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爾納系列


                  昂梯菲爾奇遇記

                            第六章

    從波尼到阿爾及爾,到達喀爾ヾ一路上的見聞

    ヾ達喀爾是塞內加爾首都。

    昂梯菲爾師傅本以為從波尼到阿爾及爾有一條鐵路,誰知道他早來了
20年。第二天聽了店主的回答,他目瞪口呆。

    「怎麼,……這裡到阿爾及爾沒有火車!」他跳起來喊道。

    「沒有,先生,但是,假如您願意等的話,過幾年會有的!……」店
主開玩笑地說。

    無疑,勃﹒奧馬爾不想再問什麼了,為了不耽誤時間,大概還得乘船
。但是,皮埃爾﹒塞爾旺﹒馬洛可不聽店主那一套。

    「有船出海嗎?」他用命令的口吻問道。

    「有……今天早晨。」

    「上船去!」

    於是,6點鐘,昂梯菲爾師傅乘郵輪離開了波尼。同行的自然還是那幾
位。

    有關這幾百公里的航行中的遭遇,無須多花筆墨了。

    當然,吉爾達寧願坐火車,因為乘火車可以臨窗眺望這片土地。那奇
妙的鐵路過幾年才能從這裡通過。他們打算在阿爾及爾來彌補這一損失。
昂梯菲爾師傅本以為一到就能搭乘開往西非海岸的航船,他錯了。那麼,
這期間不是可以逛好多地方嗎?--郊區的迷人的游覽勝地,甚至可以到
猴子河、卜利達去玩玩……即使發掘財寶一無所獲,對駁船長而言,又何
妨!至少,他能對從阿爾及利亞首府帶回一些回憶嘛!

    郵輪行駛速度很快,晚上8點鐘已經停泊在阿爾及爾港口了。

    夜色仍然相當昏暗,在這一緯度帶,即使滿天星斗,甚至在3月份最末
一周也是如此。整個城市模糊不清,越北越黑。隆起的呈圓形輪廓的君王
陵墓,多麼令人神往的王陵!走出車站,特雷哥曼發現需要登上穹形的碼
頭橋,然後,沿著碼頭往前走,左邊是燈火輝煌的廣場,中間有個公園,
能在那裡停留一下,他會多麼開心。接著就是一排排高高的房屋,其中一
所就是歐洲飯店,昂梯菲爾師傅和他的夥伴們在這裡受到了熱情的接待。
房間已經定好,--吉爾達﹒特雷哥曼的臥室緊挨著朱埃勒的。旅行家們
放好各自的行李後,下樓到飯廳就餐。大家一直忙到9點鐘。離郵輪啟航還
有一段空閒時間。最好是躺上床睡一覺,緩緩勁兒,松弛一下四肢,以便
明早能精力充沛地觀光全城的游覽勝地。

    經過一整天的旅行,天氣炎熱,風塵僕僕,本應休息一下,朱埃勒也
顧不了這些,一心想著快點給未婚妻寫封信,一回到房間就趕緊動筆寫起
來。第二天發出,三天後家人方可收到。在這封信中也談不出能使愛諾卡
特感興趣的東西,無非是說他自己在外如何惱火,如何一心一意地愛著她
--這也不是什麼新鮮的見聞。

    順便提一下,同伴中有四位已回到各自的房間。只有昂梯菲爾和贊布
哥--這便是妹丈和妻兄,吃完晚飯就不見人影了,也沒說明他們為什麼
要離開飯店。這一舉動,使其他四位同伴感到十分驚奇!即使有人問及聖
馬洛人這一點,他很可能也不加理睬。

    兩位繼承人打算到哪兒去呢?去觀賞阿爾及爾的美麗市區嗎?是出於
好奇他們才沿著巴卜阿旱克姆大街,在游人熙熙攘攘的碼頭上悠閒漫步?
看來都不像,他們的旅伴們也不會那樣推測。

    「啊……這是怎麼回事?」吉爾達說道。

    青年船長和其它人早就發現,在旅途中一向沉默不語的昂梯菲爾一反
常態,多次同贊布哥竊竊私語。顯然,銀行家對妹丈的主意表示贊同。兩
位老兄達成什麼默契呢?--這次外出是否早有安排?--什麼計劃呢?
--脾氣相同的兩位繼承人又在搞什麼名堂?……

    和朱埃勒道別後,駁船長就回到自己的房間。脫衣就寢前,他把窗戶
敞開,想呼吸一下阿爾及利亞的新鮮空氣。憑借慘淡的星光,他隱約看到
了廣漠的空間以及一直通向馬提福角的整個海灣。海灣上航船的信號燈閃
閃發亮,有些船停泊在海上,有的夜裡怕遭風襲已靠岸。一只只漁船掌燈
明火,沿岸一片輝煌。再近一點,港內即將啟航的郵輪正在填火加溫,粗
大的煙囪噴出火星點點。在馬提福角那邊是浩瀚的大海,一道無際線圈住
了視野。閃爍的群星猶如朵朵鮮花從那裡緩緩升起。看到這夜色,人們准
相信,翌日,太陽把最後一批晨星驅散後,一定是陽光絢麗,天晴氣爽。
吉爾達﹒特雷哥曼想:「游覽一下阿爾及爾這座高雅的城市是多麼開心呀
!從馬喀特啟程後,走了一條什麼鬼路線,到達2號小島前還得飄洋過海,
此刻,正該在這兒休息幾天,喘口氣了!聽說莫依茲飯館在佩斯卡特高地
上,明晚該去那裡享一頓口福了……」

    這時,他聽到急劇的敲門聲,時鐘剛過10點。

    「是你嗎,朱埃勒?」特雷哥曼問道。

    「不,是我,昂梯菲爾。」

    「馬上給你開門,我的朋友。」

    「不必了……你快穿好衣服,收拾好旅行袋。」

    「旅行袋?」

    「我們40分鐘後就出發?」

    「40分鐘後?」

    「別遲到……郵輪可不等人!我就去告訴朱埃勒。」

    這下子可把駁船長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莫非是在做夢?不,不
能是夢,他聽到有人在敲朱埃勒的房間,……接著又聽見樓梯在響,昂梯
菲爾下樓去了。

    朱埃勒正在寫信,此刻也只好再加上一行,告知未婚妻,他們當晚就
得動身。

    這原來就是贊布哥和昂梯菲爾為什麼夜出的緣故吧!--他們是去打
聽去非洲海岸的船隻情況,真交上好運了,居然讓他們找到了一艘正在啟
航的郵輪,他倆立即訂好了艙位。昂梯菲爾是不會替他人考慮的,就上樓
來通知吉爾達和朱埃勒。同時,贊布哥去告訴勃﹒奧馬爾和納吉姆。

    駁船長懷著異常失望的心情收拾行裝。但,沒有討論的余地,主人已
發話了,只有服從了。

    幾乎與此同時,朱埃勒來到吉爾達的房間,問道:「您沒想到吧?」
「沒想到,小伙子,」駁船長答道,「儘管我作好各種準備,來應付你叔
叔。我……我本想在阿爾及爾至少能逛上48小時,觀賞一下碼頭,埃塞花
園……還有君王陵墓。」

    「有什麼辦法呢?特雷哥曼先生,我叔叔找到一艘即將出海的郵輪,
真倒霉透了!」

    「是呀……我要反抗的!」駁船長叫喊著。他在生他朋友的氣。

    「唉,不,您不會反抗的,特雷哥曼先生……或許您想冒一次風險。
我叔叔只要隨便看您一眼,然後,不停地嚼著他嘴裡的小石子……」

    「你說對了,朱埃勒。」吉爾達低下頭答道:「我會唯命是從的……
你真了解我!--我本打算到佩斯卡特的莫依茲飯館請你美餐一頓!--
不管怎麼說,這是件令人遺憾的事。」

    真遺憾!這位可憐的老兄,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準備好行裝。10分鐘
後,他和朱埃勒在一層大廳同昂梯菲爾、銀行家、奧馬爾和納吉姆會合。
他們來時受到熱情接待,走時卻頗為冷漠了。房金按24小時計算。朱埃勒
抓緊時間把信投入郵筒。然後,大家沿著碼頭橋梯走進港口。特雷哥曼最
後看了一眼燈火通明的官府廣場。

    在離碼頭半鍊ヾ遠的地方,停著一艘汽輪,鍋爐正在加熱,已發出由
於蒸汽噴出時的吱吱聲。升起的黑煙瀰漫著繁星閃爍的夜空一角。一陣震
耳的汽笛聲預告郵輪即將啟航。

    ヾ航海單位,約等於200米。

    一只小艇在碼頭橋下等待著搭船的旅客。昂梯菲爾和他的同伴們跳上
小艇。只劃了幾槳,就靠攏了郵輪。特雷哥曼還沒來得及辨別東南西北,
就被帶到了他和朱埃勒合住的客艙。昂梯菲爾師傅和贊布哥兩位住在另一
個艙室,公證人和薩伍克也是單獨住一間。

    這艘名叫「卡塔蘭」號的郵輪,是屬於馬賽聯合商船公司的,定期來
往於西非海岸和聖路易ゝ及達喀爾之間,必要時,中途也停留幾次,旅客
可以搭船或下船,或是裝卸貨物。船速平均每分鐘30多米。

    ゝ塞內加爾西部沿海城市。

    昂梯菲爾上船一刻鐘後,那劃破夜空的一聲汽笛長鳴。接著拉起攬繩
,「卡塔蘭」號開始搖動,螺旋槳猛烈地翻攪著水面,激起點點浪花。緊
貼著沉睡海港的大型郵輪,繞過停泊在那裡的船隻,沿著船舶修配廠和碼
頭引橋的航道駛向海面,向西方前進。

    一幢幢高聳的白色建築映入駁船長的眼簾。這就是君王陵,而他只看
到了一個模糊不清的輪廓。岸邊陡壁上出現一塊尖突的地方,這就是佩斯
卡特高地,也就是以美味紅燒魚著稱的莫依茲飯館的屋頂……

    特雷哥曼途經阿爾及爾留下的回憶僅此而已。

    船一離開港口,勃﹒奧馬爾就躺在艙室的臥舖上,又開始領略暈船的
滋味,這就不必多說了。他想:先置身幾內亞灣,然後還得返回來……幸
好這是最後一次漂流了……說不定此刻,別人也被波濤折騰得噁心頭暈,
忍受著同樣的苦難呢!……不!除了他,沒人嘔吐……只有他一人在受罪
。

    「卡塔蘭」號上的乘客大部分是返回各自港口的海員,都習慣於航海
。有幾個塞內加爾人,還有一些是海軍陸戰隊的士兵。所有的人都到達喀
爾去,在那兒汽輪將卸下一批貨物。途中不能停歇了。因此,昂梯菲爾師
傅欣喜若狂,然而,到達喀爾並非到了目的地。贊布哥也向他提醒這一點
。

