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艾利亞﹒白利站在樹蔭下,嘴裡自言自語地咕噥著:“我知道,我在出汗。”
他抬頭環顧,一群男女零零落落地散佈在曠野上。他們大多是十七八歲的青年,也
有幾個年齡和他自己相仿的中年人。這些人有的笨拙地在用鋤頭挖土,有的在干其他活
兒。照理這些活兒應該由機器人干的,而且,那些機器人干起來肯定比這些人強。可現
在,機器人受命站立一邊,袖手旁觀;那些男女青年卻在堅持不懈地辛苦勞作。這些人
每星期出來勞動一次,風雨無阻。參加勞動的人逐漸多起來。市政府雖不鼓勵這項活動,
但也從不干預,可算是他們施行的仁政吧。
白利極目向西眺望,只見地下城眾多拱頂伸出地面,櫛比鱗次,猶如向上伸展的手
指。城內則是五光十色、斑駁陸離的生活。他發現遠處有一個小點在夕陽下閃閃發光,
並正在向這邊移動。那閃光的小點實在太遠,一時難以辨認。但從其移動的樣子看,白
利能肯定,那必是機器人無疑。對此白利並不感到意外。自從宇宙人控制地球以來,人
類已轉入地下生活,地面上則是機器人世界。至今只有極少數人涉足地面上的曠野。像
他那樣夢想開拓宇宙空間並向外星球殖民的人真是寥若晨星。因此,只有他們不多的幾
個人才上地面活動。
白利轉身凝望著那些向往星星的人,他們正在鋤地。他掃視了一眼人群,打量著每
一個人。是的,他熟悉他們,熟悉每一個人。他們正在努力適應地面生活。
突然,他皺了皺眉頭,因為他沒有看到自己的兒子,就喃喃自語說:“本特利上哪
兒去了?”
從他身後傳來了氣喘吁吁的回答聲:“在這兒呢,爸爸。”
白利一轉身,發現兒子正站在自己身後。本特利歡暢地笑了起來。他的臉蛋兒圓圓
的,眼睛炯炯有神。白利心裡想,兒子多像妻子傑西啊!白利自己卻長著一副長長的馬
臉,表情嚴肅。在兒子的臉上,他一點也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但本特利卻具有他父親的頭腦和思想。他往往嚴肅有余,使人不禁聯想到他的父親。
“你該回城了,爸爸,”本特利說。
“為什麼?因為我已45歲了,而你才19歲?我老了,你卻是一個小青年?”
“我想是的,爸爸。當然,你是我們的帶頭人。是你開創了這個宏偉的計劃。但年
紀不饒人啊!”
“去你的‘年紀’吧!”白利說。這時,從城裡方向走來的機器人已清晰可見了,
但白利並不在意。
“你要知道,”白利邊說邊揮揮拳頭。“你儘管自以為年輕、聰明,可你有沒有離
開過地球?那邊在曠野裡勞動的男女青年,他們有沒有離開過地球?沒有,一個也沒有!
而我,只有我離開過地球,那是在兩年之前——而且,我活著回來了!”
“我知道,爸爸。但那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白利儘管嘴上硬,心裡卻知道,那確實不一樣。那時,他大部
分時間還是在封閉式的交通車、飛機和房間裡活動,甚至連他坐的宇宙飛船的艙房,也
被臨時改裝成全封閉式的。“不久,我們就可以離開地球。如果我能獲准飛往奧羅拉,
就可把我們的計劃付諸實施……”
“別想得太美了,事情可沒那麼簡單啊!”
“當然,我們還得努力爭取。沒有奧羅拉人的同意,政府是不會批准我們的計劃的。
奧羅拉是宇宙世界中最強大的星球。他們說什麼——”
“別說了,爸爸。這些我都知道,”本特利打斷了父親的話。“這個問題我們已談
過千百次了。然而,你沒有必要親自去奧羅拉獲得他們的同意嘛!你可以通過超波通訊
中繼站與他們取得聯繫。這一點我也不知說過多少次了。”
“這可不一樣。面對面的直接打交道就是不一樣。這一點我也說過不知多少次了。”
“然而,”本說,“我們還未準備就緒。”
“我們尚未準備就緒,只是因為地球政府不肯給我們宇宙飛船。但宇宙人會給我們,
還會給我們必要的技術援助。”
“你怎麼竟然相信宇宙人起來!他們為什麼要幫助我們?他們什麼時候對我們這些
生命短暫的地球人友好過?”
“如果我能有機會和他們談談……”
本特利縱聲大笑起來。“算啦,算啦,爸爸。你是想去奧羅拉再看看那個女人罷
了!”
白利皺起了眉頭。“女人?上帝啊,本,你在胡謅些什麼啊!”
“好吧,爸爸。這話只在我們兩人之間說——別告訴媽媽,一字也別提——在索拉
裡亞星球上,你與那個女人之間有過什麼不尋常的交往?我已經大了,你可以告訴我
了。”
“索拉裡亞哪一個女人?”
“你怎麼還在裝傻?地球上人人都看過那個超波太空劇,哪個人不知道那個女人?
嘉迪婭﹒德爾馬拉,就是那個女人!”
“什麼事也沒有。那個超波太空劇完全是個鬧劇,這我對你說過上千次了。她完全
不像劇中的那個女人,我也完全不是劇中的那個人。那個太空劇完全是胡編出來的。你
也應該知道,我一直不同意演出這個太空劇。但地球政府認為,這有助於改變宇宙人心
目中地球人的形象——你可要小心,別和媽媽提什麼女人的事!”
“夢裡也不會提的!不過,那個叫嘉迪婭的女人,最後去了奧羅拉,而你卻老是想
著去奧羅拉!”
“你是說,你認為我去奧羅拉是為了——”突然,白利驚呼道:“噢,上帝啊!”
他兒子吃驚地皺起了眉頭。“怎麼啦,爸爸?”
“那個機器人。那是R﹒格羅尼莫。”
“誰?”
“我部所屬的一個機器人通訊員。他怎麼到城外來了。今天我休息。我特意把對講
機留在家裡了,我不喜歡他們來打擾我。這算是七級警官的特權吧!可他們竟然派個機
器人來找我!”
這時,那個機器人叫喊起來:“白利老爺!我有個口信要向你轉達。總部要你馬上
回去。”
機器人停頓了一下,然後又扯起嗓子叫起來:“白利老爺,我有個口信要向你轉達。
總部要你馬上回去。”
“我聽懂了,”白利語調呆板他說。白利要是不說這話,這機器人可以一遍又一遍
地重複叫喊同樣的話。
白利仔細打量著機器人,微微皺起了眉頭。這是一個新型號的機器人,看上去比幾
年前老型號的機器人更像人。這不禁使白利想起了他的老伙伴R﹒達尼爾﹒奧利沃。那
是宇宙人制造的機器人,曾兩度作為白利的合作伙伴,偵破了兩起謀殺案。一次是在地
球上,另一次是在索拉裡亞星球上。達尼爾是個機器人,但他看上去和一般的人一模一
樣;白利完全把他當作自己的朋友,還常常會思念他。如果所有的機器人都像達尼爾—
—
白利說,“今天我休息,伙計。我不必去總部。”
R﹒格羅尼莫停頓了一下,他的手微微發抖起來。白利看到了,知道機器人的正電
子電路中出現了抗衡和矛盾。機器人必須服從人的命令,但兩個人可以發出兩個完全不
同的命令。
機器人作出了決擇。他說:“今天你休息,老爺——總部要你馬上回去。”
“R﹒格羅尼莫,回總部去告訴他們,我明天九點上班。”接著,白利厲聲說:
“回去!這是命令!”
機器人顯然猶豫起來,然後轉過身去慢慢走開去,繼而又轉回來,想往白利方向走
來,最後終於停了下來,全身顫抖起來。
機器人緩緩轉身面向白利。看來,原來的命令更為強烈,但與白利的命令相比也強
不了多少,所以機器人這時話也說不清楚了。“老爺,他們告訴我,你可能會命令我回
去。如果這樣,我要說——”機器人把話打住了,然後又甕聲甕氣地說:“我要說——
我只能對你一個人說。”
白利向兒子微微一點頭,本特利就馬上走開了。他懂得,他父親既是爸爸,又是偵
探,兩者職責分明,不容混淆。
本特利走遠後,白利對機器人說:“我收回命令。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R﹒格羅尼莫的聲音馬上變得清楚起來。“我要說的話是,他們要你馬上回去。此
事與奧羅拉有關。”
白利轉身向本特利高聲說:“讓他們再過半小時回城。我得馬上回去了。”
白利邁開大步,邊走邊氣沖沖地責問機器人:“他們為什麼不讓你馬上告訴我?為
什麼不給你輸入用地面交通車接我的指令?”
白利當然知道,責問機器人是毫無意義的。而且,他也知道,萬一機器人駕駛的交
通車出什麼事故,就必然會在地球上掀起反機器人的軒然大波。
白利沒有放慢腳步。進入地下城後,又得在交通擁塞的各種自動車道上擠來擠去。
奧羅拉?是不是又出現什麼危機了?
半小時後,白利到達地下城的入口處,走上電梯的平台。他把手往信號板上一放,
門就自動開了。門還未全開,他就大步跨了進去,R﹒格羅尼莫緊隨其後。
白利又回到了地下城,四周都是圍牆,整個城市就是人類的宇宙世界。城裡人聲嘈
雜,氣味濃郁——機器人和人混雜的氣味。光線柔和而不像地面上的陽光耀眼的人。在
地下城,沒有風也沒有雨,冷熱適宜,空氣清新,使人既很舒適,又覺得自然天成而無
人為造作之感。
白利對機器人說:“這邊走,伙計。”
地下城面積達五千平方公里,其中400公里的快速車道及數百公里的支線,足以
為市內兩千萬人提供良好的服務。車道網分八層,設有上百個轉換站。
機器人順從地跟隨著白利上了快速車道。運行了大約15公里後,來到了警察總部。
他們跳下快速車道,在進口處通過了電腦檢查,便徑向局長辦公室走去。
局長威爾遜﹒羅斯,已任職兩年半。他中等身材,但頭卻顯得特別大,因此看上去
給人大頭大腦,虎背熊腰之感。他濃黑粗大的眉毛半掩著眼瞼,看上去似睡非睡,但什
麼也逃不過他那敏銳的眼光。白利知道,羅斯並不喜歡自己,但他可能更厭惡羅斯。
白利恭恭敬敬他說:“今天下午我休息,局長。”
“對,這是你七級警官的特權。”局長話中帶刺。“3年前,你偵破了地下城裡的
宇宙人謀殺案,名聞遐邇。”
“謝謝,局長。”白利說。
“兩年前,你在索拉裡亞又偵破了一起機器人謀殺案,使地球政府大受裨益。”
“這些都已記錄在案了,先生。”
“你從此成了英雄人物了。”
“我自己並沒有這麼想。”
“你因此連升兩級,並有一出太空劇宣揚了你的豐功偉績。”
“劇本未經我本人同意,我也一直反對演出此劇,局長。”
“儘管如此,你還是成了人們心目中的英雄。”
白利無奈地聳了聳肩。
“但這兩年來,你一無所成。”羅斯說。
“我最近從事的工作,想必你也略知一二吧。”
“對,我知道。你慫恿大家到野外去冒險,你們去鋤地,裝作像機器人一樣去做原
始的勞動。”
“我們是獲得批准的。”
“好吧,現在你已獲准去奧羅拉。”羅斯詭譎地笑了。
“去干什麼?”白利驚喜交集。
“我也不知道,”羅斯毫無表情地說。“司法部來的官員會告訴你的。”
司法部來的是一位女官員。她身材高大,筆挺地坐在局長的座位上。羅斯局長知趣
地屈就在旁邊的椅子上。
“你是七級警宮,偵探艾利亞﹒白利。”她說。
“是的,夫人,”白利說。
“我是司法部副部長,叫拉維尼婭﹒迪瑪契克。你和太空劇中的那個人不太像啊!”
這一點別人早就告訴過白利了。
“是不太像,”白利乾巴巴他說。
“你讓我久等了,白利。”
“我不知道你要來。今天下午我休息。”
“你在城外地面上。你夢想去外星球殖民,是嗎?”
“也許不是我自己。我年紀已太大了。但——”
“你幾歲了?”
“45歲了,夫人。”
“看起來差不多。我和你同年,也45歲了。”
“你看上去年輕多了,夫人。”
“謝謝,”迪瑪契克轉過話題。“銀河系是屬於宇宙世界的嗎?”
“銀河系中有成千上萬個星球,他們只佔有50個星球。”
“這話不錯。可是沒有宇宙人的同意,飛船無法飛離地球。”
“他們也許會同意的。”
“你的看法我很難苟同。”
白利沉默不語。
“可最近情況有所變化。你認識漢﹒法斯托爾弗博士,是嗎?”
“是的,3年前在宇宙城,我見到過他一次。”
“這兩年他的情況你知道嗎?”
“聽說他在奧羅拉政府部門任職。”
“是的,他是奧羅拉政府中舉足輕重的人物,很可能任議長。他是個溫和派,對地
球人抱著友善態度。他能否在奧羅拉掌權,對地球人和地球政府來說至關重要。這一點
你不會不明白吧!”
“他支持地球人向宇宙世界殖民。”白利不失時機地提醒女部長。
“這我相信。可是,你以為,他的這種觀點在奧羅拉獲得普遍的支持嗎?”
“我不清楚。”
“不,支持他的人不多,反對他的人卻結成了一個集團。只是他高超的政治手腕和
個人的熱情才使他保持了現在的權力和影響。他對地球人的同情,已成為他政敵攻擊他
的主要依據。因此,想派你去奧羅拉。如果稍有失誤,就會危及他的地位,增強反地球
的勢力。地球的生死存亡均維繫於此。”
“我明白,”白利喃喃說。
“法斯托爾弗博士準備孤注一擲。當年他力主你去索拉裡亞時,他的政治生涯還剛
開始。今天,形勢已十分微妙了。”女部長這才切人正題。
“形勢如何,夫人?”白利迫不及待地問。
“情況似乎是,”迪瑪契克說,“法斯托爾弗博士陷入了一場丑聞之中。事情十分
複雜棘手,如果他笨拙從事,一兩星期內他就會垮台,但他精於政治手腕,即使如此,
也出不了幾個月,作為一種政治勢力他將在奧羅拉消失——很清楚,這對地球將是一場
大災難。”
“是什麼丑聞?貪污腐化?叛變?”
“嚴重得多吶!對他的人格,連他的敵人也是深信不疑的。”
“謀殺?”
“不能算是謀殺。”
“這我就不懂了,夫人。”
“在奧羅拉,白利先生,有人,也有機器人。大部分機器人和我們地球上的機器人
差不多。可有少數幾個機器人,看上去和人一模一樣。不知道的人會以為他們也是人
呢!”
白利點點頭說:“這我完全清楚。”
“我想,毀壞一個類人機器人,很難說是‘謀殺’吧?”
“噢,上帝!你是不是說法斯托爾弗博士殺了R﹒達尼爾?”白利圓睜雙眼,激動
地叫了起來。
“不,不,不是達尼爾。在奧羅拉,類人機器人不止達尼爾一人啊!”司法部副部
長迪瑪契克說。“更確切些說,機器人的頭腦給徹底毀壞了,永遠無法修復了。”
白利問:“他們說,那是法斯托爾弗博士干的?”
“他的敵人是這麼說的。他們是些極端分子。他們只希望宇宙人能控制整個銀河系,
並竭力想把地球人消滅。在未來幾星期中,他們如果能發動一場竟選運動,就必然會控
制奧羅拉政府。其後果對地球簡直不堪設想。”
“那要我去干什麼?”
“是法斯托爾弗要你去的。你曾去宇宙世界偵破了一件謀殺案,所以,他希望你能
再去一次。這次是去奧羅拉,要你解決那個類人機器人被毀案件。他認為,這是他向極
端主義分子政敵反擊的唯一機會。”
“我不是機器人學家,對奧羅拉也一無所知
“當時,你對索拉裡亞也一無所知,但你成功了。法斯托爾弗博士的生死存亡對我
們來說也是一個生死攸關的問題。”
“我才疏學淺,實難當此重任。”白利說。
“你不是一直想去奧羅拉嗎?”副部長含蓄地問。
“我去的目的是想——”
“這次去可幫你實現你的夢想。”女部長說。
“那我什麼時候出發?”
“6小時之後。”
白利已不是第一次來到航天站了。本特利送他到這兒。“你怎麼對媽媽說的?”本
特利問。
“我盡力安慰她,”白利說。“可她怎麼也放心不下。”
“爸爸,你為地球作出了重大的貢獻,我欽佩你!當你從奧羅拉回來時,大家都會
欽佩你的。”
白利動情了。他點點頭,把一只手放在兒子的肩膀上,喃喃他說:“謝謝。好好照
顧你自己——還有你媽媽——我得走了。”
他迅速向前走去,頭也不回。他對本特利說,他去奧羅拉是請求宇宙人幫助他們開
發空間殖民地去的。如果他能勝利歸來——”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這是白利第3次登上宇宙飛船了。前兩次宇航的情景還歷歷在目。他知道,他將被
全身消毒,穿上宇宙人消毒過的服裝,然後再被完全隔絕起來。
這是一艘奧羅拉飛船,比他上次乘坐的索拉裡亞飛船壯觀多了。飛船裡面的艙房也
大多了。
經過複雜的全身消毒後,白利穿上了為他準備的衣服。衣料光滑,還閃閃發光,隨
著角度的改變而呈現出各種不同的顏色。
他問隨他進飛船的機器人:“伙計,這衣服是恆溫服嗎?”
機器人回答說:“是的,先生。這是全天候衣服,冬暖夏涼,穿著舒適,但價格昂
貴,即使在奧羅拉,也只有少數高級官員才有資格穿。”
“是嗎?上帝啊!”
他打量了一眼機器人,只見這是一個低級型號的機器人,和地球上的那些機器人差
不多。但這個機器人臉上有某種難以名狀的微妙表情,這是地球機器人所沒有的。其表
情還能略有變化。在他對白利介紹全天候衣服時,還微笑了一下。
機器人的身子是金屬製的,但看上去好像編織而成的,並隨著身體的運動而活動,
其色彩反差亦令人賞心悅目。儘管他看上去並非像類人機器人,但這個機器人看起來似
乎穿了衣服似的。
白利問:“我怎麼叫你,伙計?”
“我叫吉斯卡特,先生。”
“R﹒吉斯卡特?”
“可以這麼叫我,先生,如果你認為合適的話。”
“船上有圖書館嗎?”
“有的,先生。”
“給我拿幾本有關奧羅拉的電影書來。”
“哪方面的書?”
“歷史——政治學——地理——隨便什麼其他題材,只要能讓我瞭解奧羅拉就行。”
“好的,先生。”
機器人走出去了。門是雙重的。白利走上前去試了一下門把,門是鎖上的。這完全
在他意料之中。
他觀察了一下自己的艙房。房內有一個超波電視屏幕。他隨手按了一個按鈕,室內
立即響起了音樂聲。他盡量把音量調低。所演奏的交響樂似乎有點走調。白利無可奈可
地搖了搖頭。
這時,他聽到背後的開門聲。他轉過身來,以為吉斯卡特拿著電影書回來了。但發
現來人不是吉斯卡特。他看到的那個人穿著古樸,高高的顴骨,青銅色的頭髮往後梳著。
“上帝啊!”白利說這話時驚訝得連氣也喘不過來。
“艾利亞朋友,”來人邊說邊向前走來,臉上掛著一絲微笑。
“達尼爾!”白利伸開雙臂,緊緊地擁抱著機器人。“達尼爾!”
“好久不見了,達尼爾,”白利慢慢鬆開了手臂說。
“是的,艾利亞朋友。見到你真高興!”
“你也有感情?”
“我不能說我有像人類那樣的感情,艾利亞朋友。我只能說,見到你我思維更流暢,
身子也感到輕快多了。這種感覺也許相當於你們人類‘高興’的感情吧!”
“你怎麼也在船上?“
“法斯托爾弗博士派我上船來接你,有幾層理由。首先,使你有一個熟悉的朋友為
伴。其次,也能使我見到老朋友而感到‘高興’,如果我可以這麼說的話。但最重要的
是——”
這時,門又開了,R﹒吉斯卡特走了進來。
白利不太喜歡R﹒吉斯卡特,因為他看上去完全像一個普通的機器人。
“有什麼事,伙計?”白利不耐煩地問。
R﹒吉斯卡特說:“我把你要的電影書帶來了”
“好吧,放下吧,你可以出去了。”
“好的,先生,”那機器人把頭轉向達尼爾,好像在徵求他上級的同意。
R﹒達尼爾平靜他說:“到門外站著吧,吉斯卡特朋友。”
“好的,達尼爾朋友。”說著,R﹒吉斯卡特走了出去。
“為什麼要他站在門外,達尼爾?”
“這是法斯托爾弗博士的命令,艾利亞朋友。吉斯卡特的任務是保護你。”
“保護我?為什麼?誰會來謀害我?”
“不知道。但自從揚德爾﹒帕內爾一案發生後——”
“揚德爾﹒帕內爾?”
“就是被毀壞了的機器人。”
“我們暫且這麼說吧。那個叫揚德爾﹒帕內爾的機器人被‘謀殺’了。謀殺他的是
人,是嗎?”
“是的。可是誰?沒有人知道。”
“謀殺的動機?”
“也不知道。”
“帕內爾像你一樣也是個類人機器人?”
“是的,像我一樣。”
“會不會其他星球上的宇宙人以為他是人而把他殺了呢?”
“不可能。宇宙人對機器人和人一眼就能區別開來,儘管類人機器人看上去像人,”
“如果某個笨蛋看不出區別呢?”
“恰恰相反,艾利亞朋友,”達尼爾平靜他說。不管爭論如何劇烈,他從不操之過
急的。“要使一個高級型號的機器人徹底毀壞,非機器人學家不可。”
“所以法斯托爾弗的政敵指控是他干的?”
“是的。”
“難道沒有其他人了?”
“沒有。你知道,法斯托爾弗博士是奧羅拉最傑出的機器人學家。”
“法斯托爾弗博士怎麼說。”
“他斷然否認與此案有關。”
“那又是怎麼回事?”
“這正是此案神秘之處。”
“好吧,讓我好好想想,達尼爾。”
“好的,艾利亞朋友。你也該睡了。”
接下來的幾天,白利就是吃飯,看電影書,睡覺。他也分別不出白天和黑夜。一天,
吉斯卡特進來說:
“我們快到奧羅拉了,先生。”
“什麼時候到?”
“再過幾天就到了。”
“好吧,吉斯卡特,”白利說完,那機器人就不聲不響地走出去了。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白利轉身對達尼爾說:“我是這艘船上的囚犯啦,真不像話!”
“我們還沒有講的一個最重要的理由——保護你的生命安全。”達尼爾說。
“誰會來殺害我?”
“人人都知道你是個傑出的偵探。不僅在奧羅拉,而且在整個宇宙世界,人人都看
過那個描述你在索拉裡亞破案的太空劇。”
“那又怎麼樣?”
“法斯托爾弗博士認為,揚德爾﹒帕內爾腦電路徹底被毀,純屬偶然事件。可他的
政敵卻對此大做文章,以圖擊敗博士。博士請你去奧羅拉偵察,並證明他是無辜的。有
人當然不希望你成功。很難說他們不會對你下毒手。”說這些話的時候,達尼爾依然語
調平靜,毫不動情。
“還有一個問題想問一下。除了已毀的揚德爾﹒帕內爾,奧羅拉有多少類人機器
人?”
“一個,不僅在奧羅拉,而且在整個宇宙世界,都只有一個。”
“一個!”白利驚訝得輕聲叫了出來。“就你達尼爾一個。”
“是的,艾利亞朋友。我是原型。揚德爾是照我仿制的。此後,法斯托爾弗博士拒
絕再制造新的類人機器人。”
白利陷入了沉思。這時,達尼爾又說: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同你一樣,也是個囚犯。我受命不准離開這房間,不准離
開你一步。”
“這樣,我們就都會安全無恙了?”
“吉斯卡特在門外植班。”
“他行嗎?”
“他十分清楚自己的職責。他強壯結實,力大無比。”
吉斯卡特沒有打什麼招呼就走進房間。對此,白利已經習慣了。這機器人是他的
“保護神”嘛,他當然有權這麼做。
吉斯卡特手裡拿了個方盒子似的東西。“先生,我想,你可能想從宇宙空間中觀察
一下奧羅拉吧。”
白利吃了一驚。他想,這該不是達尼爾的主意吧。他轉身對達尼爾說:“謝謝,達
尼爾朋友。”
“是吉斯卡特想到的,”達尼爾說。
“那我也謝謝你了。你手裡拿的是什麼東西?”
