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姊妹之臥底老師
13、堅定的沉默

    「怎會這樣……」國友喃喃地說。
    當然,每次站在殺人現場時,禁不住憤怒的事也常有,然而見到如此年輕的少女被
人如此殘忍地殺害時,更加覺得難受。
    快要天黑了,風也轉冷。
    松山裕子的屍體上蓋著布。相機鎂光燈在閃亮,監證人員跑來跑去。
    「國友。」有聲音說。
    「是你。」
    夕裡子跑過來。「很嚴重啊。」
    「嗯。綾子在上課中發生的事。她大概情緒十分低落吧!」
    「姐姐沒事。無論旁人說什麼都一樣。」夕裡子搖搖頭。
    「被殺的是誰?」
    「松山裕子。跟吉尺早苗同班的女孩。」
    「你認為有沒有關連?」
    「大概有吧。屍首沒有搏鬥的痕跡。從她背後接近,迅速勒住脖子致命的。」國友
看看掉在地上的繩子。「是這條繩子吧。」
    「那是很明顯的蓄意殺人了。」
    「我想的是。好像沒有喧嚷,如果大聲喊的話,大概會有人聽見才是。」
    「松山裕子……有出席那個派對吧!」
    「嗯。不過……」
    國友的話沒說完,有聲音說「對不起」。過來的是事務局長大內。
    「麻煩大家了。」大內向國友謹慎地行個禮說。「可以讓學生們回家了麼?」
    「好。只是請吩咐她們,不要過度喧染案情,因為一旦新聞界采取行動的話,事情
就無法控制了。」
    「這點我們也有同感。我會透過各班的主任老師,叫學生們注意的。」
    「我只想到死者的班上問問話,可以叫她們留下麼?有三十分鐘就夠。」
    「遵命。」大內的表情木衲而慎重。
    大內走開後,夕裡子說,「他來過我家。我沒見到他,據珠美說,是個不知道他在
想什麼的人。」
    「有同感。」國友點點頭。「這件事會很破壞學校的形象,大概內心大受打擊吧!」
    「校長呢?」
    「今天他去了文部省。來電說立刻趕回來。」
    「兇手的線索呢?」
    「怎樣呢?」國友搖搖頭。「不知從這繩子能否取到指紋。我想兇手是個相當大膽
的傢伙。當然,我們會試試看。」
    「有沒有目擊者?」
    「上課中發生的事,很難會有人看見。而且學校校園太小了,一次不能有兩班一起
上體育課。」
    「其他班級的學生全都在教室裡呀。」
    「還有一班的體育老師今天請假,提早一小時回家了。即是只有松山裕子班出到外
面。」
    「原來如此。」夕裡子點點頭。「且慢!」
    「什麼?」
    「從另一個角度看來,這反而成為線索啦。」夕裡子說。
    「因為那個時間內在上課的老師不能殺松山裕子。」
    「話是這麼說……不過,首先還是從動機著手才是。」
    「對。我想也有可能與小西榮一命案無關,而是私人恩怨所致。」
    「問題就在這裡。」
    國友說著時,夕裡子突然察覺姐姐綾子就站在旁邊,嚇了一跳。
    「姐姐!嚇死人了!怎麼走路沒有腳步聲?」
    「我已經死了。」綾子靜靜地說。
    夕裡子覺得不可能,但還是要證實一下綾子有沒有腳。
    「不是姐姐殺的。這點不會搞錯了。」
    「等於是我殺的。假如我不提議跳什麼繩的話——」
    「那樣的話,兇手就會使用其他方法的了。」
    「還有,如果不玩跳繩,而是打排球之類的活,就不至於讓松山和原知子兩個單獨
在這裡了。」
    「等等。」夕裡子皺眉。「你說原知子?」
    「對呀。」
    「是的。」國友說。「松山裕子和原知子一組,在這裡跳繩。」
    「她們兩個身型相似,在這裡互相勉勵,一同加油的。然而——」綾子說。
    「你向原知子問話了沒?」夕裡子問國友。
    「待會才問。她好不容易才剛剛平靜下來。」
    「那麼,發現屍體的也是她?」
    「是的。你想有沒有可能?」國友的想法,夕裡子猜到了。