    「我從未想過要找到一艘從阿爾及爾直開盧安戈的郵輪,到達後我們
再另打主意就是了。」他答道。

    事實上,也別無良策。看來,旅行的最後一程還會遇到麻煩。這正是
兩位繼承人所關切的問題所在。

    夜間,「卡塔蘭」號在保持離岸2∼3海裡的距離向前行駛。特內斯的
信號燈閃閃發亮,布朗角的黑影依稀可見。第二天早晨,終於看到了奧蘭
高地。一小時後,郵輪又越過了被高地側面環抱著的米爾斯克比爾海港。
在遠處,是延伸開來的摩洛哥海岸,還有矗立在野獸成群的裡弗大地上的
群山側影。得士安ヾ也出現在地平線上,陽光下,煥然一新。在西邊幾海
裡處是休達ゝ,它像一座碉堡鎮守在地中海大門的一側,橫臥在兩個山澗
之間的一塊巖石上,另一側則處在英國管轄之下。走出海峽,終於看到了
廣漠無垠的大西洋。

    ヾ均為摩洛哥北部沿海城市。

    ゝ均為摩洛哥北部沿海城市。

    摩洛哥沿岸高處的樹木逐漸顯現出來。丹吉爾ヾ隱沒在海岸凹隱處的
後邊,再遠一點是光彩奪目的穆斯林聖墓和被綠樹隱蔽的別墅。沿海船隻
來往如梭,都在觀察著風勢,以便駛入直布羅陀海峽。

    ヾ均為摩洛哥北部沿海城市。

    請勿擔心,「卡塔蘭」號不會延誤時間,它那威力巨大的機槳足以抵
擋海風的襲擊,不論是一般的海水,還是地中海漏斗形的入口處那奇怪的
波浪預示的即將來臨的風暴。晚上近9時,它揚起三角形風帆,行進在大西
洋的海面上。

    駁船長和朱埃勒在尾樓上閒聊著,然後還可以休息幾小時,當「卡塔
蘭」號向西南駛去,環繞非洲大陸的一端航行的時候,一種惜別的感情在
他們倆腦子裡閃過。

    「喂,小伙子,出海峽時,我們本應到船左側去,不該站在船的右側
!至少,我們不要背朝法蘭西奔向前方……」

    「奔向何方呢?」朱埃勒問。

    「見鬼,我真害怕!」駁船長答道。「有什麼辦法呢!朱埃勒,只好
忍受痛苦吧!到處飄泊甚至會飄到魔鬼那兒去!過幾天就到達喀爾能馬上
找到交通工具呢!……再往遠處沒有定期的航船……我們或許會耽擱幾星
期,不知叔叔想到沒有……」

    「他已想過了,沒錯兒!」

    「他以為很容易找到2號小島,他錯了!您知道我在想什麼嗎?特雷哥
曼先生?」

    「不知道,你說說看,小伙子--」「好的,我想我祖父托馬﹒昂梯
菲爾把那個該死的卡米爾克丟在雅法的巖石上就好了……」

    「啊!朱埃勒,那位可憐的……」

    「假如那位埃及人被拋在了那個地方,他無法把億萬財富送給他的救
命恩人。如果說他根本沒把財富留給他,我叔叔就不會有探寶這一說了,
那麼愛諾卡特肯定成為我的妻子。」

    「這倒是實話,」駁船長答道,「不過,朱埃勒,若是你當時在那兒
,你也會像你祖父一樣搭救那位可憐的總督的--瞧,」他用手指著船右
方一個光點,一邊接著說,「這亮光是什麼?」他想扭轉話題。

    「這是斯帕特爾角ヾ燈塔。」青年船長答道。

    ヾ在摩洛哥。

    其實,這就是非洲大陸西端的一座燈塔,費用由歐洲國家承擔。它也
是非洲海域上所有燈塔中最先進的一座。

    關於「卡塔蘭」號這次的航行,可以說一帆風順,在此就不必詳細描
述了。途中曾遇到從陸地上吹來的旱風,船始終緊貼海岸行駛。只有遠海
的激浪使海面翻滾幾下,並未遇上洶湧的波濤。這樣的好天氣,也只有最
脆弱,最敏感的奧馬爾這樣的人才會生病。

    一直能望見整個海岸,梅金內斯和摩加多爾高地,海拔1000米的泰薩
特山峰,特魯丹,同摩洛哥交界處的海峽等。

    吉爾達﹒特雷哥曼沒能盡興觀賞加那群島ゝ,因為「卡塔蘭」號經由
最近的富韋特文圖拉島時,時速達50海裡。但是在穿過康塞爾熱帶區之前
,他總算向博賈爾角ゞ致敬了。

    ゝ在摩洛哥西部的大西洋上。

    ゞ在西屬撒哈拉。

    5月2日下午海面上出現了布朗角,第二天又隱約見到普爾騰迪克々。
塞內加爾海岸終於進入了旅行家們的視野。

    々毛裡塔尼亞西部沿海城市。

    如前所述,既然所有的乘客都到達喀爾下船,那麼「卡塔蘭」號也就
不會在法屬殖民地的首府聖路易停留了。

    再者,達喀爾海港的規模要比聖路易大得多。大部分來自巴西的裡約
熱內盧和阿根廷的布宜諾斯艾利斯的遠洋輪在橫渡大西洋前都在這裡停泊
。昂梯菲爾便輕而易舉地在達喀爾找到通往盧安戈的交通工具。

    5月5日,早晨4點左右,「卡塔蘭」號越過佛得角,該島和同名的群島
位於同一緯度帶。船繞過三角形的半島。這島嶼就像一面旗幟,掛在靠大
西洋的非洲大陸一端。自從離開阿爾及爾,經過800海裡的航程,達喀爾終
於出現在群島內角的一側。既然塞內加爾是屬於法國的ヾ,達喀爾當然也
是法蘭西的領地。然而,法蘭西本土離這兒又多麼遙遠呢!

    ヾ塞內加爾已於1960年8月宣佈獨立。


                            第七章

    從達喀爾,到盧安戈港途中的種種議論和遭遇

    特雷哥曼從未想到過有一天,同朱埃勒散步會在戈雷埃諾共和國的古
老首都達喀爾的碼頭。可是,這一天卻到來了,他們正在觀賞用兩道花崗
巖引橋加固的碼頭。此時,像形影不離的勃﹒奧馬爾和薩伍克一樣,昂梯
菲爾師傅和銀行家贊布哥,正向法國航海辦事處走去。

    一天時間足以游覽全城。這裡沒有什麼引人入勝的東西--一座較為
漂亮的花園,一所教堂作了駐軍的營房,一處叫做貝爾埃爾的高地,當局
把得了黃熱病的居民安頓在上面的一所建築內。戈雷是這裡的首府,達喀
爾是主要都市,如果我們的旅行家在此逗留幾天的話,時間會顯得太長。
總之,困難面前不氣餒,這是吉爾達﹒特雷哥曼和朱埃勒常說的一句話。
在啟程前,他們在灑滿陽光的大街上閒逛,或漫步在碼頭上。街道頗為整
潔,由在嚴密監視下的犯人負責打掃。

    實際上,較為引起他們興趣的還是那些船隻--有由法國波爾多開往
裡約熱內盧的航船,有皇家郵輪,1862年是這樣稱謂的。當時達喀爾沒有
後來那麼大的規模,該市當時只有9千居民。儘管塞內加爾貿易額已達250
0萬法郎,其中2000萬是法國的貿易額。自從港口修建工程開始後,人口有
增長的趨勢。

    達喀爾大街小巷都是些土著黑人。他好注格冷漠,神經質,腦殼寬厚
,長著鬈曲短平的羊毛頭髮。他們對塞內加爾的熾熱陽光有著非凡的抵抗
能力。至於駁船長特雷哥曼,則必須把他寬大的花格手帕放在頭上。當陽
傘使用。

    「上帝呀!天可真熱!」他叫道,「我生來就不能在熱帶生存!」

    「這算不了什麼,」朱埃勒答道。「特雷哥曼先生,等我們到了幾內
亞灣的深處,離赤道只有幾公里的地方……」

    「我肯定會融化的,」駁船長說,「回到家鄉時,只剩下皮和骨頭了
!」再說,他一邊擦著臉上的汗水,一邊微笑著,繼續說道:「不是嗎?
回到家只剩下皮包骨頭了。」

    「唉!特雷哥曼先生,您已經消瘦了。」青年船長提醒他。

    「您覺得我瘦了?--沒啥!成為骨架前,我還有油水可刮!依我看
,特別是在人吃人的地方探險,人還是瘦點好。譬如說在幾內亞灣沿岸,
真的有吃人肉的人嗎?……」

    「但願已經絕跡了!」朱埃勒回答。

    「唉,小伙子,盡可能別讓我們肥胖的身軀引起野人的食慾。再說,
在2號小島之後,誰敢說不會去尋找3號小島呢!……一旦到了自家人彼此
殘食的地方……」

    「比如,在太平洋群島上或在澳大利亞等,特雷哥曼先生!」

    「是呀!那裡住的是古猿人!」

    可敬的駁船長本想說「原始人」,倘若他能選出這個詞的話。因為,
在那些地方,人吃人純粹是為了解饞。

    但是,想到昂梯菲爾師傅還會一意孤行,對億化財富的強烈欲望會把
他帶到那些遙遠的水域,這是不能同意的。即使他被關進瘋人院,他的侄
子和他的朋友也不會跟他跑了,甚至將阻止這次遠征。

    當吉爾達﹒特雷哥曼和朱埃勒回到飯店時,又見到了昂梯菲爾師傅和
銀行家。

    法國代理人對他的同胞給予了熱情的接待。然而,當同胞問道在達喀
爾是否有開往盧安戈港的船隻時,得到的回答卻令人十分喪氣。這條航線
,最多每月有一次去達喀爾的定期郵輪,在塞拉勒窩內和大巴薩姆之間,
每周倒有一次航班。可是從那兒到盧安戈的航程還相當遠。在達喀爾要乘
定期郵輪,至少也得8天以後再見了。這樣一來,就得在此呆上一周。這需
要多麼大的耐心呢?皮埃爾能有這般耐心嗎?他的牙齒現在每天要嚼碎一
個小石子。好在,非洲海岸的沙灘上不缺小石子,他隨時都可以找到更新
的。