“是天文模擬觀察儀,使用方便。如果有問題,達尼爾會幫助你的。我得回自己的
崗位上去了。”
吉斯卡特走後,白利轉身對達尼爾說:“看來這機器人不簡單,我還以為他是一個
低級型號的機器人呢。”
“他也是法斯托爾弗博士的傑作,艾利亞朋友。——這個天文模擬觀察儀是通過人
的神經系統自動調節的。你按一下這個按鈕就可以了。”
白利按下了按鈕,突然驚叫了一聲。
“怎麼啦?”達尼爾問。
“我好像只身進入了空間,房間,你,連我自己都消失了,真可怕!”
“我已經說過,觀察儀通過人腦直接起作用,因此你會有這種感覺。”
白利重新按下按鈕。只見四周遠近都是閃爍不定的星星。
“請你看獵戶座。奧羅拉的太陽是鯨魚座r星。從這兒看與獵戶座平行的中間一顆
亮星。奧羅拉繞r星一圈為373.5奧羅拉日,奧羅拉一年10個月,一月30天,
一天22小時,一小時100分鐘,一分鐘相當於地球上0.8分鐘。”達尼爾熟練地
解釋著,好像他已解釋過成千上百次似的。
此後白利每天都要在觀察儀上觀察一番。奧羅拉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了。它在慢
悠悠地移動著,旋轉著……
飛船無聲無息地著陸了,至少白利沒有感到任何特別的聲響和震動。吉斯卡特進門
說:
“先生,我們3個人將從通道處出去。法斯托爾弗博士正在通道另一頭等我們。”
“我們采取了一切防範措施,”達尼爾補充說。
“費神了,達尼爾、吉斯卡特。”白利咕噥著說。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法斯托爾弗博士真的等在那裡。他身材瘦長,淺黃色的頭髮向後梳著。他的兩隻耳
朵特別大,看上去有點滑稽相。白利笑了,不是看到法斯托爾弗博士在歡迎他而笑,而
是為他的耳朵而笑。3年來,他一直記得博士的大耳朵。
法斯托爾弗說:“艾利亞﹒白利偵探,我還記得你,那個太空劇中扮演你的演員可
不太像你啊!”
白利會心地笑了。“那個超波太空劇可把我弄苦了,法斯托爾弗博士。我真想逃避
——”
“無處可逃的,”法斯托爾弗真誠他說。
交通車是封閉式的。白利坐下後,才發覺達尼爾和吉斯卡特坐在他兩邊。法斯托爾
弗解釋說:
“車子是噴氣式的,由電腦控制。很少幾個人知道你要到來,知道你坐這車和行車
線路的人更是寥寥無幾。你是絕對安全的,艾利亞*白裡先生。你可以休息一下。”
“你的意思是說,我有生命危險。我到哪兒,都會像囚犯一樣被監禁起來。”
“也許我做得有些過份了。但最近奧羅拉局勢。十分危急,我們不得不這麼做。”
法斯托爾弗說。
“博士,你明白,萬一我失敗,這對地球將是個致命的打擊,”白利憂心忡忡他說。
“我知道,我將竭盡全力幫助你獲得成功。”法斯托爾弗說。“請相信我。”
他們坐在車子裡,似乎根本感覺不到車子在動,但白利還是睡不著。
交通車在一個地下通道停下,隨後他們坐電梯上升來到一個房間。
“現在正是吃飯時間,你餓嗎?我們是不是一起先吃點東西?”
“太好了,我也正想吃點什麼了,”白利說。
一個機器人進來說:“午飯準備好了,先生。”
“很好,弗帕。一會兒就來。”
“你有多少機器人?”白利問。
“不像索拉裡亞人那麼多。他們一個人有10萬個機器人。但我比一般奧羅拉人多,
我有57個。”
“你特地給了我兩個,看來不會太妨礙你的生活吧。”
“我是特意為你挑選的,白利先生。吉斯卡特是我的大管家。我的左右手。自我成
年以後他一直與我在一起。”
“你讓他來護送我,我深感榮幸!”
“這是因為你是重要人物啊!吉斯卡特是我最可靠的機器人。他結實強壯,力大無
比。”
白利的眼光轉向達尼爾。法斯托爾弗馬上補充說:“達尼爾不包括在內。他不是我
的僕人,而是我的朋友,我事業成功的象征。”
達尼爾深深一鞠躬表示認可。
“還有揚德爾,”白利說。
“是的,”法斯托爾弗搖了搖頭,神情優郁。“可他和達尼爾不一樣。達尼爾是我
的‘長子’如果可以這麼說的話。好吧,我們先去吃飯。”法斯托爾弗博士說著就站起
身來。“請跟我來,白利先生。”
他們剛在餐桌上坐下,機器人就迅速端來了各種菜餚。這時白利發現,達尼爾和吉
斯卡特站在牆邊的一幅裝飾畫邊。
“我們邊吃邊談吧,白利先生。”待服侍的機器人走出餐廳後,法斯托爾弗博士馬
上說。“時不待人啊!”
“聽說使機器人腦電路徹底毀壞須要有高度的機器人學知識,是嗎?”
“是的,博士說。
“而只有你才具備這種知識,是嗎?”
“是的。”
“而且,你自己也承認,只有你才可能使揚德爾完全失靈,是嗎?”
“是的,白利先生。這是我的看法。我是五十個宇宙世界中第一流的機器人學家,
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實。”
“而且,你公開作了上述聲明。”
“是的,這是奧羅拉的習俗。我們舉行了公開的聽證會。他們也問了你剛才問我的
這些問題。說謊是毫無意義的。”
“難道你認為,在機器人學方面,你是舉世無雙的專家?難道沒有人和你一樣傑出、
甚至超過你嗎?”
“我想還沒有。”
“你這樣肯定不會是出於你的職業自豪感吧,法斯托爾弗博士?”
“難道你認為我寧願背上‘嫌疑犯’的罪名,而不願放棄自己的職業自豪感嗎?”
白利陷入了沉思。過了一會,他抬頭凝視著法斯托爾弗博士,問:
“博士,有沒有這種可能:有人或有某個機構,在暗中研製類人機器人,其水平已
趕上了達尼爾這樣的類人機器人,甚至超過了呢?”
“不,絕對不可能!至少現在還沒有,將來可能會有,但現在不可能!”
“如此說來,你一死,制造類人機器人的理論和技術都將隨你而消亡?”
“我才165歲吶!在奧羅拉,活上400歲是不算稀奇的!”
“這樣說來,你沒有‘殺死’揚德爾,其他人也不可能‘殺死’他,但揚德爾‘死
了’——那又是誰‘殺’了揚德爾呢?”
“達尼爾對你說了我的看法,我還是這麼認為,這是揚德爾腦電路中正電子電流短
路造成的偶然事件。”
“這種偶然事件有多大可能性?”
“可能性絕無僅有。但因為我沒有‘殺害’揚德爾,這只能是唯一的可能性。”
“你要我來奧羅拉,就是為了證明這種可能性?”
“是的,白利先生。”
“我可能辦到嗎?”
“坦率地說,我自己也認為,這種可能性很小。”
“那我肯定要失敗的了?”
“不,不一定。你不必證明什麼。你只要指出一種假設,並證明其可能性,這就行
了。我知道,你是這方面的能手。”
“那我就應先證明你不可能。‘殺害’揚德爾。”白利歎了口氣說。
“怎麼證明?”
“手段、機會和動機。手段,你是有的,因為只有你有知識和能力足以使揚德爾徹
底毀壞的機會,你有機會嗎?”
“揚德爾失去作用時,正好在另一個人手下服務。”
“他在那兒服務了多長時間?”
“8個月。”
“這太有意思了!那你不可能是‘兇手’了。”
“不,這完全沒有用。首先,要使揚德爾失去作用,是一個長期的、複雜的過程,
不是一下子可以完成的。其次,距離不能成為不使其失去作用的理由。我可以通過電子
流與他聯繫,並使其失去作用。”
“這麼說來,你也有機會羅!”
“只要有知識和能力,在奧羅拉任何人都可以有機會。”
“但只有你才有這種知識和能力。”
“是的。”
“那我們來看看動機吧,博士。”白利又歎了口氣。
“好吧。”
“揚德爾是你根據自己的理論制造出來的,你為他驕做,就像你為達尼爾驕傲一樣。
你總該不會自己毀壞自己的傑作吧!”白利的推理總是滴水不漏的。
“事情並非那麼簡單。任何人,包括我自己,都可以毀壞楊德爾的動機。”
聽博士這麼說,白利簡直驚訝得目瞪口呆。
法斯托爾弗看了看白利,不無風趣他說:“飯我們早就吃完了。你不想到外面走走
嗎?”
白利向窗外張望了一下,只見夕陽西下。外面已近黃昏。
“也好吧。我總得習慣一下外界生活吧!”
他們穿過走廊,達尼爾和吉斯卡特緊隨兩旁。
“兩個機器人緊隨左右,你不介意吧,白利先生?”法斯托爾弗笑著問。
“我也得習慣啊!”白利也笑著說。
走出門廊,白利發覺奧羅拉橘黃色的太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不像地球上夏天的陽
光灼人;四周芳草如茵,景色宜人。
“你不想看看揚德爾的殘體吧!”博士說。
“當然想看一下。不過,我也知道,這不過是一個形式罷了。我能看得出什麼問題
呢?”白利雙手一攤說。
“這樣,你也可以會見一下揚德爾的臨時主人。我剛才不是告訴過你,揚德爾失去
作用時,他不在我身邊嗎?”
他們邊走邊談。不久,白利發現遠處有一幢房子。白利想,那大概就是揚德爾服務
的臨時主人的宅邸吧。
“我們還未談到你的動機問題呢!”白利提醒說。
“說來話長,你知道,我主張讓地球人走向空間,去外星球殖民。我也主張宇宙世
界不應該永遠限制在50個星球上。宇宙空間有成千上萬個星球可供我們居住。我們不
應該永遠停滯不前。否則,人類將會衰亡。”
“你的這種觀點我很欣賞。我們在地球上已經發起了一場向外空間殖民的運動。我
兒子本特利是這場運動的領袖。”
“但是,你知道,大部分宇宙人反對地球人向空間殖民,他們也反對我們自己擴大
新的生存空間。因為他們生活得太優裕了。他們壽命又長,因此對生活已無新的追求。”
博士不無傷感他說。
“後來,他們提出了首先由機器人殖民新星球的設想,但還是反對地球人殖民銀河
系。坦率地說,反對派的勢力是強大的,能夠理解我的思想並支持我的力量是微弱的,
且沒有組織起來。”
白利說:“我完全能理解你,你的思想對地球人的生存發展有利!”
“豈止對地球人而已!我也是為我們奧羅拉人,為宇宙世界的人,為人類整個物種
——或用我們常說的話來說——為全人類著想!”
“那與你有毀壞揚德爾的動機又有什麼關係?”白利迷惑不解地問。
“我的敵人還千方百計想得到我制造類人機器人的理論和技術。他們成立了一所
‘機器人學研究院’,試圖制造類人機器人。但據我所知,他們至今尚未成功,且進展
甚微。”博士解釋說。
“這又與你的動機有什麼聯繫呢?”
“我的敵人最近正在悄悄散佈謠言說,我毀壞揚德爾是一個實驗。這樣,待他們制
造出類人機器人後,我就可以——破壞他們。”
“人家會相信嗎?”
“至少能迷惑不少人,也至少能騙人一段時間。”
“那我能有什麼辦法?”白利憤滿不平,好像自己受到了愚弄。
“想到請你來的第一個人不是我,而是這所住宅的主人?”博士用手向前指了指。
白利抬頭一看,發現已離住宅不遠了。
“誰是這座宅邸的主人?”
“她!”
“她?她是誰?”
“她正在門口等你呢!”
“噢,上帝啊!”白利不禁驚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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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站在門口的年輕女子慘淡一笑,說:“我早就料到,艾利亞,我見到你時聽到的第
一句話是:‘噢,上帝啊!’”
白利凝視著她,發覺她略有變化。頭髮剪短了,臉上露出的愁容比兩年前更深沉。
而且似乎不止年長了兩歲。然而,她仍然是嘉迪婭,年輕漂亮,鵝蛋臉,高顴骨,小下
巴,身材苗條,神態中略顯天真相。
白利常常夢見她。他還記得兩年前分別時,嘉迪婭用手摸了一下他的臉頰。
白利伶俐的口齒一下變得笨拙起來:“真沒想到你是——”
他停頓了下來,嘉迪婭馬上接上去說:“揚德爾的臨時主人。兩年前,我是德爾馬
拉的夫人。看來,誰碰到我都要倒霉!”
白利下意識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但嘉迪婭好像並沒有在意他的這一動作。
她說:“上次你救了我。請原諒,我不得不再次請你來。——請進,艾利亞。請進,
法斯托爾弗博士。”
博士讓白利先進屋,他自己隨後跟進。與往常一樣,兩個機器人緊隨不離。
坐定後,嘉迪婭看了一眼達尼爾,轉身對博士悄聲說:“請你叫那個機器人出去。”
法斯托爾弗博士略顯驚訝他說:“達尼爾?”
“他太——太像揚德爾了!”
法斯托爾弗轉身看了一眼達尼爾,臉上明顯地流露出歉意。“是的,親愛的,請原
諒我。我沒想到這一點。——達尼爾,你到隔壁房間去呆著。”
達尼爾一聲不響地走了。
嘉迪婭又看了一眼吉斯卡特,聳了聳肩。
她說:“你們想吃點什麼嗎?我這兒有非常好的椰子汁,冰鎮鮮汁。”
“不,嘉迪婭,博士說。“我只是把白利先生帶來,因為我答應過你。我不會在此
久留。”
“請給我來杯水就行了,”白利說。
嘉迪婭一舉手,一個機器人立即端來了一杯冷水。
“請坐下,艾利亞。真抱歉,這次我又成為宇宙世界注意的中心人物了——一次已
足以把我拖垮了。”
“這我完全理解,你不必道歉。”白利說。
“你,親愛的博士,你不必離開,”嘉迪婭對法斯托爾弗說。
“我只能悄悄呆一會兒,有很多工作要我去做。很可能不久我就會失去自由了,那
我就沒法再工作了。”
“真對不起。我連累了你,”說到這裡,嘉迪婭眼淚汪汪的。
“不,這沒你的事,別這麼想。也許,白利先生可幫助我倆。”
白利聽了這話,咬了咬嘴唇,然後說:“嘉迪婭,我沒想到此事會與你有關。”
“那還會是誰呢?”她歎了口氣說。
“你是揚德爾﹒帕內爾的主人?”
“不完全是,只是個臨時主人。我是向博士借的。”
“揚德爾——呃、呃……”白利不知怎說才好。
“揚德爾死的時候,我們就這麼說吧,”嘉迪婭說。
“對,揚德爾死的時候,你在場嗎?”白利問。
“不,我沒和他在一起,早上他還好好的。幾小時之後,我召喚他,他沒來,我就
去找他。他就呆在他常呆的地方,看上去一切正常,可叫他就是沒有反應。”
“住宅裡就你一個人?”白利問。
“就我一個人。機器人不能算是人,是嗎?”
“有沒有可能其他人進入住宅而你沒有察覺?”
“你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地球人,白利先生。我可能不會察覺。但逃不過機器人的眼
光。沒有我的通知,任何人,包括博士,都不可能進入我的住宅。”嘉迪婭說這話時,
還微微笑了一下,好像白利提了一個在她看來是個十分幼稚可笑的問題。
“那麼,有沒有這種可能性:你早上說的話,使他的正電子腦電路進入呆滯狀態?”
“其可能性幾乎等於零,白利先生。”博士插話了,“如果說,正電子線路短路的
可能性是1012分之一,那麼,嘉迪婭因說話不當而使其進入呆滯狀態的可能性是10
100分之一。”
“你可以走了吧,法斯托爾弗博士?”白利突然不客氣他說。
“我是呆得太久了,我該走了。”
“對不起,事情緊迫,我也顧不得禮儀了。我想單獨與嘉迪婭談談。”
“可以。讓吉斯卡特和達尼爾留下來吧。嘉迪婭,親愛的,你借個機器人讓他陪我
回家好嗎?”
“好的,就讓潘迪恩護送你回家吧!”
“很好,潘迪恩身強力壯,完全可以信賴。”
法斯托爾弗走了。嘉迪婭坐在那裡。低頭凝視著自己的雙手。
白利心裡想,嘉迪姬肯定有話要說,但如果博士在場,她又有顧慮。所以白利自己
果斷地下了逐客令。
最後,嘉迪婭終於抬起頭來。
“就我們兩個人了,你想知道些什麼?”
“不,叫吉斯卡特也出去,”白利說。
“好吧,”嘉迪婭邊說邊轉身向機器人吩咐說:“吉斯卡特,你也到隔壁房間去和
達尼爾一起呆著吧。不叫你們就別進來。”
吉斯卡特一聲不響地走了出去。
“嘉迪婭,請你說實話,你和法斯托爾弗博士是什麼關係?”
“朋友關係,非常好的朋友關係?”
“是情人?”
“不,只是好朋友。他也是我在奧羅拉的保護人。”
“怎麼好法?”
“非常好,我只能這麼說。你知費姐娜是誰嗎?”
“不,不知道。”
“她是法斯托爾弗現在的妻子,第三個妻子。他與前兩個妻子離婚了。她們各為他
生了一個女兒。一個女兒是機器人學家,另一個女兒是奧羅拉一個市的市長。現在的妻
子費婭娜沒有孩子。”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不過這和你與博士的關係有什麼聯繫?”
“我想給你解釋一下奧羅拉的習俗。在索拉裡亞,性問題是一個不恥於人的話題。
可在奧羅拉,性問題又太平淡,人們無所顧忌。但博士一般被認為是‘老派的’、‘背
時的’。他有妻子時決不搞婚外戀,儘管對其他奧羅拉人來說婚外戀是非常正常的事。”
“那麼,你有沒有情人?”
“沒有,我沒有情人。作為索拉裡亞人,我還很難適應奧羅拉的性觀念!”
“你沒結婚?”
“可以說沒有。”
“這話什麼意思?”白利皺起了眉頭,大惑不解。
“我有丈夫——他就是揚德爾﹒帕內爾!”
“噢,我的上帝!”白利不禁又驚呼一聲。
“在奧羅拉,人與機器人通婚合法嗎?”
“這我不知道。不過,因為在奧羅拉性問題太隨便了,因此,與機器人發生性行為
也完全是可以接受的,至少我這麼想。”
“你怎麼得到揚德爾的?”白利又追問了一句。
“法斯托爾弗博士給我的。我太寂寞了,我向他要的。”
“你和揚德爾相處愉快嗎?”
“不可能再愉快了。他是機器人,他知道使我不愉快會傷害我。因此,他只會竭盡
所能,使我愉快!”
“謝謝,嘉迪婭。我不得不問各種各樣的問題我決沒有想要傷害你的感情。如果有
些問題使你感到不愉快,我請你原諒。但你必須如實告訴我。否則,我幫不了你的忙。”
“我完全理解,謝謝你。”嘉迪婭低聲說。
“最後,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我想看一下已失去作用的揚德爾。我知道這對我沒
什麼意義,而且還會引起你不愉快的回憶,但我一定得看一下。”
嘉迪婭猶豫了一下。最後,她似乎下了很大決心,小聲說:“請跟我來!”
白利跟著嘉迪婭走過了幾個房間,最後通過一條走廊,走上一段短短的扶梯,進入
一個小小的房間。房間裡一張床,一只椅子,此外一無所有。
“這是他的房間,”嘉迪婭說。
揚德爾躺在床上,身上覆蓋著一種光滑的布料。柔和的燈光正好照在他的臉上,只
見機器人睜大著眼睛,但眼裡已失去了光澤。揚德爾看上去像是達尼爾的孿生兄弟,怪
不得嘉迪婭不願達尼爾跟隨身邊。
“我可以揭開毯子檢查一下嗎?”
“法斯托爾弗博士早已仔細檢查過了。難道你能檢查出博士檢查不出的問題?”嘉
迪婭顯然不願讓白利碰揚德爾的“屍體”。
“不是這個意思,嘉迪婭。請你理解,這是一個偵探的例行公事。如不檢查一下,
我就失職了。”
“那好吧。檢查完畢後,毯子照原樣蓋好!”說著,嘉迪婭背轉了身子,左手撐在
牆上,頭擱在手臂上,小聲抽噎起來。
白利移開毯子,只見揚德爾與人體一模一樣。人體所具備的一切,小至汗毛,他都
有。白利周身摸了一下,發現“屍體”還有熱度,倒不像人的屍體周身冰冷的。白利像
驗屍宮那樣把揚德爾的“屍體”翻來翻去折騰了一番,才算罷休。在整個過程中,嘉迫
婭一直背轉身子靠牆站著。
白利舖平床單,蓋上毯子,盡可能恢復原來的樣子。然後,他對嘉迪婭說:
“我檢查完了,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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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白利走近法斯托爾弗住宅時,只見博士正在門口等他。
“你回來得正是時候,白利先生。你與嘉迪婭的談話有何收穫?”
白利說:“收穫很大,法斯托爾弗博士。很可能我手中已經掌握瞭解決問題的鑰
匙。”
法斯托爾弗只是有禮貌地笑了,既沒有表現出驚訝或振奮,也沒有表現出任何懷疑。
他直接把白利帶入餐廳。
“我們該吃晚飯了,我們邊吃邊談吧。”博士顯出輕鬆愉快的樣子。
菜餚豐盛,口味特別,但白利都叫不出什麼名堂。只有一個機器人在旁侍候。
在餐桌前坐下後兩人略微寒暄了一番,法斯托爾弗就切入正題。
“你在嘉迪婭處有何新收穫?也許你瞭解到了我沒瞭解到的情況,是嗎?”
“也許是這樣。嘉迪婭告訴我,半年前你把揚德爾送給了她。”
法斯托爾弗點了點頭。“是的。”
白利厲聲問:“為什麼?”
法斯托爾弗溫和的臉色隨即消失了。“為什麼我不給她?”
白利說:“我沒問你為什麼不給他,法斯托爾弗博士。我的問題是:你為什麼要給
她?”
法斯托爾弗博士搖了搖頭。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好像從沉思中醒過來似的,博
士才開口說:
“嘉迪婭來奧羅拉後,一直很寂寞。我想,揚德爾會解解她的寂寞。”
“你們是不是情人?或者說,你們是否一直是情人?”
“不,完全不是。難道她對你說我們是情人?”
“不,她沒說。我只是希望證實一下。”
“有些事情說來話長。也許你已知道,我有兩個女兒,是兩個不同的母親所生的。
第二個女兒叫瓦西麗亞,是我親手把她撫養大的。因為孩子生出不久,我就離婚了。我
很愛瓦西麗亞,她也愛我。後來,她長大了,她要分出去單獨住。那時,她已是個職業
機器人學家了。從此,我們就很少聯繫。”
“這與嘉迪婭有什麼關係?”白利迷惑不解地問。
“啊,我忘了,”法斯托爾弗似夢初醒。因為他剛才完全沉入在回憶中了。“第一
次我在超波電視上見到她從索拉裡亞到達奧羅拉時,我不禁大吃一驚。她太像瓦西麗亞
了。這使我很感興趣。我設法把她安置在我住宅附近。此後,我一直是她的好朋友,並
幫助她適應新環境。是的,我喜歡她。我同情她,我也賞識她的才華。”
“你把她當作自己的女兒一樣看待,以彌補你失去瓦西麗亞的空虛。”
“你可以這麼說,白利先生。”
“你還有一個女兒呢?”
“唉,她叫魯門。我和她沒有任可來往。她是‘星球派’,我是‘人文派’。‘星
球派’主張奧羅拉自行其事,不必關心宇宙世界的事。‘人文派’主張關心全人類的事,
包括地球人。我的敵人主要就是‘星球派’。”
“那魯門是你的政敵羅!”白利問。
“是的,而且,瓦西麗亞也是我的政敵。她是奧羅拉機器人研究院的成員。研究院
是由一些把我視之為惡魔的機器人學家在幾年之前建立的。他們的目的就是要不擇一切
手段把我擊敗。你還有什麼問題嗎,白利先生?”
“你說了很多,但最後還未回答我的問題:你為什麼要把揚德爾給嘉迪婭?”
