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爾納系列


                  昂梯菲爾奇遇記

                            第十一章

    吉爾達說昂梯菲爾或許會發瘋

    遺囑執行人,公證人勃、奧馬爾和他的見習生早幾天前已經到達約會
地點了。他們在蘇伊士,等待聖馬洛人的焦急心情就可想而知了!

    昂梯菲爾師傅示意朱埃勤、特雷哥曼不要動,三個人假裝在專心致志
地聊天。

    勃﹒奧馬爾以阿諛奉承的習慣姿態,走了過來。

    「終於……先生……」他冒昧地說,竭力使得語氣和藹、委婉。

    昂梯菲爾轉過頭來,看他一眼,就象從不認識他一樣。

    「先生……是我……是我呀……」公證人點頭哈腰地說道。

    「誰……您?」

    他沒有好意思說出來:這具木乃伊想要干什麼?

    「是我……勃﹒奧馬爾……亞歷山大的公證人……您不認識我了?…
…」

    「你們認識這位先生嗎?」皮埃爾﹒塞爾旺﹒馬洛問道。

    他向他的夥伴擠著眼睛,小石子在嘴裡忽兒鼓起右腮,忽而又鼓起左
腮。

    「我想:……」吉爾達有些可憐這位公證人。「這是勃﹒奧馬爾先生
,我們有幸見過……」

    「不錯,確實……」昂梯菲爾師傅分辨道,他好象在回憶一件很久以
前的事。「我記起來了……勃﹒奧馬爾……勃﹒奧馬爾?」

    「就是我。」

    「那麼……您在這兒干嘛?」

    「怎麼……我在這兒?我在等您呀,先生。」

    「您等我?」

    「這還用問……您能忘了嗎?……我們約定在蘇伊士想會的呀?」

    「約會?……那為什麼?」聖馬洛人裝出十分驚訝的樣子答道,以至
於奧馬爾差點兒上當。

    「為什麼?……卡米爾克總督的遺囑……他留下的遺產……那個小島
……」

    「哦!您在說我的小島。」

    「對!……您的小島,您想起來了!由於遺囑要我……」

    「對,勃﹒奧馬爾先生……您好……您好!」

    他沒道再見,聳了一下肩,示意朱埃勒和駁船長跟著他走,但是,當
他們離開車站時,公證人叫住了他們。

    「您打算投宿何處?」他問道。

    「隨便哪個旅館。」昂梯菲爾師傅答道。

    「我們投宿的那個旅店您可中意?」

    「哪個都行,無所謂,反正只待48小時。」

    「48小時?」勃﹒奧馬爾語淚中明顯帶著不安。「您的旅行還沒結束
?」

    「差得遠呢!」昂梯菲爾師傅笑道,「還有一段海路……」

    「一段海路?」公證人喊道,面色立即變得蒼白,好象腳下就是船甲
板已經晃動起來。

    「我們要走這段海路您肯定不會開心的,要乘開往孟買的郵船『奧克
蘇』號……」

    「孟買!」

    「郵船後天從蘇伊士出發,既然您非得陪同我們去不可,……我就請
您乘此船了。」

    「那麼,小島到底在哪兒?」公證人做了一個絕望的手勢,問道。

    「在它在的地方,勃﹒奧馬爾先生。」

    說到這兒,它們一行三人向最近的一個旅店走去。那幾件行李不久也
運行了。

    過了一會兒,勃﹒奧馬爾找到納吉姆。那個「見習生」對他是不怎麼
禮貌的。啊!要不是有一億法郎的百份之一歸他,要不是害怕薩伍克的話
,他早就把總督的遺囑和繼承人,都打發一邊去了。他才不會受這份罪呢
!

    要是有人告訴聖馬路人,從前阿拉伯人把蘇伊士叫蘇也斯,埃及人把
蘇伊士叫克萊奧巴特利,他準會趕忙回答:「這和我有什麼關係!……說
這些。」

    觀察幾個清真寺,看幾所極為一般的古建築,逛逛2∼3個廣場,其中
最為引人注目的恐怕要算糧市廣場了。還可以參觀拿破侖將軍下榻過的臨
沒官邸。然而,朱埃勒想,只要對這座城郭不整、失修、住有居民達135千
,有這個梗概了解就是夠了,也算把仃泊的48小時用好了。

    吉爾達﹒特雷哥曼和朱埃勒把時間用來逛大街,串小巷,探索海港。
這個深達10∼20米的港口,可容500艘船隻仃泊,整個季節都不受經常利來
的北風和西北風的襲擊。

    蘇伊士港運在運河開鑿之前,就進行海上空蕩了。那時,主要靠鐵路
進行運輸。由於該港位於海灣深處,靠達180公里的運河又是治海岸和蘇伊
士海峽開鑿的,故稱蘇伊士運河。這座城市使成了紅海的門戶。並始終保
持穩定上升的景象。

    昂梯菲爾對此態度極為冷漠。當他的兩個夥伴在街上漫不經心地游逛
時,他卻寸步不離已變為游覽勝地的美麗海濱。他覺得有人在監視他。有
時是納吉姆,有時又是勃﹒奧馬爾。兩人雖不走近他,但一直盯著他,而
他卻假裝根本沒有注意到似的。他坐在長凳上,全神貫注,陷入沉思,目
光尋視著紅海的水平線,試圖望穿那茫茫無邊的海面。可有時,他的想象
力驅使他竟以為看見了,「他的小島」從南邊的瀰漫的霧色中浮起。然而
,這不過是海市蜃樓而已,人們的眼睛總會產生這種錯覺的。

    3月11日清晨,「奧克蘇」號郵船終於完成了啟航前的準備工作。備足
了煤,經過幾次定期仃泊,就可橫渡印度洋了。

    昂梯菲爾師傅及其二位夥伴一大早就來到船上,奧馬爾和薩伍克隨後
也趕來,這也毫不為奇的。

    這巨大的郵船,雖說是一艘貨輪,但也可以載客。旅客大部分是去孟
買的,也有一些則在亞丁和馬斯喀特上岸。

    「奧克蘇」號上午11點起航,駛出了狹長的蘇伊士港。由於連續不斷
地仃泊,這次航行需15天。朱埃勒預訂了有3個隔斷的客艦,佈置得很舒適
,白天能睡午覺,夜間可以休息。

    不用說,另一間住著薩伍克和奧馬爾。公證人很少露面,昂梯菲爾師
傅決定,除非實在不得已則不跟他倆來往。這次「海熊」以他即特有的細
心,向倒要的公證人宣稱:「奧馬爾先生,說好了,我們是結伴旅行。但
是,咱們是各行其是,井水不犯河水……您只須在場證實我占有了那筆遺
產就可以了,事後,咱們各不相干,無論在人間還是在地府。」

    高高的海岸擋住了季風,「奧克蘇」號沿海灣順流而下,如同行駛在
湖面上一樣平靜,但是,掠過阿拉伯平原時,吹在紅海上的涼風,卻十分
冷酷地迎接了「奧克蘇」號郵輪。旅客大多數被旋風弄得極為不暢。不論
是昂梯菲爾師傅、他的侄子,還有內河航海俱樂部的老手--特雷哥曼,
都未能倖免。至於那狼狽不堪的公證人,就無需描繪他的窘態了。人們只
聽到他在航寶的角落裡呻吟著。精幹的駁船長出於憐憫之心,不時光顧他
一下。這舉動並未使人感到詫異,因為他本性極為善良。至於昂梯菲爾,
他決不能原諒那企圖偷走他的緯度的人。當吉爾達試圖讓他可憐可憐那個
不幸的乘客時,他只是聳聳肩。

    「好吧,駁船長,」他對他說,左右腮幫輪翻鼓起,「您的奧馬爾已
精疲力盡了吧?」

    「差不多。」

    「可喜可賀!」

    「我的朋友一一你不去看看他嗎?--哪怕看一次呢!」

    「不,駁船長,不去看!--當他只剩下軀殼時,我會去看的!」

    跟用這種腔調回答問題的人,是無法講道理的!

    然而,在橫渡大洋時,公證人並未礙事,但他的見習生納吉姆卻接二
連三地惹得昂梯菲爾師傅不得不發火。奇怪,他們兩個講的又不是同一種
語言,怎可能會有沖突呢?原來,那「見習生」老是窺視聖馬洛人的一舉
一動。好象是主人交給他的任務。萬一這個埃及人命中注定,要從船上被
拋下海去時,昂梯菲爾那才真開心呢!

    儘管不是三伏天,沿紅海順流而下,也是相當難受的。當時只能僱用
阿拉伯人當司爐,因為那兒的人耐高溫。

    3月15日,「奧克蘇」號駛進曼德海峽最狹窄的水域。當郵輪越過英屬
丕林島後,3個法國人向在非洲海巖奧博克城堡上飄揚的法國國旗致敬。然
後,輪船開進亞丁港,準備在那兒拋錨,有些旅客將在那裡下船。

    亞丁港是拴在大不列顛帝國腰帶上的一把鑰匙,是打開紅海那串中的
一把,是不辭勞苦的好管家婆。丕林島已變成另一個直布羅陀港,依靠這
個島嶼,英國把守著通向印度洋水域的大門。即使亞丁港部分淤沙,它的
東部仍然可以容納大量船隻停泊;而它的西部是可接納整個艦隊。英國人
從1823年起,就在這裹紮了根。目前的這座城市,在11∼12世幻曾經歷過
繁榮昌盛的時代。

    擁有3萬居民的亞丁港,這天夜裡又增加了三位法籍人。在24小時的停
泊期間,法蘭西在這裡也有了自己的代表,這就是聖馬洛的探險家們。

    昂梯菲爾決意不離開郵船。他討厭這次停泊,老是咒罵。因為,這會
使公證人有機會出現在甲板上。上帝!他怎麼成了這個樣子!兩條腿勉強
把自己的身體拖上瞭望台。

    「噢,是您,勃﹒奧馬爾先生?」皮埃爾﹒塞爾旺﹒馬洛用嘲弄而又
略帶嚴肅的口吻說。「沒錯!是您,我幾乎認不出來了!……這次旅行,
您還能堅持到最後嗎?我要是您,就留在亞丁……」

    「我倒想留下呢!……」可憐的公證人回答道,聲音極弱,幾乎奄奄
一息了。「休息幾天或許會恢復過來的,如果您能等下一班郵船……」

    「非常抱歉,奧馬爾先生。我何嘗不想把您應得的那一份財富,送到
您手中呢!十分遺憾,我不能停留在半路上。」

    「還很遠嗎?」

    「遠著哪!」昂梯菲爾師傅答道,他作著手勢,畫了個不規則的曲線
。

    勃﹒奧馬爾很失望地回到自己的房艙中去了,他拖著雙腿,活像一只
大龍蝦。

    朱埃勒和駁船長在晚飯時回到了船上。他們覺得無需講述在亞丁的見
聞。昂梯蘇爾也無心聽他們的談論。

    第二天下午,「奧克蘇」號繼續航行。大家都習以為常了,而吉爾達
﹒特雷哥曼卻滿幾稱頌海神。女海神脾氣大,任性,神經質,船上的乘客
對此都有所經略。

    勃﹒奧馬爾他又被人扶到甲板上來,用床單裹著,腳上好象繫著一個
沉重的鐵球,就象供品被放在女神的雙膝之上,而他自己又無力反抗這不
公正的殉葬儀式。

    第三天開始,當風向轉為西風時,惡劣天氣才平息下來,郵船總算得
到了哈德拉茅海岸的蔽護。

    薩伍克沒什麼不適的感覺,雖說肉體上並未吃什麼苦頭,而精神上卻
是另一回事。受這該死的法國人擺佈,無法從他嘴裡掏出關於小島的秘密
。因而不得不老是跟在他的後邊,直到……直到他打算停歇的地方!……
也許在馬斯喀特﹒蘇拉特或孟買,「奧克蘇」號才拋錨吧?……在馬斯喀
特停歇後,他不會繼續奔向霍爾木茲海峽嗎?……卡米爾克總督的財寶是
否就埋在波斯灣數百個島嶼中的一個小島上呢?