    說實話,在達喀爾待上一周,實在太長了。到白城東流去的小河兩岸
逛逛,去碼頭上散散步,又何須用得上一整天的時間呢!只有那些具有哲
理思維的人才有這種耐心。但是,這一行人中除了吉爾達﹒特雷哥曼在這
方面有特殊天賦外,其他人員既不耐心也不是哲學家,他們都在給把自己
選作繼承人的卡米爾克總督祝福,但又埋怨他不該把遺產埋得如此遙遠。
到阿曼灣已經夠遠了,現在又得奔向幾內亞灣!那位埃及人不能在地中海
、在波羅的海和黑海、北海,大西洋的海面上,在歐洲海域選一個稱心如
意的地方,找一個隱蔽的小島嗎?難道就找不到更合適的小島作他的保險
箱嗎?總督大人未免太謹慎了!既然,生米已煮成熟飯,也只好如此了,
除非放棄這次考察……能放棄嗎?……是昂梯菲爾師傅,還是銀行家贊布
哥,甚至向被薩伍克牽著鼻子走的公證人勃﹒奧馬爾,倘若您提出這樣的
建議,他們會熱情回敬您的。

    還有,這些人物彼此越來越疏遠了,他們分成三伙:一夥是朱埃勒和
特雷哥曼;一夥是昂梯菲爾和贊布哥;另一夥是奧馬爾和薩伍克。他們只
是吃飯時見面,分開住,散步時彼此迴避,從不商量要事。老是二重唱,
似乎永遠也不能表演六重唱,--即使同時登台,也只能是一場不搭調的
演出。

    眾所周知,由朱埃勒和特雷哥曼組成的第一組的話題是:旅行不定期
的延長,兩位未婚男女相離越來越遠,擔心經過千辛萬苦之後,其結果還
可能是個謎;昂梯菲爾師傅那與日俱增的過度興奮和快要失去理智的精神
狀態等等。駁船長和朱埃勒憂心忡忡,但又得忍耐著,奉陪到底,免得觸
犯了他。

    關於第二組,昂梯菲爾和贊布哥,這兩位未來的妹丈和妻兄,一位住
在寧靜的外省,過著無所嗜好,安定的日子,恪守退休海員所特有的哲理
,如今卻被金錢勾起的欲望所折磨,被涉及到億萬財富的婚姻搞得眼花繚
亂,暈頭轉向。另一位已相當富有,但一心想富上加富,發一筆大財,哪
怕歷盡千辛萬苦,也在所不惜!

    「在這麼個小地方得待8天,」昂梯菲爾師傅一再重複著,「誰知道那
艘該死的郵輪會不會晚到!」

    「還有,」銀行家說道,「厄運或許把我們帶到盧安戈,可能從那兒
到馬永巴ヾ海灣還有50多海裡呢!」

    ヾ加篷的港口。

    「這段路程真叫我擔心。」怒不可遏的聖馬洛人喊叫起來。

    「確實叫人擔心。」贊布哥附和著。

    「好吧!……晚到一些時候……見鬼!……船停之前,總不能拋錨!
先去盧安戈,然後走著瞧!」

    「是否要求船長在馬永巴停一下……這會使郵輪離開原來的航道嗎?
」

    「這不符合航海規則,我想他不會同意的。」

    「不錯,是繞點路,我們可給他一筆補償費……」銀行家想出了這個
主意。

    「試試看吧,贊布哥,您腦子裡想的總不是我所關切的東西!主要是
盧安戈,從那兒總有辦法去馬永巴,車到山前必有路!如果沒辦法離開達
喀爾,我們還可以沿海岸走嘛!」

    「步行嘛!」

    「步行。」

    皮埃爾說得多輕松!沿途有種種危險,障礙和不可逾越的困難咧!在
利比利亞,象牙海岸,加納,達荷美和大巴薩姆ヾ的土地上步行800裡!不
行!就是搭郵輪也得碰上好運氣,才能避開風險啊!踏上這條征途的人沒
有一個能活著回來!再說,塔莉絲瑪﹒贊布哥小姐正在馬耳他等待著他那
勇敢的未婚夫呢!

    ヾ今尼日利亞,喀麥隆等國。

    儘管8天之內沒有郵輪,他們也只好耐心等待。在達喀爾熬過的這段時
光,對他們說來,真是度日如年呀!

    薩伍克和奧馬爾這一對談的則是另一個話題。倒不是姆哈德的兒子不
急於找到小島,不急於把卡米爾克的財富搶到手。不!絕非如此!他也在
搜腸刮肚,想叫兩位繼承人一無所獲,把全部金錢塞進他個人的腰包,致
使奧馬爾也感到惶恐已極。他早就密謀收買一夥歹徒,準備從蘇哈爾返回
馬斯喀特時下毒手。這回,他試圖用同樣的手段,從馬永巴回盧安戈時,
實現這個陰謀。成功的希望還是很大的。在這些土人中,那些從事非法活
動的公務員中,會找到一些亡命之徒。只要出一筆錢,他們甚至肯去賣命
,參與他的罪惡計劃。

    怯懦的勃﹒奧馬爾被這個陰謀嚇破了膽,也許是出於謹慎,至少是怕
這樁罪惡的勾當牽連了自己--這一切叫他心神不定。

    於是,他小心翼翼地提出了一些看法。他首先十分肯定地說,昂梯菲
爾及其同伴非等閒之輩。他特別指出,只能出大價錢,僱傭一些無賴之徒
。不過,這些人,早晚會說出去,謀殺案會傳遍全國。在非洲這偏僻、野
蠻的疆土上,探險家被殺害,這秘密是包不住的……很明顯,只有上述的
理由或許還能阻止薩伍克這種人付諸行動。

    實際上,他的決心絲毫未動搖……這種事他見多了,自己也曾幹過!
……他向勃﹒奧馬爾瞥了一眼,公證人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薩伍克說:「
我只知道有一個混蛋會背叛我!」

    「是誰,大人?」

    「是你,勃﹒奧馬爾!」

    「我?」

    「是的,你得小心點,我有辦法叫人保持沉默!」

    勃﹒奧馬爾全身發抖,低下頭。從馬永巴到盧安戈的路上又多一具死
屍,薩伍克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的。這一點他心裡一清二楚。

    5月12日晨,等待已久的郵輪終於駛進了達喀爾港口。一些旅客在此下
了船。這是一艘葡萄牙航船,叫「辛特拉」號,專門向熱帶非洲葡萄牙殖
民地安哥拉的聖保羅運載貨物及旅客。明早天一亮,它就要啟航,所以我
們的旅行家趕忙去訂座位。船的航速平均每小時9∼10海裡。整個航程要一
周時間。這期間,勃﹒奧馬爾又得忍受暈船的痛苦了。

    第二天,天氣晴朗,「辛特拉」號迎著陸地上吹來的清風駛出港口。
昂梯菲爾師傅和銀行家滿意地舒了一口長氣,他們的肺臟恐怕有一星期不
活動了。這是踏上2號小島並從它的臟腑中掏出財寶之前的最後一程了。根
據萬有引力定律和它的反定理,他們越接近小島,吸引力就越大。「辛特
拉」號的機槳每轉動一次,這段距離就縮短一點……

    唉!對朱埃勒來講,正相反,此距離越增加,他就越遠離法國,遠離
他一籌莫展的未婚妻居住的家園--布列塔尼。他一到達喀爾就給她寫了
一封信,可憐的少女很快就會知道他的未婚夫要奔赴離她更遠的地方去…
…他說不准何時可以歸來!

    然而,薩伍克首先想了解一下「辛特拉」號的乘客中是否有在盧安戈
下船的。想去這遙遠的地方發財的冒險家們往往都是喪盡天良,又不知內
疚的傢伙,他們當中有的人,或許會成為他的同謀。結果大失所望,他本
應在盧安戈搜羅無賴之徒。不幸,他不會講葡萄牙語,奧馬爾也一宿不通
。他的處境相當困難。談這種事很棘手,語言要絕對過硬。還有,昂梯菲
爾、贊布哥、吉爾達以及朱埃勒只是在他們之間彼此交談,船上的人沒人
懂法語。

    應該承認,也只有勃﹒奧馬爾的法語講得讓人感到吃驚,又讓人感到
滿意。此次旅行,他聲稱沒有什麼不舒服,從前遭受的巨大痛苦,這次乘
「辛特拉」總算全倖免了。因為,「辛特拉」憑借陸上吹來的清風,始終
保持離岸2∼3海裡的距離航行,海面顯得十分平靜,似乎感覺不到有什麼
波浪的衝擊,自然航行就一帆風順了。

    當郵輪越過幾內亞灣頂端的帕爾馬斯角時,仍然是好天氣。通常情況
下,風總是順著海灣移動。因此,來到海岸像在大洋上一樣,亦未受到大
風的襲擊。不過向盧安戈方向行進時,「辛特拉」號看不見大陸的高地。
無論是加納、達荷美的大地,還是海拔3960米,矗立在費爾南多波島ヾ的
後邊和幾內亞上邊界線上面的喀麥隆山峰,都從未看到。

    ヾ在赤道幾內亞。

    5月19日下午,吉爾達﹒特雷哥曼心情十分激動。朱埃勒告訴他就要穿
過赤道線了。「可愛的阿美麗」號的前船長是第一次,無疑也是最後一次
,進入南半球。對他這個航行在朗斯河上的老水手來說,真是了不起的一
次探險呀!因此,為祝賀這次航行,像其它乘客一樣,他把一塊銀元送給
了「辛特拉」號的水手。

    第二天,太陽升起的時候,「辛特拉」號已經進入馬永巴海灣所在的
緯度帶,距離港口100海裡左右。如果郵輪船長同意向那個方向駛去,並在
盧安戈管轄的這個海港拋錨的話,昂梯菲爾和他的同伴會避開多少危險,
減少多少疲勞啊!在那兒停泊一下,他們就少走一段艱難的路程。

    在叔叔的鼓動下,朱埃勒試圖讓「辛特拉」號船長明白他們的意圖。
這位葡萄牙人能懂得幾個法文字母?不過,就我們所知,朱埃勒英語講得
十分流利,在和馬斯喀特那位「翻譯官」打交道時,他就曾大顯身手了。
又哪有海員不熟悉英語的呢?於是,他向船長講了希望在馬永巴停泊的想
法。繞這段路大概需要多花48小時……耽誤的時間,額外的開銷--燃料
,海員的伙食,船舶的耗費等都照價補償。

    船長會采納朱埃勒的建議嗎?無疑,會同意的,尤其是這個建議的提
出是有根據的,看看幾內亞灣的海圖就知道了。海員之間談話,一開口彼
此就心領神會了。實際上,再簡單不過了,航道只須往東偏一點,就把這
半打旅客送到馬永巴港;何況,他們還肯出一筆好價錢。

    然而,船長還是拒絕了。他是盧安戈港口的僱傭人員,是航海規章的
奴隸,他只能把船開往盧安戈。從盧安戈再駛向安哥拉的聖保羅,這絕對
不能--即使用黃金買下他的船,他也不會奔赴別處。船長的答覆,朱埃
勒如實地轉達給了他叔叔。

    昂梯菲爾師傅聽後大發雷霆,連吐髒話,大罵船長一通,也無濟於事
。如果吉爾達﹒特雷哥曼和朱埃勒不勸解,他很可能一氣之下鑽進艙底不
出來了。

    這就是為什麼第三天,也就是5月21日的夜裡,「辛特拉」號最終還是
在環繞盧安戈港的長長的沙灘前拋了錨,用小船送走了6位旅客。9小時後
,船又繼續向葡屬殖民地的首府聖保羅駛去。


