子,也真有點不可思議。」 「因為你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綠的母親乘機諷刺綠的父親,「如果是綁架的 話,不付贖金,就有生命危險了。」 「伯父伯母請冷靜。」 愛莉嘉變成調停人了。此時此刻,豈是夫妻爭拗的時候?! 「那麼,你準備怎麼辦?」 「嗯……」愛莉嘉稍作思考,起身說道,「我去找一下線索。」 愛莉嘉準備再去那公寓。就算綠不再在那兒等候,總該留下點甚麼蛛絲馬跡吧。 ──愛莉嘉正想走出玄關,聽到電話鈴聲響。 「是的,我是橋口。」 綠母飛奔到電話機旁。愛莉嘉心想一定是綠打來的電話,多半與剛發生的事件有 關吧,令人擔心。 「嗯?甚麼?」 綠母的語調有些奇怪,愛莉嘉急忙回到綠母身邊。 「啊!請等一等。」綠母看著愛莉嘉說道,「對方說要同你通話。」 說畢把聽筒遞給愛莉嘉。 「我?是誰打來的電話?」 「不知道。對方甚麼也沒說。」 「喂,我是神代愛莉嘉。」 「好好聽著!」 對方是一把女聲,但聽起來悶聲悶氣的。 「你的好朋友現在在我手上。」 「你想怎樣?」 「如果報警,她的命就沒有了。」 看來對方用手帕裹著話筒說話。 「你是誰呀?」 「別囉嗦,靜靜地聽我講!」對方續道,「為了救你朋友一命,必須按我說的 做!明白嗎?」 「你要我做甚麼呢?」 ──愛莉嘉聽完對方的說話,臉色鐵青,放下聽筒。 「怎麼樣?神代小姐,剛才那人說了些甚麼?」 綠的母親抓住愛莉嘉的手腕。 愛莉嘉困惑了一陣子,然後下決心地說道:「對不起,方才的電話與綠沒有關 係。」 「哦……」 「那我先走一步了。」 愛莉嘉如逃跑般離開綠的家。為了避開滿臉狐疑的綠的母親的視線,愛莉嘉只有 三十六著走為上著。 跑出老遠,愛莉嘉才減慢腳步,深深地透了一口大氣。 「──怎麼辦呢?」 愛莉嘉嘟囔著,搖搖頭。──此時天色已亮。 吸血鬼再次出動! 殘忍的手段──年輕姑娘行蹤不明! 吸血鬼帶走少女?血跡斑斑的房間! 電視和報刊雜誌再次忙碌起來,競相報導這個大新聞。 「吸血鬼」現身東京的消息不脛而走。 學校方面更是亂成一團。事關本校的學生及其家屬受害,校方不能置若罔聞。一 定是憎恨M女子高中的人所為的流言又沉渣再起。 校方通過早會等場合呼籲學生們保持冷靜,但效果甚微。 下一次要狙擊誰了?這樣的話題在校園裡議論紛紛,弄得人心惶惶。有消息傳 出,僅僅一個早上,便有近二十名學生的家長打電話給學校要求讓孩子退學。 正常的授課也被打斷了,教師們忙於開臨時會議和做緊急聯絡等,學生們來到學 校基本都做自修。 但在這場騷動中,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愛莉嘉,緘口不語,保持沉默。 「愛莉嘉,怎麼辦?」 千代子湊近過來。 「正在考慮中。」 「昨晚的事情……知道了嗎?」 「嗯。」愛莉嘉頷首道,「我們向警方報了警。」 「哦。警察有到現場去搜查嗎?」 「當然有啦。但很遺憾,沒有抓到犯人。」 「這是怎麼回事啦?」 「我也不知道。」 愛莉嘉搖搖頭。 「綠此刻做甚麼去了?」千代子說道,「這樣的自修日子不和我們在一起,以後 一定會後悔的。」 「是呀。」 「那麼,昨晚你和那個叫北川的人出去,有甚麼收穫嗎?」 「沒有,只看到了屍體。」 「涼子怎麼了?」 總不能告訴千代子說涼子正在接受父親的治療中,惟有保持沉默。 