    「可能。」夕裡子點點頭。「姐姐,你也一起來。」
    「好。」
    綾子出奇地平靜,夕裡子反而不安起來,因此希望她留在身邊。
    「帶我去哪裡都可以。」綾子說。「任何刑罰都行。進監獄時,應該預各什麼?洗
臉用具這類……」
    「為何把你送去監獄?」國友溫柔地摟一摟綾子的肩膀。
    「我一定找到兇手的,你不需要怪責自己。」
    換作平時的夕裡子,一定有點酸溜溜地生氣,現在最重要的是不要引起綾子產生任
何奇怪的念頭。於是她捅捅國友,大方地說,
    「對姐姐更溫柔也無妨。」

    「我什麼也沒有看到。」原知子說。
    「是嗎?很遺憾。」國友點點頭。「即是說,當你去洗手間回來時,松山同學已經
——」
    「起初我以為她在打瞌睡。可是走近一看時,她脖子上捆著繩子……」
    雖然臉色依然蒼白,說話時卻很堅定而沉著。
    他們借用學校的會客室。房間並不太大,然而所有人都沉默寡言的關係,房間的空
間顯得出奇寬敞。
    國友和知子在談著話,夕裡子和綾子也站在角落上旁聽。
    「怎樣?你和松山是不是很熟?」
    「也不太熟。」
    「是否聽她提過被什麼人狙擊的事?」
    「沒有聽說。」知子搖搖頭。
    「是嗎?」國友和夕裡子飛快地交換一瞥。「你——是否認為兇手所狙擊的其實是
你?」
    知子直直地回視國友,問,
    「為什麼是我?」
    「不,只是問問看而已。」
    「我沒有被襲擊的感覺。」知子說。
    「是嗎?——謝謝你。可以了。」
    知子說。「我可以回去教室了麼?」
    「嗯。一—想起什麼,隨時跟我聯絡。」
    「知道。」
    知子走出去了。
    國友舒一口氣,說。「那女孩應該什麼才是。」
    「對。」
    夕裡子也有同樣的感覺,國友認為知子回答時過於無表情。大概不想被人知道她在
想什麼吧!
    「但她不說出來。為什麼?」
    「是不是害怕?」
    「晤……假如這件事跟吉尺早苗的失蹤有關的話,她大概知道自己為何被狙擊吧!」
    「若是這樣——」夕裡子說到這裡時,會客室的門打開了。
    「警察先生。」探臉進來的是一個年輕女子。「咦,佐佐木老師也在呀?」
    「三村老師。」綾子終於回過神來。
    三村昌子向國友自我介紹之後,說。「其實,是我班上的學主說的,她說這件事還
是讓警察先生知道的好。」
    「哦?」
    「進來吧。」
    在三村昌子的催促下,一個戴眼鏡,稍微柔弱的女孩走了進來。
    「當時我剛好上英語課。」女孩開始道來。
    「英語?」夕裡子反問。「老師是不是姓宮永?」
    「是的……有什麼事呢?」
    「不,沒什麼。」夕裡子飛快地望了國友一眼。
    「途中我想上洗手間。於是照會了宮永老師,走出教室。」
    「那是第六堂課。剛好是松山同學被殺的時候。」三村昌子說。
    「原來如此。然後呢?」
    「我從洗手間回來時,偶然瞥見某人穿過走廓而去。我覺得奇怪,心想那人上哪兒
去。」
    「何以覺得奇怪?」
    「因為——從那兒直走,就出到體育館後面。」
    「你認得那是誰麼?」
    「嗯……」女孩似乎有點躊躇。「我認得——她就是早苗。」
    「肯定嗎?」國友提醒一句。
    「是的。肯定。」女孩說得非常自然。「可是——不可能是早苗殺的吧!」
    「是啊。」三村昌子拍拍女孩的肩膀。「別擔心,以後警察先生會好好調查的。」
    「是。」女孩松一口氣的樣子。「說了真好,宮永老師叫我不要說出去的。」
    「宮水老師叫你不要說?」國友說。
    「他真的說了?」三村昌子問。
    「嗯。當我把事情告訴老師時,他說。多余的話不說比較好……」
    這時門又打開,當事人宮永探臉進來。
    「怎麼,你說了呀。」