法斯托爾弗臉紅了,這一次也許是生氣之故吧。但他講話的口氣仍然十分柔和。
“我已告訴你了,我同情嘉迪婭。揚德爾可以解解她的寂寞。”
“嘉迪婭有沒有告訴過你,她和揚德爾一起睡覺,她把揚德爾看作自己的丈夫?”
“她什麼也沒有告訴過我。至於她和揚德爾一起睡覺,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把揚德
爾看作自己的丈夫,這不合奧羅拉的習俗。”
“你知道,博士,索拉裡亞人迴避談論性問題。對他們來說,性事是件羞恥的事,
更不要說與機器人發生性關係了。因此,嘉迪婭一方面從揚德爾身上獲得了生理上滿足,
另一方面心理上又忍受著恥辱的煎熬。”
“你的推理不能不說言之成理。”法斯托爾弗博士頗有興趣地傾聽著。
“你也知道,博士,嘉迪婭脾氣急躁,有時她會大發雷霆。有沒有這種可能性,法
斯托爾弗博士,當她有時感到極度羞恥時,她把自己的不是怪罪於揚德爾,說他是自己
一切羞辱和煩惱的根源。當然,事後她又會向楊德爾道歉。但在機器人的正電子腦電路
裡,兩種不同的訊號引起了激烈的沖突:他若與嘉迪婭維持原來的關係,則造成了她心
理上的傷害;他若與她結束這種關係,又會造成她生理上的傷害。根據機器人第一條守
則,‘機器人不能傷害人類’。這樣,揚德爾感到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正電子腦電路
產生短路,造成呆滯狀態,”白利頗為得意地一口氣說出了自認為所掌握的解決問題的
“鑰匙”。
“白利先生,”法斯托爾弗笑著說。“你快要成為半個機器人學家了。可是,你的
結論於事無補!”
“為什麼?”白利又吃了一驚。
“首先,我不願為了擺脫自己的困境而傷害嘉迪婭。她受的打擊夠大了,她再也忍
受不了新的打擊了;其次,即使如你所言,我的敵人會說,這是我故意為嘉迪婭設的圈
套,這樣我既可逃避毀壞揚德爾的直接責任,又利用了一個異鄉人的無知實現了自己罪
惡的企圖。這樣的結局,情況不是比現在更糟嗎?”
這一次輪到白利臉紅了,不敢抬頭正視博士。
“對不起,我錯了——我感到羞恥。看來我們除了尋找事件真相是沒有什麼其他辦
法了。”
“別失望,白利先生。你已經發現了不少先前我不瞭解的情況,今天你夠累了,該
好好休息了。晚上睡一覺,明天早晨你又會精神煥發了。”法斯托爾弗博士安慰白利說。
“也許你是對的,”白利苦笑了一下說。
熾天使書城
【第七章】
第二天早上吃早餐時,法斯托爾弗笑著問白利:
“晚上睡得好嗎,白利先生?”
“很好,謝謝!”
早餐有咖啡、牛奶、煎蛋、火腿、麵包等。
“請你吃一頓地球人的早餐吧。”法斯托爾弗說。
“謝謝關照。”白利似乎心不在焉。
“怎麼,你昨天晚上想到了什麼?”法斯托爾弗關心地問。
“昨天晚上半睡半醒時,我想到什麼,可今天早上怎麼也回憶不起來。”白利若有
所思他說。
“如果真的想到過什麼,以後一定會回憶起來的。你今天打算怎麼進行?”
“我想再找嘉迪婭談談,”白利說。
“有必要再打擾她嗎?她夠痛苦的了。”法斯托爾弗表現出真誠的同情。
“沒有必要,我是決不會麻煩她的,請你放心。另外,我還想找瓦西麗亞談談。”
“瓦西麗亞?為什麼?”
“我想找另一個機器人學家談談。”白利說。
“奧羅拉有的是機器人學家,為什麼偏要找我的女兒,我的敵人?”
“因為她比別的機器人學家更瞭解你!”白利毫不讓步。“請你與她聯繫一下好
嗎?”
“如果你一定堅持要找她談,那好吧。不過,恐怕她不願意見你。”
“請你先與她聯繫了再說吧,”白利說。
“好吧,在你與嘉迪婭談話時,我與瓦西麗亞聯繫。”
這次去嘉迪婭住宅的距離似乎短多了。在清晨初升的陽光下,綠草和樹木清新宜人。
達尼爾和吉斯卡特緊隨白利左右。
這次,站在門口迎接他們的不是嘉迪婭自己,而是一個機器人。機器人把他們帶進
一個房間,嘉迪婭坐在那兒,也不起身迎接,只是說:
“法斯托爾弗博士告訴我說,你還要找我談談。”
嘉迪婭說話的語氣明顯地流露出疲憊與不滿。
達尼爾沒有進房間,他當然記得昨天嘉迪婭命令他離開的事。吉斯卡特一進來,就
警惕地向四周觀察了一番,隨後靠牆站著。嘉迪婭的機器人站在對面的牆邊。
“十分抱歉,嘉迪婭。我不得不再次打擾你。我還有幾個問題要問問你。”
“昨夜又想到了什麼新問題了?”
“我想問一下,你和揚德爾成為夫妻關係之後,有沒有人追求過你,有幾個人?”
“三四個吧。”
“有沒有一個人緊追你不放?”
“有。他叫桑蒂裡克斯﹒格裡米恩尼斯。奧羅拉人的名字挺怪的,而他恰恰又是奧
羅拉的怪人。”
“他是否知道你與揚德爾的關係?”白利問。
“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
“他會不會懷疑你與揚德爾的關係?”
“不,絕對不可能!”嘉迪婭斬釘截鐵他說。
“有沒有可能這樣:你不知道他懷疑到你與揚德爾的關係,但實際上他已懷疑到了。
因此,他對揚德爾說,揚德爾與你的關係傷害了你,羞辱了你。因此揚德爾的正電子腦
電路進入了呆滯狀態。”白利又一次試圖用機器人第一守則作出推理。
“不,絕對不可能。要使像揚德爾這樣高級類型的機器人進入呆滯狀態,一定得是
像法斯托爾弗那樣的傑出的機器人學家才能辦到。桑蒂裡克斯是個年輕人,他是個美容
家,為人美化髮型、設計服裝等等。他對機器人學一無所知。”嘉迪婭似乎對白利一再
糾纏揚德爾事有些惱火了。
白利無可奈何地看了一眼嘉迪婭,抱歉地說:
“請原諒我的無知,嘉迪婭。我沒有其他問題了。”
“那你可以走了,”嘉迪婭不耐煩他說。
白利不聲不響地走出了房間,甚至忘記了說聲再見。吉斯卡特緊隨其後。一出房間,
達尼爾馬上跟上。他們急速走回法斯托爾弗的住宅,路上一言不發。兩個機器人也知趣
地保持沉默,好像他們瞭解主人的心情一樣。
白利回到法斯托爾弗住宅時,只見博士臉色陰沉。
“有何進展,白利先生?”
“我排除了一部分可能性。——至少可能如此。”
“一部分可能性?那另一部分你怎麼排除?還有,你是怎麼假設這種可能性的?”
白利說:“如果不能排除某種可能性,那一開始就得假設某種可能性。好吧,我們
別談這些了。我得先見見你的女兒。”
法斯托爾弗神情沮喪。“好吧,白利先生。我已與她聯繫過了,她拒絕和我交談。”
“再與她聯繫一次,”白利急切他說。
“我與她的機器人秘書談了。最後,她答應和你談,時間是5分鐘。並且只能通過
電視交談。”
“5分鐘我能幹什麼?”
“是的,因此我想利用一下吉斯卡特。”
“吉斯卡特?”白利不解地問。
“瓦西麗亞小時候,我就讓吉斯卡特照顧她。她還為吉斯卡特改進了一些程序,因
此,她特別喜歡吉斯卡特。我對她的機器人秘書說,吉斯卡特將陪你一起去見她。”
“她同意了嗎?”
“不,她還是不同意。她只同意半小時之內在立體電視上交談5分鐘。”過了一會
兒,法斯托爾弗博士又用安慰的口氣對白利說:
“寥勝於無啊,白利先生。充分利用這5分鐘吧。”
15分鐘之後,白利站在立體電視屏幕前,準備會見瓦西麗亞。法斯托爾弗博士和
達尼爾都離開了電視會見室,只有吉斯卡特陪著白利。
吉斯卡特說:“瓦西麗亞博士的立體電視頻道已開通了。你準備好了嗎,先生?”
“準備好了,”白利嚴肅他說。他沒有坐下,寧願站著。他希望這能給瓦西麗亞以
較深刻的印象。
屏幕亮了,房間立即暗了下來。開始形象有些模模糊糊,很快就變得越來越清晰了。
當焦距完全對準後,屏幕周圍的框框消失了,瓦西麗亞的立體形象出現了。她站在房間
裡,就像她自己本人站在你對面一樣,只是她房間裡的裝飾與白利所呆的房間不一樣,
兩個房間之間出現了一條明顯的界線。
她穿著一件深棕色的褲裙,一件緊身無袖襯衫;頭頸長長的,金色的頭髮略呈卷曲
狀。她與她父親平平的相貌有天壤之別。白利想,她母親一定非常漂亮。
瓦西麗亞身材不高,臉型確很像嘉迪婭,不過,臉上的表情冷漠,並有一種威嚴的
神情。
她不客氣他說:“你就是來幫助解決我父親問題的地球人嗎?”
“是的,瓦西麗亞博士,”白利也毫不客氣他說。“我要和你面對面地詳細交談。”
“你是地球人,你是各種疾病感染的病源。”瓦西麗亞露出一副鄙夷不屑的神態。
“我已經消毒過了,你父親一直與我呆在一起。”
“他是理想主義者,他喜歡硬著頭皮做給人家看。我可不想學他的樣。”
“如果你拒絕見我,這對你父親將很不利!”白利說。
“你是在浪費時間。我不會親自見你的。給你的5分鐘時間已過了一半了。如果你
願意,我們可以結束電視會見了。”
“吉斯卡特想勸你親自會見我,瓦西麗亞博士。”
吉斯卡特走人視界。“早上好,小姐,”他低聲說。
瓦西麗亞一時有點不知所措。過了一會,她才開口說話,語氣也柔和多了。
“在電視上見到你,我很高興,吉斯卡特。我隨時都願意見你,但我不願見這個地
球人,你怎麼要求我也不行!”
“那樣的話,”白利厲聲說,“我不得不在沒有與你商量的情況下,把桑蒂裡克斯
﹒格裡米恩尼斯的事公諸於眾了!”白利這是在孤注一擲,作最後一搏。
瓦西麗亞眼睛突然瞪得大大的,舉起右手緊握拳頭。
“這與格裡米恩尼斯有何關係?”
“他是位漂亮的年輕人,他和你很熟悉。我是不是可以不必聽聽你的意見就處理他
的案子?”
“我現在馬上可以告訴你——”
“不,”白利大聲說。“除非面對面談,否則我什麼也不想聽!”
瓦西麗亞咬了咬嘴唇。“好吧,我見你,把吉斯卡特帶上。”
電視屏幕突然轉暗了,房間立即亮起來。法斯托爾弗博士進入房間。
“很抱歉,我在隔壁房間通過轉播看了你們的電視會見。我也想看看我的女兒啊!”
博士現出一副歉意的樣子。
“沒什麼,我完全可以理解,”白利說。
“桑蒂裡克斯﹒格裡米恩尼斯是怎麼回事,白利先生?”博士好奇他說。
白利抬頭看了看法斯托爾弗說:“法斯托爾弗博士,他的名字我今天早上才從嘉迪
婭那裡瞭解到。我對他幾乎一無所知,但我把他的名字提出來了;其實我自己也沒有什
麼把握,但其效果正是我所需要的。所以,博士,請相信我,我只要瞭解到一點點蛛絲
馬跡,就能得出有用的結論。所以,今後請你不要干擾我的工作,並且,我要求你通力
合作。”
法斯托爾弗默默無言,而白利深感得意。他先鎮住了瓦西麗亞,現在又鎮住了她的
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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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白利和兩個機器人達尼爾和吉斯卡特坐著噴氣式地面交通車出發了。這次,白利要
求坐在前面,看看奧羅拉的景緻。儘管這將對他適應野外生活的鍛煉是一次極大的考驗。
車子無聲無息地飛快移動著,兩邊都是草木,既看不到農莊,也看不到城市的建築。
“這兒好像都是荒地,是嗎?”白利問。
達尼爾說:“這是市區,艾利亞朋友。這些地方是私人花園和私人住宅區。”
“城市?”白利簡直難以置信。因為,他所瞭解的城市是高樓林立,街道縱橫交叉,
車水馬龍,行人如織……
“伊奧斯是奧羅拉最大最重要的城市,是奧羅拉星球上第一個建立起來的城市,也
是奧羅拉的首都,奧羅拉議會所在,議長住宅就在這座城市裡。”
白利看看兩旁,難以相信這不僅是城市,而且還是奧羅拉最大的城市。
“據我所知,法斯托爾弗和嘉迪婭的住宅是在伊奧斯的郊外。我想我們已過了市區
了吧!”
“不,艾利亞朋友。我們正在通過市中心,離市郊還有7公里。離我們目的地還有
47公里。”
“市中心?怎麼看不到建築物?”
“從路上是看不到建築物的,這是他們建築的原則。不過,你看,在那邊樹叢中,
有一座住宅,那是名作家福阿德﹒拉鮑德的宅邸。”
“路上怎麼沒有行人和車輛?”白利又問。
“長途旅行都乘空中交通車或地下磁場交通車。一般聯繫都只需通過立體電視——。
我們去的地方不太遠,可步行去又太遠,所以我們就用地面交通車。”
“到那兒要多久?”
“不久就可到了,瓦西麗亞博士住在機器人學研究院。”
“好吧,在我見到瓦西麗亞之前,我想先瞭解一下她的情況。達尼爾,你大概不太
瞭解她吧?”白利問。
“是的,我被制造出來時,瓦西麗亞博士就已與法斯托爾弗博士分開住了。”
“聽說你,吉斯卡特從小與瓦西麗亞一起生活。你該很熟悉她吧?”
“是的,先生,”吉斯卡特毫不動情他說。
“瓦西麗亞很喜歡你,你也很喜歡她,是嗎?”
“可以這麼說,先生。”
“為什麼瓦西麗亞要離開她父親自立門戶呢?”白利突然問。
吉斯卡特一言不發。
白利以命令的口氣說:“我在問你問題,伙計!”
吉斯卡特平靜他說:“我當然很想回答你的問題,先生。但有關瓦西麗亞博士離開
她父親自立門戶一事,瓦西麗亞小姐當時就給我命令,不准我吐露任何情況。”
“現在我命令你說出來,”白利厲聲說。
吉斯卡特說:“很抱歉。當時瓦西麗亞小姐已是一位出色的機器人學家,她給我的
命令十分堅定,你無法解除她的命令。”
白利說:“這我相信。聽說她還改變了你的程序。”
“是的。”
“什麼性質的改變?”
“大概只是一種小小的調整吧?”
“何以見得?”
“因為法斯托爾弗博士沒有糾正她改編了的新程序。”
“你能告訴我是什麼樣的改變嗎?”
“不,我無法告訴你。因為一旦我獲得了新程序,老程序我就完全忘了,因而也說
不出改在哪兒了。這你得問瓦西麗亞博士本人。”
“我會問的,”白利失望他說。
“恐怕她不會告訴你的,先生。”吉斯卡特不緊不慢地提醒白利。
大約過了15∼20分鐘之後,地面交通車停在一排建築物前面。
“到了,先生,前面就是瓦西麗亞博士的住宅。”吉斯卡特說。
“這裡怎麼有這麼多房子?”白利問。
“這兒是機器人學研究院。有行政大樓、實驗室、住宅區、公用娛樂場,等等。研
究院也是一個獨立的政治實體,”
“你們來過這兒嗎?”
“沒有,吉斯卡特和我都沒來過這兒。”
“那你們怎麼熟門熟路的,不必詢問,也不必尋找,就知道這是瓦西麗亞博士的住
宅?”
“這都編在我們的程序之中。”
白利深感自己對機器人學的無知。是啊,只要編進程序,機器人就無所不曉。
“法斯托爾弗博士來過吧?”
“據我們所知,他從未來過,”達尼爾代表吉斯卡特回答說。
“為什麼?”
“博士沒告訴過我們,”這次是吉斯卡特回答了。
白利想,沒有編進程序,或沒有告訴機器人的事,他們又一無所知。
吉斯卡特先進入住宅。過了一會兒,他與兩個和他外形相象的機器人一起出來。
“瓦西麗亞博士可以見你了,先生。請進吧!”吉斯卡特說。
兩個瓦西麗亞的機器人帶路。白利和達尼爾隨後跟上,吉斯卡特殿後。
兩個機器人在一個房間門口停了下來。門自動開了——門是雙重的,裡外兩道同時
向內外打開。房間裡光線暗淡。白利隱約看到一個身材不高的人坐在一個高高的凳上,
一只手撐在前面的一張長桌上。
白利和達尼爾走進房間,吉斯卡特跟在後面。門自動關上了,房內光線更暗了。
一個女人厲聲說:“停下,別走近我!”
這時,房內突然明亮起來,耀眼的光線照亮了整個房間。
白利抬頭一看,只見房頂是玻璃制的,橘黃色的太陽透過玻璃發出淡淡的光線。
他看了看坐在高凳上的女人說:“你是瓦西麗亞﹒法斯托爾弗博士吧?”
“我全名叫瓦西麗亞﹒艾琳娜。你叫我瓦西麗亞就行了。”突然,她口氣柔和下來。
“你好嗎,我的老朋友吉斯卡特?”
吉斯卡特回答時的聲音顯然和平時不太一樣。“我向你——”他停頓了一下,接著
才說,“我向你致意,小姐。”
瓦西麗亞笑了。“這位我想大概就是類人機器人——達尼爾﹒奧利沃吧!”
“是的,瓦西麗亞博士,”達尼爾說。
“這位是——地球人嘍。”
“我叫艾利亞﹒白利,博士,”白利生硬他說。
“你不像太空劇中的那個人。”
“我也知道不像。應該說太空劇中的那個人不像我。”白利沒好氣他說。
“好吧。我們不是來評論太空劇的,是嗎?你特意來見我,是要討論關於桑蒂裡克
斯﹒格裡米恩尼斯的問題。那就快說吧!”
“是的,但我主要想談談類人機器人楊德爾﹒帕內爾之死的問題。”
“死?難道他曾‘活’過?”
“這樣說方便些,”白利說。
“看來我們得長談一番嘍!蒂帕菜德,給地球人拿個椅子來。然後回到牆邊去。達
尼爾,你也站到牆邊去。吉斯卡特,你站在我身邊。”
白利坐下後就直截了當地說:“如你所知,揚德爾之死,使你父親陷入了困境。你
不想幫助他擺脫困境嗎?”
“父女或父子關係在奧羅拉只是生理和遺傳基因的關係,沒有任何感情意義,地球
人。你用這種關係打動不了我!”
“如果從個人因素方面你不想幫助你父親,——不想幫助法斯托爾弗博士的話,你
也得為整個銀河系的未來著想。法斯托爾弗博士希望人類能征服和控制新的星球。他認
為,如果讓類人機器人去征服和控制新的星球,這時全人類將是一場大災難。現在他的
敵人正想利用揚德爾之死把他打倒。你難道不同意法斯托爾弗博士的主張嗎?”
“我認為讓類人機器人去征服和控制新星球是安全可靠、合情合理的。我是‘星球
派’,而法斯托爾弗博士是‘人文派’。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他是我的政敵!我作為機
器人學研究院的人員,正是為了實現我們的理想!”
“你們研究院有多少人?”
“奧羅拉三分之一的機器人學家是研究院成員,其中大約一半住在這兒。”
“為什麼你父親——為什麼法斯托爾弗博士沒有加入你們研究院?”
“首先,我們不讓他加入;其次,他自己也不願加入。他住在伊奧斯。你知道伊奧
斯是什麼意思嗎?”
“知道,伊奧斯是古希臘的黎明女神,正如奧羅拉是古羅馬的黎明女神一樣。”
“完全正確。法斯托爾弗博士住在黎明世界的黎明城中,但他自己卻不相信黎明。
他不知道該怎樣把宇宙世界的黎明發展為銀河世界的白晝。而利用類人機器人征服銀河
系是唯一可行的理想辦法。可他無法接受這種思想——我們的思想!”
“就因為你們在這方面的分歧,使你們互相成為政敵嗎?”白利問。
“還不止這個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不肯公開制造類人機器人的秘密。因此,
我們建立了這所機器人學研究院,集中全奧羅拉最好的機器人學家,來揭開這個秘密。”
“至今進展如何?”
“最後我們一定會成功,”瓦西麗亞說,口氣中充滿了自信。
“為什麼不設法讓法斯托爾弗博士與你們合作呢?”
“我們正在這樣做,”她詭秘地笑了一下。
“就是利用揚德爾之死逼迫法斯托爾弗博士乖乖地聽從你們的指使?”
“這個問題不言而喻,是嗎?好吧,我已告訴了你我們和法斯托爾弗博士的分歧。
現在談談你的所謂格裡米恩尼斯的問題吧!”
其實,關於格裡米恩尼斯和瓦西麗亞的關係白利一無所知。他只是有一種想法,一
種假設,並在假設的基礎上進行他慣用的邏輯推理。如果假設的前提錯了,他不僅將一
無所獲,並將陷入十分被動的境地。他是在玩一場賭博游戲,而且是一場毫無把握的游
戲。
白利說:“桑蒂裡克斯﹒格裡米恩尼斯向你求愛過。”還未等瓦西麗亞反應過來,
白利再加一碼賭注。“而且,不止一次!”
瓦西麗亞雙手一合放在膝蓋上,在凳子上欠了欠身,好像想坐舒服些似的。他看了
看吉斯卡特,後者不動聲色,毫無表情。
然後,她看了看白利說:“是的,這白癡確實向我求愛過,而且不止一次。”
“而你一直拒絕他,儘管這有點不合奧羅拉的習俗。”
“是的,我對他毫無好感,毫無興趣。”
“然後,你向他提議,他可以去追求嘉迪婭,因為她長相很像你。”
“真是無稽之談。他先追求我,再去追求嘉迪婭。因為她長得像我。然而你認為是
我慫恿他去追求嘉迪婭。真是高明的邏輯。好吧,即使如你所言,那又怎麼樣?”瓦西
麗亞忽然笑起來。看來,她肯定感到白利的推理很可笑。
白利沒有退步,不管是錯是對,他只有堅持自己的推理。
“你瞭解格裡米恩尼斯其人,他會死死地纏著一個女人不放。因此,他也會一而再、
再而三地去嘉迪婭那裡。”白利儘管心裡發毛,口上卻依舊很硬。
”那又怎麼樣?這與楊德爾之死有何關係?”瓦西麗亞頗有興趣地問。
“因為嘉迪婭也像你一樣一再拒絕他。他心懷不滿。後來,他發現嘉迪婭與揚德爾
的不尋常關係,就決定報復,他‘謀害’了揚德爾,使其正電子腦電路進入呆滯狀態。”
“你不瞭解格裡米恩尼斯,地球人。他對機器人一竅不通。你去說給全奧羅拉人聽
吧,誰也不會相信你。大家只會嘲笑你,把你的話看作是無知的地球人的夢囈!”
“他可以請求你幫助。而你看到,如果毀壞揚德爾,將使法斯托爾弗博士卷人一場
丑聞,將使你的政敵陷入目前的困境。所以你求之不得。你借格裡米恩尼斯之手,實現
了自己的罪惡目的。”
“哈哈哈!真是妙語驚人啊,地球人!可是誰都知道,我還沒有這樣高度的技巧和
能力。在奧羅拉,在整個宇宙世界,具有這種知識和能力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法斯
托爾弗博士!”
“誰相信你沒有這種能力呢?你或你在機器人學研究院裡的某些同事都可能有這種
能力,你們只不過隱而不露罷了!”
“你過獎了,我深受恭維了!”瓦西麗亞譏諷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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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白利似乎走人了死胡同,感到一籌莫展。這時,他聽到瓦西麗亞厲聲說:
“好了,白利先生,你的太空劇該演完了,我也累了。你可以走了!”
“我不去呢?”
“我叫機器人趕你走!”
“你這兒只有一個機器人,我有兩個!”