                            第八章

    有些「旅客」不宜乘非洲航船

  第二天,在一株濃蔭蔽日的參天大樹下,有二個人熱烈地交談著。他
們是剛在盧安戈大街上偶然相遇的,倆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感到十分驚
訝。

    其中一個說:「你……你在這兒!」

    「是呀……是我!」另一個答道。

    先開口的那人是薩伍克,他作了一個手勢,一個是葡萄牙人名叫巴羅
索的跟他向城外走去了。

    薩伍克不會講葡語,巴羅索卻會講阿拉伯語,因為他曾長期僑居埃及
。可以看出來,這是兩位老相識了。巴羅索曾是薩伍克那伙亡命徒中的一
個。當時薩伍克明火執仗有恃無恐,靠他父親--即卡米爾克的堂弟的權
勢,連副國王的警察也不放在眼裡。後來,由於幾樁大案件,無法逍遙法
外,這伙歹徒便分道揚鑣了,巴羅索也失蹤了。回到葡萄牙後,由於天性
得不到發揮,他便離開裡斯本來到盧安戈的一家商業所謀生。當時,殖民
地的商業在販賣農奴制度廢除後,十分蕭條,僅限於象牙、棕櫚油,花生
和紅木等。

    眼下,這位年過五旬曾在海上漂泊過的葡萄牙人,他在指揮一艘名叫
「波塔萊格雷」號大噸位的非洲航船,在沿海一帶為本地商人兜攬生意。
這個巴羅索在過去的行當中練就一套亡命徒的本領,專干傷天害理的事,
倒正是薩伍克實現其罪惡陰謀所要物色的傢伙。兩位老兄來到10個人都抱
不過來的大榕樹下搞什麼名堂?--在那裡談話沒人會聽見,他們毫無顧
忌地密謀著威脅昂梯菲爾師傅和他的夥伴們生命安全的勾當。

    兩人彼此講述了自從巴羅索離開埃及以來各自生涯,接著薩伍克便開
門見山地點出正題。他並未說出他想搶到的財寶的數目,但是,那筆可觀
的酬金至少叫貪財的葡萄牙人上了鉤。

    「不過,」他補充說,「我需要一個堅定、勇敢的漢子作助手……」
「您是了解我的,大人,」葡萄牙人回答道,「您知道,我干什麼都說一
不二,一干到底……」

    「假如你跟從前一樣的話,巴羅索……」

    「我沒有變呀!」

    「要知道,我們至少要幹掉4個人,或許還有第5個,一個叫勃﹒奧馬
爾的傢伙,我就是冒充他的見習生,取名納吉姆。」

    「多幹掉一個算不了什麼!」巴羅索答道。

    「這個傢伙,幹掉他不費吹灰之力。」

    「您打算怎麼行動呢?」

    「我的計劃是,」薩伍克看看四周,確實談話不會被人聽見,「要干
掉的人當中,有3個法國人:聖馬洛的昂梯菲爾,他的朋友和他的侄子;還
有一位名叫贊布哥的突尼斯銀行家。他們剛在盧安龍上岸,準備挖掘埋藏
在幾內亞灣的一個小島上的財寶。……」

    「在哪個水域?」巴羅索急忙問道。

    「在馬永巴灣水域!」埃及人回答,「他們想取旱路到那兒去。要在
那兒等候來自聖保羅的郵船回到達喀爾去,我想在他們帶著財寶回到盧安
戈時下手比較容易。」

    「大人,這易如反掌!」巴羅索堅定地答道。「我肯定能找到一打貨
真價實的歹徒,遇上一樁好生意,他們會蜂擁而上,助您一臂之力,只要
您肯出一筆公平合理的價錢。」

    「十拿九穩,大人,但是,我還有一個更好的行動方案。」

    「說說看。」

    「我在這兒指揮一艘150噸的航船,『波塔萊格雷』號專門在沿岸各港
之間運貨。兩天後恰好去位於馬永巴稍北,加蓬的巴拉卡港。」

    「嗨!」薩伍克叫起來。「這可是個好機會!昂梯菲爾師傅准樂意搭
乘你的輪船,他們正怕旅途辛苦,怕出危險呢!你先把我們送到馬永巴,
再去加蓬卸貨,然後,你回來找我們……那麼,在返回盧安戈時……」

    「一言為定,大人。」

    「你船上有多少人手?」

    「一打」「都可靠嗎?」

    「如同信得過我自己一樣。」

    「你載什麼貨去加蓬?」

    「一船花生。還有給巴拉卡公司買的6頭大象,是準備賣給荷蘭一家馬
戲班子的。」

    「巴羅索,你會法語嗎?」

    「不會,大人。」

    「別忘了,我是假裝對法語既不會說,也聽不懂。我將委託奧馬爾轉
達這一方案,聖馬洛人準會同意的。」

    實際上,這一行動滿有把握。那兩位繼承人倒是令人擔心。他們經過
幾內亞灣時,錢財被搶光後,連同他的夥伴也可能一起被幹掉。

    安哥拉和本哥拉歸葡萄牙管轄,盧安戈則不然,它是剛果的一個獨立
王國,夾在加篷河和扎伊爾河之間,後來盧安哥歸屬了法國。但當時從洛
佩斯角到扎伊爾一帶的國王都承認盧安戈君主,並向他進貢,通常是奉獻
奴隸。社會一般由黑奴組成,上層有國王及其家族,世襲王孫公子--必
須是由一位公主所生的,只有她能傳貴族稱號;其次是駙馬,是諸侯;再
其次是神甫,拜火教徒,教主希多梅具有神的美德;最後是經紀人,商人
及其主顧,這些才是平民。

    至於奴隸,非常之多。那時,已經不再把他們賣往國外,這是歐洲需
求廢除販賣黑奴並進行干預的結果。是出於對人的尊嚴和自由的關心,才
導致這種廢除的!特雷哥曼並不這樣認為。他對人和事物具有高度的洞察
力,那天,他對朱埃勒說:「如果沒有發現甜菜糖,人類只知道食用蔗糖
;販賣黑奴的勾當可能至今仍在流行,或許還會繼續下去。」

    但是,鑒於盧安戈王是一國之主,享有一切獨立權,該區的道路管理
、看守自然不會太嚴密。因而,很難找到比這裡更適合幹壞事的陸地和海
洋了。

    這也正是朱埃勒所擔心的--至少陸地旅行是這樣。他叔叔的精神狀
態已失去平衡,自然不為此擔憂。青年船長想到要沿海岸步行200公里才能
到達馬永巴灣,感到十分擔心。他認為有必要把這一切告訴給駁船長。

    「你想幹什麼,小伙子?」特雷哥曼回答道,「現在已經是騎虎難下
了!」

    「我們從馬斯喀特到蘇哈爾的旅行只不過一次漫步,一次郊遊罷了。
」朱埃勒接著說道,「再說大家相處的也不錯。」

    「瞧,朱埃勒,在盧安戈就不能再組織一個本地人的駱駝商隊嗎?」
「我對這的土著黑人比對狼、狽、豹、獅之類更不放心!」

    「啊!有那麼多的猛獸嗎?」

    「有!應有盡有。還不算那些蛇,向人臉上噴毒汁的眼鏡蛇以及10米
長的大蟒……」

    「多美麗的國度,小伙子,說實在的,那位傑出的總督怎麼不選一個
更合適的地方呢!你認為這些土著人……」

    「跟剛果人一樣,大概都很苯。不過,偷搶、殺害那些闖進這個可怕
的國家來的冒失鬼們都是很能幹的……」

    這段話充分說明了朱埃勒的憂慮心情,吉爾達完全理解。因此,當薩
伍克通過勃﹒奧馬爾把那個葡萄牙人介紹給昂梯菲爾師傅和突尼斯銀行家
的時候,他倆才真正松了一口氣。不必在那些危險的地區熬日子了,不必
在火熱的陽光下長途跋涉了,那樣太辛苦了。因為朱埃勒不明底細,也就
不可能想到有兩個流氓早就認識,所以對此沒表示半點懷疑。最主要的,
就是走海路去馬永巴灣。天氣很好--48小時便可到達……船長把幾個旅
客帶到港口,然後駛向巴拉卡--回來時,他們帶著財寶再搭乘這艘船…
…大家都返回盧安戈,從那兒,下一班郵輪就把他們帶回馬賽去--不,
皮埃爾還從未這麼走運。毫無疑問,得付出一大筆錢……嗨!這點錢又算
得了什麼!

    因為需要等那幾隻大象從內地運來,他們在盧安戈還得待上兩天。吉
爾達﹒特雷哥曼和朱埃勒--駁船長總想多長長見識。滿心高興地在這座
剛果話叫「班扎」的城鎮逛起大街來了。

    盧安戈或叫布瓦巴,是座古城,方圓4500米,建在棕櫚林中間。整個
城鎮是由商業所構成,商業所的周圍盡是用棕櫚樹枝作支架,用蘆葦葉作
棚頂的木板房。錢莊是葡萄牙人,法國人,西班牙人,英國人,荷蘭人和
德國人開的。真正的大雜燴。可是,駁船長感到很新鮮。

    半裸體的土人,背著弓箭,手持木刀和圓斧,和朗斯河兩岸的布列塔
尼人毫無共同之處!身著滑稽可笑的舊式軍裝的盧安戈國王,遠遠看去使
人想起伊爾--維蘭省省長。在聖馬洛和迪南之間的城鎮,從未見過這些
隱蔽在巨大可可樹下的小房子。還有,聖馬洛人不是一夫多妻;而這裡的
懶漢們卻把重活都交給他們的妻子,女人們只有病倒時才能躺下休息。然
而布列塔尼的土地遠不如盧安戈的肥沃。這裡只需把地一翻,就能獲得大
豐收,谷穗足有一公斤重。有的麥類不用管理就能生長,玉米一年三熟;
大米、木薯、白薯、扁豆、防風、煙草、沼澤地的甘蔗,從加那利群島和
馬代爾引進的扎伊爾四周的葡萄、香蕉、無花果,叫作「曼勃羅莎」的桔
子、石榴、檸檬,形如松籽、多澱粉的、易溶解的小榛子,黑人喜歡吃的
胡桃類乾果,荒地上自然生長的菠蘿等等。

    其次是幾種巨大的樹木--芒果樹、杉樹、檀香樹、烏梅、棕櫚,還
有大量的木棉樹,榕樹,可以提取黑人喜歡的植物質的肥皂和果露!