    對此,毫無所知,薩伍克簡直就是處於焦躁不安的狀態中。他多想從
聖馬洛人的五髒內掏出這一秘密啊!多少次他試圖從那三人的談話中,抓
住幾個詞!他用盡心機,假裝不懂法語,……這一切都毫無結果。而正是
這個「見習生」使人感到厭惡,他的一舉一動都讓人反感。昂梯菲爾師傅
和他的夥伴都表現出了這種情緒。薩伍克不止一次發現,每當他走近時,
他們就走開了。

    「奧馬爾」號在比爾阿利港停留了12小時,那是3月19日白天。然後,
從這兒出發,繼續沿阿曼海岸向前航行,以便逆流而上,開往馬斯喀特。
兩天後,穿越哈德角。再有24小時,便可抵達伊斯蘭王國首都,昂梯菲爾
師傅這次旅行的目的地就到達了。

    越接近目的地,聖馬洛人越緊張,越不合群。他全身心都傾注在那渴
望已久的小島上,在那屬於他的寶石和黃金上。他似乎已看到了阿裡巴巴
山洞,而他就是合法的洞主。也正是卡米爾克的離奇舉動,把他帶到了《
一千零一夜》的國度裡。

    「你們知道,」他對夥伴們說,「如果那位埃及人的財寶……」

    他談論此事,就象一個外甥在談論他將去繼承美洲的舅舅送給他的一
筆遺產那樣。

    「這筆財寶要都是金元寶,那可真難辦了,可怎麼運到聖馬洛去呢?
」

    「您有辦法,叔叔。」朱埃勒答道。

    「不過」駁船長插上一句,「咱們把旅行袋,衣袋,帽子都塞得滿滿
的……」

    「虧爾想得出!」昂梯菲爾高聲說,「把價值上百萬的黃金裝在衣袋
裡!」

    「我是設想,朋友……」

    「想必你從未見過價值上百萬的黃金吧!」

    「是的,作夢也沒見過!」

    「你知道那有多重嗎?」

    「確實不知道。」

    「可我知道,駁船長,我曾好奇地計算過!」

    「說說看」。

    「價值百萬的黃金大約有322公斤重……」

    「不會比這更重嗎?」吉爾達天真地反問道。

    昂梯菲爾師傅斜瞟了他一眼。

    「是呀!」他繼續說道,「價值百萬的黃金重322公斤,現在上億元的
黃金就是3萬2千256公斤。」

    「要想將這上億元黃金運上船,就算每人可搬100公斤,你知道需要多
少人力嗎?」

    「說下去,朋友。」

    「需要323人。可我們僅有3個人。一旦到了我的小島,咱們的困難,
你就可想而知了!幸好,我的財寶主要是金剛鑽和寶石……」

    「叔叔說得有道理。」朱埃勒回答道。

    「我想插一句,」吉爾達﹒特雷哥曼說,「那位傑出的卡米爾克總督
把一切都安排得如此周密。」

    「噢!那些鑽石,」昂梯菲爾師傅高聲說,「那些鑽石,在巴黎,在
倫敦的珠寶商那兒,很容易賣出去的!……多好的買賣,朋友們……當然
囉,不能全賣掉,不,不能都賣掉!」

    「你只賣掉一部分?……」

    「是的,駁船長,是的!」昂梯菲爾答道,他臉上的肌肉抽動著,眼
睛閃閃發光。「是的!……首先,我自己得留一顆……一顆價值上百萬的
鑽石……別在我的襯衫上。」

    「別在襯衫上,我的朋友!」吉爾達說,「那會叫人眼花繚亂的,那
我簡直不敢正面看你了……」

    「第二顆送給愛諾卡特,」昂梯菲爾接著說,「瞧,一塊小石頭會把
她變得美麗超群……」

    「駿馬不靠鞍轡,美女不憑服飾。她不戴首飾,也照樣漂亮超群呢!
」朱埃勒急忙說道。

    「不,我的侄子,……不……第三顆寶石送給我的姐姐!」

    「啊!善良的納儂!」特雷哥曼叫起來,「她將被打扮得像波爾貢大
街的聖母那樣滿目深情!哈哈!你想讓男人再來向他求婚嗎?」

    昂梯菲爾師傅聳聳肩,又說道:「還有,第四顆送給你,朱埃勒,…
…」

    「謝謝叔叔。」

    「那第五顆就是送給你了,我的老朋友!」

    「我?是不是用它裝飾『可愛的阿美麗』號船頭的正面。……」

    「不,駁船長,戴在你的手指上,……是戒指……鑽石戒指……」

    「一顆鑽石--戴在我這粗大的手指上……象舊金山人穿襪子那樣,
對我或許更合適。」駁船長解釋著,同時伸出一只又粗又紅的大手,用來
拉纖倒非常適合的手。

    「沒有關係,駁船長,不信你找不到一個女人,情願……」

    「你說給誰呢?我的朋友……恰好有一位漂亮而又壯實的寡婦,聖塞
爾旺開雜貨舖的……」

    「開雜貨舖的……開雜貨舖的!……」昂梯菲爾喊起來,「當愛諾卡
特嫁給一位王子,朱埃勒娶回一位公主時,你瞧,你那開雜貨舖的……」
談話到此結束了。然而,青年船長,一想到由叔叔勾起的那些荒誕的夢想
,便不由得歎起氣來……可又怎樣才能把他引導到純潔的念頭上去呢?

    「可以肯定,只要事情稍有進展,他將失去理智,他或許會發瘋!」
吉爾達﹒特雷哥曼背著他的朋友對朱埃勒說道。

    「真可怕!」看著自言自語的叔叔,朱埃勒答道。

    兩天後,即3月22日,「奧克蘇」號到達馬斯喀特港。3個水手把勃﹒
奧馬爾從他房艙的角落裡拉了出來。啊!那副樣子!只剩下骨架了……或
許更像一具木乃伊。因為,那層皮還附在這位交厄運的公證人的骨架上。

             第十二章

  在馬斯喀特,三位法國人拜會了法蘭西代理人約瑟夫﹒巴爾,並給這次
旅行找到個合理的托辭

    當特雷哥曼請朱埃勒在地圖上指出馬斯喀特的準確方位時,他簡直不
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朗斯河上的前任船主被帶到如此遙遠的地方……如此
遙遠……已經是亞洲的海域了!

    「朱埃勒,現在我們已到達阿拉伯海的盡處了吧?」他一邊問,一邊
擺正了眼鏡。

    「是的,特雷哥曼先生,在東南端。」

    「這個象漏斗似的海灣呢?」

    「這是阿曼灣。」

    「那個象烤羊腿似的海灣呢?」

    「是波斯灣。」

    「連接這兩個海灣的海峽呢?」

    「就是霍爾木茲海峽。」

    「我朋友的小島呢?」

    「應該是在阿曼灣中……」

    「假如真有的話!」駁船長加上一句,讓昂梯菲爾極為反感的話。

    馬斯喀特王國ヾ位於東經53度和57度,北緯22度和27度之間,疆界長
540公里,寬280公里。這裡有從臘斯哈德到莫吉斯坦的波斯灣海岸的第一
航區;而第二航區是指地處霍爾木茲和基斯特汗的沿岸。另外,在非洲,
還有從赤道省到德爾加杜角,包括桑給巴爾,朱巴,莫蘭德和蘇法拉整個
部分。這個國家的總面積約50萬平方公里幾乎與法國一樣大,總人口為10
00萬,有阿拉伯人、波斯人、印度人、猶太人還有大量的黑人。伊斯蘭國
王是頗受尊敬的一位君王。

    ヾ十九世紀馬斯喀特王國的疆域十分遼闊,現在的馬斯喀特是阿曼的
首都,亦可指阿曼王國。

    「奧克蘇」號在阿曼灣逆行駛向馬斯喀特。它沿著一條荒蕪,貧瘠,
懸崖峭壁的海岸行駛,那海岸就象一座封建時代遺留下的廢墟。

    往後側看,則是一些500米高的圓形山丘,那就是海拔3000多米的阿什
達爾山主脈的山基。這個國家的土地雖然干旱,然而,首都的郊區無論什
麼時候都不缺水果,足以養活6萬居民。那葡萄、芒果、桃、無花果、石榴
、西瓜、酸甜的檸檬、尤其是栗子,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絕妙的是,栗
子樹是這片阿拉伯土地上的主體樹種。據說,占有3千或4千棵栗子樹,就
相當於擁有3∼4百公頃的土地。這個國家貿易特別興隆;因為國王不僅是
一國之君,最高的教主,同時也是本國最大的商人。王室擁有船隻2千艘,
總噸位達3萬7千噸。它的海軍有百余艘戰艦,大炮幾百門。軍隊有2萬5千
個士兵。國家總收入高達243百萬法郎。除此之外,國王還有5艘船,既可
搜查臣民的船隻,又可為他個人的急需之用,這一切給他的事業帶來極為
可觀的發展。

    更何況,在這個國度,國王是至高無上的君主,1907年曾被葡萄牙人
征服,後來推翻了葡萄牙的統治。獨立後的一個世紀來,得到英國人的支
持。無疑,英國人希望建立在波斯灣的又一個直布羅陀。這些霸道的撒克
遜人終有一無會把這一帶所有的海峽都直布羅陀化的。

    離開法國之前,昂梯菲爾和他的夥伴們是否全面、認真研究過馬斯喀
特呢?

    完全沒有。

    這個國家會使他們感興趣嗎?

    絕不會,因為,他們的注意力只集中在一個小島上。

    但是,在某種意義上,不也給他們提供了研究這個王國現狀的機會嗎
?

    難道不是嗎,他們正打算和這裡的法蘭西代理人打交道呢。

    在馬斯喀特有他們的代理人嗎?

    從1841年國王和法國政府簽約以來,一直就有一位法國代理人。

    這位代理人在這裡干些什麼呢?

    確切地說,是給到印度洋沿岸搞貿易的同胞們提供情報。

    皮埃爾﹒塞爾旺﹒馬洛以為有必要拜會一下那位先生。

    事實上,這個國家的警察組織十分嚴密,而且多疑。如果這三位法國
人給這次旅行找不到一個合理的托辭,警察當局可能對他們來到馬斯喀特
產生懷疑。

    當然,他們是不會披露真正意圖的。

    經48小時的停泊後,「奧克蘇」號將繼續向孟買方向進發。因此,昂
梯菲爾及其夥伴們立即下了船,根本不去理睬勃﹒奧馬爾和納吉姆。

    昂梯菲爾打頭,朱埃勒居中,特雷哥曼壓尾,由一向導引路,穿過現
代化的巴比倫大街和廣場,向一家英國旅店走去。行李隨後也到了。他們
對那六分儀和時鐘,特別是對那時鐘,保管得精心至極!就是手捧裝著耶
穌聖體的神龕,昂梯菲爾師傅也不會如此虔誠。這也難怪,那是用來確定
小島的經緯度的儀器呀!每天準時上發條,小心翼翼,不讓震動,生怕影
響了它的運轉。聖馬洛人對這個用來確定巴黎時間的時鐘,體貼入微,勝
過丈夫對妻子的關心。

    這一切使駁船長大為吃驚,猶如在路易十四的宮廷裡,看到了一位熱
那亞的共和領袖。

    旅行家們選好房間後,就到代理人辦事處去了。看到三位法國人來訪
,代理人十分驚訝。

    這是一位法國外省人,五十多歲,名叫約瑟夫﹒巴爾。他經營東方人
所喜愛的各種商品:棉花、工業品、印度披巾、中國絲綢以及繡有金絲、
銀絲的布料等。

    幾位法國人來到這遠離本土的家裡,彼此很快就結識了,並拉上了關
系。

    昂梯菲爾和他的夥伴們首先通報姓名和身份。彼此握手寒暄,喝著飲
料,代理人向來訪者詢問此行的目的。

    「我很少有機會接待本國同胞,」他說,「先生們,非常歡迎你們,
我很高興,願為諸位效勞。」

    「不勝感激,」昂梯菲爾答道,「您若能介紹一下這個國家,對我們
將會十分有益。」

    「只是為了游覽嗎?」

    「也是,也不是……巴爾先生,我們三個都是海員,我侄子是遠洋輪
船長;特雷哥曼先生是『可愛的阿美麗』號前司令官……」

    這回,聽到他的朋友稱自己為「司令官」感到特別滿意。昂梯菲爾師
傅談到那艘駁船,好象在談論一艘三桅桿巡洋艇或一艘戰艦。

    「我本人是快艇艇長,」他補充一句,「我受聖馬洛一家大公司的委
托,準備在馬斯喀特,阿曼灣或波斯灣建立一個子公司。」

    「先生,」約瑟夫﹒巴爾答道,顯然繞有興趣插手這筆生意。「我完
全支持你們的計劃,並願為實現計劃而盡力。」

    「既然如此,」朱埃勒說,「請問在那個城市,創辦貿易公司合適呢
?」

    「最好在馬斯喀特,」代理人答道,「由於同波斯、印度、莫裡斯、
留尼汪、桑給巴爾及非洲海岸的交通往來,該港的重要性在與日俱增。」
「出口商品有哪些?」吉爾達﹒特雷哥曼問道。

    「栗子、葡萄乾、硫磺、魚、樹膠、阿拉伯膠、貝殼、犀牛角、油類
、椰子、大米、小米、咖啡以及果醬等。」

    「果醬?」駁船長垂涎欲滴地重複著。

    「是的,先生,」約瑟夫﹒巴爾回答道,「一種本地人叫『比爾瓦』
的果醬,是用蜂蜜、糖、麵筋漿和杏仁制成的。」

    「先生,我們可有口福嘗嘗,……」

    「你可以敞開吃,」昂梯菲爾師傅插話說,「不過,還是書歸正傳吧
!巴爾先生請給我們列舉一些主要的商品。……」

    「除此之外,還要算上波斯灣盛產的珍珠,」代理人接著說,「每年
打撈的珍珠價值可達8百萬法郎……」

    或許您也發現了,昂梯菲爾師傅撇了撇嘴,不屑一聽的樣子。價值8百
萬的珍珠,比起值上億元的寶石,那又算得了什麼呢?