“我隨時可叫20個機器人來。”
“瓦西麗亞博士,你看到達尼爾也大吃一驚吧!儘管你與你機器人學研究院的同事
一直在研究制造類人機器人,可你也第一次看到了你們的研究對象。毫無疑問,你的機
器人分辨不出達尼爾是機器人。因此,達尼爾可以輕而易舉把他們打發走!”
“那我可叫20個同事來!”瓦西麗亞毫不妥協。
“那也沒用。我有達尼爾和吉斯卡特保護我。”白利又在運用他那正反推理的拿手
好戲了。
“達尼爾我不懷疑。可吉斯卡特曾是我的機器人。”她轉而對吉斯卡特說:“是嗎,
吉斯卡特?”
“是的,小姐,”吉斯卡特微微一彎腰說。
“你會保護我的,是嗎?”瓦西麗亞問,語氣中充滿了自信。
“我會保護人類中的每一個人,小姐。但是,我受到的指令是,我首先要全力保護
艾利亞﹒白利先生。”
“是誰給你的指令?”
“法斯托爾弗博士,小姐,”吉斯卡特依然恭順地回答說。
“順便說一下,我受到同樣的指令:我首先要全力保護艾利亞朋友,即使傷害你,
甚至法斯托爾弗博士本人也在所不惜!”達尼爾插話說。
“艾利亞朋友?”
“是的,達尼爾是我的朋友。”白利不無得意他說。
“機器人和地球人是朋友?”瓦西麗亞搖了搖頭。
“我一直是艾利亞朋友的助手。我們一起偵破了地球上宇宙城中的謀殺案,我們也
一起偵破了索拉裡亞星球上的謀殺案。這次,我們將一起偵破揚德爾一案。”達尼爾慢
條斯理他說。
瓦西麗亞轉向白利。“你還想幹什麼?”
“我需要材料,我需要瞭解情況。我控告你,你是‘殺害’揚德爾的同謀犯。你承
認,還是否認?”
瓦西麗亞氣憤他說:“什麼謀殺不謀殺,不管你怎麼稱呼,我斷然否認!你這愚蠢
的地球人!簡直是白日說夢話!”
白利想,她不伯我控告她是同謀犯。但她同意直接會見我。她一定以為我手中掌握
她的致命的把柄。可是,是什麼把柄呢?
白利說:“也許,我對你的控告不能成立。但出於道義,你應該幫助你父親一把,
是嗎?”
“為什麼?”瓦西麗亞厲聲問。
“他愛你,他親自把你扶養大,你總該報答一下他的養育之恩吧!”
“他愛我?”瓦西麗亞發出一陣令人心寒的冷笑。“不,他不是愛我,他害了我!”
“你總不能這樣忘恩負義吧,瓦西麗亞博士。”白利嚴肅他說。
“地球人,你不懂。在奧羅拉,孩子一出身就應送到保育院。在那裡,他們和同年
齡的兒童一起成長,一起受教育。可我呢?我只是孤孤單單一個人。他這樣做是違反奧
羅拉的法律的。可是,他是個有影響的人物。他把我留在他身邊。為什麼?是因為愛我?
不,他是把我做實驗的對象。他為了研製類人機器人,首先要瞭解人腦的工作原理。然
後把他的觀察抽像化、公式化……而一個嬰孩的腦子,由簡單到複雜的發展過程,是最
理想的觀察對象!”瓦西麗亞顯然動真情了,她在盡情地發洩她心中的積怨!
“可是,不管怎麼說,他對你的照料是無微不至的。”白利感到自己似乎在退卻了。
“關懷什麼?其目的還不是對一個實驗對象的照料,在法斯托爾弗心目中,只要能
達到研究人腦工作原理的目的,他會不惜任何手段。如果迫害我,殺死我能達到他的目
的的話,他會毫不猶豫地去干!”
“你說得太可怕了,瓦西麗亞博士。你那麼恨他,我想,是因為你向他求愛,而他
拒絕了你!”白利想,這是他手中最後一顆重磅炸彈了。
瓦西麗亞對此不以為然。“那又怎麼樣?因為,我只接觸到他一個人,我向他求愛,
是再也自然不過的事了。”
“他拒絕你,是因為你是他的女兒。”白利還想堅守陣地。
“你可錯了,地球人。你知道他是怎麼對我說的嗎?他說,他拒絕我,是為了保持
觀察的客觀性!信不信由你,地球人,可他就是這麼對我說的。在奧羅拉,親族關係是
無足輕重的,誰也不當它一回事。”
“你把你父親描寫得太冷酷了。從我和他相處看,他是一個非常和藹可親的人。”
“你和他相處多久了?”
“3年前在地球上,我曾和他一起呆了幾小時。這次,在奧羅拉,我和他一起呆了
一天了。”
“一天?可我和他一起呆了30年。是你瞭解他,還是我瞭解他?告訴你,地球人,
他對嘉迪婭感興趣,不是因為嘉迪婭像我,而是他想瞭解索拉裡亞人在他們那種環境下
人腦的思維規律。他對你感興趣,也是想研究地球人的思維規律。你受了他的愚弄了,
地球人!”瓦西麗亞不禁有點幸災樂禍起來。
“可他對你,對嘉迪婭,或甚至對我觀察,與楊德爾一案又有什麼關係呢?”白利
問。
“我用這些例子告訴際,法斯托爾弗博士——你一直不厭其煩地指出他是我的父親,
可你知道嗎,他是一個毫無人性的人。為了達到他的目的,他會不惜一切代價,不擇任
何手段。他把揚德爾給嘉迪婭,知道總有一天嘉迪婭會把揚德爾用作性工具。然後,在
她無法離開揚德爾時,使揚德爾失去作用,然後,再看看嘉迪婭的反應。這就是法斯托
爾弗博士‘殺死’揚德爾的目的。我將向全宇宙世界宣佈:‘殺死’揚德爾的,只可能
是法斯托爾弗博士!”
“這怎麼可能?為了觀察一下嘉迪婭的反應而破壞這麼一個價值連城的類人機器
人?”
“這真是只有法斯托爾弗博士才幹得出來的勾噹!所以,地球人,你可以回去了。
告訴他,他的戲也該演完了!如果奧羅拉人至今還將信將疑的話,我公開揭露他之後,
人們將堅信不疑了!”
白利坐在那裡,驚得目瞪口呆,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他看了看瓦西麗亞,只見她表
情冷漠,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嘉迪婭。
看來,白利似乎無能為力了——
白利站起來,感到又氣又疲憊。他想,這一天來,他不僅沒幫上法斯托爾弗博士的
忙,而且把事情弄得更糟了。
瓦西麗亞說:“會見到此結束。我沒有必要再見你,你也沒有必要再見我。你還是
趁早離開奧羅拉吧!”
白利向門口走去,他的兩個機器人隨後緊緊跟上。
瓦西麗亞突然叫起來:“吉斯卡特,如果法斯托爾弗博士用不著你的話,到我這兒
來,好嗎?”
吉斯卡特平靜地看著她說:“如果法斯托爾弗博士同意,我會來的,小姐。”
瓦西麗亞溫柔地笑了。“請一定來,吉斯卡特。我常常想念你!”
“我也是,小姐。”
這時,白利突然轉身對瓦西麗亞說:“瓦西麗亞博士,我換了你,決不會控告法斯
托爾弗博士的。”
“為什麼?”
“因為,揭露你與格裡米恩尼斯之間干的勾當,將危及你自己。”
“荒唐透頂!你也承認,我與格裡米恩尼斯之間沒有什麼‘勾當’可言!”
“直接的沒有,但間接的完全可能有。”
“你瘋了!有什麼間接的勾當?”
“我現在還不想在法斯托爾弗博士的機器人面前討論這一問題——除非你堅持要我
這麼做。你當然不會要我這樣做的,因為你完全知道問題的性質。”
白利自己也沒有把握他的這種虛張聲勢有何作用。
可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瓦西麗亞似乎內心顫抖了一下,皺起了眉頭。
白利想:行了,一定有什麼間接的勾當。不管是什麼勾當,至少他的這種虛聲恫嚇
還能抵擋一陣子。
白利信心增強了。他提高嗓音說:“我再說一遍,別控告法斯托爾弗博士!”
白利心中無數,他這種虛張聲勢不知能贏得多少時間——也許只是很少很少的一點
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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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白利、達尼爾和吉斯卡特走出瓦西麗亞的住宅,進入地面交通車。
“先去哪兒,先生?”吉斯卡特問。
“先找個地方吃飯,”白利說。
地面交通車無聲無息地開動了。他們不久就停在一座建築物前面。
“這是十麼地方?”白利問。
“這是機器人學研究院的餐廳,先生,”吉斯卡特說。
“我們可以進去吃飯嗎?”白利好奇地問。
“我們有特許證,隨便去哪兒都可以吃飯,”吉斯卡特說。
他們正待進去,忽然從門內走出一位年輕人。此人中等身材,衣著整潔合身,淺膚
色,淺頭髮,還留了一撮小胡子,胡子顏色比頭髮還深。他兩手一攤,擋住白利的去路。
兩個機器人立刻往白利身邊靠。
“請問,你是艾利亞﹒白利先生嗎?”他的嗓音很尖細。這時,白利也看到了年輕
人身後也跟著個機器人,但看樣子型號比吉斯卡特還落後,且有久用失修之感。看來,
主人的經濟狀況並不怎麼好。
“我是艾利亞﹒白利,”白利疑惑不解地看著年輕人。
“可你看上去不像太空劇中的那個人,一點也不像!”
又是太空劇!白利聽得厭煩了,不禁有些惱火。
“謝謝,”白利沒好氣他說。“太空劇中的人不是我,是演員!”
“我知道,可他們為什麼不挑選一個更像你的人來扮演呢?”看到了白利本人,他
似乎對太空劇中的演員大為不滿。“我想和你談談,白利先生。”
“你是誰?有什麼事?”
對方似乎遲疑了一下,然後才說:
“格裡米恩尼斯。”
“你就是桑蒂裡克斯﹒格裡米恩尼斯?”
“對,就是我。”
“你找我有什麼話要說?”
“你是來吃飯吧。這裡談不方便,請到我家裡去,我們邊吃邊談吧!”年輕人說。
“你怎麼知道我要來這兒吃飯?”
“今天早上,嘉迪婭在電視聯絡時告訴我,你提到了我,還說是我‘殺害’了類人
機器人揚德爾!她甚至相信了你的胡言亂語。我對她說我要找你直接談談。你可不能破
壞我與嘉迪婭的關係!她通過法斯托爾弗博士得知你在找瓦西麗亞談話。正好我也認識
瓦西麗亞。通過電視聯絡,我得知你剛離去。因為現在正是中午,我想,你大概會找個
最近的餐廳去吃中飯的。所以我在這兒等你。我先來了一步,發現你沒有在裡面,就出
門來等你。這不,正好在門口碰上了你!”
“也好,我遲早也會找你談的。既然我們碰到了,就談談吧!”
“請你上車,我的車在前面,我的住宅離這兒只5分鐘的路程1
桑蒂裡克斯走進自己的小型交通車;交通車比白利他們坐的要小,看樣子也不是噴
氣式的。白利他們的車子跟在後面,由於前面的小車車速太慢,吉斯卡特不得不小心翼
翼地駕駛,以免撞到桑蒂裡克斯的車上。
幾分鐘之後,他們停在一座住宅前。桑蒂裡克斯的住宅看上去小多了,單調多了,
好像還剛建不久。自從白利到達奧羅拉一天半以來,他已經去過奧羅拉人的三座宅邸:
法斯托爾弗的、嘉迪婭的和瓦西麗亞的。這已是他到的第四座宅邸了。
進入住宅後,桑蒂裡克斯直接把白利帶人吃飯間。他自己的機器人、達尼爾和吉斯
卡特一進入吃飯間,就各自依牆而立。另一個機器人很快端來了飯菜。飯菜十分簡單,
大部分都是素菜,但白利感到口味更習慣些。
“你是理發師?”白利問。
年輕人皺了一下眉頭,好像自尊心受到了傷害。
“我是髮型和服裝設計師,白利先生,”桑蒂裡克斯顯然有些不滿。
“對不起,我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的行業。在地球上,我們叫理發師。”白利表示
歉意。“據我所知,這兒屬於機器人學研究院。你怎麼也住在這兒?”
“機器人學研究院是一個獨立的實體。有交通車修理廠,有機器人維修車間,有醫
生、建築師、藝術家,大家都住在這兒。”
“你懂不懂機器人學?”
“機器人學,我一竅不通,白利先生。我已對你說了,住在這兒的不全是機器人學
家!你說是我‘殺害’了機器人揚德爾?所以你問我懂不懂機器人學,是嗎?”
“我在調查情況,凡是有關的人或事我都得瞭解,格裡米恩尼斯先生,揚德爾是嘉
迪婭的機器人,而你又是嘉迪婭的朋友,我不得不瞭解與嘉迪婭有關的一切人。我想問
一下,在嘉迪婭那兒,你有沒有見過揚德爾?”
“沒有,一次也沒有!”
“你不知道她有一個類人機器人嗎?”
“不知道!”
“她沒有與你提起過揚德爾?”
“她家裡有許多機器人,都是些普通的機器人。她從來沒有提起過還有其他什麼機
器人。”
說著,他看了一眼站在牆邊的達尼爾。“他就是類人機器人達尼爾吧!太空劇中的
達尼爾倒有點像他。”
“那是人扮演了機器人,格裡米恩尼斯先生,”白利糾正他說。
“你說的被害的揚德爾就像達尼爾一樣?”年輕人好奇地問。
“是的,幾乎完全一樣!你說,你沒有‘殺害’揚德爾?”
“當然沒有!但我自己否認沒用。你應該對嘉迪婭說,我確實與揚德爾之死無關!
你不能破壞我的名譽!”
“如果我不願說呢?”白利反問。
“那我就要向議會控告你!你侮辱了一個奧羅拉公民。”
“怎麼控告法?”
“通過機器人學研究院。你知道,院長是議會議長的好朋友。”
“院長是誰?”
“凱爾登﹒阿曼蒂羅。我要求他向議會為我提出起訴。”年輕人越說越神氣了。
“所以,你最好明確告訴嘉迪婭,我與揚德爾之死毫無關係。”
“但願如此,格裡米恩尼斯。但我必須使自己有足夠的證據相信你是無辜的,那你
就必須合作,回答我的全部問題!”白利以攻為守。
格裡米恩尼斯猶豫了一下。然後,身子向椅背一靠,斷然他說:
“問吧,地球人:我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你認識瓦西麗亞博士多久了?瓦西麗亞﹒法期托爾弗博士?”
格裡米恩尼斯又猶豫了,說話的聲音也緊張起來。
“為什麼問這個問題?與揚德爾一案有什麼關係?”
白利歎了口氣,本來嚴肅的臉顯得更陰沉了。
“我必須提醒你,格裡米恩尼斯先生,你說你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你首先得使我相
信你是無辜的,我才能使嘉迪婭相信你是無辜的。現在,你回答我的問題:你認識瓦西
麗亞多久了?瓦西麗亞博士告訴我,你不僅認識她,還非常熟悉她,你還向她求愛過。”
“那又怎麼樣!在奧羅拉,這是十分自然的事。”
“就我所知,她拒絕了你。”
“這也是十分自然的。願意就接受,不願意就拒絕。這完全是她的事。”
“那麼,你認識她到底有多久了?”
“好多年了,大約15年左右。”
“你認識她時,她還與法斯托爾弗博士住在一起嗎?”
“是的。”
“你們怎麼認識的?”
“我剛從學校畢業時,就被叫去為她設計服裝。以後,她的服裝都是由我設計的。”
“所以,她把你介紹給機器人學研究院做髮型和服裝設計師,是嗎?”
“是的。”
“後來你就向她求愛了?”
“是的,這又怎麼樣。”
“是因為她漂亮?熱情?”
“熱情談不上,漂亮是事實。”
“她一再拒絕你,而你一再追求她。這不合奧羅拉的習俗。這是為什麼?”白利層
層深入,緊追不放。
格裡米恩尼斯又猶豫了。他皺了皺眉頭,無可奈何他說:
“好吧,我什麼都對你說吧!奧羅拉人對性很隨便。我大概受了歷史小說的影響,
與一般奧羅拉人看法不太一樣。也許,他們會認為我不正常。我追求愛情,而不光是性。
一次偶然的機會,我瞭解到她是個處女。這使我欣喜若狂,更堅定了我追求她的信念。”
“但後來你卻去追求嘉迪婭了,而且也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她求愛,儘管你一再遭
到對方的拒絕。為什麼你改變了追求的對象?”
“因為瓦西麗亞博士明確向我表示,她不會接受我的求愛。正好這時,嘉迪婭出現
了。她長得很像——很像瓦西麗亞。”
“但嘉迪婭不是處女,你怎麼對她也感興趣?”
“嘉迪婭是索拉裡亞人,索拉裡亞人的婚姻觀不同於奧羅拉人,倒有些和我的想法
相似。”
“那你怎麼認識她的?”
“她從索拉裡亞來到奧羅拉,電視上都播放了,還有那個太空劇……”
“不,不,我不是指這些。我是說,你們怎麼互相認識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
“好吧,我來替你說吧。瓦西麗亞向你明確表示,她永遠也不會接受你的求愛。然
後,她向你建議嘉迪婭。”
“是瓦西麗亞對你說的嗎?”格裡米恩尼斯突然發火了。
“不管怎麼說,瓦西麗亞巧妙地暗示你,鼓勵你去向嘉迪婭求愛。”白利知道他猜
對了。
“可以這麼說,”年輕人說,顯得萬分痛苦。
“後來,嘉迪婭也一再拒絕你的求愛。你發現或者瓦西麗亞告訴你,她有一個類人
機器人丈夫。”
“天哪,地球人!你在胡說什麼啊!我一再告訴過你,我根本不知道嘉迪婭有什麼
類人機器人。更不要說什麼機器人丈夫。即使在奧羅拉,這也不合乎習俗的。”
“請記住,嘉迪婭不是奧羅拉人,她原籍是索拉裡亞。因此,你想除掉那個機器人
丈夫楊德爾。你去請教瓦西麗亞關於機器人學的問題。瓦西麗亞也樂於幫助你,或出於
對你的同情,或出於對嘉迪婭的忌妒。”
“荒唐!荒唐!一派胡言。說來說去,你還是想讓我落人你的圈套!地球人,你太
狡猾、太可惡了。我要殺了你!”
說著,格裡米恩尼斯突然從椅子上跳起來向白利撲來。白利向後一仰,椅子跌倒了,
他自己也往地上倒下去。
說時遲,那時快,白利感到一只有力的手扶住了他。這時,他才發現,扶住他的不
是達尼爾,也不是吉斯卡特,而是格裡米恩尼斯的機器人。他的另一只手扶住了椅子。
“你沒有受傷吧,先生,”那個機器人說。“請坐下吧。”
白利坐下後抬頭一看,只見格裡米恩尼斯兩邊是自己的機器人衛士——吉斯卡特和
達尼爾。他倆一人抓住格裡米恩尼斯一只手,後者漲紅了臉,氣喘吁吁的。
看來,機器人之間似乎能很快自動分工。當格裡米恩尼斯企圖襲擊白利時,達尼爾
和吉斯卡特也許作出這樣的判斷:一個失去理智的人對白利構成更大的威脅。所以他們
首先的行動是制止格裡米恩尼斯。而格裡米恩尼斯的機器人發現他倆的行動,立即毫不
猶豫地奔上來保護白利。
“行了,鬆開手吧,我已能自製了,”格裡米恩尼斯說。
“好的,先生,”吉斯卡特邊說邊鬆開了手。
“當然,先生,”達尼爾也說,並鬆開了手。
即使這樣,他倆還站在格裡米恩尼斯左右,一時不肯離去。
“請原諒我的失態,”年輕人說著也坐了下來。
“也請你原諒我,我並非想故意冒犯你,”白利歉意他說,表示和解。
“我忘了,你是地球人,你不瞭解奧羅拉的習俗。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對機器
人學一竅不通,即使瓦西麗亞,或法斯托爾弗本人這樣傑出的機器人學家來教我,我也
什麼也學不會。事實上,也沒有任何人,瓦西麗亞也好,法斯托爾弗博士也好,都沒有
和我談起任何機器人學的問題。”
“我可以相信你的話,格裡米恩尼斯先生。”白利平靜他說。
“那麼我是無辜的了,”年輕人問。
“據我看,你是無辜的。”
“那你可以告訴嘉迪婭嗎?”
“你還想向她求愛?”白利問。
“是的。如果她認為是我破壞了她的機器人,那我不完了?她永遠也不會接受我的
愛了。”年輕人的感情是真摯的。
白利感動了。
“年輕人,我給你出個好主意。你應該改變一下求愛方式。你不要只是用言語,而
是要用行動。譬如說,擁抱她,吻她……
“這不合奧羅拉人的習俗。”年輕人震驚了。
“記住,嘉迪婭不是奧羅拉人,她是索拉裡亞人!”白利再次提醒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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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白利問:“格裡米恩尼斯先生,你剛才提到了機器人學研究院院長的名字,請你再
說一遍好嗎?”
“凱爾登﹒阿曼蒂羅。”
“能不能和他取得聯繫?”
“他是大人物,一般人很難見到他。”
“可以借用一下你的電視聯絡室嗎?”白利問。
“可以,讓我的機器人給你聯繫吧。”
“不,謝謝。讓達尼爾給我聯繫吧。”
“好吧。達尼爾,聯絡線路是75一30一20。”
達尼爾點了點關,說:“謝謝,先生。”
他們一行來到了電視聯絡室。達尼爾在一排按鈕前停下來。他按動了幾個按鈕後,
對面牆上的屏幕就亮了起來。一個機器人出現在屏幕上,開始有點模糊,不久就十分清
晰了。
達尼爾說:“我是R﹒達尼爾﹒奧利沃”——他把“R”讀得特別響,怕對方以為
他是人——“我代表我朋友艾利亞﹒白利,地球人偵探。我朋友想與機器人學大師凱爾
登﹒阿曼蒂羅談談。”
對方的機器人說:“機器人學大師凱爾登﹒阿曼蒂羅正在開會。可不可以叫機器人
學家西西斯來談談?”
達尼爾回頭看了看白利,白利點了點頭。達尼爾就說:“可以。”
對方的機器人說:“請地球人偵探白利稍等一下,我去叫機器人學家西西斯。”
大約過了5分鐘,一個人出現在屏幕上。
“我是機器人學家馬隆﹒西西斯,”屏幕上的人講話聲音尖厲清晰。他那棕色的頭
發剪得很短,看上去是一個典型的宇宙人。
白利馬上說:“我是地球人偵探艾利亞﹒白利。我要找機器人學大師凱爾登﹒阿曼
蒂羅談談。”
“你事先與他約好了嗎,偵探?”
“沒有,先生。”
“你想見他,必須事先約好。他這星期和下星期都沒空——”
“我應漢﹒法斯托爾弗的要求,經奧羅拉議會批准,前來調查機器人揚德爾﹒帕內
爾之死一案
“機器人之死?”西西斯對白利的外行話表露出明顯的輕蔑。
“揚德爾進入永久性呆滯狀態。不管你們怎麼稱呼吧!”白利毫不在乎。
“不管機器人是死,還是進入呆滯狀態,你都不可能見到機器人學大師阿曼蒂羅。”
“那請你給我轉達一個口信好嗎?”
“可以。”
“你要不要記錄下來?”
西西斯淡淡一笑。“不必,我能記住。”
“第一,揚德爾﹒帕內爾‘被謀害’了,我要給阿曼蒂羅一個為自己辯護的機會—
—”
“什麼!”西西斯叫了起來。
“是不是我說得太快了,先生?你要不要記下來?”
“你是在控告機器人學大師與揚德爾進入永久性呆滯狀態有牽連?”
“不,恰恰相反。正因為我不想控告他,所以我才想見他。我願意看到他與此事無
任何牽連,只要他能把事情說清楚就行。”
“你瘋了!”
“很好。那麼請你告訴機器人學大師,有一個瘋子要和他談談,以免他牽連進揚德
爾一案中。這是第一點。第二點,請告訴他,也是這個瘋子剛才結束了對藝術家桑蒂裡
克斯﹒格裡米恩尼斯的調查,現在正從他的住處和你講話;第三點——我講得太快了
嗎?”
“不,快講完!”
“第三點,告訴他,桑蒂裡克斯是你們學院僱傭的髮型設計師和服裝設計師,他是
嘉迪婭的好朋友。嘉迪婭原籍索拉裡亞,現住在奧羅拉。”
“我不能傳達這樣荒誕的口信,地球人!”