如果能和父親商談綠的失蹤事就好了,愛莉嘉想道。或許父親已回到瀑漳深處他 的城堡(?)裡去了。 來學校之前,愛莉嘉去那塊墓地和附近樹林搜索了一番,但沒有找到父親。 父親不在之時,情況正好告急,令愛莉嘉無所適從。目前綠落在對方手中。對方 在電話中向愛莉嘉下了最後通牒:要救回好友綠的一命,必須殺死北川速夫──而且 必須在今晚十二時之前。 十二點鐘!在此之前,必須想法子找到綠。這是解決危機的唯一途徑。 可是,綠在何方?對手是誰?一切都不清楚,根本找不到著力點。 那個隱藏的竊聽器是唯一的線索,但是任憑愛莉嘉多能幹,她也沒有本事去追蹤 無線電波呀。 再者,是哪些人要狙擊速夫?原因何在? 擺在愛莉嘉面前有太多的未知數。但如果無所作為的話,到午夜十二點鐘,綠和 速夫兩人之間就會死一個…… 「振作起來吧!你是吸血鬼的女兒麼!」 彷彿為了鼓勵自己,愛莉嘉口中唸唸有詞。 但這麼了來,卻進了千代子的耳朵。 「咦!你在說甚麼?」 千代子眨巴眼。 「嗯,我沒有說甚麼。」愛莉嘉慌張地搖搖頭,續道,「啊!我想回家了。」 說畢從座位上站起身。 「怎麼?你想早退?」 「嗯,覺得不舒服。」 「看不出來喔。」 「胸悶得很,心臟像要停止跳動似的。」 愛莉嘉按住胸部,裝出氣喘吁吁的樣子。 「那我先走一步了,這裡的事拜託你啦。」 愛莉嘉飛一般地離開教室。 千代子張大嘴巴目送愛莉嘉離去。然後搖搖頭自言自語道:「這個愛莉嘉……看 來最近精神有點不大正常喔……」 愛莉嘉首先得設法與速夫取得聯絡,她想打電話去速夫的公寓,但想到那屋裡裝 著隱蔽竊聽器,說不定電話底部也黏著竊聽器,故不敢用電話聯絡。 那怎麼與速夫取得聯絡呢? 愛莉嘉考慮片刻,決定採用古老的辦法。 來到公寓附近,愛莉嘉在公寓南側徘徊,仰望四樓速夫房間的露台。但長時間徘 徊就會引起路人的注意。 正好在速夫房間的斜對面有一間喫茶店。愛莉嘉入內,挑了一個靠窗邊被太陽光 照到的位置。有點兒悶熱,但不得不如此。 然後打開學生書包(學生必備物件),取出小鏡子(女學生的必備之物)。 又打量了一下速夫房間的露台。 愛莉嘉利用小鏡子把光線反射至速夫房間。不用說,由下往上斜射的光線,只能 以露台的邊緣為限,把光線射到房間天花板的外端。但只要耐心地做出一閃一閃的光 影變化,如果速夫在房間裡的話,必能引起他的注意。 不斷微調鏡子的仰角,愛莉嘉將光線連續反射至速夫房間。一閃、一閃、一 閃…… 這樣閃下去,寫在書上可以填滿好幾頁。筆者只能省略了。──總之閃了十多分 鐘,正當手腕感到發酸發麻之際,見到速夫跑出露台來了。 「終於成功啦!」 愛莉嘉喘了一口氣,把光線射到速夫的臉上。速夫似乎馬上領悟到箇中之奧秘, 很快就不見了他在露台上的身影。約莫三分鐘以後,看到他正在橫過馬路。 「哇!了不起的舉動喔!」 「雕蟲小技啦。」 「你的做法完全正確,我的房間看來已被嚴密監視。噢,學校方面怎樣?」 「學校很亂,但有比這更嚴重的事情呀。」 「甚麼事?」 「我必須殺死你不可!」 速夫目瞪口呆了。 愛莉嘉說明事情的原委後,速夫露出凝重的神色。 「這幫傢伙也實在太卑鄙可惡了。」速夫厭惡地說道,「夥伴內部的鬥爭,不能 殃及無辜呀。」 「你說夥伴內部……是指我們的同族嗎?」 「不清楚。」速夫嘆了一口氣,又道,「可是,為甚麼對手對我們的動靜一清二 楚呢?