    「實際上,」約瑟夫﹒巴爾說下去,「販賣珍珠的生意被印度商人控
制著,無法與他們競爭。」

    「在馬斯喀特港以外也是這樣嗎?」朱埃勒問。

    「就算在馬斯喀特以外,那些商人對到此地來的外國人也會冷眼相待
的……」

    朱埃勒用這個問題扭轉了話題。

    事實上,伊斯蘭王國首都恰好位於東徑50度20分,北緯23度38分。因
而,根據小島的經緯度,必須離開馬斯喀特,借口去尋找另外合適的地方
,創辦什麼聖馬洛子公司。聰明的做法是走訪王國的其它地方,詢問一下
:沿巖有哪些城市。

    「有阿曼港,」約瑟夫﹒巴爾答道。

    「在馬斯喀特北部嗎?」

    「不,在東南。」

    「那,在北部和西北部呢?」

    「是魯斯塔克。」

    「在海灣嗎?」

    「不,在內地。」

    「在沿海呢?」

    「那是蘇哈爾。」

    「離這兒多遠?」

    「大約2百公里。」

    朱埃勒擠擠眼,向他叔叔示意,這個問題很重要。

    「蘇哈爾……是一座商業城市嗎?」

    「商業很發達。國王陛下心血來潮時就在那兒住住。……」

    「陛下!」特雷哥曼說。

    顯而易見,這一稱呼,駁船長聽了十分順耳。或許只有土耳其大帝才
配得上。但,此刻,約瑟夫﹒巴爾卻有興趣把它奉獻給了伊斯蘭教的國王
。

    「陛下在馬斯喀特,」他補充了一句,「你們選好創辦子公司的城市
後,不妨求見……」

    「但願陛下不會拒絕我們。」聖馬洛人說。

    「正相反,」代理人回答,「只要你們肯出一筆錢,他必然會同意你
們的求見……」

    昂梯菲爾作一手勢,表示他準備由衷地付出一筆款子。

    「去蘇哈爾怎麼走?」朱埃勒問。

    「隨駱駝商隊去。」

    「駱駝隊!」駁船長略有不安,高聲說。

    「不錯!」約瑟夫﹒巴爾指出,「在王國既無電車,又無鐵路,甚至
連四輪馬年都沒有。交通工具只有小輪車及騾子,不然,只好步行……」
「駱駝商隊肯定要隔好久才會有一批吧!」朱埃勒問。

    「不,先生,」代理人答道,「馬斯喀特和蘇哈爾之間貿易往來十分
頻繁,明天,恰好就有……」

    「明天?」昂梯菲爾問題,「好極了!那麼!明天我們就加入商隊吧
!」

    只要是真的「加入商隊」其前景會使吉爾達老頭滿意嗎?不見得,看
看他作鬼臉的樣子就知道了。可他又想,到馬斯喀特來是不該給別人添麻
煩的,他決定忍受,在艱苦的條件下旅行。

    不過,他還是認為對這段行程他應該提出自己的看法。

    「去吧!駁船長。」昂梯菲爾回答。

    「好吧!」特雷哥曼說,「我們三個都是海員,是嗎?」

    「兩個,」他的朋友反駁道,並對他使了個眼色。

    「我不明白」,駁船長接著說,「為什麼我們不取海道去蘇哈爾。20
0公里……用一艘牢固的船……」

    「為什麼不乘船去呢?」昂梯菲爾師傅說,「吉爾達說的有道理,再
說,這可以爭取時間……」

    「確實如此,如果不冒風險,我第一個建議你們取海道……」

    「什麼風險?」朱埃勒問。

    「先生們,阿曼灣可不大安全,搭一艘海員齊備的商船,或許還可以
……」

    「怕什麼?」昂梯菲爾喊了起來,「怕風襲擊……怕颶風嗎?」

    「不!怕海盜,他們經常出沒在霍爾木茲海峽附近,……」

    「見鬼!」聖馬洛人說道。

    這下可把他鎮住了,他只想過在帶著財寶返航時,要當心強盜。

    現在,聽了代理人的意見後,聖馬洛的旅行家們無論是返航時,還是
此次去時也都沒有必要走海路了。來去都隨一支商隊,萬無一失。特雷哥
曼無奈,也只好同意走旱路,儘管他內心裡對走旱路似感到忐忑不安。

    談話就此結束了。三位法國人對他們的代理人極不滿意。回來時,還
打算去拜訪他,把所作所為告訴他,表明他們是按他的意圖行動的。狡猾
的昂梯菲爾言談話語之間,還流露出創辦子公司發達了,對法國辦事處是
會有好處的。分別前,約瑟夫又提到晉謁國王陛下一事,他將力爭使他們
受到接見。

    這些外國貴賓隨後便返回旅店。

    此時,勃﹒奧馬爾和納吉姆正在這家旅館的一個房間裡交談著。可想
而知,談話的氣氛是熱烈的,中間還會夾雜著薩伍克激烈而生硬的言詞。
好啊,見習生和公證人也來到馬斯喀特。但他們並不知馬斯喀特就是本次
旅行的目的地。昂梯菲爾師傅是否還會向遠處進發呢?了解這一切只能是
奧馬爾這個混蛋的事。不過,他並不比「見習生」--假納吉姆知道得多
。

    「橫渡時還大病一場,真蠢!你怎麼不把身體搞好呢?」

    公證人也恨自己……還得去跟那個法國流氓談話,探聽他的秘密,了
解財寶埋在哪裡?

    「請大人冷靜點兒,」勃﹒奧馬爾回答,「我今天就去看昂梯菲爾…
…我會打聽到……只要他不再搭船!」

    再者,得弄清楚總督的遺產繼承人可能在哪裡進行偵察;毋庸置疑,
這一偵察將使他成為遺產的占有者,既然遺囑要求執行人必須在場,此執
行人不是別人,正是奧馬爾;昂梯菲爾一定會給他一個明確的回答的。但
,只要到了小島,當他拿到三只木桶時,薩伍克能從占有者手中奪回來嗎
?他不擇手段,企圖占有他認為本應屬於他的財寶,這是千真萬確的。但
,卡米爾克總督剝奪了他的繼承權,這正是勃﹒奧馬爾感到恐懼的事。這
位,文質彬彬,骨瘦如柴,不喜歡動武。而那位大人對一個人的生命就象
對待乾枯、衰敗的無花果一樣。無論如何,一定要盯住那三個法國人,挖
掘財寶的務必在場……一旦落到他們手中,要見機行事。

    那位薩伍克,對奧馬爾又說了些可怕的威脅的話,一再聲稱,要他對
所發生的一切負責任。說完便囑咐奧馬爾對昂梯菲爾師傅進行監視。

    昂梯菲爾這天很晚才回來。當吉爾達和朱埃勒興致勃勃游逛在馬斯喀
特的大街上時,昂梯菲爾則沉浸在幻想之中,漫遊在數百裡之外的蘇哈爾
東部,他的小島的一個側面。至於王國首都給他留下什麼印象,則無須詢
問。街道如此繁華,顧客絡繹不絕。由阿拉伯人、印度人和波斯人融合起
來的居民,有著某種特殊的格調,這一切的一切,他一無所知。他也不想
看,朱埃勒和駁船長卻對這東方都市中的一切,都興趣濃厚。他們總逗留
在琳琅滿目的商店前,觀賞著多式多樣的商品,諸如頭巾、腰帶、呢大衣
、棉布等,還有當地叫「麥爾塔班」塗釉的罈子,光彩奪目。看到這些,
朱埃勒不由地想到,若是親愛的未婚妻能占有這一切,該叫人多高興。他
對這次突如其來的雲游,會留下多麼美好的回憶啊!那稀奇古怪、價廉物
美的首飾;當她從未婚夫手中得到時……不比佩戴舅舅送的寶石,倍感幸
福嗎?是呀……

    特雷哥曼老頭也這樣想,他對年輕的朋友說:「我們給姑娘買下這條
項鍊,回家你送給她。」

    「回家!」朱埃勒歎了口氣。答道。

    「還有戒指,多漂亮……我是說,買它10只,讓她一個手指戴一個…
…」

    「可憐的愛諾卡特,她現在想什麼呢?」朱埃勒自言自語道。

    「想約呀!小伙子!當然是,永遠想你!」

    「她和我現在是天涯海角……」

    「啊!」駁船長打斷他的話,「別忘了給她挑選一罐那馳名的果醬…
…」

    「不過」朱埃勒說,「買之前,最好先嘗嘗……」

    「不,小伙子,不!」吉爾達﹒特雷哥曼反駁道,「我想叫愛諾卡特
第一個亨口福……」

    「如果她覺得味道不好呢?」

    「不會的,她一定覺得甘美無比,因為這是你從遙遠的海角給她帶回
去的。」

    精明的老海員很了解姑娘的心,儘管她們中的任何一位從未想過要作
特雷哥曼夫人。

    總之,他倆對在王國首都漫遊並不後悔。這裡市容體面、整潔,使許
多歐洲大都市相形見絀--但只有他的家鄉例外;在皮埃爾﹒塞爾旺﹒馬
洛看來,聖馬洛是世界上最好的城市。

    朱埃勒還觀察到,這裡警察,人數眾多、洲使有素,不能不叫人望而
生畏。

    但這兒的警察不像歐洲某些國家的警察叫人頭疼,什麼出示護照啦,
令人厭惡的盤問啦等等。他們只是跟蹤這三個聖馬洛人,走到哪兒,跟到
哪兒,盡量不提冒昧的問題。其實,只要國王尚未弄清他們的來意時,警
察就會寸步不離的跟著。

    幸好,昂梯菲爾沒顧得上對此生疑,因為,他真正恐懼的是本次探險
的結局?把價值上億元的財寶,從阿曼灣灣小島上搬走,那位陛下是絕不
會允許的。就算在歐洲,國家也要把發掘的財寶一半拿走;而在這「朕即
國家」的版圖內,乾脆就全歸君主所有了。

    值得一提的是,當昂梯菲爾師傅回到旅店時,勃﹒奧馬爾向他提了一
個極為不慎的問題。他十分謹慎,拐彎抹角地問道:「我可以知道嗎?」
「知道什麼?」

    「我們繼續向哪個方向走,先生。」

    「左邊第二條街,右邊第一條街,然後,一直往前走……」

    說到這兒,昂梯菲爾師傅呼地一聲,關上了房門。


                            第十三章

    「沙漠之舟」由駁船長特雷哥曼駕駛著

    第二天,3月23日拂曉,一支駱駝商隊離開王國著都,走在海岸附近的
大路上。

    這是一支真正的商隊,駁船長從未見過這樣的商隊。朱埃勒並不感到
吃驚。這支商隊由上百名阿拉伯人、印度人和數量相當的牲畜組成。人多
勢眾,不必擔心陸上的蠢賊襲擊,他們還沒有海盜危險。

    在這些人中間,還發現有兩、三位金融家和商人。他們旅中並不講求
排場。精力都放在蘇哈爾進行的生意上。

    商隊有五位外國成員,便是三位法國人:昂梯菲爾師傅、朱埃勒、吉
爾達﹒特雷哥曼和兩位埃及人:納吉姆和奧馬爾。

    他們兩位,小心在意,生怕誤了出發時間。他們聽說商隊第二天動身
,所以也提前作好準備。聖馬洛人對他們毫不理睬。但他們卻願意跟著他
,自然就不必操心他們會掉隊。他決意作出與他們不相識的樣子,根本不
跟他們打招呼。看他那威嚴的目光,駁船長連頭也不敢轉向他們。

    坐騎和馱貨的牲畜分三類:駱駝、騾子和驢。除了簡陋的小輪車,別
的運載工具都是無濟於事的。坎坷不平的陸地上根本沒有路;有時是沼澤
地帶,名副其實的「荒蕪之地」。於是,人們各行其便地騎在牲畜上。

    兩頭壯實、肯賣勁兒、中等個頭的騾子馱著叔父和侄子。馬斯喀特的
牲畜出租是猶太人,精通業務,給他們備好了適合旅行用的鞍具--要出
大價錢,這自不必說。昂梯菲爾師傅顯然不會在乎幾百個銅板的。但是,
不管出多大價錢,也租不到一頭壯實的騾子能跟特雷哥曼的體重相稱。騾
類牲畜中,沒有一頭能在50公里的行程中,承受得起這麼肥大的身軀。因
此,需要給這位「可愛的阿美麗」號前船長搞到一頭更為壯實的牲畜。