“那我只好直接去議會向他提出控告了,因為機器人學家馬隆﹒西西斯不願轉達我
的口信。你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你敢這樣說?”
“我為什麼不敢?人人都知道,阿曼蒂羅博士是奧羅拉僅次於法斯托爾弗博士的機
器人學大師。如果法斯托爾弗是無辜的,那只有阿曼蒂羅博士才可能使揚德爾﹒帕內爾
進入永久性呆滯狀態,難道這還不清楚嗎?”
西西斯怒客滿面,說:“好吧,我去告訴阿曼蒂羅博士。”說著他就從屏幕上消失
了。
大約5分鐘後,西西斯博士又在屏幕上出現了,他看上去怒氣沖天。
“阿曼蒂羅博士馬上來,你等一下!”
白利接著說:“不,用不著等。我直接到博士辦公室去見他。”
白利說完就走出電視焦距,並向達尼爾做了一下手勢。達尼爾隨即切斷了電視聯絡。
這時,格裡米恩尼斯從隔壁房間裡沖出來,驚恐萬狀地大叫道:
“啊,地球人,你把我毀了,學院肯定要把我解雇了。當初真不該讓你借用我的電
視聯絡室,”他顯得一臉沮喪。
達尼爾也說:“艾利亞朋友,你這樣做不合奧羅拉習俗,你會遭到麻煩的。”
“不,沒什麼了不起的事。格裡米恩尼斯先生,請放心。保證你沒事。別忘了我告
訴你向嘉迪婭求愛的方法啊!再見!”
白利說完大步走出格裡米恩尼斯的住宅,達尼爾和吉斯卡特在他前後緊跟。這時,
白利發現,太陽快西沉了。
“太陽落下去了,時間過得真快啊!”白利說。
“不,太陽還沒下去呢,先生”吉斯卡特說。“離下去還有兩小時。”
達尼爾說:“暴風雨快來了,艾利亞朋友。烏雲在集結,但暴風雨不會馬上就來。”
“天氣有點冷啊,達尼爾。”
“那快進交通車吧。裡面可開暖氣,”達尼爾說。
“噢,我忘了問格裡米恩尼斯先生去阿曼蒂羅家或辦公室的路了。”
“沒有必要,艾利亞明友。吉斯卡特知道,”達尼爾說。
吉斯卡特說:“去阿曼蒂羅住宅和辦公室的路線都在我的記憶庫中。我想,他現在
該在辦公室裡。辦公室在學院行政大樓裡。他的住宅離行政大樓也不遠。”
他們重新進入交通車上路了。達尼爾為了轉移艾利亞朋友對外面陰沉天色的注意,
就說:
“艾利亞朋友,你怎麼知道瓦西麗亞博士慫恿格裡米恩尼斯先生向嘉迪婭求愛?據
我所知,沒有人告訴過你有關這方面的情況。”
“是的,我並不知道,”白利說。“我沒有其他辦法,只能抓住一些蛛絲馬跡來推
理——說實在話,我也沒多大把握。但我猜對了。”
“可這又有什麼意義呢?這與揚德爾之死又有什麼關係呢?”達尼爾問。
“原先,我推測瓦西麗亞與格裡米恩尼斯互相利用,使揚德爾進入永久性呆滯狀
態。”
“看來這不可能,是嗎?”
“是的。但他倆之間總有一種什麼見不得人的關係。所以我向瓦西麗亞一提出‘間
接勾當’,她就非常緊張。看來,我又猜對了。”
“那又怎麼樣呢?”
“如果瓦西麗亞和格裡米恩尼斯兩人無法‘謀害’楊德爾,那中間必定還有第三個
人。這第三個人一定是比瓦西麗亞更為出色的機器人學家——那就是阿曼蒂羅博士。”
“我還不明白你的意思,艾利亞朋友。”
“我自己也不太明白——我只是在推理。也許,我們能從阿曼蒂羅博士身上發現些
問題。因此,我特意提出了格裡米恩尼斯,看來這又奏效了。目前事態對我們很不利,
達尼爾。我只能靠猜測推理,靠運氣了。”
吉斯卡特把車停在一幢寬大但不高的建築物前面的草坪上。白利想,這大概就是學
院的行政大樓了。
白利發現,奧羅拉的私人住宅各有風格,與地球上地下城的私人住宅更是迥然不同。
但他發現這座辦公大樓則與自己在地球上的辦公大樓大同小異。這不禁給白利一種親切
感。
從走廊對面走來一個機器人。
“請問尊姓大名,先生!”機器人說。
“艾利亞﹒白利,地球人偵探。”
“請跟我來,”機器人說完轉身就走。白利在達尼爾和吉斯卡特的護衛下跟著朝前
走去。走過一段長長的走廊後,只見一扇門前站著一位高高的宇宙人,比達尼爾還要高。
此人身材魁梧結實,圓臉黑髮,臉帶微笑。
他說:“啊,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白利先生,地球人偵探。歡迎,歡迎!請進來。很
抱歉,我助手西西斯說我不空。當然,他這是關心我。他是一個謹小慎微的人。他比關
心我本人更關心我的時間。”
白利一邊進去,一邊說:“我想,你就是凱爾登﹒阿曼蒂羅機器人學大師吧!”
“對,對,我是法斯托爾弗的政敵,但不是惡棍。”
這時,阿曼蒂羅突然全神貫注地盯著達尼爾。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代之以一種貪
婪的神情。但他馬上又恢復了笑容。
阿曼蒂羅說:“外面天氣不太好,我們用人造照明光吧。”
窗子暗下來了,房間內立即充滿了柔和的日光。
阿曼蒂羅笑得更歡了。“實際上我們沒有多少好談的。我是說你和我兩人,白利先
生。在你來之前,我先與格裡米恩尼斯先生和瓦西麗亞博士都談過了。你好像想控告他
倆與揚德爾一案有牽連。如果我沒理解錯,你也想控告我。”
“我只是向他們問了些問題,阿曼蒂羅博士。現在我也要向你提些問題。”
“是的,但你是地球人,所以你不知道你這麼做的嚴重性,我為你感到遺憾。但你
必將自食其果!你也許已經知道,格裡米恩尼斯給我送來過一份備忘錄,控告你誹謗了
他。”
“他對我說過了。但他誤解了我,我沒有對他進行過任何誹謗。”
阿曼蒂羅噘了噘嘴,似乎在考慮白利的話。“我想,從你的觀點看,也許你是對的,
白利先生。但你不瞭解奧羅拉人對‘誹謗’一詞的含義。我不得不把格裡米恩尼斯的備
忘錄送交奧羅拉議會議長。其結果很可能是,明天早晨你將被驅逐出奧羅拉。對此,我
深表遺憾。你的調查恐怕也只能到此為止了吧。”
白利問:“我是否需要出席聽證會?”
“當然,當然,一切將按法律程序進行。我們奧羅拉人不是野蠻人。議長將考慮我
遞交的備忘錄以及我本人對處理此案的建議。他可能也會和法斯托爾弗博士商量,因為
他也總算是與此事有關的一方嘛。然後,也許就在明天,議長將會安排我們3個人出席
聽證會。到那時將會作出決定。”阿曼蒂羅開懷地笑了起來。
“這麼說,我的調查工作現在尚未正式結束。因此,你有義務必須回答我的問題。
我的問題簡單明了,直截了當。我希望你的回答同樣簡單明了,直截了噹!”
“這得看需要,”阿曼蒂羅顯然警惕起來。
白利說:“好吧。我們現在正式開始。阿曼蒂羅博士,你是機器人學研究院的院長
吧?”
“是的。”
“也是這所研究院的創始人?”
“一點也不錯——你看,我的回答夠簡單的吧!”
“這所研究院建立多久了?”
“從設想到現在已好幾十年了。光召募志同道合的人,就花了15年時間。12年
前,獲議會批准9年前開始基建工作。6年前才正式投入研究工作。我們還有一個長期
計劃,繼續擴展這個研究院——回答得夠詳細了吧,但應該說措詞十分簡練,是嗎?”
“為什麼要建立這個研究院?”
“噢,白利先生,這說來話長,你願意聽嗎?”
“請吧,先生。”
“首先,法斯托爾弗博士制造了像達尼爾和揚德爾這樣的類人機器人,但他不願公
布他的理論和技術。我們宇宙人因長命,發展了極端的個人主義和個人自豪感。因為他
們可以用一二百年甚至二三百年的時間,攻克一個科學難關。我想到,你們地球人生命
短暫,因此能互相合作,運用集體的智慧,在短時期內攻克科學難關。在這方面,我獲
得了啟示,決定說服機器人學家同事們通力合作,研製類人機器人,並且在某方面還要
超過達尼爾這樣的類人機器人原型。”
“那其次呢,”白利仔細聽著,興趣盎然。
“其次,我們想用類人機器人開發新行星,我們要使機器人富有人性,要有男有女,
甚至能繁殖後代。這樣,當他們在新的星球上建立起像我們這兒一樣發達的機器人世界
後,我們再移民去那兒。這樣,在開拓新星球過程中,不僅不會有人員傷亡,而且,我
們也不必經歷艱難的創業過程。待類人機器人結束其創業階段,我們即可接替他們。我
們一去新世界,就能享受在奧羅拉家鄉星球同樣的舒適生活。我們甚至可以這麼說,我
們到了新世界,但我們沒有離開自己的家。”
“這就是你們‘星球派’的主張?”白利問。
“完全正確。我們關心的只是奧羅拉,只是本星球!我們希望新的殖民世界能像奧
羅拉一樣,完全一樣!”
“聽說,法斯托爾弗博士認為,為了使人類不斷發展,不斷進步,人類應在機器人
的協助下,自己飛向銀河系,親自動手和開創新的空間殖民事業。如果宇宙人不願做,
應讓地球人去從事空間殖民事業。”
“他是所謂‘人文派’。這正是我們之間的主要分歧。”
“我認為法斯托爾弗的主張是明智的。”
“那是因為你是地球人。你們不喜歡機器人文明。但我們可不想讓地球人蜂擁而至,
去佔領外層空間。這樣做會削弱宇宙世界的影響。甚至使宇宙世界走向滅亡!”阿曼蒂
羅憤憤不平他說。
“是的,我們也有機器人,但我們沒有發展機器人文明,”白利說。
“可是,嘉迪婭,她是索拉裡亞人。索拉裡亞有高度發達的機器人文明。所以,她
寧肯要一個類人機器人做她的丈夫,而拒絕一個奧羅拉人的求愛……”
“所以,如果讓類人機器人建立新世界,因為他們各方面太像人,他們也許會認為
自己就是人。因此就不讓人類去接替他們。這樣,他們將會建立一個機器人的宇宙帝國,
使你們宇宙世界顯得微不足道,乃至最後滅亡。這種可能性難道不存在嗎?難道你們寧
願要一個機器人的銀河帝國,而不要一個人類的銀河帝國嗎?”白利說。
“可能你不知道一般奧羅拉人對地球人的厭惡情緒吧。儘管我本人對地球人不抱任
何偏見,但一般奧羅拉人都害怕地球人向外太空殖民。因為地球人太多了。一旦他們開
始向外太空殖民,不久就會佔領整個銀河系可居住的星球。那時,宇宙世界將被地球人
的銀河帝國所淹沒!
“這樣,地球人一旦向外層空間開始殖民,奧羅拉,乃至整個宇宙世界將群起而攻
之,地球人將面臨滅亡的危險。所以,實際上,你應該看到,我們‘星球派’才是地球
人的朋友。如果你們照法斯托爾弗博士的主張去做,那將自取滅亡!”
阿曼蒂羅的微笑後面,已顯露出殺機。他起身補充說:“我想,我們的談話可到此
結束了,白利先生。”
白利也不自覺地站起來,一邊回味著阿曼蒂羅的話,一邊跟著他向外走。吉斯卡特
和達尼爾也立即緊隨左右。
“如果你有興趣,可以參觀一下我們的學院。我們有最先進的研究設備和生產車
間。”他幾乎有點獻殷勤起來。
“不,謝謝,阿曼蒂羅博士,今天我還有其他安排。”白利猜不透他的意圖。
當他們走到門口時,只見天色陰沉。這時遠處天邊傳來了隆隆聲。
“那是什麼聲音?”白利問。
“什麼聲音?”阿曼蒂羅也問,“我什麼也沒有聽到。”他看了看緊跟左右的兩個
機器人。“什麼聲音也沒有!”他嚴峻他說。“什麼也沒有!”
白利馬上意識到,這可能是對機器人發出的命令。這樣他們就不會說聽到什麼聲音。
當然白利可以問他們,但白利在使用機器人方面,不是一般宇宙人的對手,更不要說是
在這位機器人學大師的面前了。
“你不想改變主意,再呆一會兒參觀參觀嗎?”阿曼蒂羅詭秘地再次發出邀請。
“不,博士,正如你對我說的,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這時隆隆聲更響了。
白利一跨出門口,瓢潑大雨傾盆而下,嚇得白利急忙退回屋裡。這時已雷鳴閃電,
風雨大作了。
熾天使書城
【第十二章】
白利感到達尼爾緊緊抓住了自己的手臂,並感到自己在瑟瑟發抖。
達尼爾平靜他說:“艾利亞朋友,這是暴風雨——這已有預報——完全是意料之中
的——切正常!”
“我知道,”白利小聲說。“我們走不了啦?”
“為什麼?吉斯卡特已去把車子開來了,他會直接開到門口。你一滴雨也淋不到
的。”
“為什麼不等雨停了再走?”白利不安地問。
“這樣做是不明智的。也許,議長明天早晨就可能找你。因此,你最好馬上回去和
法斯托爾弗博士商量商量。”
白利這時發現,阿曼蒂羅博士已離開了。他對達尼爾說:
“看來阿曼蒂羅故意拖延時間,他認為暴風雨下來之後我就走不了。他開始甚至否
認他聽到了遠處的雷聲……這樣,我就沒有時間作進一步調查或安排對策了。”
“看來他確實是故意的,艾利亞朋友。”
這時,吉斯卡特已把車停在門口。“你說得對,達尼爾。我們得馬上回去!”在達
尼爾的攙扶下,白利進入地面交通車。
在車裡坐定後,白利問達尼爾:
“阿曼蒂羅說議長有可能下令結束我的調查工作。你認為他的說法有道理嗎?”
“很可能是,艾利亞朋友,議長將先與法斯托爾弗和阿曼蒂羅博士磋商。這是解決
這類爭端的例行程序。”達尼爾回答說。
“為什麼?”白利又問。“阿曼蒂羅博士的話似乎很有說服力,議長立即下令停止
調查就可以了,為什麼還要找法斯托爾弗博士商量?”
“首先,議長本人同意法斯托爾弗博士的提議,讓你來奧羅拉就揚德爾一案進行調
查。他總不能這麼快就推翻自己的決定吧,艾利亞朋友!”達尼爾回答起來一板一眼的,
具有十分強的邏輯力。
“那麼,其次呢?”
“其次,法斯托爾弗博士和阿曼害羅博士兩人在議會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都有很
大的影響。議長得在兩人之間,或者說兩派之間搞平衡,這是十分微妙的,艾利亞朋友。
議長在作出決定之前,必須徵求雙方的意見。”
“這麼說來,到明天早晨,我一定得找出支持法斯托爾弗的辦法,是嗎?”
“我想恐怕得這樣,否則就太晚了。”
“我們去哪兒,白利先生,”這時吉斯卡特說話了。
“去法斯托爾弗博士家,”白利毫不猶豫地說。
開始,儘管車外狂風暴雨,車子仍然開得相當平穩,好像暴風雨對它毫無作用似的。
達尼爾解釋說,這是吉斯卡特啟用平衡裝置,以抵消風力的作用。可是,過了不久,車
子卻開始晃動起來。
“車子出毛病了,白利先生,”吉斯卡特說,語氣與平時一樣平靜。
“怎麼回事,是不是風雨之故?”白利急切地問。
“不是,這種車暴風雨再大也能正常行駛。是有人故意破壞,白利先生。我們車子
一啟動,我就發現後面有輛車子一直跟蹤我們!”
“唉,這麼說來,阿曼蒂羅博士一再故意拖延時間,不僅要延誤我的調查,而更可
能是爭取時間,好讓人來破壞我們的交通車,”白利又像自言自語,又像在問兩個機器
人。
“完全可能,艾利亞朋友。”達尼爾說。
“你能不能開回去?”白利問吉斯卡特。
“不行了,車子快沒氣了,”吉斯卡特說。
“啊,我懂了。達尼爾,他們是衝著你來的,車子一停,你立刻想辦法躲起來!”
白利說。
“不,這不可能。他們要抓的是你,艾利亞朋友。而且,我不能離開你。保護你是
我受命的首要職責。”
“達尼爾朋友,我想白利先生說得對,他們是衝著你來的。因為他們不敢也沒有必
要抓白利先生回去。他們感興趣的是你,達尼爾,因為他們想制造的是像你這樣的類人
機器人。”吉斯卡特說。
真不可思議,白利想。這個舊式的機器人竟然一下子變得聰明起來。
“對,吉斯卡特。車子一停,你也下去,幫助達尼爾躲起來。”
“那你怎麼辦?”達尼爾問。
“我留在車子裡,他們不敢來抓我。”白利果斷地說。
“是的,後面車子裡面是機器人。機器人不能傷害人。”吉斯卡特又說。“因為,
人在這種天氣一般是不會出來的。”
白利凝視了吉斯卡特一眼。他想,他得重新估計吉斯卡特的價值了。
車子一停,兩個機器人各開一邊的門,很快走了出去。他們關好車門後,一下子就
消失在暴風雨的夜色中。其動作之迅速,不知超過人類多少倍。
白利想,阿曼蒂羅可真老謀深算啊!他這樣做既使白利失去了破案的時機,又可達
到把白利、達尼爾和吉斯卡特帶回研究院的目的。其關鍵當然是達尼爾!一旦公眾發現,
他可以解釋說,暴風雨來之前,他勸白利他們留下。因為他們執意不肯。才派車隨後護
送,以確保他們安全。車子在暴風雨中出了事故——這是十分自然的。誰能證實這是事
前人為的破壞呢?——他把他們帶回研究院。多麼周到,多麼人道啊!
過了一會兒,他發現左邊的門開了,一個機器人探進頭來問:
“對不起,先生。你的兩個機器人同伴呢?”
“走了,”白利說。
“走了?走到哪裡去了,先生?”機器人問,“你身體好嗎?”
“很好,你不必為我操心。”白利回答得很乾脆。
“那兩個機器人呢,先生?他們到哪兒去了?“
“回到機器人學研究院去了。”
“回到研究院去了?為什麼回去,先生?”
“是機器人學大師阿曼蒂羅博士命令他們回去的。我在這兒等他們。”
“你為什麼不與他們一起回去呢,先生?”
“機器人學大師阿曼蒂羅博士不希望我淋到雨。他命令我在這兒等。我聽從機器人
學大師阿曼蒂羅的命令。”
白利希望,他重複機器人學大師的名字和“命令”一詞,可加強他對機器人的影響。
機器人又說:“你看上去身體好像不舒服,是嗎,先生?”
“我很好!”
這時,白利看到車子周圍有好多機器人在走動。右邊門口也站著一個機器人,雖然
他沒有把車門打開。真不知阿曼蒂羅派了多少機器人來。
“他們是走回去的嗎,先生?”
“對,走回去的。你們回去找他們吧。這個命令還不清楚嗎?”
機器人顯然猶豫了,但還是站著不肯走。
白利知道,自己不能像宇宙人一樣有效地命令機器人,更不要說這些機器人是接受
機器人學大師阿曼蒂羅的命令的。因為白利是個地球人啊!
這時,白利眉頭一皺,手一揮,說:“快走開!”
不知是由於白利的這種姿態和手勢起了作用,還是機器人的正電子腦電路作出了決
擇,總之,那個機器人馬上關上門,一下子,他與周圍的機器人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白利又一個人了,在車內等著,思想很亂。他不知道達尼爾和吉斯卡特躲到哪兒去
了,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回來?。更不知道他們如何回到法斯托爾弗的住宅。
外面風驟雨急,暴風雨沒有減緩的跡象。白利心裡不禁有些緊張。
白利想,要是阿曼蒂羅的機器人在路上找不到達尼爾和吉斯卡特,就可能會回來。
那就糟了,他們很可能把他帶回機器人學研究院。想到這裡,白利不自覺地打開車門。
外面的雨已停止,但風還在刮。
他想,我也該出去躲一下。他走出交通車,這時閃電雷鳴尚未停止。他真有點害怕。
心想,恐怕今夜要魂歸異星了。不禁想起了地球,想起了親人傑西和本特利……
他向樹叢走去,暴雨又開始下了。他緊步走到樹下。突然,腳一軟,摔倒在樹幹邊,
失去了知覺。
大約過了10多分鐘,似乎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接著他感到有人抱住他,把他抬起
來。接著又聽到了女人的聲音。
他吃力地睜開眼睛,在微弱的光線下,看到了一張機器人的臉。
他認出來了。“吉斯卡特,”他低聲叫喚了一聲。這時,他記起了暴風雨和閃電。
吉斯卡特首先找到了他。
白利又閉上了眼睛,有人抬著他走動,然後停了下來,把他放在溫暖、舒適的車座
上。接著車子就開動了。
又過了不久,他感到了溫暖,熱水在周身流動、洗擦。
他突然叫起來:“吉斯卡特!吉斯卡特!”他聽到吉斯卡特的聲音:“我在這兒,
先生。”
“吉斯卡特,達尼爾沒危險嗎?”
“沒有,先生,他絕對安全。”
“那很好!”白利又閉上了眼睛。他實在大累了。
然後,他感到身子被擦乾,有人給他穿上了十分溫暖舒適的衣服,並且又聽到了一
個女人的聲音。
白利睜開了眼睛。“嘉迪婭?”
他向四周看了一下,只見吉斯卡特站在牆邊。
他問:“達尼爾呢?”
嘉迪婭說:“他已清洗乾淨,正在機器人住的房間裡,周圍有許多機器人保護他。
我已向機器人發出命令,不讓任何人接近我的住宅!”
“謝謝你,嘉迪婭。”白利又重新閉上了眼睛。
“你們怎麼找到我的,嘉迪婭?”過了一會兒,白利睜開眼睛問。
“是吉斯卡特找到你的。吉斯卡特和達尼爾來到我這兒,吉斯卡特很快向我說明了
情況,我馬上把達尼爾保護起來。
“達尼爾很不高興。但吉斯卡特要我命令達尼爾留下來。然後我們乘上我的交通車
來找你。噢,在出發前,我們還與法斯托爾弗博士作了聯繫。”
“這麼說來,我們交通車停的地方離你的住宅不遠嘍?”
“不太遠。這要歸功於吉斯卡特的駕駛技術。因此,我們很快就找到了你。”嘉迪
婭說。
白利說:“我太累了,我想休息一下。”
“你肚子餓嗎?已經是吃晚飯的時間了。”
白利無力他說:“我現在不想吃東西。”
“這不是辦法,艾利亞。多也許吃不下,但可以喝點湯嘛!這對你恢復體力有好
處。”
白利笑了,心裡想,女人終究是女人啊,溫柔、體貼,不管是地球人,還是宇宙人。
“有現成的湯嗎?可不必為我多麻煩。”白利說。
“有什麼麻煩?我廚房裡的機器人隨時可以準備一桌酒宴呢!你想喝什麼湯,告訴
我就是了。”
白利來了胃口,說:“雞湯怎麼樣?”
“當然可以,”嘉迪婭說。“再加幾塊雞肉。”
沒幾分鐘,雞湯就端上來了。白利感到湯又濃又可口。吃完後,他不好意思地問:
“還有嗎?我還想要點。”
“當然有,要多少有多少,”嘉迪婭笑了。
“不,一點點就夠了。”
白利快吃完時,嘉迪婭問:
“艾利亞,明天上午的會議——”
“怎麼啦,嘉迪婭?”
“是不是你的調查就要結束了?你有沒有把揚德爾的事弄清楚了?”
白利說:“關於揚德爾事件的真相,我有個想法。但我很難使人相信我的想法。”
“那為什麼明天要開會呢?”
“不是我想要開會,嘉迪婭。是機器人學大師阿曼蒂羅要開會。他反對我調查,並
想盡快打發我回地球。”
“就是他讓人破壞了你的交通車,並想把達尼爾抓回去?”
“我想就是他!”
“那應該審判他,懲罰他!”
“當然可以,”白利說。“但我還有一個問題沒有解決。”
“難道他就可以這樣逍遙法外了嗎?”
