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 歷 的 大 地 震

鴨 長 明

大 概 在 同 一 時 期 還 發 生 過 強 烈 的 大 地 震 。 那 種 慘 狀 真 是 世 所 罕 見 。 山 嶽 崩 頹 , 巖 石 填 平 了 大 河 ; 大 海 傾 斜 , 海 水 浸 沒 了 陸 地 ; 土 地 龜 裂 , 從 中 湧 出 了 水 柱 ; 巨 巖 破 碎 , 自 上 滾 落 入 了 山 谷 。 航 行 在 海 邊 的 船 , 起 伏 顛 簸 在 浪 濤 之 上 ; 行 走 在 路 上 的 馬 , 蹣 跚 地 邁 看 步 子 , 東 倒 西 歪 地 站 不 住 腳 。 都 城 一 帶 的 所 有 佛 寺 塔 廟 或 坍 塌 , 或 傾 倒 , 全 都 壞 損 得 湧 然 無 存 。 灰 塵 升 騰 到 空 中 , 宛 如 滾 滾 的 濃 煙 。 地 搖 屋 破 的 聲 響 , 無 異 轟 隆 的 雷 鳴 。 倘 留 在 屋 內 , 有 立 遭 壓 扁 的 危 險 , 如 跑 到 屋 外 , 則 又 地 裂 土 崩 。 身 無 羽 翼 , 無 法 飛 入 空 中 。 身 又 非 龍 , 也 不 能 騰 雲 駕 霧 。 這 時 痛 切 地 感 到 在 可 怕 的 事 物 之 中 最 可 怕 的 要 算 是 地 震 了 。

在 這 工 夫 , 有 個 武 士 的 獨 生 子 , 年 方 六 七 歲 , 在 土 牆 根 下 , 天 真 爛 漫 地 遊 玩 , 正 在 搭 蓋 小 房 , 這 時 土 牆 傾 倒 , 把 他 壓 在 底 下 , 壓 成 了 扁 平 的 餅 , 兩 個 眼 珠 冒 出 一 寸 多 長 。 父 母 把 他 抱 在 懷 申 , 嚎 啕 大 哭 , 看 來 實 在 令 人 痛 心 。 無 論 如 何 勇 猛 的 武 夫 遇 到 這 種 喪 子 悲 事 , 恐 也 將 情 不 自 禁 地 感 到 悲 慟 , 覺 得 揪 心 , 這 乃 是 人 之 常 情 啊 !

像 這 樣 地 動 山 搖 般 的 震 蕩 , 有 時 暫 息 , 但 餘 震 並 無 片 刻 少 停 。 令 人 驚 心 動 魄 的 地 震 每 天 都 不 下 二 三 十 次 。 過 十 天 二 十 天 後 , 地 震 次 數 逐 漸 減 少 , 有 時 一 天 發 生 四 五 次 或 兩 三 次 , 有 時 間 隔 一 天 或 兩 三 天 發 生 一 次 。 大 約 這 樣 斷 斷 續 續 的 餘 震 竟 延 續 達 三 個 月 之 久 。

在 各 種 災 難 中 , 水 、 火 、 風 雖 然 經 常 為 害 , 但 大 地 則 釀 成 巨 變 。 據 聞 在 齊 衡 年 間 , 也 曾 發 生 過 大 地 震 , 將 東 大 寺 佛 像 的 頭 都 震 掉 了 下 來 , 但 人 們 都 說 那 次 地 震 遠 不 如 此 次 地 震 劇 烈 。 當 此 次 地 震 之 時 , 人 們 都 說 , 人 生 真 是 虛 幻 無 常 , 禍 福 莫 測 。 似 乎 爭 名 奪 利 的 俗 世 濁 念 稍 微 淡 薄 了 些 。 但 歲 月 流 逝 , 事 過 境 遷 , 冬 年 之 後 , 竟 無 人 道 及 這 樁 事 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