難道對手就在我們身旁?」 「身旁……」 父親也說過類似的話。認為那兇手可能看起來很普通很善良,甚至很受人歡迎。 「那麼,你準備殺我了?」 「決不!」 「可你的朋友呢……」 「想辦法把她救出來!一定要想辦法……」 愛莉嘉緊緊咬著嘴脣,心裡想絕不能讓綠死去! 「你爸爸呢?」 「不知他的動向,說不定已回洞窟去了。最重要的時刻找不到他,真要命!」 說到此處,愛莉嘉無意中仰望公寓大廈一眼。 「啊!」 「甚麼?」 「有移動的影子──在你的房間裡。」 「真的嗎?」 「千真萬確!影子映在天花板上。或許有人在你的房間裡……」 「趁我外出潛入我的房間……一定又是來裝竊聽器的。不用說,此人持有我的房 間鑰匙。」 「快上樓!」 「對,把這個人抓起來。」 兩人匆匆跑出喫茶店。 「等一等,如果進入地下大堂,或許有監視者。」 「好,那就走太平梯。」 這棟公寓大廈的外牆設有鐵製太平梯,兩人一鼓作氣爬上四樓。 但是太平門關著。 「只有從內側才打得開喔。」 「等一等!」 愛莉嘉從書包裡取出籤子。這是女孩儀容打扮的必備物件。 「如果是門栓式鎖的話,用這籤子……」 愛莉嘉邊說邊將籤子插入門縫,上下緩緩地推動,不一會聽到卡嚓一聲,那門栓 應聲脫開。 「這又是超能力!」 速夫感嘆地說。 「不,只是雕蟲小技。啊,快進去!」 「進入走廊,兩人悄悄地走近速夫房間。將耳朵貼在門上,確實聽到屋內有人動 作的聲音。 「好!我們一鼓作氣往裡衝……」 「沒問題嗎?」 「由你決定。」 「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們這就進去活捉那廝!」 「彭」的一聲踢開房門,兩人飛身而入。蹲在起居間地板上的一個人仰起頭。 「是你──」 愛莉嘉目瞪口呆了。 原來,潛入速夫房間的人物就是住在對面的那位家庭主婦。 「怪不得我的一舉一動對方都清清楚楚了。」 「是呀,去營房的事也在他們的掌握之中……你把蒜頭盒子託她轉交,打開盒子 一看,就知你的行動計劃啦。」 兩人叉開雙腿擋在家庭主婦面前。 「你是誰?」 速夫嚴詞問道。 女人臉色蒼白,稍仰頭,賊眼溜溜地交互窺視愛莉嘉和速夫。突然,她像野獸般 地嚎叫一聲,拼全力向愛莉嘉猛撞過來。愛莉嘉不由自主閃避,那女人乘機越過愛莉 嘉往玄關方向奔去。 「別走!」 速夫從後面追上去──令人吃驚的是,那女人從玄關方向被彈飛回來。完全如文 字所描述那樣,那女人像空中飛人般描出一個弧形,然後重重跌落在起居間的地板 上。 咚!女人跌在地板上不能動彈了。 「啊!爸爸!」 愛莉嘉吐了一口大氣。此刻,克羅洛克正堵在門口。 「是爸爸把她扔進來的吧?你怎麼又來啦?」 「誰讓我是愛管閒事的人。你們在這兒幹甚麼?」 說罷克羅洛克打了一個大哈欠。 「大白天爸爸怎麼也出來活動呢?」 「所以我睏得不得了。這裡可以放棺材嗎?」 「很遺憾……」 「那麼有沒有大箱子之類?」 「紙板箱倒有……」 「我不是垃圾。嗯……」 克羅洛克環視起居間。 「沒辦法,只能將就一下了。」 他邊說邊走近三人座位沙發,用手伸入沙發底下,吭唷一聲把沙發舉起。 「爸爸……」 愛莉嘉話音未落,就看到父親三扒兩撥地把沙發內部的彈簧之類掏空。 「雖然睡眠舒適度不夠,但勉強可以藏身。喂,愛莉嘉,你在上面鋪好座墊。」 「爸爸你等一等!我有話同你說……」 「太陽落山後再說。睡眠不足就沒有戰鬥力。」 