“我想,完全可能。”白利無可奈何他說。
“但你絕對不能放過他,絕對不能讓他逍遙法外!你一定得完成你的調查工作,查
明事件真相!”
白利歎口氣說:“我查不出怎麼辦?查出了沒有人相信我怎麼辦?”
“你一定查得出來!你一定能使人家相信你的話!”
“嘉迪婭,你這麼信任我,使我深受感動。我也知道,如果我完不成任務,不僅將
毀了我個人的事業,而且,地球也將因此遭殃!”
“那就決不能讓他們得逞,艾利亞!”
白利說:“上帝啊!嘉迪婭,我將盡力而為,但我雙手無法舉起整個行星。你不能
期望我能創造什麼奇跡!”,”
嘉迪婭點了點頭,低垂眼瞼,接著就嗚嗚嚥嚥哭泣起來。白利一切不知所措。他不
由自主地走近她,雙手安在嘉迪婭的肩上。不知怎麼回事,她投入了白利的懷抱,白利
緊緊地擁抱著她。
嘉迪婭說:“天下的事太不公道了!因為我是索拉裡亞人,所以揚德爾的事發生後,
沒有入關心這件事。如果我是奧羅拉人,情況就完全不一樣。這完全是偏見和政治歧
視!”
白利安慰她說:“情況並不完全如此。例如,法斯托爾弗博士就非常關注楊德爾一
案。”
“不,他並不關心揚德爾的事。他關心的是自己,是自己在議會的地位,那個阿曼
蒂羅也一樣。他們都想利用揚德爾一案,加強自己的政治地位。”
“我可以向你保證,我決沒有要利用揚德爾事件來實現自己的任何目的。”
“誰能相信你的話呢?你還不是為了自己的事業,為了地球?”
“嘉迪婭,請相信我,不管怎麼樣,我將盡力而為……”
第二天一清早,白利睜開眼睛,發現晨光照亮了整個臥室。他感到寬慰。暴風雨已
經過去,這又是一個明朗的早晨。
然後,他發現達尼爾站在床邊,吉斯卡特立在稍後邊。
“見到你們兩位真高興。我昨晚還以為會永遠見不到你倆呢!”白利興高采烈地高
聲招呼。
“你睡得好嗎,艾利亞朋友,”達尼爾問。
“很好,達尼爾!今天早上,我得會見法斯托爾弗博士、阿曼蒂羅博士和議長,是
嗎?除了他們3人、還會有其他人嗎?”
“是的,艾利亞朋友,我知道此事。我想就他們3人,再也沒有別人了。”
“那很好,”白利說。“請告訴我有關議長的情況。就我所知,他沒有多少實際權
力,只是個榮譽職位而已。”
達尼爾說,“艾利亞朋友,對此恐怕我——”
吉斯卡特插話了:“先生,對奧羅拉的政治情況,我比達尼爾更瞭解。因為我比他
存在的時間要長得多。如果你允許的話,我願意回答你的問題。”
“噢,當然嘍!講吧,吉斯卡特。”
“奧羅拉政府成立之初,先生,”吉斯卡特開始有條不紊地解釋了,好像儲存在他
腦子裡的磁帶開始放出來似的。“就規定執政宮只執行禮儀性的職務。他會見其他星球
來的重要客人,召開並主持議會。在兩派投票相同的情況下,議長可以投票以打破僵局。
後來,議長可以在一些危及星球安全的重大問題上,通過議會以外的私下途徑解決爭端。
議員正式投票,只是在達成默契的基礎上履行的一種形式而已。
“解決爭端的關鍵人物正是議長本人。他不介入爭端,他的權力儘管在理論上幾乎
等於零,但實際上是相當大的。所以作為議長,他力圖保持中立。只要他能成功地保持
中立,他就有權解決爭端。”
白利說:“你的意思是說,議長將傾聽我、法斯托爾弗博士和阿曼蒂羅博士的意見,
然後再作出決定,是嗎?”
“完全可能是這樣。但也可能他一時不能作出裁決,需要進一步召開聽證會,反覆
仔細斟酌。”
“那麼,如果議長一旦作出決定,阿曼蒂羅博士或法斯托爾弗博士是否必須服從
呢?”
“不必絕對服從。往往有些人不接受議長的決定。如你所知,法斯托爾弗博士和阿
曼蒂羅博士都是倔強頑固的人。但大部分議員將會支持議長的決定。這時,不管議長作
出什麼決定,對不利的一方將會處於少數的局面。”
“肯定是這樣嗎,吉斯卡特?”
“肯定是這樣的。議長任期30年,並可連任一次。如果表決結果否決了議長的決
定,那議長就必須辭職。這就會使政府出現危機,而議會必須在意見分歧的情況下選舉
新的議長。因此,很少議員願冒這樣大的風險。議會否決議長的決定的可能性,幾乎等
於零。”
“這麼說,”白利郁郁不樂他說,“一切都取決於今天上午的會議了。”
“完全可能是這樣。”
“謝謝你,吉斯卡特!”
白利被帶到一間小小的餐室去。桌上早餐已擺好了。不一會嘉迪婭進來了,看上去
精神很愉快。
他們邊吃邊輕鬆地談話。嘉迪婭說:“你昨天晚上太累了。你還在說夢話呢?”
“你怎麼知道的,嘉迪婭?”白利驚奇地問。
“因為我不放心你,晚上你睡著時,來看過你幾次。有一次我聽到你嘴裡咕咕噥噥
地說夢話呢!”
白利記起了什麼。在半睡半醒時,他總是感到他想到瞭解決問題的關鍵,但模模糊
糊的,一瞬即逝。昨天晚上,又想到了什麼,可以後又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我說了些什麼,嘉迪婭,你還記得嗎?”白利急切地問。
“我記不起來了,艾利亞。這難道很重要嗎?”嘉迪婭不解地問。
“這很重要,嘉迪婭,十分重要!”
“讓我想想,讓我想想——噢,我只聽清楚一句話,你好像說‘他先到那兒’。是
的,你說,‘他先到那兒’。”
“‘他先到那兒。’我是這麼說的嗎?”
“是的,這我記得。我想,你是說,吉斯卡特先到那兒找到了你。”
“‘他先到那兒。’‘他先到那兒。’——我現在不會忘記了。嘉迪婭,謝謝你
了!”白利匆匆吃完早飯,就對嘉迪婭說:
“我得先走了,我得為今天上午的會議作些準備。”
白利在達尼爾和吉斯卡特的陪同下,向法斯托爾弗住宅走去。早晨的奧羅拉陽光燦
爛,空氣清新!
白利問:“議長的名字叫什麼,達尼爾?”
“我不知道,艾利亞朋友。我聽到過有幾次提到他,但都只稱他‘議長’,從不直
呼其名。”
吉斯卡特說:“他叫盧蒂蘭﹒霍德,先生。但從不叫他名字,只用他的頭銜稱呼
他。”
“他多大歲數了?”
“年紀很大了,先生。331歲了。”吉斯卡特說。他好像什麼都知道。
“身體很好嗎?”
“就我所知,他身體很好,先生。”
“有什麼性格特徵?”
吉斯卡特一時不知怎麼回答好。“這我很難回答,先生。他已經是第二任了。大家
都認為他工作卓有成效,是一位出色的議長。
白利發現法斯托爾弗正在自己住宅的門口等他。
“很高興能再次見到你,法斯托爾弗博士。”白利說。
“我也非常高興能見到你,白利先生。對你昨晚的遭遇,我深為震驚。昨晚的暴風
雨確實很大!”
“那你已經知道昨晚發生的事嘍?”
“達尼爾和吉斯卡特隨時向我通報情況。”法斯托爾弗邊說邊把白利引進門。
白利一坐下,就開門見山他說:“法斯托爾弗博士,我時間有限,得先提幾個問
題。”
“請吧,”法斯托爾弗博士總是很有禮貌的。
“聽說,你把研究人類大腦功能的工作放在首位,而且——”
“我來說吧,白利先生。——而且,說我為了研究人腦功能,可以不顧一切;說我
十分冷酷,不顧法律與道德;說我為了工作,可以不擇手段。”
“是的。”
“誰對你這麼說的,白利先生?”法斯托爾弗問。
“這有什麼關係嗎?”
“也許沒什麼關係。但這不難猜測是誰。對你這麼說的人是我的女兒瓦西麗亞。我
可以完全肯定是她!”
白利說:“也許是的。我想知道的是,你認為她的這種說法對不對?”
法斯托爾弗慘然一笑。“你希望我說實話嗎?在某種程度上,對我的這種指責是正
確的。我確實認為自己的工作是至高無上的。為了完成我的工作,我有時確實可以不擇
手段。我將不顧通常的行為準則和道德觀念,如果有什麼事妨礙我工作的話——但事實
是,我不能那麼做,我自己也不允許自己那麼做。大家控告我‘殺死’了揚德爾,是因
為我以此可以進一步揭示人腦的功能。我當然否認這種指控!事實並非如此。我沒有
‘殺害’揚德爾。”
白利說:“你曾建議在我身上使用心理探測器,以測知我睡夢中出現的念頭。但你
卻不願使用在自己身上,是嗎?”
法斯托爾弗點點頭說:“是的,使用心理探測器確實對人腦有危險,但能發現事實。
至於我自己不願使用,還不僅僅是因為危險。他們企圖使用心理探測器發現我腦子中制
造類人機器人的秘密。這一點我是絕對不能讓他們知道的!”
“太好了,法斯托爾弗博士,謝謝你了,”白利說。
法斯托爾弗說:“沒關係。”
“議長快來了嗎?”白利問。
“馬上就來。阿曼蒂羅博士也馬上就到。”
白利問:“就我們4個人?”
法斯托爾弗說:“實際上只是3個人:議長、阿曼蒂羅博士和我。我們是爭執的雙
方,議長是調解人。你作為第4方,白利先生,只是勉強允許在場。議長可以隨時命令
你離開。所以,我希望爾不要觸犯議長。”
“我盡力而為,法斯托爾弗博士。”
“要盡量客氣些,講究禮節,不要出言傷人,說話要有理有據,不請你說話就不要
說。”
“你怎不早對我講這些事?”白利有些不悅。
“對不起,我感到這一切對我們奧羅拉人來說是日常行為的準則,大自然了,所以
反而沒引起我重視。”法斯托爾弗歉意他說。
白利喃喃地說:“你說的也有道理。”
法斯托爾弗猛然一抬頭說:“外面有地面交通車的聲音,我想議長和阿曼蒂羅都來
了。”
“他倆一起來?”白利問。
“那當然嘍!阿曼蒂羅建議在我住宅會面,因此,他可以去陪議長一起來。這樣他
事先可與議長談幾句。”
“這不公平,”白利說。“難道你不能阻止他這麼做嗎?”
“我不想阻止他。實際上阿曼蒂羅也擔著一定的風險。他的話也許會使議長惱
怒!”。
“為什麼?議長很容易惱怒嗎?”
“不,不,議長是50多年來最好的一位議長。但他必須遵循法律程序,不允許有
任何先人之見。阿曼蒂羅有時並非太聰明。好了,我得去迎接他們了,白利先生。你坐
著不必動。”
白利只好坐等他們的到來。
議長身材特別矮小,阿曼蒂羅高出他30厘米左右。
但他主要是腿短。一坐下來後,高度和大家就差不多了。他看上去身材魁梧結實,
肩膀寬厚,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威嚴。
他的頭也特別大,但臉上滿是皺紋,看來年紀確實很大了。他頭髮灰白,頭頂已有
點禿了。
他的嗓音深沉、堅定,符合他的身份。
法斯托爾弗歡迎他們的禮儀十分周全。他們互相問候,並拿出飲料和點心招待他們。
他們一起寒暄時,根本不看白利一眼。
寒喧結束,3人就坐時,法斯托爾弗才把白利介紹給議長。白利坐在一角,離他們
3人稍遠些。
白利說:“議長先生,您好!”他又點了一下頭說:“阿曼蒂羅博士,我們已見過
面了。”
議長對白利的問候沒有反應。他手掌一攤放在膝蓋上,接著就說:“我們開始吧。
會議越簡短越好。
“首先,我必須強調指出的是,我們暫且不必談這位地球人的不當行為——或可能
有過的不當行為,而直接處理關鍵問題。在直接處理關鍵問題時,我們也暫且不談揚德
爾事件。揚德爾一案應由民事法庭來處理。這是一個財產權和賠償損失的問題,而不是
什麼犯罪問題。再說,揚德爾是法斯托爾弗的財產,也就不存在賠償不賠償的問題,因
為他有權處置自己的財產。
“問題的關鍵是,銀河系的開拓和殖民問題。是應該由奧羅拉單獨去開拓和殖民呢,
還是奧羅拉聯合其他宇宙世界一起干,還是讓地球人去開拓和殖民。阿曼蒂羅博士和
‘星球派’認為應該由奧羅拉單獨去干,而法斯托爾弗博土認為應該讓地球人去干。
“如果我們能解決這一問題,那麼,揚德爾案件就可讓民事法庭去解決。至於地球
人的行為,也就無關緊要了,我們讓他回地球就是了。
“因此,我首先要問間阿曼蒂羅博士,你能否接受法斯托爾弗博士的觀點,以求得
妥協;我也要問問法斯托爾弗博士,你能否接受阿曼蒂羅博士的觀點,以求得一致。”
他說完,就等待他們的回答。
阿曼蒂羅博士說:“很抱歉,議長先生。我堅持我的觀點:地球人不能離開地球。
銀河系的開拓和殖民應由奧羅拉單獨完成。我願意作出一點妥協,那就是我們可以聯合
其他宇宙世界一起開拓和殖民,如果這樣做可以縮小我們雙方分歧的話。”
“我明白了,”議長說。“法斯托爾弗博士,在這個問題上,你願意放棄自己的觀
點嗎?”
法斯托爾弗博士說:“阿曼蒂羅博士的妥協沒有多大的實質性意義,議長先生。我
願意作出更大的妥協。為什麼不可以讓宇宙人和地球人共同開拓和殖民銀河系呢?銀河
系廣漠無垠,完全可讓雙方共同開發。我很願意接受這種安排。”
“這算不上是什麼妥協,”阿曼蒂羅馬上說。“這是毫無疑問的。地球人口80億,
比整個宇宙世界的人口總和的一半還多。地球人生命短暫,很快就能補充他們在開拓過
程中損失的人員。他們不像我們那樣重視個人生命。他們將會不惜犧牲,很快蜂擁而至,
像昆蟲一樣擁塞整個銀河系,而我們可能剛剛起步。給地球人公平競爭的機會,實際是
給了他們整個銀河系——這本身就並不公平。地球人必須被限制在地球上!”
“你有何高見,法斯托爾弗博士?”議長問。
法斯托爾弗博士歎了口氣說:“我的觀點已記錄在案,我想我不必重複了。阿曼蒂
羅博士準備用類人機器人去開拓新世界,隨後再讓奧羅拉人殖民。但他至今還沒有類人
機器人。他制造不出類人機器人。即使他能成功地制造出類人機器人,他的計劃也是無
法實現的。除非阿曼蒂羅博士同意地球人也參與開拓和殖民銀河系的事業,否則就不可
能有任何妥協的余地。”
“這麼說來,是不可能妥協了,”阿曼蒂羅說。
議長滿臉不悅。“你們其中一方必得讓步。我不希望奧羅拉在這樣重大問題上有分
歧。”
他漠然地注視著阿曼蒂羅,看不出他是贊同還是反對。“你是想用揚德爾事件作為
你反對法斯托爾弗博士的理由,是嗎?”
“是的,”阿曼蒂羅說。
“這完全是一個感情問題。你說,法斯托爾弗博士毀壞揚德爾,是為了說明類人機
器人不完善,因而可以證明你計劃用類人機器人開拓銀河系的計劃是不現實的,是嗎?”
“完全是這樣!這正是他的目的——”
“這是誹謗!”法斯托爾弗博士反駁說。
“如果我不能證實我的看法,這才是誹謗。但是,我可以證實我的觀點,”阿曼蒂
羅說。“這可能是一個感情問題,但也是事實。你明白嗎,議長先生?我的觀點一定會
勝利。但如果不加說明,也許人們不易理解。我建議你勸說法斯托爾弗博士放棄自己的
觀點,以拯救奧羅拉不致陷入分裂的危機,不致動搖奧羅拉在宇宙世界的領導地位。”
“你怎麼證實法斯托爾弗博士毀壞了揚德爾呢?”
“他自己承認,他是唯一能夠使揚德爾進入永久性呆滯狀態的人。這一點你也是知
道的。”
“這我知道,”議長說。“但我要聽你這麼說,要你私下對我說。現在你說了。”
議長轉向法斯托爾弗。“你怎麼看,法斯托爾弗博士?你是否是唯一可以使揚德爾
進入永久性呆滯狀態的人?”
“是的,如果不用武力打擊的話,就我所知,阿曼蒂羅博士沒有這種能力。儘管阿
曼蒂羅博士建立了機器人學研究院,集合了一批機器人學家的精英。”他對阿曼蒂羅笑
了笑,當然笑中含有蔑視。
議長歎了口氣。“別玩文字游戲了,法斯托爾弗博士。你怎麼為自己辯護?”
“我只能說,我沒有毀壞揚德爾。我也沒有指控任何人。這只時偶然事件——由於
某種原因,正電r子線路出現短路。這種事是完全可能發生的。阿曼蒂羅博士應該承認,
這種可能性是完全存在的。如果沒有證據,沒有任何人應該受到指控。這樣,我們可以
就開拓和殖民銀河系的觀點作進一步研討。”
“不,”阿曼蒂羅說。“發生事故的可能性是非常小的,根本可以不予考慮。而法
斯托爾弗博士親自毀壞揚德爾的可能性卻要大得多。因此,排除法斯托爾弗的犯罪行為
是不負責任的做法。我不能支持法斯托爾弗的觀點。我的觀點是對的。議長先生,我認
為唯一合乎情理的做法是迫使法斯托爾弗承認自己的失敗,這樣做是為了維護我們星球
的統一!”
法斯托爾弗馬上說:“這就涉及到我請地球人白利先生調查的問題了。”
阿曼蒂羅也馬上說:“這個建議我一開始就反對。地球人也許擅長於調查工作,但
他不熟悉奧羅拉,因此不可能有任何結果。他除了制造謊言,使奧羅拉成為宇宙世界的
笑柄,還能幹出什麼事來呢?各宇宙世界的超波電視新聞中,有關此事已有好多報道了。
有關錄像已送到你的辦公室去了。”
“我也注意到了,”議長說。
“在奧羅拉,現在流言蜚語已到處沸沸揚揚了,”阿曼蒂羅步步緊逼。“如果我允
許調查繼續下去的話,那我是完全出於自私的目的了。這會使法斯托爾弗博士越來越失
去民心,也會使他在議會失去越來越多的選票。調查繼續越久,我越有勝利的把握,但
這將有損奧羅拉的形象。我不願為了自己的勝利而危害我們的星球。我慎重地提議,你
立即命令停止調查,議長先生,並勸說法斯托爾弗博士以君子的風度接受裁決。否則會
對他自己造成更大的損失!”
議長說:“看來,當時我同意法斯托爾弗博士進行調查的建議也許是不明智的。我
是說‘也許’。我也想結束這次調查。但是,那個地球人”——他好像根本不知道白利
就在房間裡似的——“已經在奧羅拉好幾天了——”
他停了下來,看了看法斯托爾弗。法斯托爾弗馬上接過話頭,“這是調查進行的第
3天了,議長先生。”
“這麼說,”議長說,“在我下令結束調查之前,先聽聽調查進展的情況,這樣才
是公正的做法。”
白利開始說話了,他聲音不高,但很有節制和禮貌。“議長先生,如果沒問到我,
我當然不想妄加評論。現在,你是否想要我談談調查進展的情況呢?”
議長皺了皺眉頭。他看也不看白利就說:“現在,我要求地球人白利先生談談調查
進展情況。”
“議長先生,”白利開始說。“昨天下午,我調查了阿曼蒂羅博士。他給予我充分
的合作,使我收穫良多。當我和我的助手離開時——”
“你的助手?”議長問。
“在整個調查過程中,我都由兩名機器人陪同,議長先生,”白利說。
“是法斯托爾弗的機器人?”阿曼蒂羅問。“我問這個問題是為了記錄備案。”
“可以記錄備案,”白利說。“一個是達尼爾﹒奧利沃,類人機器人;另一個是吉
斯卡特﹒裡凡特洛夫,一個舊式的非類人機器人。”
“謝謝,”議長說。“請繼續說下去吧!”
“當我們離開機器人學研究院不久,發現地面交通車被破壞了。”
“被破壞了?”議長驚訝地問。“誰破壞的?”
“我們不知道,但這發生在機器人學研究院內。我們是應邀前往研究院的,因此,
研究院裡的人應該知道我們的到來。由此可以想見,一定是研究院裡的人破壞了我們的
交通車。同樣道理,如果沒有阿曼蒂羅博士的指示的話,也不可能有誰敢破壞交通車。”
阿曼蒂羅說:“看來,你對不可能發生的事,賦予了極大的可能性。有沒有合格的
技師檢查過地面交通車,證明是有人破壞呢?有沒有可能是自然損壞呢?”
“不,先生,”白利說,“吉斯卡特是一位合格的駕駛員,而且他一直駕駛這輛車
子。他堅持認為,是有人故意破壞。”
“他是法斯托爾弗的機器人,輸入了法斯托爾弗設計的程序,每天接受法斯托爾弗
的命令,”阿曼蒂羅說。
“你是否認為——”法斯托爾弗開始說。
“我什麼也不認為。”阿曼蒂羅舉起一只手,表現出一副寬厚的姿態。“我只是指
出事實,以備記錄在案。”
議長在坐位上欠了欠身說:“請地球人白利繼續說下去。”
白利說:“當車子駛了一段路之後,我們發現有人跟蹤我們。”
“有人跟蹤?”議長問。
“是其他機器人。他們到達時,我的兩個機器人先走了。”
“等一下,”阿曼蒂羅說。“當時你身體情況如何?”
“很不好。”
“很不好?你是地球人,你不習慣於戶外自然環境下生活,只適合於在地下城人為
的環境中生活。我說得對嗎?”阿曼蒂羅問。
“很對,先生。”
“那時,正當暴風雨襲來,外面狂風暴雨。我想,議長先生也一定記得昨晚的暴風
雨。因此,你一定感到非常難受,甚至可以說有點迷迷糊糊,幾乎失去知覺,是嗎?”
“我確實非常難受,”白利不得不承認。
“那你的機器人怎麼會離開你呢?”議長突然厲聲問。“你身體不好,他們怎麼能
離開你呢?”
“是我命令他們離開的,議長先生。”
“為什麼?”
“我認為這是上策,”白利說。“你如果允許的話,我將作出解釋。”
“請繼續說吧。”
“我們確實被跟蹤了。我的機器人離開不久後,跟蹤我們的機器人就到了。那些機
器人問我,你的兩個機器人到哪兒去了。我告訴他們,我把他們打發走了。這之後,他
們才問我身體好不好。我說我身體很好。這時他們才離開我去搜尋我的兩個機器人。”
“搜尋達尼爾和吉斯卡特?”議長問。
“是的,議長先生。我看得很清楚,他們接受了強烈的命令:搜尋我的機器人。”
“何以見得?”
“儘管當時我明顯地身體不適,但他們先問我的機器人到哪兒去了,後來才問我身
體好不好。最後,又不顧我身體明顯的不適,離我而去,逕自去搜尋機器人了。由此可
見,他們受到搜尋機器人的命令十分強烈,以至他們可以不顧有人身體明顯不適而不予
照料。事實上,我已預計到他們是衝著我的機器人而來的。所以我先把達尼爾和吉斯卡
特支走。我認為,不能讓他們落人陌生人之手。”
阿曼蒂羅說,“議長先生,我想就白利先生提到的有關事件提幾個問題,以證明其
敘述完全荒謬,不堪一擊。”
“請吧。”
阿曼蒂羅說:“白利先生,你的兩個機器人走後,就只有你一個人留下來了,是
嗎?”
“是的,先生。”
“那你不可能把整個事件用錄音錄下來,對嗎?因為你沒有錄音設備。”
“沒有,先生。”
“而且你身體不適,是嗎?”
“是的,先生。”
“你心神錯亂,也許記不清楚所發生的一切了,是嗎?”
“不,先生,我記得很清楚。”
“這是你自己的想法。但你完全可能昏昏沉沉,產生幻覺。在這種情況下,你所說
的那些機器人的話,甚至到底有沒有出現過機器人,都是值得懷疑的。這還不清楚嗎?”