    「你知道你的處境很困難嗎?駁船長?」昂梯菲爾把一個個試過的騾
子退回後,彬彬有禮地對他說。

    「我的朋友,你說怎麼辦呢,--本來就不該非讓我陪你!……讓我
留在馬斯喀特吧,我在那兒等你。……」

    「絕對不行!」

    「我總不能叫人把我切成幾塊馱著走……」

    「特雷哥曼先生,」朱埃勒問題,「您討厭騎駱駝嗎!」

    「不討厭,一點兒不,小伙子。只要駱駝它不討厭我。」

    「好主意!」昂梯菲爾喊起來,「他騎在一頭駱駝上,會很舒服的…
…」

    「這才叫『沙漠之舟』呢!」朱埃勒補充說。

    「好吧!就乘『沙漠之舟』!」駁船長也只好這樣回答。

    就這樣,特雷哥曼騎上了龐然大物,坐在它的雙峰之間。他並未感到
什麼不自在。別人處在他的位置或許會洋洋得意。而他,即使心裡美滋滋
的,他也不會有任何流露。當商隊加快步伐,坐在駱駝上是很艱苦的。好
在,駁船長那肉敦敦的臀部足以抵消那顛簸時的撞擊。

    薩伍克願意走在商隊的後面,騎一頭敏捷的騾子,儼然是一名精幹的
騎士。走在他旁邊的奧馬爾,他全神貫注,生怕掉隊,騎一頭小毛驢,兩
腳幾乎擦地,這樣可以防萬一,不致於摔下來。叉開兩腿騎在騾子上,公
證人還從未試過。這些阿拉伯騾子敏捷、驃悍、任性,必須有一只強有力
手才能駕驅。

    商隊每天行走10余裡ヾ,中午休息2小時,4天就可到達蘇哈爾。

    ヾ法國古裡:約合4公里4天功夫,對昂梯菲爾師傅來說,是多麼漫長
啊!那小島使他牽腸掛肚,夢寐以求。不過,這次冒險家式的旅行就要結
束了……再走一段路程,就要到達目的地。……可為什麼越接近那最後時
刻,心情越為緊張不安呢?誰跟他說話他也不搭理,他的夥伴們只能自己
相互交談。

    駁船長騎在駱駝上,在那兩峰之間搖晃著,他提出一個獨特見解:「
朱埃勒,告訴我,你真的相信會有總督的財寶嗎?」

    「咳!」朱埃勒答道,「這確有些太離奇!」

    「朱埃勒……要是小島不存在呢?」

    「特雷哥曼先生,就算有那個小島,而卻沒有那巨額財寶呢?……我
叔叔只好效仿那位著名的馬賽船長了,去尋波旁王,沒找到,只好又返回
馬賽!」

    「這樣,對他就太可怕了,朱埃勒,我真不知道他那大腦神經能否經
受得起這樣的打擊。」

    駁船長和他的年輕朋友自然不會當著他的面,談論這種種猜測。那有
什麼好處呢?這頑固的傢伙,沒有什麼東西可動搖他的信念。價值連城的
珠寶、鑽石,那個已經掌握了方位的小島,對這些,他決無半點懷疑。為
了這次遠征的凱旋而歸,他唯一擔心的是,在進行過程中可能會遇到某些
困難。

    實際上,去小島比較容易,很可能會一帆風順。到了蘇哈爾就買一只
小船,去尋小島,把那三只橡木桶挖掘出來……沒有什麼東西能擾亂聖馬
洛人堅定不移的決心。有駁船長和朱埃勒的陪同,他騎在騾子上,走在商
隊中,還有什麼可操心的呢?可以想象,把財寶運往蘇哈爾,也不會遇到
障礙。然而,返回馬斯喀特,就需要把這些盛滿鑽石、黃金的橡木桶放在
駱駝的馱架上,就會像沿海商品過境那樣。怎麼把它們裝上船,既不驚動
海關人員,又無須交重稅呢?……誰又會知道,國王會不會把它們掠為己
有,宣佈他是這塊土地上,海島中的絕對主人呢?也實在無可爭辯,那個
島嶼的確是馬斯喀特王國的一部分。

    上述這些就是使他不知所措的主要原因。

    我們那位埃及首富卻把他的財寶安置在阿曼灣的一個小島上,豈不是
荒誕無稽嗎?……這樣做,既然可以逃過一切監視,沒人會提出財產權的
要求。那麼,繼承人不是也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得到這份遺產,而不引起
任何懷疑嗎?

    總之,事情就是早已安排好的,目前已無法改變。小島天經地義的占
據阿曼灣的一部分。總不見得可以拴上一條施船把它拖到聖馬洛去吧!多
麼糟糕呢!……如果真那樣,工程就簡單多了。

    人們都已覺察到,昂梯菲爾師傅憂心忡忡,內心深處極為焦躁不安。
啊!可憐的他始終在喃喃自語,對任何人提出問題都不予回答,騎在騾子
上獨自走著,不時打那牲口幾冤棍……老實說,如果那騾子真的四蹄猛跳
一下,把他從背上拋下去,也是沒有理由拖怒它的。

    朱埃勒對這一切看在眼裡,也已猜出八九分,但卻不敢提及。

    坐在駝峰之間的吉爾達老頭,也明白朋友腦海裡想些什麼,兩個人都
擺脫不了這精神上的折磨,相對無言,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開頭的一天旅行還不算疲勞。不過,這一緯度線上,氣溫已經升高。
阿拉伯南部的氣候是無法忍受的。灼熱的風掠過被火辣辣的熱氣吞噬的天
空,經常從高山那邊吹來;涼爽的海風無力驅散這股熱流。聳立的群山猶
如一幅垂幕,面朝南方,像一架巨大的接熱器,反射著太陽的光輝。這麼
烈日炎炎的季節,夜間也極為悶熱,實在無法入睡。

    儘管如此,三個法國人旅程剛開始階段,並未吃太多的苦頭。因為,
商隊是在沿海有樹的平原上行進的。在馬斯喀特周圍,並看不出沙漠地區
的旱象,植物生長茂盛。當土地干旱時,種植谷子;而河水上漲時,則種
上水稻。再說那無花果森林,那盛產阿拉伯膠的樹叢中,一點也不缺庇蔭
之處,這種樹膠大量出口,是該國財富主要來源之一。

    夜間,露宿在小溪旁。西部小泉流水,先入小鎮,然後才緩緩流向海
灣。人們解下韁繩,讓牲畜自由啃草,飽餐一頓,甚至不需看管,因為它
們早已習慣了這有規律的停歇。再說,叔叔和侄兒把它們的騾子撒放到草
原上;商隊一停下,薩伍克也照此辦理。駁船長的駱駝,像一個作晚禱時
的虔誠教徒,跪坐在草地上。吉爾達﹒特雷哥曼立即跳下來,心疼地撫摸
著他的坐騎。至於勃﹒奧馬爾的毛驢,它突然停住,而騎士動作緩慢,它
冷不防地揚起後蹄,把他摔倒在地。公證人直挺挺地躺在地上,面向麥加
城ヾ,作出伊斯蘭教徒祈禱的姿勢。或許他並不是詛咒那該死的毛驢,而
是在瞻仰真主穆罕默德吧!

    ヾ伊斯蘭教的聖地,在沙特阿拉伯。

    商隊露夜之處,距馬斯喀特足有40多公里,一夜露宿過去,倒也平安
無事。

    第二天,天剛破曉,便啟程了,繼續踏上通往蘇哈爾的路程。

    這裡地勢開曠,一望無垠的廣闊平原上,滿眼是沙子,呈現出一幅撒
哈拉沙漠的景象。一切都變得不方便了,缺水,無處庇蔭,隨之而來的是
疲憊不堪……對那些阿拉伯人來說,這樣的旅行已習以為常。而在三伏天
,他們也可以在熾熱的陽光下,長途跋涉。但,那幾位歐洲人又怎能經受
得起呢?

    請讀者也別耽心,他們也都安然無恙。儘管幾周後,駁船長那肥碩的
身軀好象被焦灼陽光給熔化了。他簡直像躺在搖籃中,隨著那駱駝富有彈
性的步伐,有節奏地擺動著,癡呆地在駝峰中打起盹來。他本人似乎變成
它身體的一部分,絲毫不用擔心會摔下來。再說,他很快意識到,那坐騎
比自己更了解路途的艱難。索性不去管它了,就是用纖繩指著「可愛的阿
美麗」號,沿朗斯河航行,也不會比這更安全。

    至於充滿活力,年輕的朱埃勒,當他漫遊在馬斯喀特和蘇哈爾之間的
大地上時,他們心卻早已飛向布列塔尼的高房街,飛到了愛諾卡特的身邊
,……叔父要想給他娶公主,他根本不放在心上。除了那漂亮、動人的表
妹外,他永遠不會娶別的女人!世界上有哪個女人能同表妹相媲美呢?即
使是一位出身皇族的公爵夫人。

    不!卡米爾克總督的價值連城的財主,也無法改變他的主意。這次探
險只不過是那《一千零一夜》中不可實現的夢想罷了。

    毫無疑問,一到達馬斯喀特,朱埃勒就給他的未婚妻寫了封信。可是
,她什麼時候才能收到呢?

    這些日子,昂梯菲爾師傅顯得一天比一天更為憂愁;那三只橡木桶的
運輸問題一直使他牽腸掛肚,惴惴不安。

    若是他知道,在商隊中已受到特別的監視,他將會感到如何恐懼呢?
的確,有一位面目清秀,五十多歲,從未引起他疑心的土著人,在注意他
了。

    事實上,來往蘇伊士和馬斯喀特之間的郵船,在為期半個月的停泊期
間,不可能不引起王國警察的特別關注。除了叫所有外國人交納關稅外,
君王對前來拜訪他的歐洲人,還表現出東方人所特有的好奇心。他為了解
到這些人來的目的,如果僅僅是過路停留,那一切都將很自然……因此,
當三位聖馬洛人登上碼頭,住進一家英國旅館後,警察局長毫不遲疑地對
他們進行了巧妙的保護。

    然而,馬斯喀特警察不僅在維護街道安全方面組織出色,在對從海上
或陸路來此旅行家們的監視、亦毫不遜色。他並不要求出示證件,也不進
行什麼詢問,因為,那些都發現不了什麼實質問題,只有用眼睛緊緊地盯
住他們,不讓他們溜掉。這警察極為謹慎,辦事留有余地。總之,以東方
人的機敏「跟蹤」他們。

    因此,昂梯菲爾一行始終處於警察的監視之下。他的任務,就是「跟
蹤」他們。警察並未向昂梯菲爾等人問什麼,但終於弄清了這些歐洲人來
到王國的意圖。而他們,來到這裡,卻不懂得人家的語言,多麼不方便啊
!偏偏這個民族又那麼殷勤,對他們照顧得無微不至,鑒於這種情況,國
王認為,除非某些原因無興趣挽留他們,他是不會讓這些外國人離開的。
可想而知,這種監視將會阻礙昂梯菲爾師傅的偉大事業。要把挖掘出的無
價之寶,平安帶回馬斯喀特,再裝上開往蘇伊士的郵船,這可不是輕而易
舉的事。如果國王陛下知道此事的由來,那可兇多吉少了。

    幸好,皮埃爾﹒塞爾旺﹒馬洛對這一切完全蒙在鼓裡。

    眼前的憂慮已足以把他壓得透不過氣來。他根本不知道,至少是並沒
有懷疑他是在警察眼睛的監視下,進行的旅行。無論是他本人,還是他那
兩位夥伴,都沒有注意到,在商隊中那位矜持寡言,十分謹慎,從未和他
們攀談過的阿拉伯人。

    然而,如果說這些可避開法國人的話,未必能騙過薩伍克。勃﹒奧馬
爾的那個「見習生」會講阿拉伯語,會去和蘇哈爾的一些商人交談。而這
些人對警察並不陌生,總會透露秘密,說出他的身份的。當警察注意昂梯
菲爾之際,薩伍克已產生了懷疑。這不能不引起他的擔心。事實上,他是
不願意這筆遺產落入法國人手中,但他更不願意使它落入國王的手中。這
兒的警察對兩位埃及人,毫不懷疑,他根本不會想到他們與三位法國人是
在尋求同一個目標。因為,他們本民旅的旅行者也經常去馬斯喀特,這說
明,即使在陛下的伊斯蘭王國裡,警察也會有失誤之時。

    經過一天的勞累,商隊在夕陽西下時,開始宿營。在一個半乾枯,類
似池糖的附近,有一件自然古董。這是一棵可供整個商隊乘涼的大樹。中
午烈日當空,有此樹蔭躲避,真是難得。那茂密的枝葉構成一個圓形屋頂
,就像一塊巨大的苫布,高出地面足有15尺,陽光是無法射透過去的。