克羅洛克逕自窩在沙發裡面大睡其覺了。 「沒有辦法啦,只有等爸爸醒來再商量了。」 「吸血鬼白天活動沒問題嗎?」 「與傳說不同,即使白天出來也不會變成灰。只是爸爸屬於北歐系,耐日光能力 較弱倒是事實,由於形成低血壓,白天走路很易疲勞。」 「原來如此……」 速夫很有感慨地頷首。 「噢!我們從這個女人身上或許可以問出綠的所在地。」 「是嗎?好!就讓我把這個女人拎起來揮舞幾圈。」 「不能動粗!」愛莉嘉皺起眉頭說道,「你畢竟也有那種血統。」 「是嗎?」速夫搔搔頭喃喃道,「如果不能武力脅逼的話……啊!」 速夫像突然醒悟,又說:「有辦法了!」 「甚麼辦法?」 「去抄這個人的家!或許能查出些甚麼。」 「這個想法不錯呀。」 兩人趕緊用窗簾繩把還昏迷著的女人綑起來,又用毛巾塞住她的嘴,然後從她的 上裝袋中取出鑰匙。 「走!」 愛莉嘉剛想起步。 「稍等!」 速夫走到沙發一隅的茶几邊蹲下,伸手入茶几下面,把隱藏著的竊聽器取出來。 「拿來有何用?」 「接收工作一定是在對面屋裡做的,那裡藏著接收器。這一回我們利用這個麥克 風可以做反向竊聽了。」 「哇!是個好主意。」 愛莉嘉讚嘆道。──看來,拯救綠有點希望了。 兩人跑出走廊,來到對面房間的門口。 「裡面有人嗎?」 「按一下門鐘再說。」 門鐘響了。為了避免被屋裡人從房門窺視孔中看到,兩人屏息緊貼在門側牆邊。 等了一會兒,屋中無人出來。 「那就開門進去吧。」 速夫取出鑰匙,打開房門。 普通的廚房連餐室、起居間。 「這家有幾個人?」 「我也不大清楚,好像是與丈夫一起兩個人居住。但是否真正丈夫也不能肯 定。」 「有時也有客人來,從表面上看來,完全是個普通的家庭。到處裝著壁櫥……」 打開最裡面的壁櫥,在這裡果然放著微型竊聽器的接收裝置。 「好呀!把它裝起來。」 「竊聽器?」 「裝在甚麼地方好呢?」 速夫迅速環視房間一周,他站到椅子上,把竊聽器放在螢光燈罩上。 「一旦對方發現接收器不見了,也會引起警惕。我們只能在對方發現之前,利用 這個竊聽器做反向竊聽。」 「那我們回去吧。」 「不如再搜查一下吧。」 兩人快手快腳地翻看衣櫃和櫥櫃裡的東西。其中── 「啊!這不是十字架嗎?」 「逆向十字架!或許是邪教的物件吧。」 一個古舊的十字架,但顛倒懸掛著。 「奇怪呀!它表示甚麼意思呢?」 速夫突然皺起眉頭。 「這個十字架……莫非是……」 「哦?」 「好像覺得在哪兒見到過似的。可能因為是古舊十字架的緣故吧。」 「那我們回去吧……」 兩人匆匆走出這間屋。速夫鎖房門時,愛莉嘉首次注意到房門上的名牌。 「主人叫『時岩』喔。」 「嗯,是個奇怪的姓名。」 「一定是個化名。」 「那麼去問那個女人吧。」 ──女人已恢復意識,一個勁兒地扭動著身體。 「喂,醒來啦。那麼我問你,你們把這個人的朋友藏到哪兒去啦?」 女人盯視速夫和愛莉嘉,搖搖頭。 「無論如何得問出來!」 愛莉嘉著急起來了。 「速夫,你不能用催眠術嗎?」 「不適用。此人看來是屬於不接受催眠的一類人。」 「那樣的話……」 「只能採用比較粗暴的方法了。」 「不,等一下。」 愛莉嘉湊近速夫耳邊喃喃幾句。 「嗯,或許可行吧。好,我馬上去做。」 速夫說罷跑到對面屋子裡去了。愛莉嘉輕輕地坐到沙發上。 因為沙發裡面睡著父親,不能弄得太響。 「你到底是誰?」愛莉嘉問道,「為甚麼要狙擊我們?