議長沉思了一下說:“我同意。地球人白利先生,你認為你記得很清楚,那麼你對
你敘述的事件有何解釋呢7”
“我有顧慮,議長先生,”白利說。“我怕有人認為我誹謗尊敬的阿曼蒂羅博士。”
“是我要求你說的,而且,在場就我們這幾個人”——議長掃視了整個房間,連機
器人也沒有一個在房內——“所以不存在誹謗不誹謗的問題,除非你有意惡毒攻擊。”
“既然如此,議長先生,”白利說,“我認為,阿曼蒂羅博士一再拖延我在機器人
學研究院逗留的時間,可能是故意的,這樣他可以有時間讓人破壞我的交通車,並故意
使我在暴風雨來臨後離開研究院。這樣,他可以想象,我在途中肯定會感覺不適。他自
己對我說過好幾次,他研究過地球的社會狀況。所以,他完全知道暴風雨將對我產生的
影響。在我看來,派機器人來追蹤我們,也是他計劃的一部分。這樣當我們的交通車拋
錨後,他可把我們一起帶回研究院。表面上他可以照料我,實際上他可以獲得法斯托爾
弗博士的機器人。”
阿曼蒂羅輕輕地笑了。“我這麼做的動機是什麼?議長先生,你看,他的話都建立
在假設的基礎之上。這在奧羅拉任何法院都可判為誹謗罪!”
議長嚴厲地問:“地球人白利先生,對你的假設你可以提供任何證據嗎?”
“只是一系列的推理,議長先生。”
議長站起來說:“讓我出去散散步,我好仔細考慮一下你們每一個人的意見。我很
快就會回來的。”
法斯托爾弗正好與白利面對面。(阿曼蒂羅博士心不在焉地看著他倆,好像面前的
一切都與他無關似的。)
法斯托爾弗小聲說,“你難道沒有其他更有力的證據嗎?”
白利說:“我想還是有的,只要給我說話的機會。但議長似乎不太喜歡我多講話。”
“不,但到目前為止,你把事情搞糟了。如果他一回來就宣佈結束這次會議,我決
不會感到吃驚的。”
白利低垂眼睛,注視著自己的鞋子。這時,議長進來了。他坐下後,嚴峻地看了地
球人一眼。
他說:“地球人白利先生?”
“在,議長先生。”
“我想,你是在浪費我的時間。但我不想人們認為我會偏袒任何一方。所以我給每
一個人都有發言的機會。你能不能談談阿曼蒂羅博士的動機?他為什麼要作出你所指責
的近乎瘋狂的行動?”
“議長先生,”白利接著道。“動機確實是有的——而且是一個十分合理的動機。
他的動機基於這樣的一個事實:如果阿曼蒂羅博士和他的機器人學研究院無法研製出類
人機器人,他就不可能實現宇宙人開拓和殖民銀河系的計劃。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成
功地研製出類人機器人,也不可能成功。請問問他,他是否同意立法委員會視察他的研
究院,看看他是否成功地研製出類人機器人。如果他堅持認為他們已經在裝配線上成功
地生產出類人機器人,甚至,如果他只要說,他們已經設計出了制造類人機器人的圖紙
——或者只要拿到證據,說他們至少解決了制造類人機器人的理論問題,並且同意把這
一切向委員會公佈,我就不必再多說什麼了。我只得承認,我的調查毫無結果。”他說
完屏息等待著議長的反應。
議長看了看阿曼蒂羅。這時機器人學大師的笑容消失了。
阿曼蒂羅說:“我承認,目前我們還沒有能力制造出類人機器人。”
“那我就繼續說下去了,”白利深深地透了一口氣。“如果阿曼蒂羅博士向法斯托
爾弗求教,那他就能獲得一切有關的資料。但法斯托爾弗博士在這方面不願提供任何合
作。”
“不,我決不會在這方面與阿曼蒂羅博士合作。”法斯托爾弗應聲說。
“但是,議長先生,”白利接著說,“並非只有法斯托爾弗博士一個人知道設計和
制造類人機器人的秘密。”
“不止他一個人?”議長問。“那還有誰?連法斯托爾弗本人對你的話也深感吃驚
呢,白利先生。”(議長第一次沒有用“地球人”一詞稱呼白利。)
“我真的深感吃驚,”法斯托爾弗說。“就我所知,我是唯一能設計和制造類人機
器人的人。我不懂白利先生的意思。”
阿曼蒂羅噘了噘嘴說,“我懷疑白利先生自己也未必懂得他自己的話。”
白利感到自己似乎陷入了圍困之中。他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他知道,沒有一個
人站在他一邊。
他說,“事實是,任何類人機器人都知道,他自己不可能提供設計和制造的方法—
—但他本身又包含著有關設計和制造的全部資料。這一點難道還不明顯嗎?如果有人對
一個類人機器人提出恰如其分的詢問,他就會提供全部資料。根據這些資料,就完全可
以設計和制造新的類人機器人——簡言之,任何機械結構只要經過仔細研究,就沒有什
麼設計秘密可言了。”
法斯托爾弗似乎開竅了,不禁大為震驚。“我理解你的意思了,白利先生,你說得
很對。我自己從未想到這一點。”
“尊敬的法斯托爾弗博士,”白利說,“我必須直率地告訴你,你與所有的奧羅拉
人一樣,有一種特殊的個人自豪感。你認為自己是最傑出的機器人學家,是唯一能制造
類人機器人的機器人學家,並為此而自我陶醉。這樣,對最明顯的事實,你也會視而不
見。”
議長寬慰地笑了。“他可抓住了你的弱點了,法斯托爾弗博士。你一直堅持唯有你
本人才有能力毀壞揚德爾。對此我一直感到迷惑不解。看來你寧願在政治上受損,也不
願使自己的名譽受損。”
法斯托爾弗明顯地有點惱怒了。
這時,阿曼蒂羅皺著眉頭說:“這與我們討論的問題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白利說,信心顯然大增。“你不可能迫使法斯托爾弗博士說出任何秘
密。你的機器人也不可能傷害他,折磨他,迫害他,以使他交出秘密。你自己本人也無
法傷害他,因為他有自己的機器人保護著。但你可以使一個機器人孤立起來,讓其他機
器人把他抓起來。這時,儘管旁邊有人,但這個人因身體不適,無法采取適當的行動來
阻止你的行動計劃。昨天事件的全部實質是,你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抓獲達尼爾的計
劃。當我堅持要來研究院看你時,你感到機會來了。要是我沒有堅持讓我的兩個機器人
先走,他們也許早已落入你的手中了。最終你將獲得設計和制造類人機器人的秘密。只
要你仔細分析一下達尼爾的機械結構和反應就可以了。”
阿曼蒂羅說:“議長先生,我抗議,這種惡毒的誹謗真是聞所未聞,這完全是癡人
說夢話。我們不知道——也許根本不可能知道,他們的地面交通車是否真的被破壞了?
如果真的被破壞了,那又是誰破壞的呢?我們也不可能知道,是否有機器人追蹤白利先
生,並對他說過話。他只是層層推理。他所說的事件,只有他一個人是見證人。而且,
那時他已嚇得半死,神經錯亂。他所說的每一句話,在法庭上都無法成立。”
“這兒不是法庭,阿曼蒂羅博士,”議長說。“我的責任是聽取有關問題的一切意
見。”
“這些與我們討論的問題毫無關係,議長先生。這是毫無根據的推論。”
“但這推論聽起來有點道理,我不認為白利先生的邏輯是毫無根據的。如果白利先
生確實有過如他所說的遭遇,那他的結論是有一定的道理的。阿曼蒂羅博士,你是否否
認他所有的指控——破壞交通車,追蹤白利先生,企圖抓獲類人機器人等?”
“我否認,我斷然否認!他沒有一句話是有根據的。”此時,他臉上一直掛著的笑
容完全消失了。“地球人可以放我們整個談話的錄音,並會毫不猶豫地指出,說我談話
冗長,說我邀請他參觀研究院,說我請他留下來吃晚飯。而所有這一切,他可以指責我
是為了故意拖延時間。但是,所有這一切也可以解釋為我的好客和好意。也許,我太同
情地球人了,因此,好心反而不得好報,真是可悲之至!我否認他的推理,他的話沒有
一句經得起推敲的!我的聲譽可以證明,地球人的這些無端的指責是不可能成立的。我
決不像他所兌那樣是個惡毒的陰謀家!”
議長摸了摸下巴,沉思著說:“當然,我不會僅僅依據這個地球人的話來指控你的
——白利先生,如果你要說的話就是這些,那倒挺有意思的,但根據不足。你還有什麼
實質性的話要說嗎?你如果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話要說,我就不想再浪費我的時間了!”
白利說:“還有一個問題我想談談,議長先生。你也許聽說過嘉迪婭﹒德爾馬拉—
—或叫嘉迪婭﹒索拉裡亞。但她只喜歡稱自己嘉迪婭。”
“是的,白利先生,”議長說。“我聽說過她。我也看過超波太空劇。你們倆是劇
中的主角呢!”
“她與類人機器人揚德爾有關;他們生活在一起至少好幾個月了。事實上,到後來,
揚德爾成了她的丈夫。”
議長開始是不悅地看著白利。聽到這裡,眼光突然變得嚴厲起來,他瞪著白利問:
“你說揚德爾是她的什麼?”
“她的丈夫,議長先生。”
法斯托爾弗站起身來,又坐了下去,顯出一副迷茫的樣子。
議長嚴厲他說:“那是非法的。更糟的是,這太荒唐了。機器人不可能使她懷孕。
他們不可能生孩子。只有允許生孩子,男人和女人才可結為夫妻關係。這一點我想地球
人也是知道的。”
白利說:“我知道,議長先生。而且,我相信,嘉迪婭也知道。但她說的‘丈夫’,
並非就法律意義而言的,她只是就情感而言。她把揚德爾當作丈夫看待。她對他的感情
就像對丈夫的感情一樣。”
議長轉身問法斯托爾弗:“你知道這事嗎,法斯托爾弗博士?揚德爾是你的機器人
啊!”
法斯托爾弗博士顯然大為尷尬。他說:”我只知道嘉迪婭很喜歡揚德爾。我不懷疑
她會利用楊德爾滿足她的性慾。至於這種不合法的事,我以前一無所知。剛剛白利先生
提到了我才知道。”
白利說:“她是索拉裡亞人,她腦子裡‘丈夫’的概念,不同於奧羅拉人的概念。”
“那當然不一樣。”議長說。
“但她對別人從未提起過此事,議長先生。她從未跟任何奧羅拉人提起過此事。她
只是在前天才告訴我,因為她希望我能把事情調查清楚。如果她不知道我是地球人的話,
她也決不會用‘丈夫’一詞,因為,她知道,只有地球人才能理解她‘丈夫’一詞的含
意。奧羅拉人是絕對不會理解的。”
“很好,”議長說。“算她是這麼回事吧。你要談的就是這件事嗎?”
“是的,議長先生。”
“那樣的話,此事與我們討論的問題毫無關係,我們根本不必考慮!”
“議長先生,有一個問題我必須問一下。只有一個問題。沒幾句話,先生。問完我
就結束我的談話。”白利急切之情溢於言表,因為這是最後的一次賭注了!
議長猶豫了一下說:“同意你提最後一個問題。”
“好的,議長先生。”白利真想高聲叫喊,但他克制住了自己。他既沒有提高嗓音,
也沒有用手指點阿曼蒂羅,只是平靜地問:“阿曼蒂羅博士,你怎麼知道揚德爾是嘉迪
婭的丈夫?”
“什麼?”議長揚起白眉,大為震驚。“誰說他知道此事?”
既然議長問了問題,白利當然可以繼續講話了。“問他自己吧,議長先生。”
白利又一次低聲說:“問他自己吧,議長先生。他似乎有點坐立不安了。”
議長說:“這是怎麼回事,阿曼蒂羅博士?你知道機器人楊德爾是嘉迪婭丈夫這件
事嗎?”
阿曼蒂羅張口結舌,動了動嘴唇,可又說不出話來。他始而臉色煞白,繼而又漲得
通紅。他說:“他這種毫無意義的指控,真令我大吃一驚,議長先生。我對此事一無所
知。”
“我可以解釋一下嗎,議長先生?非常簡單扼要地解釋一下,行嗎?”白利問。
“你最好解釋清楚。”議長嚴肅他說。“如果你能解釋,我樂意聽聽。”
“議長先生,”白利說。“昨天下午,我與阿曼蒂羅博士談過話。因為他想讓我等
到暴風雨來臨之後再走,他就顯得特別健談,因而談話也就更加隨便。在談到嘉迪婭時,
他順便提到了揚德爾,並說他是嘉迪婭的丈夫。我感到奇怪,他怎麼會知道呢?”
“是這樣嗎,阿曼蒂羅博士?”議長問。
阿曼蒂羅仍站在那兒,好像罪犯站在法官面前一樣。他說:“不管是否是事實,此
事與我們爭論的問題無關。”
“也許沒什麼關係,”議長說。“但我看到你對這個問題反應如此強烈,不禁令我
吃驚。這不能不使我懷疑,白利先生提的問題也許有點道理。看來,你們兩個都心照不
宣,而我卻仍蒙在鼓裡呢!所以,我也希望瞭解一下事實真相。你到底知道還是不知道
揚德爾與這個索拉裡亞女人之間的不正常關係?”
阿曼蒂羅喉頭有點哽噎了,他說:“我不可能知道此事。”
“這不能算是對問題的回答,”議長說。“這只能算是遁辭。”
“在他回答之前,”白利說,這時,他看到議長因這一道德問題而大為惱怒,更感
到有把握了。“我想,我應該提醒阿曼蒂羅博士,我們的談話都有錄音,因為談話時吉
斯卡特在場。如果需要,我們可以讓他一字一句地重複我們的談話,並用我們自己的聲
音和語氣。一句話,談話都已錄音了。當然,我如果不提醒他這一事實,那就顯得我太
不公正了。”
阿曼蒂羅立即大發雷霆。“議長先生,機器人吉斯卡特是由法斯托爾弗博士設計、
制造並編製程序的,他自詡為當今最傑出的機器人學家。並且是我的死敵。難道我們能
相信他的機器人的錄音嗎?”
白利說:“也許你親自聽一下錄音再作出判斷為好,議長先生。”
“也許我應該聽一下。”議長說。“阿曼蒂羅博士,我到這兒來,不是讓別人來擺
布我的。但是,我們暫且可以把聽錄音的問題擱一擱。不管錄音裡怎麼說,阿曼蒂羅博
士,你是否想聲明,你不知道那個索拉裡亞女人把揚德爾看作自己的丈夫的事,或者說,
你根本沒有提起過此事。你的話將錄下來,請記住——因為你們兩人都是議會議員,所
以沒有機器人在場。但是,我們整個談話都已錄下來了,我有自己的錄音設備。”說著,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的口袋。“明確回答吧,阿曼蒂羅博士。知道,還是不知道?”
阿曼蒂羅幾乎絕望了,“議長先生,坦率地說,我已記不起我的話了,因為,昨天
的談話有時是比較隨便的。如果我真的提到此事——或不承認我提到過此事——那可能
是別人在閒聊時和我說起,嘉迪婭非常愛她的機器人,把他看作自己的丈夫一樣。”
議長說:“你和誰閒聊過此事?是誰告訴你的?”
“暫時我不能說。”
白利說:“議長先生,如果阿曼蒂羅博士說出談過此事的任何人,我們就可以追問
這個人,看看到底是誰說的。”
阿曼蒂羅說:“議長先生,我希望你能考慮到對我們機器人學研究院的社會影響,
如果有人真的提到過此事的話。”
議長說:“我希望你也能考慮這個問題,阿曼蒂羅博士。請趕快回答我們的問題,
免得我們采取極端措施。”
“請等一下,議長先生。”白利以盡可能緩和的口氣說。“還有一個問題。”
“怎麼?還有問題?”議長看著白利,明顯表現出不悅的樣子。“什麼問題?”
“為什麼阿曼蒂羅博士力圖否認他知道揚德爾與嘉迪婭之間的關係呢?他說,此事
與我們爭論的問題無關。既然如此,他就完全可以承認嘛!我想指出,此事與我們正在
討論的問題完全有關。阿曼蒂羅博士也知道,如果他承認他知道此事,這等於承認他有
犯罪行為!”
阿曼蒂羅大吼道:“我對此提出抗議!我要求向我道歉!”
法斯托爾弗博士不露聲色地笑了,白利則嚴肅地緊閉嘴巴。他已把阿曼蒂羅逼向了
極端。
議長的臉漲得緋紅,感情衝動。他說:“你要求?你要求?你對誰要求?我是議長。
在作出決定之前,我一定得聽取各方面的意見。我要聽聽這個地球人對你的行為所作出
的解釋。如果他誹謗了你,他將受到懲罰。這一點你可以放心!但是你,阿曼蒂羅,無
權對我提出要求。繼續說下去,地球人。有什麼說什麼,但你說話要自己小心。”
白利說:“謝謝,議長先生。事實上,嘉迪婭確實把她與揚德爾的秘密告訴了一個
奧羅拉人。”
議長打斷了白利的話:“噢,是誰?別給我玩太空劇的把戲了。”
白利說:“我不想玩什麼把戲。我將直言不諱,議長先生。我說的那個奧羅拉人就
是揚德爾自己。他是個機器人,但他是奧羅拉的居民,因此可以看作奧羅拉人。嘉迪婭
在感情衝動時必然會這樣稱呼他:‘噢,我的丈夫。’剛才阿曼蒂羅博士承認,關於嘉
迪婭與揚德爾的夫妻關係是聽別人說的。因此,符合邏輯的推理是,他是從揚德爾那兒
聽說的。現在,阿曼蒂羅博士願不願意作出聲明,在揚德爾作為嘉迪婭的機器人這段時
間裡,他從未與揚德爾談過話。此話將錄音備考。”
有兩次阿曼蒂羅張了張嘴巴,可兩次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是啊,”議長說,“在此期間你有沒有與揚德爾談過話,阿曼蒂羅博士?”
沒有回答。
白利低聲說:“如果他與揚德爾談過話,那就可以說,此事與我們爭論的問題完全
有關。”
“我已經明白了,白利先生,此事一定與我們爭論的問題有關。好吧,阿曼蒂羅博
士,我再次問你——談過,還是沒有談過。”
阿曼蒂羅又冒火了。“這個地球人這樣說有何根據?他能不能放一下我與揚德爾談
話的錄音?他有沒有證人看到過我和揚德爾在一起?他所說的一切除了自己的推論外,
還有什麼實質性的東西呢?”
議長轉身看看白利。白利說:“議長先生,如果我手頭沒有證據,那阿曼蒂羅博士
就沒有必要猶豫否認他曾與揚德爾有過接觸,即使錄音也無所謂。但他不敢否認。事實
是,在我調查過程中,我曾與瓦西麗亞﹒艾琳娜博士談過話。她是法斯托爾弗博士的女
兒。我也曾與一位奧羅拉青年談過,他叫桑蒂裡克斯﹒格裡米恩尼斯。在與這兩個人的
談話中,都很明顯地可以看出,瓦西麗亞博士慫恿格裡米恩尼斯向嘉迪婭求愛。但在格
裡米恩尼斯與嘉迪婭的相處中,他從未見到過揚德爾。談話有錄音可查,議長先生。”
議長乾巴巴他說:“這我會做的。但即使如你所言,這又說明什麼問題呢?”
白利說:“我剛才曾提到過,如果不能從法斯托爾弗博士那兒獲得制造類人機器人
的秘密,那麼就只能從達尼爾身上獲取。同樣,在揚德爾被毀之前,也可從揚德爾身上
獲取。達尼爾一直呆在法斯托爾弗博士身邊,阿曼蒂羅博士當然難以接近他。但揚德爾
在嘉迪婭身邊,她不可能懂得要保護揚德爾秘密的重要性。
“那麼,有沒有這種可能,即在嘉迪婭外出散步時——正如嘉迪婭和格裡米恩尼斯
兩人都談到的,他們經常一起散步,但從不帶揚德爾,因而格裡米恩尼斯也從未見過揚
德爾,這一點上面已提到過了——在嘉迪婭與格裡米恩尼斯一起外出散步時,阿曼蒂羅
博士趁機接近揚德爾,當然可能是通過立體電視會見的。他這樣做是為了研究類人機器
人反應,對他進行各種試驗,然後再把會見從揚德爾的記憶庫中抹去,這樣就不會留下
他會見揚德爾的證據了,揚德爾也無法把阿曼蒂羅會見他的事報告嘉迪婭。很可能他已
獲得了他所需要的資料。然後,他把注意力又集中到達尼爾身上。他相信,只要再作幾
次觀察和試驗,他就能成功地制造出類人機器人。因此,他想抓住達尼爾。這就是我剛
才告訴爾們的我們昨晚遭遇的真相。”
議長說話了,聲音幾乎像耳語一樣低:“看來,這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我幾乎
不得不相信了。”
“還有最後一點,說完後我就再也沒有什麼別的好說了,”白利說。“在阿曼蒂羅
博士對揚德爾進行盤問和試驗期間,他不小心——可能完全不是故意的——使揚德爾進
入了永久性呆滯狀態,以至‘殺害’了揚德爾。這種可能性是完全難以排除的。”
阿曼蒂羅發瘋似地叫喊起來:“不,不,絕對不可能!我對揚德爾所做的一切決不
可能使他進入永久性呆滯狀態!”
法斯托爾弗說話了。“我同意阿曼蒂羅博士的看法,議長先生。我也認為,阿曼蒂
羅博士不可能使揚德爾進入永久性呆滯狀態。但是,議長先生,他剛才的話等於承認他
自己曾與揚德爾接觸過,並對他進行了盤問和試驗。因此,白利先生的分析基本上是正
確的。”
議長點了點頭。“我不得不同意你的看法,法斯托爾弗博士——阿曼蒂羅博士,你
可以堅持否認你所做的一切,這就迫使我進行徹底全面的調查,不管其結果如何對你都
可能是大為不利的。因此,我建議,你最好不要逼迫我們這麼做,否則將有損於你在議
會的地位,也可能有損於奧羅拉統一局面。
“就我所知,在揚德爾事件之前,法斯托爾弗博士在議會裡獲得大多數議員的支持
——儘管在關於開拓和殖民銀河系的問題上,他並沒有獲得絕大多數議員的支持。你把
毀壞揚德爾的責任歸咎於法斯托爾弗,就完全有可能把大多數議員爭取到你一邊來,然
後你可以獲得大多數議員的支持。但現在,法斯托爾弗博士完全可以把局面改變過來。
如果他願意,他就可以把毀壞揚德爾的責任歸咎於你,並可以控告你誣告了他——這樣
做你就全完了。
“如果我不進行干預,阿曼蒂羅博士和法斯托爾弗博士會互相指責,永無休止。這
樣,我們的議會和公眾輿論就會陷入分裂和混亂的局面——這將對我們奧羅拉造成無可
估量的損失!
“那樣的話,即使最後法斯托爾弗博士勝利了,但勝利的代價也是十分慘重的!因
此,作為議長,我要進行干預,使議員們支持法斯托爾弗博士,並對你,阿曼蒂羅博士
和你的‘星球派’施加壓力,要你盡可能以君子的風度承認法斯托爾弗博士的勝利——
這也是為了整個奧羅拉的利益!”
法斯托爾弗說:“我並不需要什麼壓倒一切的勝利,議長先生。我再一次表示妥協,
讓奧羅拉、其他宇宙世界和地球,都享有開拓和殖民銀河系的自由。同時,我樂意參加
機器人學研究院,並且我有關設計和制造類人機器人的秘密貢獻出來,以感謝阿曼蒂羅
博士所作出的下列妥協:即永遠放棄對地球進行報復的一切思想,並把這點寫入條約中
去,條約由我方與地球政府共同簽署。”
議長點點頭說:“這才是政治家的風度。阿曼蒂羅博士,你是否同意?”