    「我從未見過這樣大的樹!」朱埃勒高聲說道,他的騾子在大樹的枝
葉下自動停下來。

    「我恐怕也不會有機會看見這樣的樹!」駁船長答道,並從剛剛臥下
去的駱駝雙峰中站起身來。

    「您說呢,叔叔?」朱埃勒問。

    叔叔一言不發,因為,他對這裡根本沒有留意。

    「在我看來,」特雷哥曼說,「我們好象在聖波德萊昂,在我們的布
列塔尼,在一座奇異的頗有名氣的葡萄園裡。……」

    是的,不管聖波德萊昂的葡萄園是多麼了不起,但在這株巨大的植物
面前,也只不過是一片是的,不管聖波德萊昂的葡萄園是多麼了不起,但
在這株巨大的植物面前,也只不過是一片普通的灌木林面已。

    這是一棵榕樹,或說成無花果樹,樹幹粗大無比,若您有興趣,不妨
仔細量一下,樹圍足有100尺。樹幹猶如一座塔,有10多個細枝的樹叉,枝
葉交織,盤根錯節,舒展開來,半公頃的範圍內可以納涼。這就像一把巨
大的遮陽傘,也是一把能避開暴風雨的大雨傘。總之,無論是陽光還是雨
水都別想透過它。

    駁船長如果是時間允許,他會精心地去欣賞這棵參天大樹的,他肯定
是有這份耐心的。

    這種好奇心真的得到了滿足:當他觀察大樹低矮的枝葉,轉來轉去,
伸著手、翹起指頭的時候,聽到身後有人說出這樣幾個字:「一萬。」

    這是兩個英文字,用很重的東方口音迸出來的。他對此語言一竅不通
,不知是什麼意思。

    而朱埃勒會說英文,他和土著人交談幾句,那人說了下述情況:「看
來有上萬個枝叉!」他對駁船長說。

    「上萬?」

    這位阿拉伯人剛才是這樣說的,他不是別人,正是那個盯住他們的警
察。找到了和他們拉關係的好機會,他是會利用的。朱埃勒和這位阿拉伯
人用英語交談了幾句。他自我介紹說,他是馬斯喀特英國軍團的翻譯,很
樂意為他們效勞。

    朱埃勒謝過土著人之後,把此情況告知他的叔叔,他認為這是一次幸
運的機遇,對到達蘇哈爾後的活動有利。

    「好吧,--好吧!」昂梯菲爾師傅答道,「盡可能跟這個人搞好關
系。告訴他,我們會重謝他的。--」「至少要有酬金!」不開竅的吉爾
達老頭嘟噥著。

    朱埃勒覺得這一相遇值得慶幸;而薩伍克可能並不滿意。看到警察和
三個聖馬洛人打交道,他很擔心。他準備仔細監視這位本地人的行蹤。還
有,奧馬爾可否知道人們的去向,旅行看似接近尾聲,還會再延長嗎?-
-小島到底是臥在阿曼的海面上,霍爾木茲海峽裡,還是在波斯灣?--
今後如何行動,要多少時間……他們打算在蘇哈爾重新搭船嗎?既然在馬
斯喀特並未乘船,這是否說明小島的方位遠在霍爾木茲海峽之外呢?--
除非還跟著商隊還繼續向查迪亞、埃爾卡利夫方向進發,可能直至古蘭和
波斯灣海底?

    捉摸不定,令人不安的假設,殘酷、不停地刺激著薩伍克的神經,最
後,只有拿奧馬爾這個可憐蟲出氣。

    「這是我的錯嗎?」他重複著,「昂梯菲爾師傅那麼頑固,完全把我
當局外人!」

    不,比這個還壞。因為,公證人參與此事不過是遺囑制定人強加於他
的罷了!啊!倘若不是那百份之一的酬金--現在卻得經受一番考驗!…
…只是,何時考驗才能結束呢!……

    第二天,商隊穿行那一望無垠的大平原,一片看不到綠洲的曠野。這
幾天,由於炎熱,令人感到極度疲勞。駁船長以為他將要融化了,就像北
冰洋冰川的一個冰塊,流向赤道地區一樣。可以斷言,他那超重級的體重
減少了十分之一。被他壓在身下的雙峰駝總算松了一口氣。

    行程的最後,沒有什麼意外。需要強調的是,那位自稱翻譯的阿拉伯
人和朱埃勒,因語言相通,彼此更為熟悉了。但是,請別耽心,年輕的船
長始終謹慎、談吐適當,絲毫沒有洩露他們此行的真正目的。在沿海,尋
找建立子公司的城市,也就是在馬斯喀特騙法國代理人而杜撰的故事,同
樣得到那位塞利克翻譯官的贊賞。他果真相信嗎?朱埃勒也只能這樣認為
。這狡猾的傢伙弄這套把戲,不過是為了搞得更多的實情罷了。

    3月27日下午,商隊經過4天半的路程,終於越過了蘇哈爾的城牆。


                            第十四章

    昂梯菲爾師傅及其夥伴在蘇哈爾度過煩惱的一天

    三位歐洲人到蘇哈爾來,幸好不是為了游覽。這座城市,沒有什麼值
得向旅游者介紹的。走馬觀花就足夠了:街道相當整潔,廣場被灼熱的太
陽烘烤著;唇乾舌燥的三伏天,只有一條河流勉強養活幾千居民;房舍布
局雜亂無章,只有那東方式的天井能見到陽光;有一所較大的建築物,卻
毫無特色,然而,伊斯蘭國王有時還來到這裡休養上幾周,他到對此建築
物頗為滿意,來此屈駕不榻。

    儘管規模不大,在阿曼灣沿岸,蘇哈爾也並非無足輕重,它的地理位
置就十分理想。

    這城市位於東經54度29分,北緯24度37分。

    根據卡米爾克總督信中所告知的方位,應該在蘇哈爾東部28分和北就
22分相交處去尋找小島,也就是距海岸40∼50公里的地方。

    蘇哈爾的旅店不多,只能找到類似大車店的駱駝商隊客棧。這是一個
四合院,每個房間只有一個睡舖,說它是班房或許更恰當些。那位殷勤的
翻譯官把昂梯菲爾師傅,他的侄子和朋友帶到了客棧。

    「遇上這位助人為樂的阿拉伯人,真是幸運!」吉爾達﹒特雷哥曼一
再重複道:「遺憾的是,他不會說法國話,至少不會說布列塔尼話!」

    但是,朱埃勒和塞列克卻交談自如,毫無語言障礙。

    這天,朱埃勒和駁船長旅途十分疲倦,只想好好地飽餐一頓,再美美
睡上幾小時。可是,叫皮埃爾接受這人之常情的做法是不可能的。來到小
島附近,他的欲望更為強烈,生怕錯過時機……他想立即租一條帆船!…
…休息!現在,已近在盈尺了,--他恨不得一步跨幾里,一步踏上那誘
人的海灣小島。

    總之,這將是一場驚心動魄的場面,朱埃勒的叔父是何等的焦急和緊
張,真可謂到了瘋狂的程度。然而,他終於平靜下來……此時,需要謹慎
。慌慌張張會引起蘇哈爾的警察懷疑……再說,財寶在24小時之內,也不
會不翼而飛的……

    「但願財寶埋在那裡!」吉爾達自言自語地說。「如果根本沒有或者
被盜走了,那我可憐的朋友肯定會發瘋的……」

    善良的駁船長擔心不是不無道理的。

    請別忘記,假如昂梯菲爾的希望落空,前功盡棄的話,勢必會影響到
薩伍克。儘管對他倆影響不盡相同,但其後果是不堪設想的。假納吉姆也
會火冒三丈,會把勃﹒奧馬爾弄得焦頭爛額。他和聖馬洛人一樣心急如焚
。可以斷言,那天夜裡,在商隊住的客棧裡,至少有兩位旅客,徹夜未眠
。一個急等著天明好去租船;另一個想以重金為誘餌,雇上20多個亡命徒
,在回蘇哈爾的路上,企圖把財寶劫走。

    黎明的曙光宣告3月28日這值得紀念的一天已經來臨。

    看來,必須想方設法利用塞利克。和那位阿拉伯人拉關係,自然是非
朱埃勒莫屬。然而,那位阿拉伯人疑心越來越重,當天就在客棧的院子裡
過了一夜。

    朱埃勒請塞利克幫忙,也感到有些為難。三個外國人,確切地說,是
三個歐洲人,昨天剛到蘇哈爾,今天就急忙找船--說是為了游覽--能
否找到別的借口呢?--到阿曼灣去游逛,至少游48小時?……這計劃是
不是太離奇,令人不可思議?或許朱埃勒的擔心是多余的,那翻譯官不一
定覺得有什麼古怪之處。

    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朱埃勒一碰到塞利克就請他找一只能在海上堅
持兩天的小船。

    「你們打算橫渡阿曼灣去波斯灣海岸嗎?」塞利克問。

    朱埃勒想回答得自然些,從而避開一切懷疑,特別是蘇哈爾當局的懷
疑。

    「不,只是一次地理上的考察,」他反駁道,「考察的目的是想確定
一下海灣主要島嶼的位置……蘇哈爾海面上不是有些島嶼嗎?」

    「有一些,但沒有大的。」塞利克答道。

    「沒關係,」朱埃勒說,「去海岸前,我們想觀察一下海灣。」

    「那隨你們的便。」

    「儘管塞利克對此回答持懷疑態度,但並不堅持。實際上,這位警察
不是已經知道了他們建立子公司的計劃嗎?他自然會聯想,創辦子公司跟
阿曼灣水域作考察是風馬牛不相干的事。」

    這樣,聖馬洛人和他的兩個夥伴更顯形跡可疑,被置於更加嚴密的監
視之下。

    這給他們的行動帶來諸多麻煩,能否成功還是個問號。但小島上一旦
發現財寶,警察馬上就會得到情報,並隨即上奏陛下,這是毫無疑義的。
那麼,至高無上的陛下也會傳旨幹掉卡米爾克總督的遺產繼承人也是理所
當然的。

    塞利克負責去找海灣考察用的船隻,並答應配足可以信得過的海員,
帶上3∼4天吃的食品。

    秋分季節,天氣變化,很可能遲歸,要有所準備。

    朱埃勒謝過翻譯官,並說以後要重重酬謝他,請他放心。塞利克對此
十分感激,並說:「我陪你們一起去游游豈不更好?你們不懂阿拉伯語,
也許跟船主和水手們打交道會感到不方便……」

    「您說得對,」朱埃勒回答道。「我們在蘇哈爾逗留期間,您就和我
們在一起吧!再說一遍,您不會白幫忙的。」

    二人分手後,朱埃勒來找正在海上散步的叔父,特雷哥曼也在場。朱
埃勒把進展告訴了他們。駁船長聽說那個阿拉伯人要作向導和翻譯,心中
大喜;他覺得那人天生一付天資聰穎的面孔,不是沒有根據的。

    皮埃爾叔叔點點頭,表示贊同。然後,吐出被牙齒磨損了的小石頭,
說:「那船呢?」

    「叔叔,他幫我們找去,並負責備足糧食。」

    「在港口搞一只船,我看1∼2小時就足夠了……見鬼!……又不是去
周游世界……」

    「不,我的朋友,」駁船長說道,「需要給人家找的時間!……請你
別這樣性急……」

    「我願意急!」昂梯菲爾師傅反駁道。他瞪著兩眼,看著他的朋友。
「那麼,您隨便吧!」駁船長躬身畢恭畢敬地回答。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朱埃勒仍未得到塞利克的任何消息。可想而知
,昂梯菲爾師傅是多麼惱火,他揚言要把嘲弄他侄子的那個阿拉伯人拋進
海灣的深淵。朱埃勒試圖替那人辯解,但無濟於事,得到的卻是冷遇。至
於吉爾達,他本想說幾句袒護塞利克的話,此刻也只好俯首貼耳,沉默不
語了。

    「你們的翻譯官是個無賴,」昂梯菲爾師傅叫了起來,「是個流氓、
蠢賊!我壓根兒就不相信他,他就只想偷我們的錢!」

    「我分文還沒給他,叔叔。」

    「這就是你的不是啦!……如果你先付給他一筆錢……」

    「可您不是說他想偷我們的錢嗎?」

    「那是兩碼事!」

    吉爾達﹒特雷哥曼,朱埃勒不想聽他自相矛盾的談話。重要的是要勸
叔叔冷靜下來,免得他繼續做些蠢事,引起懷疑。這是一個什麼話也聽不
進的人,他們能說服他嗎?--港內有沒有漁船停泊?……只要搞到一艘
,和船員談妥--搭上船--開動機器--向東方駛去。

    「但是,咱們語言不通呀,連一句阿拉伯話也聽不懂,說不出。--
」朱埃勒重複著。

    「可他們一句法語也不會!」駁船長補充道,他仍然堅持己見。

    「為什麼他們不會?」暴跳如雷的昂梯菲爾師傅反駁一句。

    「這就是他們的不是了,絕對是他們的錯誤。」吉爾達答道。他想通
過這個讓步,使他朋友消消火氣。

    「朱埃勒,這全都怪你!」

    「不,叔叔!我是盡力而為了。我們那位翻譯官很快就會來找我們的
……好吧,若是您不相信他,您可以利用一下奧馬爾和他的實習生。他們
會講阿拉伯語--他們也在碼頭上……」

    「他們?永遠辦不到!夠了--他們老是跟著我們,已經夠傷腦筋的
了!」

    「奧馬爾好像要為我們護航。」吉爾達﹒特雷哥曼提醒說。

    「好吧!隨他去吧!駁船長,我要把他撞沉到海底!」

    實際上,薩伍克和公證人已經準備上船,進入聖馬洛人要去的水域。
當昂梯菲爾師傅離開客棧後,他們一直跟著他,他們的義務不就是別讓他
溜掉嗎?他們的權利不就是要目睹那挖掘財寶後的結局嗎?可這結局是否
會變成一場悲劇呢?