我真弄不明白,流著相同 血液的人,為甚麼不能互相幫助?」 本來就不期待這個女人做出回答,但總得問她幾句。 那女人時不時用惡狠狠的眼光瞪視愛莉嘉,絕不作答。 不一會,速夫回來了。他把手放在背後,似乎隱藏著甚麼東西。 「那麼……重新再問吧。」 「好的。」 愛莉嘉一邊提防著不要被這女人咬,一邊取出塞在女人口中的毛巾。 女人大大的吸了幾口氣,但既不叫又不嚷。 「現在可以說了,這個人的朋友在哪兒?」 女人依然保持緘默,扭過臉去。 速夫突然拿出一樣東西伸至女人眼前,這是剛剛用紙板現做的十字架。 效果之明顯令愛莉嘉和速夫大吃一驚。 「哇!」 那女人慘叫一聲,跌倒在地板上抱頭鼠竄地滾起來,臉部因恐怖而變得僵硬。 「那麼,快說!」 速夫再度將十字架移近女人。 「拿開!快拿開!」 女人拚命地在地板上打滾。 「你到底說不說?」 「我說我說!快把它移開。」 「好吧。那麼,現在感覺怎樣?」 女人起身,一邊喘著大氣,一邊斷斷續續說道:「明、明白了……」 突然,這女人發出一聲短叫,睜著眼倒在地板上。 「喂!怎麼啦?」 速夫搖動女人的身體……愛莉嘉抓住女人的手腕。 「她死了。」 「怎麼回事呀……」 速夫搖搖頭,露出不解的神色。 「嘴邊有氣味。」愛莉嘉抽動幾下鼻子,說道,「這女人口裡含著毒藥,將它咬 碎,即時身亡。」 「那不是間諜所為嗎!」 兩人又呆呆地看了一會兒屍體。 「這女人看到十字架為甚麼如此恐懼呢?」 「吸血鬼先天性地對十字架的抵抗力較弱,但此人情況不同。一定是因為相信邪 教的緣故,才特別害怕十字架。」 「真夠諷刺的。吸血鬼讓邪教徒看十字架而將其致於死地。」 「──那麼,把這屍體埋葬到甚麼地方好呢?」 「是呀。」 「對了,讓爸爸搬走就行了,幹力氣活他最行。」 使喚人──不,使喚吸血鬼似乎有點於心不忍。 「可是,好不容易找到的線索又斷了。」 「嗯……」 正在嘟囔間,愛莉嘉突然豎起了耳朵。 「啊!走廊有腳步聲,說不定有人去對面房間……」 「那太好了!我們在對面房間內裝了竊聽器,現在正好使用接收器監聽!」 腳步聲在門前停止了,然後是打開對面房門的聲音。 「好像不是一個人,而是二個人。」 愛莉嘉說道。速夫擺弄著接收器的旋鈕。 「音量太小……啊!可以聽到了。」 從看起來像小型收音機一般的接收器的喇叭裡,傳來關門的聲音。 「到哪兒去了呢?」 年輕男人的聲音。 「嗯,一直待在這兒也不容易呀……啊!請坐。」 年輕男人請客人坐到沙發上。 「要喝點甚麼嗎?」 年輕男人問道。 靜默了一會兒。 「不……不喝了。」 把獨特而嘶啞的聲音。 「好像是個上了年紀的人。」 愛莉嘉一面細心聆聽一面說道。 「是呀,聲音很特別……」 速夫說了一半,突然臉色大變。 此時那年輕男人又開腔說道:「時間很充裕呀,不如在這裡休息一下。」 「不啦……」嘶啞的聲音答道,「我還要做今晚的準備工作,先走一步了。你可 以慢慢來。」 「多謝……」 ──接著是開門的聲音。然後又從走廊傳來那年輕男人關門和走路的腳步聲。 「今晚的準備工作是甚麼意思?」 愛莉嘉邊說邊看速夫的臉,突然大驚。 「啊!你怎麼啦?臉色很難看呀!」 確實,此刻速夫的臉色像紙一般慘白。 「覺得不舒服嗎?」 「不,沒甚麼。」 速夫說罷,像逃跑似地走向房間裡側。 這是怎麼回事呢?愛莉嘉只是擔心,並沒有想到其他。 方才那老年人提到「今晚的準備工作」。──顯然,這與綠有某種關係。 