    「宮永先生。」三村昌子表情嚴峻地說。「你叫她不要說出去,意圖何在?」
    「我沒叫她不准說出去,只說隨便說的話,反而使警方混淆罷了。」
    一想到這傢伙曾經想侵犯夕裡子時,國友的眼神自然可怕起來。
    「已經可以了。你回去吧。」三村昌子把學生送走。「宮永老師。你有什麼理由去
堵住那個學生的嘴巴不成?」
    「隨便說個借口罷了。我只是——」
    「證詞是很寶貴的東西。」國友說。「如果企圖堵塞證詞,嚴格地說是違法行為
哦。」
    「太誇張啦。我只是覺得攪亂了查案不好罷了。」宮永不服氣地說。
    「是嗎?」
    「我想是的。」
    宮永回頭一看,夕裡子笑瞇瞇地站在那裡。
    宮永怵然一驚。「嗯——那個——即是——」
    「過些時候,希望再有個人指導。」夕裡子一本正經地說。「但是不要淋浴一項。」
    「你們說的是什麼事?」三村昌子望望夕裡子和宮永問。
    「不,沒什麼。開玩笑罷了。是不?」說完,宮永禁不住打個大大的噴嚏。
    「感冒了嗎?」夕裡子說。「下次還是穿幹掉的衣服比較好。」
    「我失陪了!」宮永慌忙走出會客室。
    三村昌子安慰綾子。「佐佐木老師——不必想得太多。」
    她歎氣。「真是的,怎會發生這種慘無人道的事。」
    「你知道小西榮一和吉尺早苗的事吧。」國友說。
    三村昌子稍微遲疑一下。「嗯……校長吩咐過保密的。」
    「校內人士全都知道吧!」
    「嗯。引起很大的騷動。此外—我認為女校若是禁止學生跟異住交往的話,反而產
生反效果。不讓她們作某種程度的自由交際,無法培養她們看異性的正確眼光。」
    「我也同意。」夕裡子點點頭。「所以我和各種各樣的人交朋友——噢,對不起。
我是這位老師的妹妹。」
    「你不必跟各種人交朋友也可以了。」國友皺起眉頭。
    「我風聞了。」三村昌子微笑。「你是很有膽色的妹妹,男朋友是刑警。是否就是
這位先生?」
    「姐姐!你說太多了!」夕裡子瞪眼。
    綾子搖著頭說。「所以我說我不在世上的好……」
    「不是!沒有的事。假如姐姐不在話,我和珠美都活不下去了!」夕裡子慌忙奉承
綾子一下。
    「了不起的姊妹花。」三村昌子歎氣。「好羨慕!」
    「噢——關於小西榮一的事。」國友努力改變話題。
    「我是獨女,從幼兒園起一直念女校。」三村昌子說。
    「學校很嚴,只要發現學生跟男孩子交談,就受停學處分。」
    「犀利!」夕裡子瞪圓了眼。
    「這種生活會歪曲一個人的成長,過後就會出現不良的後果。我很了解。小西榮一
的事也是。」
    「怎麼說?」
    「早苗來找我商量過。大家都是女人,容易談事情。而且我不會凡事都向校長打報
告。」
    「當然啦。」綾子突然說。「對學生而言,老師是避難所。」
    「的確。」三村昌子點點頭。「佐佐木老師教了我許多東西。當了多年教師,很容
易忘記基本的……」
    夕裡子在心中暗罵,我們為此而費煞心機嘛,三村昌子言歸正傳吧。
    「我受早苗所托,見了小西榮一。」
    「原來如此。」
    「可是——小西榮一不是早苗所憧憬的男孩。早苗很不幸。」三村昌子皺一皺眉。
「對早苗,那是新鮮的,另外一個世界,大概很燦爛吧!可是小西榮一不過是有不良傾
向的男孩而已。」
    「你們談些什麼?」
    「我向他說明早苗在校內處於難堪的立場,希望他在畢業以前慎重其事。我沒說不
能交往,因那是當事人的自由。」
    「小西怎麼回答?」
    「他笑著說,不是我愛上她,是她發狂地愛上我而已。還有,甚至他說如果要了結
的話,能不能給他賠償……」
    「錢嗎?」
    「因此我想,如果平日更多接觸異性朋友的話,早苗就不會一頭栽下去了。」
    「這些事有告訴早苗小姐嗎?」
    「我在遲疑著應不應該轉告時,命案發生了……這樣說可能對不起他,對於小西被