    因此,薩伍克催勃﹒奧馬爾去質問那可怕的皮埃爾。但是,公證人看
他正在火頭上,不敢去冒犯他。薩伍克氣得真想把這膽小鬼打翻在地。也
許他現在後悔當初不該假裝不懂法語,要不然他就可以直接介入了。

    朱埃勒深知,他叔父對奧馬爾的態度只會把事情弄糟,試圖再讓他朋
白這一點。現在,他覺得時機有利,看得出,公證人也想跟他叔叔談話。
「瞧,叔叔,」朱埃勒說,「那怕您火冒三丈,您也應該聽聽勸告,……
我們都要理智些,我們都是……」

    「要知道,朱埃勒,你所說的理智,恰恰是不理智,……好了,您想
說什麼?」

    「想問問您,到達目的地時,您是否還固執己見,壓根兒不跟勃﹒奧
馬爾說話呢?」

    「我就是要固執己見,決不松口!這個流氓。他想窺探我的秘密,豈
不知把自己的秘密洩露給我了……這無賴……這個加勒比人ヾ!」

    ヾ歐洲人初到拉丁美洲,稱加勒比人為沒開化的野人。

    「這我知道,叔叔,我並不想袒護他。但是,不管怎樣,您得同意他
在場,這是遺囑中規定的呀!」

    「是的。」

    「當您在島上挖掘那三只木桶時,他難道不應該在場嗎?」

    「應該。」

    「按規定,他應得到遺產的百份之一,那他難道不該估價那筆財寶到
底有多少嗎?」

    「不錯。」

    「好,挖掘時,他必須在場,那您怎麼能不讓他知道何時、何地行動
呢?」

    「應該知道。」

    「如果因為您的錯誤行動或其它什麼情況,他也不會以遺囑執行人的
身分協助您行動,您的繼承權勢必會引起爭議,讓人家抓住您的把柄,去
控告您時,那官司,您能贏嗎?」

    「是呀!」

    「最後,叔叔,航行過程中,您得容忍他們的陪同!」

    「是的。」

    「那麼,您同意告訴他,和我們一起搭船啦!」

    「不」昂梯菲爾師傅回答。

    這「不」字是用一種可怕的聲音迸發出來的,就好像一顆子彈打在公
證人的胸膛。

    「瞧,」吉爾達﹒特雷哥曼說,「講道理,你聽不進去,你錯了。為
什麼非要一意孤行呢?聽朱埃勒的話是明智的,聽他勸告是理智的。說實
在話,我比你更不相信這個勃﹒奧馬爾!……但是,既然必須如此,我們
也只好知難而進了。」

    吉爾達﹒特雷哥曼說話很少能講這麼一長段,他朋友也很少讓他能把
話講下去。而此刻,昂梯菲爾是如何歡迎他的言辭呢!他雙手顫抖,上下
顎嚼動,面部抽搐!這位出色的駁船長還自以為口才不錯,終於說服了固
執的布列塔尼人。可當他結束髮言的話音剛落,昂梯菲爾便問道:「講完
了,駁船長?」

    「講完了。」吉爾達回答,同時向年輕的朋友投過的目光,大有勝利
的光輝。

    「你呢,朱埃勒,也講完了?」

    「講完了,叔叔。」

    「好吧,你倆都給我見鬼去吧!……這些話,去跟那位公證人發表去
吧!……至於我,只不過把他當成一個可憐蟲,一個扒手而已!魚和熊掌
豈能兼得,由你們挑選吧!」

    皮埃爾﹒塞爾旺﹒馬洛說了一通粗魯侮辱的話,中間還夾著海員常掛
在嘴邊的髒字;他嘴裡啐出的小石子,好像一顆青豆迸出豆莢。然後,連
吐出的彈丸還沒來得及放回嘴中,就轉動一下舵桿,乘風而去了。

    不過,朱埃勒的目的終於達到一部分。他叔叔知道他也是迫不得已才
說這番話的。所以他沒有阻攔他把出發計劃告訴給公證人。公證人本來是
薩伍克鼓動來的,聖馬洛人離去後,他也不太害怕了,湊上前幾步,想再
說上幾句:「先生,」勃﹒奧馬爾說,樣子不脫卑躬屈膝,好像為了贖回
剛才的膽大妄為,「先生,請原諒,我想……」

    「開門見山說吧!您想幹什麼?」朱埃勒說道。

    「我想知道,是否到達了這次旅行的終點?」

    「差不多……」

    「那小島在哪兒?」

    「離這裡12裡遠的海面上。」

    「什麼?」勃﹒奧馬爾叫起來了,「還要走海路?」

    「可能是。」

    「看來,您運氣不佳!」駁船長說,他對那喪魂落魄,兩腿站都站不
穩的可憐人,表現出憐憫之情。

    薩伍克看著他,裝作無動於衷,連一個字也聽不懂的那茫然之態。

    「好,鼓起勇氣來,」特雷哥曼說,「兩、三天,很快就過去……我
想,不久您會像老練的水手那樣,在船上站穩腳跟的。」

    公證人搖搖頭,擦去額上的冷汗,語調沮喪地說:「我,奧馬爾……
」

    「先生,你們在那兒搭船?……」他問朱埃勒。

    「就在這兒。」

    「什麼時候?」

    「等小船一準備好,就……」

    「能搞到船嗎?」

    「不是今晚,就是明晨,沒問題。您和您的見習生納吉姆早些去準備
吧!」

    「我會按時動身的。」勃﹒奧馬爾回答。

    「真主保佑您!」駁船長插上一句,昂梯菲爾不在場,他又可以充分
發揮他那善良的天性了。

    除了他迷人的小島,奧馬爾和薩伍克也沒有什麼需要打聽的了。

    朱埃勒說今晚或早明啟程,是否言之過急呢?事實上,當時已是下午
三時許,翻譯官還未出現。他倆一直為此擔心。沒有塞利克的幫忙,只用
手勢跟當地的漁民打交道,該有多難呀!租船的條件、偵察的性質、海灣
上的航向,這一切,都應付得了嗎?是的,奧馬爾和納吉姆會說阿拉伯語
……但是,通過他們打交道……

    幸好,塞利克沒有失信,下午5點左右,塞利克到港口碼頭上來找準備
返回客棧的他們來了。

    「可來了!」朱埃勒喊起來。

    塞利克遲到了,他對此表示歉意。並表示很不容易才搞到一只船,而
是出了高價才租到的。

    「這不算什麼!」朱埃勒回答,「今晚我們能出海嗎?」

    「不行,」塞利克答道,「水手要相當晚才能到齊。」

    「那麼,我們動身……」

    「明天拂曉。」

    「一言為定。」

    「我們在落潮時搭船,」塞利克補充說,「我去客棧找你們。」

    「只要風順,我們定會一路平安的!」吉爾達﹒特雷哥曼說。

    因為刮了西風,昂梯菲爾師傅一行要到東邊去尋找小島,那自然是一
路順風咧。


                            第十五章

    暗空萬裡,朱埃勒替他叔叔觀測方位

    第二天,海面尚未鍍上金色的霞光,塞利克已來扣客棧的大門了。昂
梯菲爾師傅一夜沒合眼,此刻他已起床了;緊接著,朱埃勒就見到塞利克
。

    「船備好了。」塞利克說道。

    「我們跟您去。」朱埃勒回答。

    「駁船長呢?」昂梯菲爾聞訊喊道,「瞧著吧!他睡得像海豚一樣,
我使勁搖醒他!」

    於是,他來到「海豚」的房間;他正在酣睡,一只強有力的手很快就
把他搖醒了--他睜開了雙眼。

    這會兒,朱埃勒按照約定,他去通知公證人和納吉姆。他們也已作好
出發的準備。納吉姆多少有些按捺不住焦急的心情;勃﹒奧馬爾面色蒼白
,踉踉蹌蹌地走著。

    塞利克看到出現兩位埃及人,不由為之一驚。這表情可逃不過年輕船
長的眼睛。為何吃驚,事出有因吧?這不同民族的人怎麼會相識,還一起
搭船,去探索海灣呢!這不得不引起警察的懷疑。

    「這兩位也想跟你們一起去嗎?」他問朱埃勒。

    「是的,」朱埃勒答道,頗有為難之態「……是旅伴……從蘇伊士到
馬斯喀特,我們同乘一條船……」

    「你們認識他們?」

    「當然……因為我叔叔脾氣不好,他們才單獨待在一起……」

    很顯然,他的解釋有些吞吞吐吐。其實,也沒有必要非向塞利克進行
解釋。他樂意叫他們來。……

    儘管這些使塞利克生疑,但他也沒有盤根問底;他決定像對三位法國
人一樣,嚴密監視這兩個埃及人。

    這時,只見昂梯菲爾師傅拉著駁船長,就像一只小拖船拖著一條大商
船走來了。

    說得形象點,那艘大型商船--特雷哥曼,剛作出拋錨的準備,他仍
處於半睡狀態,兩眼睡意蒙矓。

    不必說,皮埃爾極不願意看見勃﹒奧馬爾和納吉姆的出現。他走在前
頭,塞利克在他身旁,大家隨著他們向碼頭走去。

    在碼頭橋頭的水面上,漂浮著一只前後都拴著纖繩的雙桅船。大帆吊
在攬繩上,只需一放,揚起三角帆和後帆,就可駛向海面。

    這只船是「貝爾貝拉」號,配有20多個水手。一艘50噸位的船,也用
不了這麼多人。皮埃爾觀察了這一切,但並未表露。很快他又有了新的發
現:這20多人中,有一半不像水手。他哪知曉,他們是蘇哈爾的警察,在
塞利克指揮下,來到船上的。如果那遺產是有億萬元的財富,確實在小島
上,一個有頭腦的人,不會只肯賞給每個水手100法郎的。

    乘客們都像熟練的水手,敏捷地跳上了「貝爾貝拉」號。說實在的,
當特雷哥曼跳上甲板時,船明顯地向左傾斜了一下。如果公證人不是被納
吉姆抓住身子,把他從船幫上提溜過去,公證人上船可能就成了問題。奧
馬爾隨船猛烈的搖晃著,一下子栽進後艙室,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那些儀器被精心地保管著,特別是時鐘,吉爾達把它包在一塊手帕裡
,緊緊捏住四角。

    船主是一位上了年紀的阿拉伯老人,他十分嚴峻,扳著面孔。遵照塞
利克傳達的朱埃勒的指示,解開纜繩,揚起篷帆,船向東北方向駛去。

    帆船借助於西風,24小時或許就可到達目的地,但大自然,卻偏偏與
人們作對。順風行船,必有雲彩隨風飄過。不能一味往東,必須到達準確
的方位。為此,每天要測定兩次經、緯度。上午測一次,另一次在太陽通
過子午線時。然而,為了測定方位,太陽的圓盤必須露面,而今天,任性
的星宿好像故意拒不出現。

    昂梯菲爾在甲板上踱來踱去,忐忑不安。與其說他注視著大海,不如
說他凝視著天空。他尋找的不是小島,而是被晨霧籠罩著的太陽。

    駁船長坐在船頭飾物旁,失望地搖著頭。天不遂人意,朱埃勒倚肘向
右,噘著嘴。耽擱……一再耽擱……這次旅行沒完沒了嗎?……他好像看
到了親愛的表妹,在千里之外,等待著情侶的書信。