或許今晚午夜…… 太陽落山了。 速夫泡了咖啡。 「剛才太失禮了,我想可能是過份緊張的緣故。」 速夫不好意思地說道。 「現在沒事了吧?關鍵時刻沒有你的幫忙可不行喲。」 愛莉嘉津津有味地喝著咖啡。 「就快天黑了。」 「嗯。今晚可能有事發生。如果能弄清真相……」 「你朋友的事,我一定拔刀相助。」 「嗯。爸爸還沒有起身嗎?」 「太陽才剛剛落山。」 「是呀,睡眠不足容易疲勞喔……」 愛莉嘉說罷,自己也打了個大哈欠。 「你也累啦,不妨稍作休息。」 「嗯……可是……」 真的是太睏了,眼皮子沉甸甸地抬不起來。 「時間到了我叫你起身。──你可以睡一會兒。」 「可是……要去救綠呀。」 「我這就去,你不用擔心。」 ──愛莉嘉終於呼呼入睡了。 然後,突然醒來,是因為有人在搖她的身體。 「啊!爸爸。」 愛莉嘉慌慌張張地起身。 「睡得很沉喔。」 「幾點鐘?」 「已經是晚上十二時了。」 「十二時!那可糟了!」愛莉嘉捶胸頓足,「速夫呢?」 「不知道。我起來時已經不見他的人了。」 愛莉嘉大力地甩甩頭,說道,「啊,怎麼回事?頭很沉,還隱隱作痛。」 「中了藥力啦。這杯咖啡裡一定下了安眠藥。」 「真的嗎?速夫為何要這樣做?」 「我怎麼知道。在我睡覺期間究竟發生了甚麼事?」 愛莉嘉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作了簡單介紹。克羅洛克緩緩地點點頭。 「那個叫速夫的年輕人一定曾經聽到過那老年人的嘶啞聲音,所以把你留在這 兒,決定一個人行動。」 「可是,綠被人抓起來了,我們總得想個辦法……」 「肅靜!」 克羅洛克說道。此時有人打開了對面房間的房門。愛莉嘉趕忙向接收裝置跑去。 關房門的聲音,然後又是方才那年輕男人的聲音。 「去了哪兒啦……」年輕男人嘟囔著,「想不到這麼重要的東西也會遺忘──沒 有它,事情就辦不成啦。」 克羅洛克與愛莉嘉面面相覷。 「真幸運!此人是來拿遺忘物件的。我們可以跟著他走。」 「對!」 又聽到從對面房出來的男人的慌亂腳步聲。待腳步聲遠去後,兩人也跑出走廊。 克羅洛克看了一眼對面房門上的名牌。 「這是房間主人的姓名嗎?」 「嗯,是的。我們快走吧。」 ──那男人下到一樓,發動泊在停車場的小型貨車,開到外面的街道。克羅洛克 抱著愛莉嘉,敏捷地跳上空車斗。 貨車快速地開往郊外。 「開到甚麼地方去呢?」 「多半與我的住宿地差不多,是某處荒涼的墳地吧。」 「你怎麼會知道?」 「這個種族大致上歡喜住那種地方。」 「仍然是我們的同族嗎?」 「應該說是死不去的人──不死者。」 「有這樣的人……」 「你沒有注意那房門名牌上的名字嗎?」 「名字?不是叫『時岩』嗎?」 「在英文裡,時鐘叫做clock,岩石叫做rock,兩者拼起來,就成了音 譯的克羅洛克。所以此人一定姓克羅洛克。」 「這麼說來……是我們的親戚了。」 「那年輕人為甚麼突然臉色大變?──據說他父親是木樁貫胸而死。」 「嗯,他是你的弟弟呢。」 「弟弟……那傢伙不是我的弟弟。」 「哦?」 愛莉嘉瞠目結舌。 「不,血緣關係還是有的。但是,他屬於我們一族中的異端者,行為舉止不正 常。」 「不像爸爸是正人君子。」 「別插嘴打諢!」克羅洛克說道,「所謂不死不是指不死之身,而是『死不去的 人』的意思。雖然胸部被木樁所貫穿,或許仍然死不去……」 「那麼,住在對面屋裡的那個人……」 「或許也是這一類。」 