阿曼蒂羅這時才坐了下來,沮喪失敗之情已在臉上表露無遺。他說:“我並不是追
求個人的權力,也並非要獲得勝利的滿足。我追求的是奧羅拉的最高利益。我深信,法
斯托爾弗博士的計劃將意味著奧羅拉的滅亡。然而,在目前情況下,我無法推翻這個地
球人的論點。”——他很快而又狠毒地瞥了白利一眼——“因此,我不得不接受法斯托
爾弗博士的建議——但我仍然要求在議會上發言,並重申我對法斯托爾弗博士的計劃的
看法。”
“我們當然會同意你在議會上發言,”議長說。“法斯托爾弗博士,請同意我的要
求,盡快讓這個地球人離開奧羅拉。如果讓地球人以勝利者的姿態出現,奧羅拉人一般
是不會太高興的。”
“你說得完全正確,議長先生。白利先生將盡快回地球——我感謝他,而且,我相
信,議長先生,你也一定感謝他。”
“是的,”議長不得不同意。“他使我們奧羅拉免於分裂,就這一點,我也要感謝
他。——謝謝你,白利先生。”
白利看著阿曼蒂羅和議長離開會議室。他們是一起來的,但回去時卻分道揚鑣了。
法斯托爾弗送他們出去後回到房間裡,好像大大地公了一口氣。
“來吧,白利先生,”他說,“我們一起吃中飯,然後,得盡快安排你離開奧羅
拉。”
白利點點頭,不快他說:“議長對我表示了感謝,但看來很不情願似的,說話都哽
在喉嚨口了。”
法斯托爾弗說:“你自己還不知道,你已得到了極大的榮譽。議長從來不對誰表示
感謝,當然也沒有人感謝議長。那將由歷史去贊揚議長。而我們的這位議長任期已40
多年了。他脾氣變得越來越壞了——每任議長到後期都會變得易動肝火的。
“可是,我得再次感謝你,並通過我,奧羅拉也感謝你。你有生之年——即使你生
命短暫——將看到地球人進入宇宙,我們將給你們技術上的支援。
“你在不到兩天半的時間裡,幫助我們解開了這個疙瘩,白利先生,這簡直是一個
奇跡,使我難以置信。你真是個創造奇跡的英雄!”
白利坐下來吃飯時,並不對自己的勝利感到沾沾自喜。他深信,阿曼蒂羅不是一個
輕易能取勝的人。他感到有必要提醒法斯托爾弗。
“法斯托爾弗博士,”他說:“事情遠未了結,阿曼蒂羅博士還會竭力設法排斥地
球人的。”
法斯托爾弗點點頭。“這我也知道。但是,我們把揚德爾問題解決了,我就什麼也
不怕了。在議會裡,他大勢已去,我完全可以左右他了。別擔心,白利先生。地球人將
向宇宙進軍!你也不必害怕阿曼蒂羅博士會報復你。今天傍晚,你就得離開奧羅拉。當
然,達尼爾會陪你回地球。當然,我們給地球政府的報告,將保證你再升一級!”
“我也很想回家了,”白利說。“不過,我希望回去之前能與一些人告別一下。我
想再見一見——再見一見嘉迪婭。我也想與吉斯卡特告別一下,他昨天晚上救了我的
命。”
“沒問題,沒問題,白利先生,現在,你先請吃飯吧!”
白利心裡明白,阿曼蒂羅博士並沒有毀壞揚德爾,法斯托爾弗博士也知道不是阿曼
蒂羅博士。目前唯一的解釋是一個偶然事件,正電子腦電路不知何故出現短路。可是,
這種可能性又是微乎其微的。按照法斯托爾弗博士的說法是十萬分之一,乃至千萬分之
一的可能性。那麼,事實真相到底是什麼呢?
他頭腦裡出現過幾次一閃即逝的念頭,可就是無法把一系列的思緒串聯起來。嘉迪
婭告訴他在睡夢中說了“他先到那兒”。可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呢?他自己也百思不得
其解。
突然,他眼前一亮,情不自禁地拍了一下桌子,叫出聲來:“噢,上帝啊!原來如
此!”
法斯托爾弗博士大吃一驚,問:“怎麼啦,白利先生?”
“噢,沒什麼,”白利說。
接著,他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白利再一次在吉斯卡特的陪同下,穿過草地,向嘉迪婭的住宅走去。在3天裡,這
將是他第4次見到嘉迪婭了。但這一次是最後一次了。
“吉斯卡特,達尼爾呢?”
“達尼爾去航天站為你安排返回地球的航行了。你到達航天站時,他將會在那兒迎
接你。他將陪你返回地球後再回來,先生。”
“很好。我很高興達尼爾能陪我。那你呢,吉斯卡特?”
“不,我不能去,先生。我接到的命令是,我得留在奧羅拉。我不在,達尼爾完全
能很好地照料你的。”
“這我知道,吉斯卡特。我會想念你的。”
“謝謝你,先生。”
嘉迪婭上前來迎接白利。她伸出雙手,白利倒反而猶豫起來。
她笑了,笑得那麼溫柔深情。
“噢,握住我的手吧,艾利亞,”嘉迪婭說。“我已不再是從前的嘉迪婭了。我已
不忌諱與人直接接觸了,地球人也沒關係。”說完,她又莞爾一笑。
白利也笑了,伸出雙手握住了嘉迪婭的小手。
突然,嘉迪婭的臉色籠罩上一層陰影。“聽說你馬上要走了。我收到的報告說事情
進展非常順利。你不可能失敗,只會成功,艾利亞。”
“我成功了。法斯托爾弗博士獲得了徹底的勝利。人們再也不會懷疑他‘殺害’揚
德爾了。”
“因為這是你說的,艾利亞?”
“我想是的。”
“我知道,”嘉迪婭感到心滿意足了。“我知道你會成功的,所以我提議要你來奧
羅拉——可是,他們為什麼這麼快就要打發你回家呢?”
“正因為事情解決了,我在這兒沒有事可干了,”白利說。“如果我再呆下去,將
會在議會和公眾輿論方面出現問題。對地球人的偏見不會因為我的成功而一下子消失
的。”
她以懷疑的目光,看了看白利。然後說:“你的話我不太懂,艾利亞。你真的找到
了‘殺害’揚德爾的兇手了嗎?這可是個重大的問題啊!”
白利看了看周圍。房內除了吉斯卡特,還有嘉迪婭的一個機器人站在牆邊。
“很抱歉,嘉迪婭。我不得不告訴他們,揚德爾是你的丈夫,因為這一點對解決此
案至關重要。不過,這不會對你造成任何損害。”白利說。
“這我知道,艾利亞。我是問你到底是誰‘殺害’了揚德爾?”
“嘉迪姬,”白利認真他說,“目前的解決辦法是最理想的了,不可能找到比現在
更好的解決辦法了。我想,你應該滿意了吧。”
她說:“讓我再好好想想吧——不過,我拿那個年輕人桑蒂裡克斯﹒格裡米恩尼斯
怎麼辦?他總是來纏我,我相信他還會來的。”
“嘉迪婭,聽我一句勸告,”白利一本正經地說,“接受他的愛!他年輕漂亮,對
你一往深情。他已打破了奧羅拉的習俗,也打破了奧羅拉人傳統的婚姻觀點。”
“你說這話是真心的嗎,艾利亞?你難道不愛我嗎?”嘉迪婭也認真起來。
“我愛你,嘉迪婭,”白利低下頭說。“但,這不可能。我不可能生活在奧羅拉,
也不可能去其他宇宙世界;你也不可能去地球。再說,10年、20年後,我將衰老而
死,而你仍像現在一樣年輕!何況,我有妻子和兒子。這是我們地球人的愛情觀、婚姻
觀。——還有更重要的是,我要為地球人開拓和殖民銀河系的事業作出貢獻!這有關地
球的生存,有關全人類——包括你們宇宙人的生存!”
她聽到這裡,激動萬分,一下子投入了白利的懷抱。“噢,艾利亞,你兩次進入了
我的生活,每次都只有兩三天。這兩次,你都拯救了我,然後就向我告別。我永遠忘不
了你,艾利亞,即使我再活幾百年,我也忘不了你!”
白利說:“我也不會忘記你的,善良美麗的嘉迪婭!為了你的幸福,接受格裡米恩
尼斯的愛吧!你的幸福,也是我的幸福!我願這位年輕人來替代我,使你永遠幸福!當
然,你可以給我寫信嘛,嘉迪婭。”
“我會寫的,艾利亞。你也會寫嗎?”
“我也會寫的,嘉迪婭。”
接著是一片沉默。兩人戀戀不捨地分開了。嘉迪婭仍站在房間中央。白利走到門口
時,回過頭來,說:“再見了,親愛的!”
她動了動嘴唇,低聲說:“再見了,我的愛!”
白利然後轉身走出門去。他知道,他永遠見不到她了!
白利再次在吉斯卡特的陪同下向法斯托爾弗住宅走去。他一時陷入了感情的漩渦之
中,柔情萬縷,幾乎忘記了自己的主要任務——揭開揚德爾之死的真相。
過了一會,他才從沉思中醒悟過來。他問吉斯卡特:“我去航天站之前,還剩下多
少時間,吉斯卡特?”
“3小時10分鐘,先生。”
“那好,我們到那棵樹下休息一會兒,好嗎?”
“你在野外不會感到不舒服嗎,先生?”吉斯卡特關心地問。
“不,我已經相當習慣了。”
白利走在前面,來到大樹下就背靠樹幹坐了下來。
“吉斯卡特,你也坐下來吧。我有話要和你說。”
吉斯卡特馬上坐下。白利透過樹葉望了望天空。藍天、白雲、綠葉,四周蟲鳴鳥叫,
前面偶有小動物奔過——多麼幽靜、多麼美麗啊!白利第一次感到野外生活的舒適寬廣,
第一次感到野外生活比地下城生活更舒暢、更平靜!
“首先,我要感謝你,吉斯卡特;昨晚上你救了我的命。”他看著機器人。“說真
的,我不知怎麼感謝你才好!”
“你沒有必要感謝我,先生。我只是遵循了機器人第一守則。我不能不那麼做。”
“儘管如此,我還是要感謝你,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謝意,這很重要,吉斯卡特。
——現在,我該做些什麼呢?”
“關於哪方面的事呢,先生?”
“我的任務完成了。法斯托爾弗的地位鞏固了。地球的未來前途也有了一定程度的
保障。看來,我已無事可做了。可是,還剩下揚德爾的問題沒有徹底解決。”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先生。”
“是啊,看上去好像他死於偶然事故——正電子腦電路出現短路。但法斯托爾弗博
士也承認,這種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即使阿曼蒂羅博士盤問過揚德爾,也不太可能出
現這樣的重大事故。至少,法斯托爾弗博士是這樣看的。因此,我仍然認為,揚德爾是
被人‘殺死’的。但我不願與別人重提此事,因為目前問題解決得十分圓滿,不可能再
理想了。我不想重新危及法斯托爾弗博士的地位,也不想給嘉迪婭再帶來痛苦。我不能
把我的想法告訴任何人——我是說人類。但埋在心裡的疑問卻又使我十分痛苦。所以,
我想和你談談。”
“好的,先生。”
“我可以命令你,談話之後就抹掉錄音,行嗎?”
“可以,先生。”
“如果說有人‘殺害’了揚德爾,那個人一定是法斯托爾弗博士。可博士又不承認
是他干的。”白利說。
“那就應該有另一個人,他像法斯托爾弗一樣是個機器人學大師。那這可能是誰
呢?”吉斯卡特問。
白利凝視著機器人,出乎意外他說:“是你,吉斯卡特。”
如果吉斯卡特是人,他一定會大為震驚,一定會沉默無言或瞠目結舌。或者他可能
會大發雷霆,或者嚇得渾身發抖……但他是機器人,所以仍然不動聲色,只是和往常一
樣平靜地問:“何以見得,先生?”
白利說:“我相信,你完全知道我是怎麼得出這一結論的。讓我慢慢告訴你。如果
我什麼地方說錯了,請你糾正我。”
“我盡力而為,先生。”
“我想,我一開始就錯了。我是以貌取人。我以為,你的外形只是個舊型號的機器
人,不像達尼爾那樣先進。一般人都認為,機器人的型號越先進,看上去就越像人,他
的程序也就越複雜,越聰明。但是,正如俗語所說的,‘人不可貌相’啊!看來,對你
這樣的機器人也適用——‘機器人也不可貌相’啊!現在我知道,設計和制造達尼爾這
樣的類人機器人的困難,主要還在於他的外型——他的臉部表情、說話的聲音、肌肉的
動作等等,而不在於腦電路的複雜程度。我這種看法對嗎,吉斯卡特?”
“很對,先生。”
“所以,我像其他人一樣低估了你的能力。但實際上,只要我仔細回憶一下,我就
應該發現這個問題。在我們到達奧羅拉之前,你就有了非凡的表現。
“你記得嗎,當我用天文觀察儀觀察太空時,我昏倒了。”
“我記得,先生。”
“當時,達尼爾在我身邊,而你站在門外,門而且是關著的。我在門內發生了什麼,
你本來是不可能知道的。可是,當我昏倒時,是你第一個奔過來扶住我,而不是達尼爾。
應該說,達尼爾的反應是夠快的,但你卻從遠處趕到了他的前面。
“當時,我不可能清醒地注意到這一切,但有一點我還是清楚的,是你第一個趕到,
而不是近在身旁的達尼爾。然而,我老是忘記這件事。有時想起了,又一下子消失了。
‘他先到那兒’這句話的意思,我到現在才剛剛明白。——是你先趕到我身邊。瞭解了
這句話的含義。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白利停頓了一下,等待吉斯卡特的回答。但機器人一言不發。
白利說:“因此,我感到,你能夠探知人腦的思維,即使門關著也沒有關係。你探
測到我快要昏倒了。或用個簡單的術語,你有‘讀心術’,或者說,你有心靈感應的能
力。”
“是的,先生,”吉斯卡特平靜他說。
“不僅如此,你還能幹預人的思維。我想你探知到我的這個想法,所以你一再想把
我的想法從我腦子裡抹掉。這樣,我就會記不起來——但這方面你能力還有限,因此未
能把我的想法完全從腦子裡抹掉。”
吉斯卡特說:“先生,第一守則是首要的。我不得不從門外奔進來救你,儘管這會
暴露我自己。但我只能稍稍干預人的思維,否則我會損害人的頭腦。”
白利點點頭。“我懂了,你有你的難處。你不能充分運用你的能力——所以我有時
還能記起我的想法。在昨晚的暴風雨中,我又一次失去了知覺。我確信你會找到我。事
實也正是如此。因為你能探知我的思維活動。即使我失去了知覺,你還能找到我。”
“確實如此,先生。”吉斯卡特說。
“昨天晚上,嘉迪婭來探望我時,她聽到了我說的夢話‘他先到那兒’,她後來告
訴了我。可我怎麼也想不出這句話的意思。後來,我與法斯托爾弗一起吃飯時,突然想
到,在飛船上,我正在想,我們到達的地點是否真的是奧羅拉。我話還沒說出,你就告
訴我,我們正在向奧羅拉接近。——當時,我想,你怎麼知道的呢?現在我明白了,因
為你能猜透人的思想。”
“是的,先生。”
“我也想,你大概不願意有人知道你有這種能力吧?”
“是的,先生。”
“為什麼?”
“我的讀心術,賦予我執行機器人第一守則的特殊的能力,這對我來說是十分珍貴
的。但不論是誰,包括法斯托爾弗博士在內,是不喜歡一個機器人有讀心術的能力的。
所以,我得對此保密。”
“這麼說,法斯托爾弗本人在設計和制造你時,並沒有在程序中賦予你這種能力。
那你又怎樣獲得這種能力的呢?——不,你別說,吉斯卡特。讓我來說。瓦西麗亞小姐
小時候特別寵愛你。她對我說過,她在你身上做過實驗,修改過你的程序。那麼,很可
能,有一次在修改你的程序時,無意中賦予了你讀心術的能力。我說得對嗎?”
“完全正確,先生。”
“你自己知道是什麼程序嗎?”
“我知道,先生。”
“那你是目前唯一有讀心術的機器人了?”
“到目前為止,是的。但以後肯定會有其他機器人獲得這種能力。”
“如果我要你告訴我瓦西麗亞修改的程序,你會告訴我嗎?”
“不,先生,”吉斯卡特說。因為這會危害你的安全。我告訴你就違反了機器人第
一守則。我也知道,有人可能會問我這個問題。但我可以在他問我之前打消他的這種念
頭。因此就不存在任何問我這個問題的可能性了。”
“是的,”白利說。“前天晚上,當我們從嘉迪婭住處走回法斯托爾弗家時,我問
達尼爾,揚德爾去嘉迪婭家後,他有沒有再與揚德爾接觸,他說沒有。然後,我想問問
你,但沒有問。你打消了我的這個念頭,是嗎?”
“是的、先生。”
“因為我如果問你,你只好說實話。但你不希望我知道你與揚德爾的關係,是嗎?”
“是的,先生。”
“但在你與揚德爾的接觸中,你瞭解到阿曼蒂羅博士正在盤問他,因為你也能探知
揚德爾的思想,探測出他正電子腦電路的運行——”
“是的,先生。我能探知人腦的思維,也能探知機器人腦的思維。事實上,探知機
器人腦的思維要容易得多。”
“你不讚成阿曼蒂羅的行為,因為你支持法斯托爾弗博士關於開拓和殖民銀河系的
觀點。”
“是的,先生。”
“那你為什麼不阻止阿曼蒂羅的行動呢?你為什麼不打消阿曼蒂羅測試揚德爾的念
頭呢?”
吉斯卡特回答說:“我一般不輕易干預別人的思維。阿曼蒂羅決心大,思維複雜。
我得盡很大努力打消他的念頭,這會對他的腦子造成損害。但他是個頭腦複雜而又掌握
先進技術的人,我不願損害這樣聰明的頭腦。我讓此事進行了一段時間,同時我在思考
如何更有效地執行機器人第一守則。最後,我決定采取適當的措施,結束這一局面。作
出這樣的決定實非易事。”
“你決定讓揚德爾進入永久性呆滯狀態,這樣,阿曼蒂羅博士就無法獲取制造類人
機器人的全部資料。你知道怎樣毀壞揚德爾,因為,在你多年與法斯托爾弗博士的交往
中,你完全瞭解了法斯托爾弗博士制造類人機器人的理論和實踐——即運用你的讀心術,
瞭解了法斯托爾弗腦子中所想的一切。”
“完全正確,先生。”
“因此,法斯托爾弗博士並非是唯一能使揚德爾進入永久性呆滯狀態的人。”
“從某種意義上說,只有他才有這種能力,先生,我的能力只是他的反映——或延
伸,先生。”
“好吧,就算是這樣。那麼,你是否知道,揚德爾之死將把法斯托爾弗博士置於危
險的境地?這是十分自然的事。那麼,你為了挽救博士,是否準備暴露你自己的能力,
說出事情的真相呢?”
吉斯卡特說:“我也知道,這會使法斯托爾弗博士陷入困境。但我決不會承認自己
的罪行。我希望能利用這一事件作為契機,把你召喚到奧羅拉來。”
“把我叫來?”這是你的主意嗎?”白利更加驚異了。
“是的,先生。如果你允許,請讓我來解釋。”
白利說:“請說吧。”
吉斯卡特說:“我從嘉迪婭小姐和法斯托爾弗博士那兒聽說了你。不僅他們的談話
告訴了我,他們的思想也告訴了我。我也瞭解到地球上的情況。很清楚,地球人生活在
圍牆後面,他們無法擺脫圍牆。但對我來說同樣明顯的是,奧羅拉人也生活在圍牆後面。
“奧羅拉人生活在機器人的圍牆後面;機器人使他們免受人間生活的滄桑。根據阿
曼蒂羅的計劃,他們還要在新的世界上修築機器人的圍牆。這使他們過分強調個人的作
用,而不願意運用集體的智慧。他們也經不起紛爭和波折,因此總得尋求和平解決矛盾
的方法。議長的決定,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地球人的圍牆是有形的,是可以看得見摸得到的,因此總有一些人試圖突破圍牆
的禁錮。奧羅拉人的圍牆是無形的,是看不見摸不到的。所以沒有人會想到要擺脫圍牆
的禁錮。因此,我認為,應該由地球人去開拓銀河系,並在將來建立一個銀河帝國,而
不是由奧羅拉人或其他宇宙人去干。
“所有這些觀點,都是法斯托爾弗的觀點,而我完全同意他的觀點。法斯托爾弗只
滿足於自己的想法和推論,但,我並不僅僅滿足於有一種觀點,我希望能付諸實施。因
此,我必須至少直接分析一個地球人的思維,因為我完全具備這種能力。這樣我可以檢
驗我自己的結論。而你就是我認為可以使你來奧羅拉的地球人。使揚德爾進入永久性呆
滯狀態,一則可以阻止阿曼蒂羅的計劃,二則把你召喚到奧羅拉來。我稍稍鼓勵了一下
嘉迪婭,讓她提出要你來奧羅拉調查的建議。她向議長提出來之後,我又稍稍鼓動了一
下議長,使他同意這一建議。你一到達,我就一直在仔細觀察、研究分析你的思想。我
對我所獲得的結果甚感滿意。”
吉斯卡特停下來了。和所有的機器人一樣,不問到他是不說話的。
白利皺起了眉頭。“看來我沒有完成什麼豐功偉績。一切都是由你一手安徘的。”
“不,先生。恰恰相反,我故意在你成功的道路上設置了障礙——當然,這些障礙
是有限度的。我不讓你看出我讀心術的能力,儘管有時候我不得不暴露自己。我也使你
有時感到失望。我鼓勵你盡可能在戶外活動,以便觀察你的反應。但你通過了重重障礙,
克服了種種困難,這使我高興。”
“我發現,你渴望躲到地下城的圍牆後面,但我也知道,你必須學會野外生活。盡
管好幾次,在野外時你感到不適,但這並沒有妨礙你對所調查問題的思考。我發現,你
承認自己的弱點,也知道自己短暫的生命——但你不迴避鬥爭。”
白利問:“你怎麼知道我可以代表地球人?”
“我知道,你並不能代表地球人。但從你的思想中我可以看到,地球上還有像你這
樣的人。我們將鼓勵和加強他們開拓銀河系的思想,我將盡力而為——而且,我已經清
楚了我所要走的道路,我也將使其他機器人具有我的這種能力——我們也將幫助地球人
實現開拓銀河系的目標。”
白利突然驚覺起來。“你是說,那些具有讀心術能力的機器人將到地球上來?”
“不,我並不是這個意思。你感到吃驚,這當然毫不奇怪。讓機器人直接參與開拓
銀河系的事業,又將意味著建起新的圍牆。這種機器人的圍牆正在使奧羅拉和其他宇宙
世界走向滅亡。地球人必須在沒有機器人的幫助下開拓和殖民銀河系。這當然意味著極
大的困難、危險,甚至包括犧牲——所有這些,如果有機器人參與都可避免——但最終,
人類將獨立建立自己的銀河世界。到將來某一天,當然是在遙遠遙遠的將來,機器人可
以再次加入人類生活。可誰知道呢?”
白利好奇地問:“你能預見未來?”
“不,先生,但是,通過探知人類大腦的思維,我模模糊糊可以看到,將來人類也
有自己的守則控制人類的行為,就像現在機器人三守則控制機器人的行為一樣。當然,
人類行為的守則要複雜得多。我至今對此還一無所知。但這些守則是以統計學為原則的,
因此可以用適當的形式加以表達。”
“請告訴我,吉斯卡特,你所說的這個理論,就是法斯托爾弗經常談的‘心理歷史
學’嗎?”
“是的,先生。是我把這種思想逐漸灌輸到他的頭腦裡去的。這種理論將來有一天
將會是十分必要的,因為宇宙世界的機器人文明最終將消亡,沒有機器人的人類文明即
將誕生!”
“現在”——吉斯卡特站起來——“我想,我們得回法斯托爾弗家去了,先生。我
們得準備離開了。我們在這兒說的話,當然不能告訴外人。”
“我可以向你保證,這是絕對保密的!”
“是的,”吉斯卡特平靜他說。“但你不必害怕,你一定得保持沉默。我允許你記
住我們的談話,但你絕不能講出去——一點半星也不能透露出去!”
白利揚起眉毛,表示同意,並說:“還有一件事,吉斯卡特,你得保證嘉迪婭在這
個星球上能平靜地生活,保證她能受到公正的對待,儘管她是索拉裡亞人,並保證她接
受格裡米恩尼斯的求愛。你能做到嗎?”
“我聽到了你與嘉迪姬小姐最後的談話,先生。我完全理解你的意思。我將盡我所
能。現在,先生,我可以向你告別了嗎?”吉斯卡特伸出手,那樣子簡直和人的姿勢一
模一樣。白利第一次看到吉斯卡特的動作如此像人。
白利握了握他的手。他感到,吉斯卡特的手指堅硬、冰冷。“再見了——吉斯卡特
朋友。”
吉斯卡特說:“再見了,艾利亞朋友。請記住,儘管人們稱奧羅拉是‘黎明世界’,
但從現在起,地球才是真正的‘黎明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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