    「要是太陽總不露面呢?」駁船長問。

    「那就無法觀測。」朱埃勒回答道。

    「沒有太陽,根據月亮、星星,不能計算嗎?」

    「當然可以,特雷哥曼先生,但現在是新月;至於星星,我擔心跟白
天一樣,夜裡也是陰天!再說,觀測是很複雜的,在這搖擺不定的小船上
,更是十分困難。」

    風開始帶有涼意,西部天空已濃雲密佈,猶如威力無窮的火山噴射出
的霧氣。

    駁船長十分煩惱,他緊緊護住放在雙膝上的時鐘盒子;朱埃勒手裡拿
著天文儀,等待時機,準備觀測,然而天不作美,一切只是枉然。

    這時,人們聽到了船前爆發出怪叫和厲聲責罵。這是昂梯菲爾揮動著
拳頭,他好似若蘇埃ヾ那樣在威脅太陽。

    ヾ若蘇埃是希伯菜酋長,《聖經》中講的神話人物,和耶路撒冷作過
戰,他有本領使太陽停止轉動,使太陽順從他。

    太陽有時探出頭來,僅一縷陽光從雲隙間穿過。但雲隙又迅速合攏了
,好像天神用針又把它縫上了。無法抓住它,測量它的高度。朱埃勒試了
好幾次,卻都沒有成功。

    阿拉伯人對天文儀器使用一竅不通。船上的水手也不甚了解年輕的船
長想幹什麼,塞利克本人即使多受了些教育,他也全然不了解朱埃勒觀測
太陽的重要意義。但有一點,大家都明白,乘客們極不順心。聖馬洛人走
來走去,又是咒罵,又是斥責,暴跳如雷,好似魔鬼附上了身,他真是一
個瘋子吧?不,他不瘋;不過,他有可能成為瘋子。這正是他侄子和他朋
友所擔心的。

    當特雷哥曼和朱埃勒請昂梯菲爾共進午餐時?他拒絕了。他只啃一片
麵包,然後走到大桅桿下躺下來,禁止別人跟他說話。

    下午,風頭伴著烏雲。如同水手們所說:海水翻滾是「不祥之兆」。
這徵兆,說明快起風了,確實如此--就是從西南刮來的暴風雨。有時從
沙漠地帶來的可怕熱風,會突然變化,在橫掃阿拉伯海岸後,氣流遇上印
度洋上的波濤相互撞擊著。

    「貝爾貝拉」號顛簸得十分可怕。帆船本來就很矮,船幫緊貼水面,
無法抵禦洶湧波濤的襲擊。只有向東北方向逃去。朱埃勒觀察到的,昂梯
菲爾也可能發現了。只要稍加注意,就會發現:船主在謹慎而又熟練地駕
駛著帆船;船上人員表現出真正水手所特有的勇敢和鎮靜。然而這只是他
們當中的一部分人習慣如此狂風暴雨;另一部分人則躺在甲板上,極不適
應船的顛簸。看得出,這些人根本沒有在海上航行過。朱埃勒想:不妙!
他們是不是被盯梢了……塞利克可能是……對遺產繼承人來說,這事情肯
定不妙!

    壞天氣把薩伍克也弄得十分惱火。如果暴風雨再持續幾天,不能進行
觀測,又怎麼確定小島的位置呢?--他覺得也沒必要在甲板上,還是躲
進艙室去吧!奧馬爾像一只散了箍的木桶,搖搖晃晃地待在那兒。

    朱埃勒和駁船長遭到昂梯菲爾師傅的拒絕後,走了下去,只好把他一
個人撇在桅桿下,讓他躲在一塊苫布底下。他們倆則躺在水手的凳子上。
「我們的遠征看來不順當。」吉爾達嘟囔著。

    「我也是這麼看。」朱埃勒答道。

    「但願明天是個好天,你就可以觀測了……」

    「但願如此,特雷哥曼先生。」

    他最關心的還不是天氣,但他沒說。太陽總要露面的,既然它在阿曼
的上空……只要小島存在,肯定會找到它的……但是,「貝爾貝拉」號船
上這些可疑的人參與進來……

    夜裡,一片漆黑,霧氣瀰漫,這會給小船帶來嚴重的危險。危險不在
於船太輕巧,輕舟可以漂浮在波濤之上,可以避過浪頭。危險的是那驟變
的狂風襲擊。若不是船主掌舵熟練、敏捷,船早就被吹翻十多次了。

    午夜過後,下了一場雨,風勢弱了些,或許明天天氣會有變化?……
當白天來臨時,天空仍被濃霧籠罩著。在昨夜的瓢潑陣雨之後,現在又烏
雲壓頂,下起蒙蒙細雨。雲層很低,水蒸氣還未形成大雨點,就像用噴霧
器噴了下來似的。

    朱埃勒走上甲板時,不由地露出厭惡的神情。看樣子,又不能進行觀
測了。夜裡改航道後,船此刻在何處?連非常熟悉阿曼灣的船主也答不出
來。在西風的推動下,「貝爾貝拉」號向東走得太遠了。不過,也無法證
實這一點,因為,任何觀測都是不可能的。

    皮埃爾從苫佈下走出來,走到船頭。當天際線又進入他的視野時,聽
他那喊聲,看他那忿怒的動作吧!他沒去和侄子說話,而是一動不動地站
在放錨的左船幫旁。

    昨天以來,他叔父一直一言不發,朱埃勒不想打破沉默。他得對付塞
利克提出的多式多樣的問題,而對這些問題,他只能含糊其詞地回答。

    翻譯官走近他,並說:「先生,瞧,這天氣可不妙!」

    「很不妙……」

    「您不能用儀器觀測太陽了--」「是不能了。」

    「那怎麼辦呢?」

    「等唄。」

    「我們只帶了夠三天食用的糧食。如果老天爺繼續作對,船就得返回
蘇哈爾,先生……」

    「那也只好如此了!」

    「那麼,你們是否放棄考察計劃呢?」

    「可能……至少得推遲到風調雨順的季節了。」

    「在蘇哈爾還是在馬斯喀特等,都無所謂!」

    年輕的水手說話是有保留的,塞利克沒有撈到指望得到的情況。

    駁船長几乎和薩伍克同時上了甲板,看到離「貝爾貝拉」號不足0.5海
裡外的迷霧遮住了天際線,一個喪氣地噘著嘴,一個怒氣沖沖。

    「不順利吧?」特雷哥曼握著青年船長的手說。

    「糟透了!」朱埃勒回答。

    「我們的朋友在哪兒?」

    「那兒……在船頭。」

    「但願他別一頭栽到海裡去!」駁船長小聲說著。他一直怕聖馬洛人
一時想不開,走上絕路。

    上午總算過去了。六分儀還放在盒子裡,好比珠寶箱裡的項鍊,派不
上用場。沒有一絲陽光透過瀰漫的霧幕。特雷哥曼攜帶著時鐘,完全是憑
著責任感而已;直到中午,仍不能用它通過巴黎和小船所在方位的時差,
來確定經度。

    下午也不太順利。儘管他們注意觀察著航線,仍說不出小船所在的確
切位置。

    船主也向塞利克提醒了這一點。船主告訴他,假如第二天天氣仍不好
轉,他將向西駛去,以便靠近陸地,殊不知,陸地在哪兒呢?……是蘇哈
爾、馬斯喀特海岸,還是更往北些,恐怕要在霍爾木茲海峽的入口處,可
能還要更南些,在印度洋或哈德角沿岸一帶?

    塞利克把船主的意思轉告朱埃勒。

    「好吧!」青年船長說道。

    這就是他的全部回答。

    直到天黑,倒也沒出現任何意外,太陽已落在迷霧的後面,已沒有一
絲光線。雨小了,可謂毛毛細雨,就像沖浪時激起的點點水星。或許這是
好的預兆,天氣要變好了,風也平息了,駁船長把手指蘸濕,放到空氣中
,似乎有一股清風自東方吹來。

    「啊!若是在『可愛的阿美麗』號上,」他自言自語地說,「在那兒
……我會知道怎麼辦的!」

    但是,很可惜,那「阿美麗」號早就被當成燒火的木柴賣了,況且,
這只雙桅船此刻並非行駛在迷人的朗斯河上。

    和吉爾達一樣,朱埃勒也發出同樣的感歎,同時,他覺得太陽在水平
線上消逝的剎那間,似乎像一個好奇的人扒著門縫,通過雲隙在窺視著。
無疑,皮埃爾在發現這縷陽光。他兩眼突然明亮起來,憤怒地瞪了一眼,
回敬那白晝星辰的閃光。

    夜幕降臨了,開始用晚餐,只剩下夠24小時吃的了,大家都很省吃儉
用;除非確知「貝爾貝拉」號離陸地不遠,否則明天就得返航。

    夜晚很平靜,像在狹長海灣常見的那樣,風激起的浪花很快就落了下
去。那東風,漸漸鼓起船右舷帆。由於方位不清,塞利克轉達朱埃勒的建
議,船主開始拋錨,等待天明。

    大約清晨3點,霧氣完全消逝了,只剩下最後一批星辰在高空閃爍。看
樣子,有希望進行一次觀測了。

    黎明,太陽的圓盤拱出了水平線,光芒四射。因為折光的影響,光輪
逐漸增大,在瀰漫霧靄的反襯下,霞光萬道,燦爛的陽光灑落在海灣的水
面上。

    吉爾達﹒特雷哥曼脫下油漆帽,彬彬有禮地向朝陽致敬意。就連拜火
教徒也從未像他那樣虔誠地迎接太陽的光臨。

    可以想象,此時人們思緒有多紛亂。乘客、水手、所有的人心情多麼
焦急,等待著觀測的時刻到來,儘管還沒看到陸地,但這些阿拉伯人深信
,歐洲人會找出「貝爾貝拉」號所處的方位。他們急於了解,該船此刻是
在阿曼灣,還是已被拋到了哈德角的彼岸。

    天晴氣朗,萬裡無雲,太陽高懸在天空,用不著擔心了。朱埃勒認為
,測得子午線高度的時刻終於來到了。近中午時,青年船長開始了準備工
作。

    昂梯菲爾師傅來到他身旁,咬著雙唇,目光炯炯,一言不發。駁船長
站在右邊,搖晃著大腦袋,滿臉漲得通紅。薩伍克緊跟在後面,塞利克在
船幫處,大家都關切地注視著即將進行的觀測。朱埃勒挺起胸脯,叉開雙
腿,左手拿起六分儀,對著天際線開始瞄測。

    雙桅船隨微波蕩漾著,輕輕起伏。

    一定准方位,朱埃勒就說:「測好了。」

    然後,看了看刻度表上的數字,走進房艙去進行計算。

    20多分鐘後,他回到甲板上,宣佈觀測結果。

    雙桅船現在位於北緯25度2分,比小島所處的緯度偏南3分。

    作為補充手段,還需測量一下時角。

    是嘛!對昂梯菲爾、朱埃勒、駁船長以及薩伍克來說,時間從未流逝
得如此緩慢過,盼望著的時刻似乎不會來臨了!

    那時刻終於到來了。「貝爾貝拉」號又行駛在準確的航道上,按照朱
埃勒的指示,雙桅船的航向微轉向南方。

    2點30分,青年船長又進行了一系列的觀測,駁船長記下時鐘的時間。
計算結果為東經54度58分。

    與此同時,聽到一聲喊叫,一個阿拉伯人用手指著西邊兩海裡外的一
個隆起的褐色的東西。

    「我的小島!」昂梯菲爾師傅叫起來。

    這只能是那個小島,因為看不見任何一塊別的陸地。

    瞧,這位聖馬洛人走來走去,比比畫畫,急躁不安,真是無所措手足
。吉爾達不得不走過去,用有力的雙臂把他緊緊抱住。

    雙桅船立刻向發現的目標駛去。輕盈的東風鼓起篷帆,半小時後,船
開到了小島。朱埃勒根據觀測後經過的航道判斷,確認小島的位置完全符
合卡米爾克總督所指的方位:即托馬斯﹒昂梯菲爾傳給他兒子的緯度--
北緯24度59分,由勃﹒奧馬爾帶到聖馬洛的經度--東經54度57分,在巴
黎子午線以東。

    人們放眼向遠方望去,映入眼簾的仍是阿曼灣廣闊的海面。


                            第十六章

    卡米爾克總督,確實到過阿曼灣的水域

    藏有億元財寶的小島就在那裡,至少昂梯菲爾的腦海裡是估計的這個
數目。不!少75生丁都不轉賣,即使羅特希爾德ヾ兄弟願意按法律術語所
說的「原封不動」地買下來,也不干!