「這人會襲擊人類嗎?」 「最起碼有像那個女人一般的信徒。」 「那不是成為宗教了嗎?」 「現在的時代是失去信仰的時代。不論是誰都可以自封為教祖,並且居然也能引 來不少信徒。」 「那麼,為甚麼還要襲擊人類?」 「這完全可以想像。」克羅洛克沉重地說道,「教祖本身一定是狂熱的。所以殺 了人才取血,與我們的正規做法完全不同。」 「怪不得這麼殘忍……」 「他們徘徊在生死線上,雖然保住了一條性命,卻失去了正氣。他們扮成傳說中 的吸血鬼姿態,嗜血,驅使奴才替他們做事。」 「如此說來,綠必死無疑了。」 「別著急,那年輕人一定會制止他們殺人。」 「時間上趕得及嗎?」 「開這車的男人不是說了嗎?最重要的東西忘記了。時間上應該沒有問題吧。」 「要是這樣就好了。」 貨車通過寂靜的樹林,不久,盤旋在坡度不大的山路上。 似乎已被子孫遺忘了的墳墓零零星星地散佈在斜坡上。 然後──在這斜坡的高處有幾條人影在晃動。 「終於見到那些傢伙了。」克羅洛克說道,「你躲一躲吧。」 「不!」 「瘋丫頭!」 兩人對談之際,貨車停車了。 年輕男人匆匆忙忙從車上下來,往斜坡上跑去。 「對不起!」 年輕男人遞過去的是逆向十字架。 「好啦。」 嘶啞聲音的男人與克羅洛克一樣穿著一件黑色長袍,在他周圍是一些穿著極其普 通服裝的男人,中間還夾著一名女子。 「那一定是S高中的虛幻網球部了。」 「看起來很普通,其實很恐怖。」 嘶啞聲音的男人高舉著逆向十字架,命令道:「好吧,現在開始。帶上來!」 三名男子走到墳墓的陰暗處,然後抬著一樣「東西」回來。 「啊!是綠!」 愛莉嘉倒吸一口冷氣。 「妙齡少女的血是最好的。」 「快想想辦法救綠吧!」 說時遲那時快,有人從樹叢裡飛身而出,衝向男人,把綠奪過來向斜坡下方奔 跑。 「給我追!」 嘶啞聲音命令道。男人們一齊向下衝。 「速夫!」 愛莉嘉邊喊邊從貨車上跳下。 與此同時,克羅洛克迅速向空中躍起,飛越愛莉嘉頭頂,落在正奔過來的速夫和 追趕他的男人們之間。 「叭噠!」 克羅洛克用一隻手抓住趨近想來打他的男人的頸脖子,使勁甩出去,正好撞到附 近的墓碑上,頓時腦漿四濺。 其他男人見狀駐足。 「是誰?」 發出嘶啞聲音的男人從斜坡上慢慢走下來。 「忘記我了嗎?你的身上雖然流著克羅洛克家的血,卻殘忍地殺害人類,實在天 地難容!」 「你是……」 嘶啞聲男人喘大氣了。 「你已經發狂了。不如回山裡去吧,在那裡一個人靜悄悄地修身養性。」 克羅洛克平靜地說道。 在此期間,愛莉嘉已經從速夫手上接過綠,讓她躺在地面上。 「不要緊,只是昏厥而已。」 速夫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個發出嘶啞聲音的男人,喃喃道:「他是……我的父親 呀!」 爭鬥再次爆發。男人們一起撲向克羅洛克。 速夫衝上前去也參加戰圍。 「速夫!危險呀,」 愛莉嘉正準備喝止時。 「嗯!」 綠哼了一聲,身子開始蠕動。綠甦醒了!但不能讓她見到這種場面呀。 愛莉嘉打開貨車門,把綠塞入助手席,自己跳上駕駛席坐下。 看樣學樣地駕駛,竟然把汽車起動了。 車子左右搖擺像醉漢般開出一段路後,愛莉嘉踏下剎車掣。 「啊,你是誰?」 綠邊搖頭邊迷迷糊糊問道。 旋踵,綠又精神恍惚地說道:「這不是愛莉嘉嗎?你在幹甚麼?」 