    動物品種數不勝數,有豬、斑馬、野豬、水牛、瞪羚、成群的羚羊,
貂,大象,紫貂,豺,大山貓,箭豬,松鼠,野貓,虎形貓,還有各式各
樣的猿猴,黑猩猩,孔雀,鴕鳥,鶇,灰紅色山雞,蜜蜂,螞炸,當然還
有蚊子!多麼令人驚奇的國家,如果有時間研究博物史,對吉爾達來說,
這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源泉嗎?

    可以斷言,無論是昂梯菲爾,還是銀行家都不知道盧安戈住的是白人
還是黑人。他們的眼睛注視著另一個地方。他們在尋找遠處隱約可見的一
個點,世界上唯一存在的一個點,像一顆公斤級的巨大鑽石,閃閃發光,
價值幾百萬法郎!--啊,這就是冒險家這次遠征的終點,只恨他們沒有
早日踏上2號小島!

    5月22日,航船準備迎著朝陽啟程了。前一天運來的6只大象鄭重其事
地裝上了船。多漂亮的動物,肯定不會讓馬戲團的演員們失望的!不用說
,大象只能橫站在艙底。

    一艘僅150噸的船運載這樣的龐然大物似乎有些不妥--這會使船失去
平衡的。朱埃勒向駁船長提及過這一點。

    不錯,船很漂亮,也很寬,吃水很淺,這倒便於靠近淺水海岸。船上
豎起的兩根大桅桿,彼此距離很近,上面都張著大方帆。因為,這種船隻
能靠風勢前進。雖說行進緩慢,但至少是為不冒風險的近海航行建造的。
還有,天公作美,在盧安戈以及整個幾內亞地區內,雨季9月開始,受西北
風的影響,5月份就結束了。儘管從5月到9月都是好天氣,但陽光灼人,夜
裡露水較多才稍顯涼爽!

    自啟航以來,我們的旅行家眼看著消瘦了。大地似乎已被烈日烤焦,
連狗都不斷地跳來跳去,四爪不敢著地。甚至發現不少野豬竟熱死在窩裡
!吉爾達﹒特雷哥曼相信那些傳說是真的了。……

    「波塔萊格雷」號早晨8時開始揚帆。旅客和大象均已到齊。如大家所
知,還是像以前那樣分成幾伙:吉爾達和朱埃勒一夥,其中一個忘了眼前
是非洲大海,竟以為是英吉利海峽和聖馬洛港口,另一個無憂無慮地呼吸
著清風解熱;昂梯菲爾師傅和贊布哥,兩人全身心都傾注於2號小島上,一
旦瞭望哨的水手在地平線上發現了它,那壓在心裡的大石頭才會落地;薩
伍克和巴羅索彼此交談著,這有什麼奇怪的,既然他們說的是同一種語言
,再說,由於他們的偶然相會,昂梯菲爾師傅才搭上了這艘船。

    船上的12名水手,個個樣子粗野,令人討厭,很像葡萄牙人。叔叔已
陷入沉思,沒有注意這些,侄子卻觀察到了,並把此看法講給駁船長聽。
特雷哥曼對他說,天那以熱,不能以貌取人。總之,對非洲航船的水手不
該太苛求。

    海上風和日麗,沿岸航行令人心曠神怡。如果吉爾達知道羅馬人向非
洲大陸致敬時使用的那華麗的修飾語,他肯定會喊出:非洲,江山如此多
嬌!事實上,昂梯菲爾和他的夥伴們從奇盧前面經過時,稍加留意也該對
沿岸美妙的大自然風光贊賞不已的。只有駁船長在認真地觀賞,想帶回一
些旅行的回憶。還有比這更瑰麗的景色嗎?連綿的丘陵上聳立著隱沒在迷
霧中的斯特勞斯群山,一片片翠綠的樹林覆蓋著起伏的大地。從密林中流
出的溪水都流向大海。無數的飛禽掠過水面,濺起點點浪花。鴕鳥,孔雀
,水鷗,塘鵝,百鳥歡樂飛翔,給奇妙景色增添了生氣。這裡還有成群的
體姿優美和翔羊以及大角鹿的麋。龐大的哺乳動物在小河裡淌來淌去,一
口氣足可飲一噸水,一群群的河馬,遠處看去像粉紅色的豬,這種河馬肉
倒很合土人胃口。

    因此,站在船頭的吉爾達對身邊的昂梯菲爾師傅說:「喂,朋友,…
…聖梅諾沃爾的河馬蹄子怎麼樣,合你的口味吧?」

    皮埃爾只聳聳肩膀,向駁船長看了一眼,目光遲滯,茫然無神。

    「他連話都聽不懂了!」特雷哥曼一邊用手帕扇著風,一邊喃喃說道
。

    人們在岸邊的林子裡還看到成群的猴子在樹間作鬼臉,啼叫,跳來跳
去。突然,舵把一橫,「波塔萊格雷」號靠近了海灘。

    應當指出,旅行家們從盧安戈到馬永巴,即使步行,那些飛禽、河馬
、猿猴也不會對他們構成威脅。真正的危險是那些豹子和兇獅,人們經常
看到它們在叢林中跳躍,非常靈活、敏捷,一旦遇上該多可怕!夜幕降臨
後,萬籟俱寂,可聽到四處傳來的野獸吼聲。這齊奏的樂聲像疾風驟雨一
直傳到船上。受驚的大象在艙底騷動起來,發出低啞的吼聲,與林間野獸
對答,他們撞來撞去,把「波塔萊格雷」號的船幫弄得嘎嘎作響。這批貨
物確實叫旅客們擔心。

    4天過去了,沒發生什麼意外,打破這單調的航行。天氣一直很好。海
面十分平靜,連奧馬爾都沒感到什麼不適。「波塔萊格雷」號底部壓艙重
物,並未顛簸,對拍打岸邊的排排海浪無動於衷。

    駁船長從未想過,海上航行竟如此平靜。

    「我真以為是在『可愛的阿美麗』號上,行駛在朗斯河兩岸呢!」他
對年輕的朋友說。

    「是呀!」朱埃勒糾正了一句,「只不過,『可愛的阿美麗』號上沒
有巴羅索這樣的船長,沒有納吉姆這樣的旅客。他們那樣親密無間,我就
越覺可疑。」

    「你說,他們能預謀什麼呢,小伙子?」吉爾達答道。「密謀也晚了
,因為我們已接近目的地了!」

    5月27日,太陽升起的時候,航船越過班達角,離馬永巴不到20海裡了
。這是朱埃勒通過奧馬爾打聽到的,後者則是從薩伍克那兒知道的。薩伍
克是根據朱埃勒的要求,詢問巴羅索後了解到的。

    看來這天晚上就能到達盧安戈國的小海港。海岸在馬圖底頂端的後面
已呈現出月牙形,即一個寬闊的小海灣,盧安戈城就隱蔽在海灣的深處。
假如2號小島存在的話,在所標志的地方,那麼應該在這個小海灣裡尋找它
的確切位置。

    因此,昂梯菲爾師傅和贊布哥把鏡頭擦了一遍又一遍,不斷用望遠鏡
觀察著。

    很不幸,風勢太弱,船行進得很慢--平均剛剛兩節。

    近一點鐘,越過馬圖底角,船上發出喜悅的笑聲。未來的妹丈和妻兄
同時看到了海灣深處的一群小島。他們要尋找的小島肯定是其中的一個…
…哪個呢?……這要在第2天通過觀測太陽才能確定。馬永巴出現在東邊5
∼6海裡的一片箭狀沙灘上。它位於大海和班加河之間,被樹木環繞的商業
所和小屋燈火輝煌。海灘前停著幾艘漁船,好似巨大的白鳥。海灣水面平
靜極了!湖面上的小舟也沒有這樣穩當……怎麼說呢?……船此刻如同行
駛在池塘的水面上或在一個巨大的油缽中!縷縷陽光垂直灑落在水面上。
吉爾達﹒特雷哥曼全身浸透,汗水如同皇家花園的噴泉傾瀉出來。

    多虧吹來的幾陣西風,「波塔萊格雷」號靠近了海岸,海灣的小島看
得更清楚了。一共6∼7個,好似浮在水面上的幾隻綠色花籃。晚上6點,航
船駛進群島。昂梯菲爾和贊布哥站在船頭。薩伍克已經有點忘乎所以,按
捺不住焦急的心情。那副神態例證實了朱埃勒的懷疑是有根據的。三位老
兄都貪婪地注視著第2小島。他們大概看見價值億萬的黃金從小島兩側噴射
出來吧?……

    假如他們知道卡米爾克總督埋藏財寶的小島,全是光禿禿的石頭,沒
有一棵樹木,寸草不生的話,他們就會發出絕望的叫聲:「不……這不是
那個小島!」

    當然,自從1831年以來,31年的時光過去了,大自然有足夠的時間給
小島披上一層綠色的外衣……

    「波塔萊格雷」號靜靜地向小島駛去,打算繞過它的北端,夜裡的清
風剛剛鼓起船帆。如果驟然刮起大風,只好拋錨等待天明了。

    突然,在倚扶右船欄的駁船長的旁邊聽到一陣悲慘的呻吟聲。

    吉爾達﹒特雷哥曼轉過身子……

    是勃﹒奧馬爾在呻吟。公證人面色鐵青,蒼白,他感到噁心,又開始
暈船了……

    怎麼搞得,海灣在沉睡,水面上沒有一絲波浪,天氣這麼好,怎會…
…

    是呀!不過,這位可憐的老兄病得這麼厲害倒也不值得大驚小怪的!
事實上,船已開始晃動,真是咄咄怪事,叫人無法解釋。船連續不斷地把
乘客左右搖來搖去……

    水手向船頭、船尾沖去。巴羅索船長奔跑著……

    「這是怎麼回事?」朱埃勒問道。

    「出什麼事了?」駁船也問道。

    是海底火山爆發了?「波塔萊格雷」號會翻下去的!

    但是,昂梯菲爾、贊布哥和薩伍克好像沒有發現這一切。

    「啊……是大象!」朱埃勒喊叫起來。

    是呀!是大象把船搖動了。它們很任性,莫名其妙地任性,居然心血
來潮共同行動,一會兒跪下前腿,一會兒跪下後腿。因而船搖動得那樣痛
快。不過,這些龐然大物可不是小松鼠呀!

    船顛簸得越厲害,船幫幾乎全部吃進水面,海水有灌滿左右艙室的可
能……

    巴羅索和幾名水手沖進艙底,試圖使巨大怪物安靜下來。叫罵、抽打
都無濟於事。大象豎起耳朵、揚起鼻子、搖晃著尾巴,越發衝動。「波塔
萊格雷」號顛來顛去,海水已流進船艙。過不了一會兒,10秒鐘之內,海
水已湧進艙底,整個船隻沉入大海,不慎的畜牲的吼叫聲也隨之消失在海
底深淵!