    ヾ十九世紀法國最大的銀行家,其家族開設的銀行遍及維也納、巴黎
、倫敦、那不勒斯。

    從外部看,這只是一堆光禿禿的,干旱的山丘,沒有一點翠綠,更談
不上有植物,是一堆帶狀的巖石,坐落在方圓約2海裡的島嶼上。它的四周
鱗峋交錯,有地方尖突,也有的卻低凹。不過,足以讓雙桅帆停泊在任何
一個朝西的凹陷處避風。那裡海水清澈如鏡,可看見20多尺深處佈滿海底
植物的沙底。拋錨時,「貝爾貝拉」號隨激浪,輕微地擺動了一下。

    然而,這微微的一晃竟使公證人在船上多待了一分鐘。他緩慢移到升
降口的扶梯處,爬上甲板,又登上下船舷梯,準備跳上陸地。

    這時,昂梯菲爾師傅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攔住了他,並大聲喊道:「
站住,勃﹒奧爾馬先生!……讓我先下去!……」

    不管公證人願不願意,也只好讓霸道的聖馬洛人去占領他的小島。

    奧馬爾追上昂梯菲爾。聖馬洛人感到土地是結實的,滿意地舒了一口
長氣。特雷哥曼、朱埃勒和薩伍克也很快來到他的身邊。

    這會兒,塞利克的目光搜尋著海島。他很想知道這些老外來這兒干什
麼……為什麼甘願長途跋涉,不辭勞苦呢?難道就為了確定這些礁石的方
位嗎?……這簡直是瘋子的無稽之談。然而,朱埃勒和駁船長是極為理智
的呀!怪哉,他們倆還是致力於這次考察!……更有甚者,兩個埃及人也
卷入此事……

    塞利克完全有理由懷疑這些老外的行動,他準備下船跟他們一起踏上
小島……皮埃爾﹒塞爾旺﹒馬洛作一手勢,朱埃勒隨即領會了,對塞利克
說:「不必陪我們了,我們這兒不需要翻譯……奧馬爾法語說得比法蘭西
土生土長的人還地道……」

    「好吧!」塞利克只好這樣回答。

    警察十分氣惱,也不想多糾纏。他是人家僱傭的,只好遵從主人的吩
咐。他忍耐著,等考察後,看這些人帶什麼東西上船;那時,他們再進行
干預也不遲。

    現在是夜間3點30分,時間還充裕。假如三只木桶在指定地點,能順利
找到的話,對此,聖馬洛人滿懷信心。

    約定「貝爾貝拉」號仍停在巖石間的淺水處。不過,船主通過翻譯官
封告朱埃勒,停泊的時間不得超過6小時。糧食太緊張了,應乘著吉利的東
風,趕緊駛向蘇哈爾海岸,明天拂曉就可到達。昂梯菲爾師傅沒有表示異
議。心想,有好幾個小時,比他需要的時間還富裕,準能大功告成。

    那麼,該如何行動呢?自然不必跑遍小島,也無須逐段搜尋。根據信
中所指出的準確地點,找到南端隆起的一塊巖石的下面,找到刻有連寫的
雙K標記,即可用鶴嘴鋤很快挖出那三只木桶,然後,昂梯菲爾師傅可毫不
費力地把它們滾上船去。他甚至想一個人干,不准別人在場。當然,必須
在場的奧馬爾和他的見習生例外。「貝爾貝拉」號的水手是不會為之操心
的,只有在隨商隊返回馬斯喀特時,或許會有麻煩。這,以後再說吧。

    兵分兩路,昂梯菲爾師傅、吉爾達、特雷哥曼和朱埃勒為一路;勃﹒
奧馬爾和納吉姆為另一路,開始爬上小島的斜坡。小島平均海拔僅150尺。
看到他們到來,幾群野鴨驚飛了,並對進犯者發出抗議的叫聲。很可能,
自從卡米爾克總督來訪過,當無人光顧小島。聖馬洛人肩扛著洋鎬--他
不叫任何人拿它。駁船長手持鶴嘴鋤,朱埃勒拿著指北針,在前邊引路。
公證人吃力的走著,生怕薩伍克趕在自己前頭。雖足下踩的已不是甲板,
但他兩腿卻仍然發軟。不過,此刻他又恢復了理智,變得聰明,忘掉了旅
途的艱辛,也不會想返回時還要經受的折磨。小島上有個很像一塊巨大的
水晶石,肯定是,不過,還是謹慎些。薩伍克若是占有那財寶,他是不會
拒絕與他分享的。

    地上盡是巖石,行走起來真可謂步履艱難。尖突的巨石難以越過,不
得不繞道,才能到達島的中心。這隊人馬終於登上了制高點,可以看見雙
桅桿船上的國旗在迎風飄揚。

    從這裡,縱觀小島,尖石林立,而埋藏百萬財寶的巖石就是其中的一
塊。沒錯兒,遺囑所指的那塊尖石就在南端。

    借助於指北針,朱埃勒很快就認出來了。

    這是一塊干旱的舌狀小島,光禿禿的,上麵點綴著波浪衝擊時濺起的
點點泡沫。

    青年船長的腦海裡又一次閃過那傷心的念頭:那埋藏在巖石下的財寶
將是他和未婚妻之間的一道障礙!永遠無法戰勝那個老頑固!欲望,一種
瘋狂欲,占據了他,把他引上了歧途……

    至於那駁船長,他則非常矛盾:他擔心一對年輕人永遠不能結成伴侶
,又怕他朋友得不到總督的遺產,會精神錯亂。因此,他亦十分惱火,用
鶴嘴鋤使勁敲擊著,巖石的碎片飛落在他的周圍。

    「喂……在那兒,駁船長,你賭什麼氣?」昂梯菲爾師傅喊叫著。

    「沒什麼!沒什麼。」特雷哥曼回答道。

    「請你留著力氣去敲那神聖的地方!」

    「我留著勁兒呢!朋友。」

    這隊人馬朝著離他們600步遠的南端尖石處走去。

    昂梯菲爾師傅、勃﹒奧馬爾和薩伍克加快步伐走在前頭,好像被一塊
有至高無上威力的全磁石吸引著。人人氣喘吁吁,老遠就嗅到了那財寶,
深深地吸著、吸著,一股價值數百萬的氣體散去,他們似乎全會窒息,跌
倒在地!

    大約10分鐘就到了尖石處,它的一端細長,伸向海洋,卡米爾克總督
大概就是在這塊巖石底下刻上了雙K。

    來到這裡,由於過度興奮,昂梯菲爾師傅簡直支撐不住了。吉爾達若
不抱住他,他定會癱倒在地上。不過,他全身痙攣,說明還有氣。

    「叔叔,叔叔!」朱埃勒喊著。

    「我的朋友!」駁船長也呼叫起來。

    薩伍克那時的面部表情騙不過任何人,他似乎在說:「他完蛋了,狗
基督教徒,我將成為唯一的遺產繼承人!」

    勃﹒奧馬爾的表情正好相反:「可是,只有他一個人知道財寶的確切
地點,他一死,我那份酬金也吹了!」

    多虧駁船長用勁按摩了一陣,昂梯菲爾師傅才恢復了知覺。他又撿起
脫了手的小尖鎬;接著,對尖石的全面考察開始了。

    尖石下,有一高土埂,海水淹不著,西風也刮不到。再也找不到更理
想的地方,存放數百萬的財寶了。認出這個地方把它們一塊塊地炸開,即
使花上多少周、月,他也心甘情願。不把財寶搞到手,他不會丟下小島,
決不丟下!他是財寶的合法繼承人啊!

    薩伍克也這麼想,在這一點上,他倆想法倒是不謀而合呢!

    現在,所有人都在埋頭工作,找啊,搜啊,蓬亂的海帶底下,被衝擊
物粘覆著的石縫……像用蓖子一樣全部蓖了一遍。昂梯菲爾師傅用尖鎬敲
擊著風化的石塊;駁船長一鋤一鋤地猛鏟;奧馬爾趴在地上,活像一只爬
行在卵石中的螃蟹。朱埃勒、薩伍克等其他人忙得不亦樂乎。大家都在埋
頭大干、鴉雀無聲,比舉行葬禮時還肅靜。

    難道,這孤島不正是一座公墓?它不正是這些盜墓人,想從中發掘成
百上萬財富的一座墳墓嗎?

    半小時過去了,人們什麼也沒有找到,但並不氣餒。但是,他們不辭
勞苦,像一群挖洞的螞蟻,個個幹勁十足……連駁船長也貪婪得像著了魔
似的。至於朱埃勒,他卻不時露出卑視和厭惡的表情。

    突然,一聲歡樂的叫聲--猶如獅吼虎嘯。

    這是昂梯菲爾發出的叫聲。他站在那兒,光著頭,伸出一只手,指著
那墓碑樣的矗立著的巖石。

    「那兒,那兒!」他重複著。

    他走到碑前,躬身敬拜,就像站在聖母的神壇前那樣。同伴中,沒人
因這一舉動而感到吃驚,他們情願跟著他一起頂禮膜拜……

    朱埃勒、駁船長、薩伍克和勃﹒奧馬爾走近剛剛跪下去的昂梯菲爾師
傅,也跪了下去。

    這塊巖石上到底有什麼呢?

    眼睛可以看到,用手可以摸到的,……即卡米爾克那著名的刻字,雖
然上部已被剝蝕,然而卻依稀可辨的連寫字--水。

    「那兒,那兒……」昂梯菲爾師傅重複著。

    他指著那巖石底部需要敲開的地方,指著那石製的保險櫃,32年來財
寶沉睡的地方。

    小尖鎬立即開始向巖石進攻,碎石片飛落下來。吉爾達用小鋤鏟走碎
石塊。洞越來越大,越來越深。人們氣喘吁吁,心怦怦直跳,等待那最後
一鎬刨出大地的五髒,數百萬財寶像泉水一樣噴射而出……。

    大家不停地挖著,卻不見木桶。大概卡米爾克埋得太深,這樣做也是
對的呀!再說,為了挖出木桶,多花點時間和力氣,又算什麼呢?

    突然,一種金屬的聲音傳出來。毫無疑義,小鎬撞擊到一件可發出響
聲的東西。……

    昂梯菲爾彎著身子,頭部已消逝在洞口裡,兩隻手貪婪地搜尋著--
他直起身來,兩眼充血……

    他手裡拿的是一只大約0.5立方米的金屬匣子。

    大家望著他,無法掩飾失望的心情。無疑,吉爾達說出了大家的共同
想法,他喊道:「如果裡邊埋著上億元的財寶,我寧願叫魔鬼……」

    「閉嘴!」昂梯菲爾師傅吼叫著。

    他又重新把巖洞搜了一遍,掏出最後的幾塊碎石片,竭力想找到木桶
……

    仍然是徒勞……什麼也沒有,只有一個鐵匣子,盒壁上刻著那朱紅色
的雙K!

    昂梯菲爾和他的夥伴經歷了千辛萬苦,難道全付諸東流了嗎?……他
們長途跋涉就是被一個騙子捉弄了嗎?

    如果不是叔叔那瘋子般的眼睛,抽動得可怕的嘴角以及從喉頭發出的
嘶叫聲,不說他感到恐懼的話,朱埃勒真想開心地大笑一場。

    事後,吉爾達﹒特雷哥曼回憶說,那時他真以為昂梯菲爾會一命歸天
呢。

    昂梯菲爾師傅忽然站起來,抓住尖鎬,高高舉起,像瘋子一般猛地一
擊,砸開了小匣……一張紙從中散落出來。

    紙已發黃,上面的幾行字是用法文寫的,字跡仍清晰可見。

    昂梯菲爾拾起那張紙,用顫抖的聲音開始念前幾行字,他忘了還有別
人在場,忘掉了可能把一個應保守的秘密洩露給他們。這幾行字的內容是
這樣的:「本文提供了第二個小島的經度,望托馬﹒昂梯菲爾或在他身故
之後,他的直系繼承人,將此經度告知銀行家贊布哥,地址是……」

    昂梯菲爾師傅停下來,揮動一下拳頭,立即閉上嘴巴,覺得洩露得已
太多了。

    薩伍克很鎮靜,儘管他感到掃興,卻聲色不露。再多念幾個字,他就
會知道第二小島的經度以及占有那經緯度的銀行家贊布哥居住何地了。

    公證人大失所望,站在那兒,張著嘴巴,伸著舌頭,像一只餓狗眼巴
巴地看著舔盤被撤走。

    當聖馬洛人拳頭一揮,句子中斷時,奧馬爾直起身子,說道:「喂…
…那位銀行家贊布哥住在什麼地方?」

    「在他家。」昂梯菲爾答道。

    他把紙卷好,塞進衣袋裡。勃﹒奧馬爾絕望地伸開雙手,仰望著蒼天
。

    顯然,財寶不在阿曼的小島上!這次航行的結局只是請昂梯菲爾師傅
和一位叫贊布哥的銀行家打交道而已。這位新人物為何成為第二位合法繼
承人呢?

    他將和聖馬洛人共同分享那筆財寶嗎?……看來是可能的。那麼勢必
就會有這樣的後果:那億萬元遺產只有一半是屬於昂梯菲爾師傅的。

    朱埃勒想,一半也有5千萬法郎,這相當可觀的數目,足以改變他倆婚
姻的看法。他掃興了。

    至於吉爾達﹒特雷哥曼,他笑容似乎說明,即使5千萬法郎,那也是一
筆可觀的財富呢。

    實際上,朱埃勒已猜到昂梯菲爾腦海裡掠過的念頭,一旦打定主意,
它總會透露出來的:「別著急,即使愛諾卡特最終不能嫁給王子,也可以
嫁給一位公爵,朱埃勒呢,也只能要一位公爵的女兒,而不是一位公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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