明白綠甚麼事都記不起,愛莉嘉大大鬆了一口氣。 「沒甚麼,我在開車子呢。」 此時從遠處傳來慘叫聲。 「剛才是甚麼聲音?」 綠問道。 「噢,那是鳥叫聲。」 愛莉嘉說罷,開動了汽車引擎。 「我們回去吧,綠。」 「嗯,這裡是甚麼地方?」 綠睜大眼睛環顧四周。 「那些殺人兇手全部骨折頭斷。」 一回到學校,千代子拿著報紙走過來。 「到底是誰替民除害呢?」 綠從旁滿不在乎地瞄了報紙一眼。 愛莉嘉沒有心情開口。速夫離開了。他護送發狂的父親進深山老林去了。 以後不可能再見面了。──愛莉嘉甚感痛心。 「綠,一整天你跑到哪兒去了?」 「我也不清楚呀。我跑去那棟公寓大廈,敲了敲房門,便很快睡著了……等我醒 來,和愛莉嘉一起坐在一架貨車裡。」 「這豈不是天方夜譚!」 「我想是做了一次四維空間之旅吧,那是所謂瞬間移動。」 愛莉嘉不由得苦笑起來──綠是幸運的。 像自己這種背負沉重宿命的人,或許永遠不會發出由衷的笑容。 可是,涼子的情況又如何呢?愛莉嘉不免惦記起來。 熾天使書城
【第六章】 巴士又在途中停車。這一回這裡的氣溫明顯比上次涼多了。 愛莉嘉穿過火木村,攀上後山,終於來到瀑潭前。 穿上雨衣,繞到瀑潭裡側,然後滑入洞窟。 太陽快下山了,該是父親慢慢睡醒的時候。 脫下雨衣,用乾毛巾抹拭手足。 「哪一位?」 傳來女聲。愛莉嘉吃了一驚。 「啊!是愛莉嘉呀。」 「涼子!」 愛莉嘉目瞪口呆了。 涼子穿著白色長裙。這件帶有幾分古典味道的衣服,原是愛莉嘉母親穿過的。 「涼子,你沒事了嗎?」 「嗯,完全康復了。──他已經醒了。」 正在對話之際,克羅洛克踱出來了。 「怎麼樣?你來得正好。」 「想見見你麼。」 「我也惦記著你是否已恢復心情?」 「事過境遷,沒問題了。」 愛莉嘉微笑道。 「我去弄點吃的。」 涼子進裡面去了。 「速夫進山去啦,不會再來了。」 「是呀。」 「你要安慰一下我才好呀。」 「我們都是一個人生活。──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呀。」 「速夫的父親為甚麼要殺死速夫呢?」 「教祖必須是神秘的存在。知道自己底細的人──哪怕是自己的兒子──一律滅 口。」 「太殘酷啦。」 「唉!對我們來說,漫長的冬天將永無止境地延續下去。」 兩個人從放置棺材的平土間進入裡面的起居間。愛莉嘉突然眼前一亮。 起居間與過去大不一樣。佈置得十分豪華,色彩斑爛。漂亮的印花檯布覆蓋在桌 子上,牆壁貼著明亮的牆布,架子上放著花瓶。 「這些……都是涼子佈置的嗎?」 「嗯,嗯。是……是呀。」 克羅洛克說話變得吞吞吐吐了。 「那姑娘死了雙親,沒有可以投靠的地方,我把她暫時安置在此地。」 愛莉嘉著實吃了一驚。父親的臉泛紅了。這紅臉吸血鬼倒是第一次見到。 愛莉嘉不由得笑出聲來。 涼子捧著盤子進來,盤子裡放著小甜餅和紅茶。 「啊!好味道。」 愛莉嘉讚不絕口。──現在這樣不是挺好嗎?爸爸孤零零一個人過的日子太長 了。 「喏,爸爸。」愛莉嘉心懷喜悅地說道,「方才你還在悲嘆漫長的冬天,但在這 間屋子裡不是充滿了春色嗎?」 (全文完) 熾天使書城 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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