                            第九章

    昂梯菲爾和贊布哥宣佈,對他們棲身的小島不偵察一番,決不離去

  「我們到底還是遇了難!」「可愛的阿美麗」號前船長第2天說道。

    前一天晚上,船沉入大海深達3∼40米。「波塔萊格雷」號本來是朝馬
永巴海灣小島方向開去的,而今這個島嶼卻成了遇難者的棲身地。在這場
可怕的災禍中沒有人喪生,清點人數時,所有旅客和水手全在。昂梯菲爾
扶著贊布哥,薩伍克扶著勃﹒奧馬爾,大家你幫我,我幫你,游了幾下,
就到了小島的巖石上。只是大象全部墜入深淵,它們活活地被淹死了。不
過,這是它們咎由自取,航船畢竟不是鞦韆。

    來到島上,昂梯菲爾師傅一開口便叫道:「我們的儀器呢……地圖呢
?」

    很不幸,時鐘,六分儀,地圖集和那本氣象常識的書都沒能救出來,
頃刻間都付諸東流了--這是無法彌補的損失。幸好,銀行家、公證人和
駁船長把錢袋都栓在褲腰帶上了。這樣,遇難者不會因金錢問題而苦惱。
須特別指出,特雷哥曼毫不吃力地漂浮在水面上,因為他身軀排開的水浮
力大於他的體重,他隨波逐流,像一條鯨魚,安穩地游到一片黃沙灘上。
衣服幹得很快,晾在太陽下半小時就全干了。

    這一夜過得很有特色,大家躺在樹下,各自思考著各自的問題。大概
已來到2號小島所處的水域了,那封信上寫得一清二楚,沒有什麼可懷疑的
。南緯3度17分是阿曼灣小島上的那封信中提供的。東經7度23分是保存在
銀行家保險櫃裡的。但是,二者交叉的這個點,此刻如何確定呢?朱埃勒
失去了六分儀和時鐘,已無法進行觀測。

    各人有各人的性格,想法自然各不相同。

    贊布哥:「這下前功盡棄了!」

    昂梯菲爾師傅:「不把馬永巴灣上所有的島嶼都搜一遍,我決不離開
這裡,哪怕花上10年功夫!」

    薩伍克:「由於航船遇難,這下子告吹了!周密準備的行動計劃完蛋
了。」

    巴羅索:「唉!原來我的大象太不可靠了!」

    勃﹒奧馬爾:「即使能得到那筆酬金,我付出的代價也太大了!願真
主保佑。」

    朱埃勒:「嘿,現在再沒有什麼妨礙我返回歐洲,回到愛諾卡特身邊
了!」

    吉爾達﹒特雷哥曼:「永遠別乘坐載有好出洋相、無事生非的大象的
航船!」

    這一夜誰都沒能安睡。雖說遇難沒嘗受寒冷的痛苦,可是第2天到了吃
午飯的時候,他們用什麼去填滿餓得咕咕直叫的肚子呢?除非四周的樹變
成果實纍纍的椰子樹,沒辦法時,還可以勉強充充饑,或許會堅持到返回
馬永巴的時刻嗎?……不過,如何回到這座位於海灣深處的城鎮呢?還有
5∼6海裡呢!打信號?……能看見嗎?……6海裡……游過去?……「波塔
萊格雷」號上的水手中,有人能游過去嗎?……好了,天亮再想主意吧。
小島上不像有人。至於那些不好相處,危險的動物,肯定少不了。吉爾達
以為一切猿類都來到這裡相會了!那豈不是來到齊天大聖的花果山王國了
嗎?

    儘管風雲平靜,波浪輕輕地拍打著海灘,小島上遇難者的心情卻一刻
也不能平靜下來。寂靜不斷遭到攪擾,根本無法入眠。

    樹林的四周傳出奇怪的吼聲,聽去像似剛果軍隊的隆隆的戰鼓聲。哨
兵在叢林枝葉下跑來跑去,發出嘶啞低沉的聲音。到處一片漆黑,伸手不
見五指。

    直到天明人們才清醒過來。原來小島是一個四條腿動物盤踞的地方,
它們組成了一個部落。這裡有巨大的黑猩猩,在幾內亞打獵的法國人曾講
過這種動物的勇敢兇猛。

    天哪!儘管不能安睡,吉爾達仍對這些漂亮的古動物標本贊賞不已。
正是這些塞內加爾猿猴能做出的事情。它們身軀高大,強壯有力,下顎不
太突出,眉框稍突起,形狀基本正常。當它們鼓起胸脯,使勁揉搓的時候
,便發出那類似打鼓的聲音。

    說實在的,這群猿--足有50多只--怎麼會選小島為家呢?這一切
,有誰為我代答呢?正如朱埃勒很快發現的那樣,至少,這個長2海裡寬1
海裡的小島長滿了這一熱帶區所常見的各種樹木。毫無疑問,這些樹上結
的果子是可以吃的,這就使這群四條腿的動物生活有了保障。猴子能以野
果,樹根,野菜為生,那麼人也就可以吃。這是朱埃勒,駁船長和「波塔
萊格雷」號的水手們首先想知道的。遇難後,一夜啥也沒吃,當然餓得慌
,得想法子找到充饑的東西。

    這片未開墾的土地上確實生長著野果和樹根。生吞這些食物可受不了
,除非有猴子那樣的腸胃。如能找到火,何不煮熟了吃呢?手頭有法國造
的火柴,事情不是既簡單又可行嗎?真幸運,納吉姆恰好在盧安戈準備了
一些吃的,裝在小鋼盒子裡,沒有浸一點水。所以,天剛蒙蒙亮,在宿營
地的樹下,就燃起了一堆篝火。

    遇難者都圍在篝火旁。昂梯菲爾和贊布哥總算不發火了。他倆拒絕和
別人共享這頓原始人的午餐。侵犯小島的外來戶竟然吞食著它們的儲備食
物,顯然不受歡迎。這些動物有的跳來跳去,有的一動不動,作著各種各
樣的鬼臉,很快在他們的四周圍成了一圈。

    「當心點!」朱埃勒提醒他的叔叔。「這些猴子都是身強力壯的小伙
子,數量比我們多10倍,我們又手無寸鐵……」

    聖馬洛人果真有點怕猴子。

    「小伙子,你說得對!」駁船長說,「我看這些先生們不懂什麼叫好
客,擺出了威脅人的架勢……」

    「咱們有危險嗎?」勃﹒奧馬爾問道。

    「很簡單,逃開會更危險。」朱埃勒嚴肅答道。

    聽到這個回答,公證人真想跑掉……但又不可能。

    巴羅索吩咐大家作好反擊的準備。然後,薩伍克和他躲在一旁說了些
什麼,朱埃勒一直觀察著他們。

    他們談話的主題,人們自然會猜到的。一想到這次出人意外的海上遇
難使預謀的計劃告吹,薩伍克就掩飾不住他的憤怒心情。還得密謀一個新
方案。既然已來到了2號小島所處的水域,卡米爾克的財寶無疑是埋在馬永
巴灣上的一個島嶼上--不是這個,便是那個。好吧,薩伍克原想幹掉那
位法國人和他的同伴的事,要靠巴羅索和他手下人以後來實現了……但目
前下手並不有利……儘管青年船長已失掉了儀器,但是根據已得到的情況
,他們可邊行觀測。這恰恰是薩伍克所不能做到的。

    這就是配合默契的兩個壞蛋所策劃的方案。巴羅索剛剛遭受的損失-
-船隻,貨物,大象等,他的同謀都會如數補償的。

    主要是盡快趕到馬永巴。那裡正好有只漁船剛離開海岸,最近的離小
島僅3海裡。風很弱,小船3∼4小時開不到宿營地,但可以從島上發出信號
……天黑前,「波塔萊格雷」號的遇難者就能在城裡一家商業所安頓下來
,他們在那兒會受到熱情的歡迎,真誠的款待。

    「朱埃勒……朱埃勒呢?」

    薩伍克和葡萄牙人的談話突然被這叫聲打斷了。

    這是昂梯菲爾師傅在叫他,接著又聽到了第二句叫聲:「吉爾達……
吉爾達呢?」

    青年船長和駁船長正在沙灘上觀察海上的漁船,聽見叫聲立刻向昂梯
菲爾走去。

    銀行家和聖馬洛人在一起。薩伍克示意勃﹒奧馬爾走過來。

    巴羅索朝水手走去,納吉姆自已逐漸走近昂梯菲爾那一夥,想聽人家
講些什麼。因為他假裝聽不懂法語,自然沒人懷疑他的出現。

    「朱埃勒,」昂梯菲爾師傅說,「你聽著,現在是當機立斷的時候了
。」

    他說的結結巴巴,憤怒已達到了頂點。

    「那封信中說2號小島位於馬永巴海灣……而今,我們已經到了這個地
方……沒搞錯吧?」

    「沒錯,叔叔。」

    「但是,六分儀和時鐘都沒了……我辦了一件蠢事,讓笨手笨腳的特
雷哥曼保管,叫他給丟了。……」

    「我的朋友……」駁船長說。

    「我寧可淹死,也不能把它們丟掉!」皮埃爾﹒塞爾旺﹒馬洛生硬地
說道。

    「我也一樣!」銀行家補充說。

    「真的嗎?……贊布哥先生?」特雷哥曼帶著憤怒的表情反駁道。

    「總之……丟掉了,」昂梯菲爾師傅接著說,「唉……沒有儀器,朱
埃勒,你就無法測2號小島的方位……」

    「叔叔,無法測定,依我看,最明智的決定就是坐小船去馬永巴,步
行回盧安戈,最後乘上第一艘開來的郵輪……」

    「這……辦不到!」昂梯菲爾師傅回答道。

    銀行家應聲蟲似地重複說:「辦不到。」

    勃﹒奧馬爾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呆裡呆氣地搖晃著腦袋。薩伍克在
叫著,但裝作聽不懂的樣子。

    「好吧……朱埃勒……我們到馬永巴去……但是,我們要住在那兒,
不去盧安戈……需要住多長時間,就住多長時間--你好好聽著--住下
去是為了考察海灣的所有的小島……」

    「什麼,叔叔?」

    「數量不多,5∼6個……就是上百個、上千個,我也要一個不漏地偵
察一遍!」

    「叔叔……這可不理智呀!」

    「很理智,朱埃勒!它們當中總有一個埋藏著財寶……那封信上甚至
已經指出卡米爾克埋藏的地方……」

    「見鬼去吧!……」特雷哥曼小聲嘟囔著。

    「只要有決心,有耐心,我們終究會發現那個刻有雙K的地方……」

    「找不到呢?」朱埃勒問道。

    「別說這種話,朱埃勒!」昂梯菲爾師傅喊叫起來。「看在上帝的面
子上,別說這個!」

    他那憤怒的樣子簡直無法形容,恨不得用牙把在嘴裡滾動的小石子咬
碎。他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幾乎要腦充血了。

    叔叔如此固執,朱埃勒覺得沒必要和他頂下去。依他的看法,偵察不
會有任何結果,待15天足夠了。當昂梯菲爾師傅確信毫無希望的時候,不
管叔叔願意不願意,他再決定返回歐洲。因此,他回答說:「我們作好準
備吧,等這只漁船一靠岸,我們就上去……」

    「不能在沒考察這個小島之前離開,再說,為什麼不可能就是這個小
島呢?」

    這倒合乎邏輯,誰知探寶人沒到達目的地呢?在沒有六分儀和時鐘的
情況下,如果巧遇促成了他們本身做不到的事情呢?豈非天賜良機?但願
如此!在經歷了那麼多的不幸遭遇和備嘗旅途的艱辛之後,財神爺對朝拜
最勤的信徒不會大發慈悲嗎?