殺,我反而松一口氣。雖然很不幸。」三村昌子稍微垂下眼簾說。
    「那晚,你有出席生日派對嗎?」夕裡子問。
    「我去了。」
    「你也知道小西榮一去了吉尺公館的事嗎?」
    「不知道!——他去了公館?」
    「屍體是在別的地方找到的,事實上他是在那邊的會客室被殺的。」
    「啊——我一點也不曉得。」三村昌子頓了一下。「到底是誰殺的?我一直以為他
是跟同伴打架之類被殺的。」
    「目前的猜測是,他是因著跟吉汲早苗間的牽連而被殺的。」
    「那麼說——兇手可能在當晚派對的出席者之中?」
    「可是,儘管學校的名譽很重要,也不至於因此而殺人吧!」
    「嗯,當然。我不是那個意思——」
    三村昌子說到這裡時,門外傳來聲響。
    夕裡子急急走過去,啪地把門打開。
    「啊,刑警先生嗎?」那人說。「我是校長吉村。」
    夕裡子認為吉村老早在門外聽著談話,因為完全聽不見腳步聲。
    「那我失陪了﹒」三村昌子慌忙起身,走出會客室。
    「真是勞煩各位了。」吉村謹慎地說,坐在沙發上……
    「喂!」
    匆匆忙忙在走廓上走著的三村昌子,途中被人喊住,不由一驚。
    「宮永老師。」
    「唉,頭痛。那個刑警真厚險皮。」
    「是嗎?」三村昌子冷冷地說。「我以為你已經回家了。」
    「我在等你——」宮永說著,拉住三村昌子的手臂,彎過走廊,帶到上樓梯的地方。
    「什麼嘛?」
    「那件事羅。你想真是吉尺早苗做的?」
    「不知道。」昌子聳聳肩。「我還以為是你幹的。」
    「喂……玩笑不要開得太過分。」宮永皺眉。
    「玩笑?你不是早對那女孩有企圖麼?」
    「收收口好不好?」
    「佐佐木老師妹妹所說的是怎麼回事?」
    宮永一時語塞,結結巴巴地說。「噢……不太清楚……」
    在昌子的厲眼之下,宮永洩氣地說。「好啦好啦。」然後歎氣。「我沒想到是她的
妹妹。」
    「你這人真糟糕!」
    「可是,什麼也沒發生過。真的!當我知道對方沒意思玩時——」
    冷不防地,昌子摑了宮永一巴掌。宮永滿臉脹紅。
    「你干什麼!」
    「只是做一件當然的事。你明明說過你愛我的。」
    「喝醋嗎?算了吧!多難看。」
    「多管閒事。我不想再見到你!」
    昌子拋下這句話,轉身離去。
    「等等嘛。」宮永從後面抱住她。
    「住手——放開我!」
    「你無法離開我的,因我是你第一個男人!」
    宮永強行摟住昌子索吻。昌子閃過一邊。
    「放手——你以為這是那裡?」
    「有什麼關係?校長還不是常常這樣做?」
    「跟校長無關!我已經——」
    三村昌子赫然僵住身體。
    宮永也察覺有人的跡象,把雙手松開。昌子把宮永推開。
    從樓梯的休息平台俯視二人的,乃是木暮正子。
    「木暮老師……」三村昌子逃也似地躲開宮永,羞紅著臉垂下眼簾。「被你撞見難
看的一幕……」
    「不。」木暮正子慢慢走下樓梯。在幽暗的地點,她的白髮看起來是灰色的。「男
女之間的事,沒有理想或道理可講。」她說。「不過,你對男性的識別力說不上高明
呀。」
    「噢……我也不曉得,為何會被那種男人吸引。」
    「清醒之後,重頭來過好了。趁著還不太遲的時候?」木暮正子的手擱在昌子肩上。
「若是不敢有第二次的話,很快就變成我這把年紀啦。」然後微笑。
    「木暮老師……」
    「你一定會找到適合自己的對象的——也許你離開這間學校比較好。」
    「我想想看。」
    兩人一同在無人的走廓上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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