    朱埃勒不敢表示任何異議。總之,最好別延誤了時間。需要在小漁船
靠岸前,對小島進行一番偵察。恐怕小船一到,水手們就急於上船,都急
於到馬永巴的一家商業所去休整一下。不說明原因,叫他們多留下會兒,
能做到嗎?至於財寶之事,是絕對不能透露的,這是卡米爾克總督的秘密
!

    當昂梯菲爾、贊布哥在朱埃勒、吉爾達、公證人和納吉姆的陪同下,
準備離開宿營地時,其它人不會感到驚奇嗎?這些人也許會跟著他們……
再說,這也是完全可能的。

    這確實是一個難題。一旦看到挖出來的三只橡木桶,發現了裡邊裝的
全是黃金、鑽石和珠寶,水手們會怎麼行動呢?這群亡命徒難道不會起歹
心,下毒手,把他們縊死嗎?何況,人數又比聖馬洛人和他夥伴們多兩倍
以上,很快就能制服他們,最後把他們幹掉!船長肯定不會制止!很可能
會挑唆他們,結果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但是,說服昂梯菲爾謹慎從事,叫他明白寧願耽擱幾天,先跟「波塔
萊格雷」號的水手去馬永巴,安頓下來,第二天甩掉這些可疑的傢伙後,
再包一條船返回小島,看來,這也不易做到。那傢伙是不聽別人勸告的,
他一意孤行。……在考察小島前,強迫他離開是絕對辦不到的。

    駁船長受命去偵察時,彬彬有禮地提出了自己合乎情理的看法,但是
難說話的朋友大發雷霆,只說了兩個字:「上路!」

    「請你……」

    「好了,你甭去了……我不需要你……」

    「要謹慎些……」

    「過來……朱埃勒。」

    看來,只好服從了。

    昂梯菲爾和贊布哥已經離開了宿營地。吉爾達﹒特雷哥曼和朱埃勒趕
忙跟過去。但船上的水手沒有跟他們去的意思。巴羅索本人甚至對旅客為
什麼離開絲毫不介意。

    這態度說明了什麼呢?

    說明薩伍克聽懂了全部談話的內容。他既不想拖延也不想阻止偵察。
他對葡萄牙船長只有一言相告。

    巴羅索向水手們走去,命令他們原地等待漁船,不許離開宿營地。

    這時薩伍克示意勃﹒奧馬爾跟他們一起去。看見公證人由他的見習生
納吉姆陪著,昂梯菲爾師傅也不會感到奇怪的。


                            第十章

    垂頭喪氣的昂梯菲爾師傅和銀行家贊布哥

    根據太陽的高度判斷,大概是早晨8點鐘--遇難時,鐘都浸了水,已
經不走了,只好滿足這個「大概」數了。

    巴羅索的水手沒有尾隨,可島上的四腳動物卻緊盯著他們不放。

    12只古猿離開了猴群。很明顯,它們打算護送敢於來島上探險的侵犯
者。

    其他猿猴仍然圍在宿營地的四周。

    駁船長一邊走著,一邊斜眼看著這些粗野的衛士。回敬他的則是可怕
的惡作劇般的鬼臉,嘶啞的吼聲以及威脅的動作。他想:「這些動物顯然
在互相交談著……我聽不懂它們說些什麼,真遺憾……能跟它們樊談幾句
,該多開心呀!」

    這是研究語言學的學者們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們可以觀察一下是否
像古代美國語言學家加爾諾ヾ所說的,猴子也能用發聲信號表達不同的概
念,如whouw和Cheny分別表示食物和飲料,而iegk則表示「小心」。總之
,可以考察在類人猿的語言是否u和ou才是基本元音等等。

    ヾ是美國自然主義學者,曾到幾內亞森林中居住過數月,就類人猿的
語言及猴子的生活進行過考察。

    大家不會忘記,在阿曼灣小島上找到的那封信,提供了馬永巴灣上小
島的方位,明確地指出了埋藏財寶的北方標有雙K記號。

    根據卡米爾克總督寫信給昂梯菲爾師傅的父親信上提供的情況,應該
在一號南小島的端挖掘財寶,即在標有雙K的一塊巖石下面。

    此刻,遇難者是從南部踏上小島的,因此得朝北走,大約得走兩海裡
。

    一夥人向選定的方向走去。昂梯菲爾師傅和贊布哥打頭陣,兩位繼承
人擔當先鋒官,自然不足為怪的。他倆大步流星地走著,一言不發,不讓
一個同伴越過他們。

    公證人不時向薩伍克投過去憂慮不安的目光。除怕他和葡萄牙船長下
毒手外,還有個念頭一直纏繞著他,如果聖馬洛人得不到財寶,他那筆可
觀的酬金也就告吹了。有一兩次他試圖讓薩伍克明白他的心思,但薩伍克
這傢伙似乎已感到朱埃勒在監視他,目光陰森,一副兇神相,什麼也不說
。

    看見勃﹒奧馬爾在納吉姆面前的那副樣子,恰好是喧兵奪主的關係,
朱埃勒就更加疑心了。即使在亞歷山大港事務所處理公務,也不可能是見
習生發號施令,公證人俯首聽命呀!

    至於駁船長,他只關心猴子的一舉一動。有時,他笑容可躬地回敬四
腳動物的惡作劇,時而閉上一只眼睛,翹起鼻子,時而努努嘴。當他耍這
套把戲時,納儂和愛諾卡特大概也認不出他來了。

    愛諾卡特!……啊!可憐的孩子!他此刻一定在思念她的未婚夫,今
天,朱埃勒遇難了,走在猴子中間,這是她從來沒想到的!

    在這個緯度帶,在這個季節,太陽幾乎當頭高懸天空,從東到西勾畫
出一個半圓形,因而陽光垂直投射在大地上。真是名副其實的熱帶,人們
從早到晚都被灼熱的陽光烘烤著!

    「這些惡作劇的傢伙沒有一點兒熱的樣子!」駁船長一邊觀察著在他
們四周布好陣勢的12只四腳動物,心裡一邊想著:「真想變成一只猴子!
」

    為了避開這直射的陽光,在樹蔭下走豈不更好些?但是,這裡只有低
矮的樹叢,樹葉緊貼地面,看來無法鑽進去蔽蔭。除非像吉爾達、特雷哥
曼所希望的那樣,變成一只四腳動物,在枝葉下爬行。不過,在樹叢間開
辟出一條路來幾乎是癡心妄想。昂梯菲爾師傅和他的夥伴們無法在被潮水
淹沒的沙灘上行走,只好沿著島岸,繞著窪潭前進,從而避開那些像地崩
後堆起來的巨大巖石。這些巖石看似已搖搖欲墜,或許正是通往財神爺府
第的難得裡程碑?如果他們向目的地每走一步,會得1千法郎的報酬。那麼
此刻付出的血汗代價,應該說並不過分。

    離開宿營地1小時後才走了1海裡,也就是全部行程的一半。現在已能
看見小島北部的尖石了。有3∼4塊巖石立在那兒,是哪塊呢?除非時來運
轉,或許就是那最近的一塊。在赤道烈日下進行的這次勘察是何等的艱難
。

    駁船長已經筋疲力盡。

    「休息片刻吧!」他哀求著。

    「一分鐘不能停!」昂梯菲爾師傅答道。

    「叔叔,」朱埃勒提醒說,「特雷哥曼先生已融化了……」

    「好啊!讓他融化吧!」

    「謝謝,我的朋友!」

    聽到這個回答,不甘落後的吉爾達﹒特雷哥曼先生又繼續趕路。不過
,就是他能堅持到底,恐怕也將融化成一條小溪,順著小島沿岸邊的巖石
向遠方奔瀉而去了。

    還要半小時才能到達那塊巖石。困難越來越大,簡直是不可逾越。巨
大的卵石零亂堆積,鋒利的片石磷峋交錯,構成一副難以描繪的景象。如
果不慎摔一跤,可能會造成重殘!說實在的,卡米爾克總督運氣真不錯,
選中這個好地方埋藏那叫巴格達和薩馬坎德國王也為之垂涎的財寶!

    小島的這一帶沒有樹叢。猴先生們顯然無意到此一游。這些動物不輕
易離開樹木庇護所,喧嘯的波濤對它們毫無吸引力。「詩意」這個詞,美
國自然主義者加爾諾恐怕很難在它們的語言中找到。

    到了叢林盡處,衛士們停住了,看著我們繼續向小島的盡頭走去,作
出不太友善、甚至是敵意的舉動。它們使勁地抓撓胸脯,發出了憤怒的吼
聲!其中一個撿起了石塊用有力的手臂向人們投來。其他猴夥伴也模仿它
撿起了石塊。幸好昂梯菲爾師傅一行人比較謹慎,沒有還擊。否則,他們
將會被打砸成肉餅。

    看到特雷哥曼和薩伍克在撿石塊,朱埃勒道:「不要還擊……不要還
擊!」

    「可是,……」駁船長喊道,他的帽子剛被一塊飛石打掉。

    「不,特雷哥曼先生,離開這兒我們就安全了,因為這些猴崽子不願
走遠。」

    這的確是絕妙的一招。大家走出50步之外就不在射程範圍內了。

    現在是10點30分,看,沿岸步行兩海裡花了多少時間!在北部,尖石
伸出海達達150∼200米。昂梯菲爾師傅和贊布哥決定先考察西北部的一個
最高的尖石。

    這是一堆光禿禿的巖石,其中一些相互鑲嵌在一起,底部深陷在沙質
土層裡;另外一些則因巨浪的衝擊零散地堆在那裡。總之是寸草不生,甚
至青苔都看不到,連溫帶沿海常見的海草都沒有。因此,不必擔心找不到
卡米爾克總督署名的縮寫字。31年前刻在一塊巖石上的雙K至今仍會完整無
缺的。

    於是,探險家們又開始了在阿曼小島上進行的考察。這真叫人難以想
象!但是,兩位繼承人錢迷心竅,似乎根本沒感到那火熱的陽光和行程的
艱辛。薩伍克也是那麼一片忠心地對待「主子」,不知疲倦--誰又能想
到他原來是為了自己呢!

    公證人坐在兩塊巖石的中間,一動不動,默默無言。如果找到財寶,
他再行動也來得及。他只須在場,便可以得到那筆酬金,願真主保佑!再
說,幾個月來他也是歷盡千辛萬苦,這點報酬也不算多呀!

    一直守在皮埃爾身邊的朱埃勒,遵照叔叔的指令,仔細地在地上察看
著。他想:「在這兒根本不可能找到聚寶盆。第一,財寶必須正好埋在這
個島上。第二,必須是就在這塊巖石下面。第三,必須發現刻有雙K的那塊
……最後,假如該死的總督沒說假話,上述條件均具備的情況下。……假
如,我找到了雙K……我什麼都不說,這樣,我叔叔必得放棄讓我娶一位公
主,讓親愛的愛諾卡特嫁給一位公爵的可悲念頭!……噢!我不能那樣做
!我叔叔可受不了這樣的打擊,他會一蹶不振的,會精神錯亂的……我良
心上也說不過去呀……還是堅持到底吧!」

    當朱埃勒思考這些問題時,滿頭大汗喘著粗氣的駁船長坐在一塊巖石
上,兩腿下垂,輕輕地擺動著雙臂,活像海豹潛入海底多時又浮上水面一
樣。……

    勘察毫無結果。昂梯菲爾、贊布哥、朱埃勒和薩伍克觀察並敲擊著無
論從位置和方向來說都可能是刻有雙K的那塊巖石。在尖石端部白白辛苦了
兩小時,一無所獲……也是啊,怎麼會選擇被海浪衝擊、浸蝕的這塊呢?
選得不對,……好吧!繼續往下找吧……明天……如果這個島上沒有,昂
梯菲爾就會去另一個島……他不會放棄的,絕對不會!我敢拿我親爹娘擔
保!

    最後,仍未發現任何跡象。一班人馬又回到第一塊巖石處,並對散落
在沙灘的4塊巖石偵察了一番……還是一無所得!

    現在也只好往回走了。搭乘那小漁船,返回馬永巴,以便到另一個島
上去進行新的勘察。

    昂梯菲爾、贊布哥、朱埃勒和薩伍克回到尖石底部時,發現駁船長和
公證人仍舊坐在原來的地方。

    昂梯菲爾和贊布哥一言不發,逕直向叢林走去,猴先生正等待這一時
刻的到來,好發洩一通對他們的敵視感情。

    朱埃勒來到吉爾達﹒特雷哥曼身邊。

    「怎麼樣?」駁船長問道。

    「既沒有雙K,也沒單K。」

    「這麼說……還得到其他地方去……」

    「您算說對了,特雷哥曼先生,起來吧,回宿營地去了……」

    「叫我起來?……如果我能做到的話,我不反對!……您瞧!……拉
我一把,小伙子。」

    朱埃勒用他那有力的手稍拉一下,便幫助特雷哥曼老頭站起身來。

    勃﹒奧馬爾已經站在薩伍克的身邊。

    昂梯菲爾和贊布哥走在前邊,離大家20步遠。四腳動物又是跳又是叫
。無數石塊開始亂飛,但是必須處於守勢。

    這些該死的猴子真想阻止他們返回宿營地,去找巴羅索及其水手們嗎
?

    突然,聽到一個喊聲,這是奧馬爾發出的。他被石塊打中了嗎?

    不!……這不是痛苦的喊聲……是驚叫聲--幾乎是歡樂的喊叫聲。
大家都站住了。公證人張著嘴,瞇著眼睛,一只手向吉爾達老頭伸去……
「那兒……那兒。」他重複著。

    「什麼意思?」朱埃勒問道,「您瘋了,勃﹒奧馬爾先生?」

    「不……那兒……K……雙K!」公證人激動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聽到這個字,昂梯菲爾師傅和贊布哥急速向後奔去。

    「K……雙K……」他們叫喊著。

    「是的!」

    「在哪兒?」

    「那兒!」公證人又重複了一遍。

    他用手指著邊聳雙肩,邊向後轉的駁船長。

    「瞧……在他背上!」勃﹒奧馬爾叫喊著。

    果然,吉爾達﹒特雷哥曼的外套上明顯地出現了雙K的圖案。毫無疑問
,他靠過的那塊巖石上刻有雙K。這位可敬的老兄用背部把它拓印了下來。
昂梯菲爾一下子跳起來,抓住駁船長的胳臂,強令他回到剛才坐過的地方
……

    其他人跟在他們的後面,不到一分鐘,來到了那塊巨大巖石前面。渴
望找到的縮寫署名就刻在石壁上,字跡依然明晰可辨。

    吉爾達不但靠過那刻有雙K的巖石,而且曾在上面躺過……

    人們立即開始行動,鴉雀無聲。因缺少工具,工程自然是相當艱巨。
只要有幾把普通的刀就足以鑿穿這塊石頭……用手指去挖吧,哪怕是扒斷
指甲也值得呀!

    幸好,受風雨浸蝕的巖石比較容易剝落。干它1小時就能找到那3只橡
木桶……然後,先把它們搬到宿營地,而後再運往馬永巴!……當然,搬
運時還會遇到麻煩的。怎麼能不引起懷疑呢?

    好了,何必考慮那麼多呢?……首先是財寶,把在這座墳墓裡埋了三
分之一世紀的財寶挖掘出來,以後怎麼辦,再另想辦法吧!

    昂梯菲爾師傅用一雙鮮血淋漓的手不停地扒著。他不願讓別人去享受
撫摸寶桶鐵箍時感覺到的那種快樂……

    當他的小刀碰到一個金屬物的表面時,他喊道:「終於找到了!」

    啊,上帝!那是什麼樣的喊叫聲!……他的臉一下子變得刷白,說明
那不是歡樂的叫聲,而是驚愕和失望的悲鳴。

    在卡米爾克遺囑提到的埋藏3只橡木桶的地方,只找到一個鐵盒子--
和在1號小島刻有雙K的巖石底下挖出來的鐵盒子一模一樣。

    「又是鐵盒子!……」朱埃勒不由的叫起來。

    「這肯定是一場騙局!」特雷哥曼小聲嘟囔著。

    昂梯菲爾師傅把盒子從洞裡掏出來,猛地打開……

    一卷年久發黃了的羊皮紙露了出來,上面寫著數行字,聖馬洛人高聲
念道:「3號小島的經度:東經15度11分。昂梯菲爾和贊布哥兩位繼承人得
到這個經度後,應把它轉告給梯爾克麥勒先生--蘇格蘭愛丁堡ヾ城的紳
士,他掌握著3號小島的緯度。轉告時,公證人勃﹒奧馬爾必須在場。」

    ヾ蘇格蘭在大不列顛島的北部,愛丁堡是其首都。

    財寶並非埋藏在馬爾巴灣水域!……需要到地球上的另一個角落去尋
找。要把新的經度和愛丁堡梯爾克麥勒的緯度結合起來才能確定這個角落
!……那麼,不再是兩個人而是3個人平分卡米爾克的遺產了。

    「難道在3號小島之後,我們不會漂流到另外20個……甚至上百個小島
上去嗎?……唉!我的叔叔,你真的那麼固執……那麼天真……打算周游
全球嗎?」

    「還得算上卡米爾克總督安排的上百個繼承人咧!」吉爾達﹒特雷哥
曼補充一句,「真不值得!」

    叔叔向侄子和他的朋友斜瞪了一眼,一下子咬碎了嘴裡的小石子,回
答道:「肅靜!……還沒念完呢!」

    於是,他又拿起那張紙念最後幾行字:「鑒於兩位繼承人至此所付出
的代價,所花費的開銷,先贈每人一顆鑽石,鑽石就放在盒子裡,其價值
同他們將要得到的寶石相比是微不足道的……」

    贊布哥撲向鐵盒子,從昂梯菲爾手裡奪過去。

    「鑽石!」他叫喊著。

    果然,鐵盒裡裝著兩顆漂亮的鑽石--銀行家很識貨--每顆價值10
萬法郎。

    「這個東西可值錢!」他邊說邊拿起一顆,把另一顆留給昂梯菲爾師
傅。

    「不過是大海裡的一滴水而已!」聖馬洛人答道,他把鑽石放進外衣
上邊的口袋裡,信件放在左下邊的口袋裡。

    「噯!噯!……」駁船長搖著頭說道,「當真有這種事,沒想到!…
…讓大家看看……讓大家看看!」

    朱埃勒只是聳聳肩膀。至於薩伍克,想到他永遠碰不上這樣好的運氣
,忿忿地緊握著拳頭!

    勃﹒奧馬爾呢?儘管信件上明確他必須在場,卻連一顆最小的閃閃發
光的寶石也沒得到,樣子十分難堪,拉長了臉,胳臂腿都癱軟了,好像未
裝滿的一條米口袋,就要攤撒在地上一樣。

    薩伍克所處的地位更為不利,前兩次旅行連目的地都不知道,好在這
次由於一時衝動,昂梯菲爾把本應嚴格保守的秘密洩露了。大家都聽到了
新的緯度:東經15度11分。大家都知道了梯爾克麥勒先生的大名及這個紳
士居住的地點--蘇格蘭愛丁堡。

    可以斷定,薩伍克已經把經度和地址記在心裡了,過後,再記在他的
小本子上。因此,昂梯菲爾師傅和銀行家都必須留心別讓公證人和他那留
小胡子的見習生溜掉。無論如何不能叫這兩個傢伙先到英國的第二大都市
。

    當然,薩伍克可能沒聽懂,但勃﹒奧馬爾也肯定會向他透露的。

    再說,朱埃勒也發現,當薩伍克聽到昂梯菲爾不慎念出經度和梯爾克
麥勒的名字時,絲毫不掩飾好奇和滿意的表情。

    不過,這也沒有什麼。在朱埃勒看來,再受已故的隨心所欲的總督第
3次擺佈是不堪設想的。此刻要做的,就是返回盧安戈,搭乘途經那裡的第
一艘郵輪,回到美好的聖馬洛城去……

    這就是朱埃勒向叔叔提出的明智而又合乎邏輯的建議。

    「永遠辦不到!」昂梯菲爾師傅答道。「總督大人打算派我去蘇格蘭
,我們就該去。把我的余生都用來探寶,我也心甘情願……」

    「我妹妹塔莉絲瑪對您如此愛慕,等上10年她也不會變心的!」銀行
家補充一句。

    「見鬼!」吉爾達﹒特雷哥曼想,「那位小姐那時就年過花甲了!」
一切勸告均無濟於事。昂梯菲爾師傅已下定決心,繼續去探寶。不過,因
為又增加了一位梯爾克麥勒先生,每人從那位埃及首富那兒得到的遺產已
從二分之一變為三分之一了。

    那麼,愛諾卡特只好嫁給一位伯爵,而朱埃勒也只好娶一位伯爵的女
兒了。



小草掃校||中國讀書網獨家推出||http://www.cnread.net 


     <--上一章     返回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