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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科學是一種冒險】
序
有些科學家為了個人的心願，會不顧一切地進行劃時代的研究，他不會想及這個研
究，對人類會造成什麼樣的結果。
好的、壞的，全不在他的考慮範疇中，重要的只是成果有沒有超乎尋常的新意。
我的朋友張義教授，為了個人的心願，犧牲了自己的生命。不僅如此，他幾乎為人
類帶來一場驚心動魄的浩劫。
感謝一位勇敢可人的德國女郎的幫助，終讓我又克服了歷程上的危機。
渡過了困難之後，我忽地想到了相同的浩劫，是否仍存在於這個世界之中？
沒有人能給出答案，包括你和我。
原振俠浩劫之後身心俱疲
第一部 科學是一種冒險
接到一張請柬，德國漢堡醫學會舉辦一年一度的醫學會議，希望我能撥冗參加。
我看了看，嘆了口氣，正想把它擱在一邊。信封裏，「颼」地一聲，掉下一張淺藍
色的紙信箋，我抄在手上，一看，上面這樣寫著－－
敬愛的原振俠醫生：當你看到這張字條，大抵不會想起我是誰吧！不過，如果我告
訴你，我是張義教授的學生，又或是，最近，我無法跟張義教授聯絡，也許，你會對這
趟的邀請感到些微的興趣！容我介紹，我叫白蘭，是張義教授在漢堡大學的研究所助手
，我一直跟隨張義教授進行動物基因的研究工作。去年年底，某天，張義教授對我表示
，他的研究有了驚人的發現，因此要另行進行研究，他希望能以一個人的耐力作出最後
的結論。
他所以這樣說，我自然明白教授離開我單獨工作，完全是因為他一向的習慣，當某
項研究到達最後的階段，他都要離群進行閉關。我自無異議，於是張義教授就帶上簡便
的行李和厚厚的研究資料，出發到一個叫倫斯的小島，進行閉關。
倫斯是漢堡南面的一個小島，島上村民並不多，你根本不可能在地圖上找到它。教
授挑這個小島閉關，用意明顯，就是貪圖它的人煙稀少，不會影響研究工作。
教授臨去時與我茶聚，訂明在這趟醫學會議舉行前後，就會出關。屆時他會在會議
上宣讀他的結論，可如今，醫學會議將在下週展開，教授卻仍未有出關的意圖，我打了
好幾次牠的流動電話，但都無法接通。教授的流動電話號碼，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我們
訂明時間一到，就由我打電話催請他出關，這是教授處事的常理。因而我疑心教授已經
出了意外。為了教授研究的成果不外洩，我無法報警，但單憑我一個人的力量，自然無
法擔負訪尋的工作，在心急如焚的當兒，我想起了一個人，那個人就是你－－原振俠醫
生！
我從教授那兒，知道了許多有關你的經歷，每一次都是奪魄驚魂，扣人心弦。教授
說你有者人類所沒有的驚人智慧和魄力，因而我相信只有原醫生你能為我解決這個困難
。我希望閣下接到這封信後，火速來漢堡，不情之請，希望接納。
祝近安學生白蘭敬上二00二年十二月於漢堡大學張義教授是基因工程方面的世界頂
尖人物之一。叫我的個性，本來與這些知名的大人物原是搭不到一塊的，可是張義卻偏
偏是我的好朋友。作為一個學者，他常常說我的心思根本不在本業上，不然的話我早已
成為醫學界的大權威，可是他又非常愛聽我講冒險經歷。理由是跟我的冒險活動一樣，
科學本質上也是一種冒險，非要有智慧、膽識和毅力不可。張義說的話當然有他的道理
，不過好像也有點問題，具體是什麼，我也沒有細想。
若真是邀請我參加什麼會議，我實在沒有興趣，但這是老朋友弟子的求援信就另當
別論了。我按著信上的電郵地址發了封電郵，第二天，就坐飛機到達漢堡機場。
走出閘口，打量四周，白蘭似乎還沒有來，我站在閘口一邊，嚼著口香糖，等待白
蘭的來臨。
有許多美麗的洋女人走過，身材平實，體態撩人，我幾乎吹起口哨。
等了三分鐘，正當我感到納悶之際，遠處飄來一個倩影。
那是一個年輕的中國女人，穿著白色的套裙，鼻梁上架著金框太陽眼鏡，肩上掛著
一個深紅的手袋，腳踏銅色高跟皮鞋，如此飄逸雅致，我的視線盡為被她所攝住。
(呀！白蘭來了！)我心裏一陣興奮。想不到張義的女助手如此優雅美麗。
那女人迎著我走過來。
我趕忙吐掉口香糖，邁開腳步走過去。
「親愛的，累你久等了。」那白衣女郎，打從我身邊飄過，逕投我背後那個金髮洋
人的懷抱。
金髮洋人緊緊地抱住那個女人，在她額上吻了一下：「親愛的，我還以為你不會來
接我呢。」
原來她不是白蘭，我感到了極大的失望。
正在這時候，我的肩膀給人拍了下下，轉身一看－－
一個魁梧大漢，身高逾一米八0的中國漢子正站在我背後，向著我微笑。
「原醫生嗎？我是白蘭。」那漢子十分禮貌地說：「我來遲了，請你原諒。」
他就是白蘭？
也許是我的眼睛瞪得太大了，白蘭好像洞悉了我的驚訝，尷尬地笑了一下：「我出
生時，正值白蘭花開，家父素來喜歡白蘭花，就替我取了一個「蘭」字作為名字！」
原來如此！白蘭不是女人，而是一個雄糾糾的男人！
其實我早該料到以張義那剛直的脾性，沒有可能請一個女人作為他的助手。
白蘭替我挽了行李，步離機場。
漢堡－－這個德國的第二大城市，自古便是商業活動頻繁的地方。不過從車廂中打
量漢堡市容，卻完全感受不到這點。
兩旁蒼鬱大樹夾道，地上一塵不染，行人道寬敞無比，不少行人漫步其上，正顯示
出其生活悠閒的一面。
比起我住的那個城市，真可謂有雲淵之別。
下榻紐倫堡大酒店。
進了房間，坐定之後，我向白蘭打聽張義研究的計劃內容和失蹤前的活動情況，白
蘭的回答，跟在信裏大同小異。由於牠是一個不苟言笑的人，從他嘴裏，實在拿不出什
麼有用的資料。
「原醫生，現在離醫學會開會只有五天時間，我希望你能把教授找到！
我忙於大學研究所籌辦的醫學會議準備工作，不能與你一起前往了。」白蘭說。跟
住他從袋口裏，拿出了一個信封，遞了給我：「裏面是去倫斯島的船票，船程大約一小
時，到涉後，你去找地方議員馬伯斯男爵，他是倫斯島知名人物，也可以向你提供協助
。」
一宿無的，第二天，我一早登上開往倫斯島的輪船。
一個小時以後，我踏足倫斯島。
那是一個居民不多的小島，但島上景色明媚，鳥語花香，誠是人世仙境。
我按白蘭的指示，來到了馬伯斯男爵的辦事處。那是一幢兩層高，髹著藍漆的洋房
，面前有個小花園，園甫裏，裁看不少奇花異卉。
我推開白色的木柵，穿過花園，來到洋房門前，伸手按響了門鈴。
陽光懼眼的小花園裹葛然充滿了醉人的古典音樂。
那是德彪西的作品。
音樂漸歇，最後是一把有力的男聲：「先生，歡迎您光臨馬伯斯的事務所，我家大
門隨時為您而開，請您稍稍用力向前推一推，大門就會應聲而開，記看，馬伯斯男爵廿
四小時歡迎你！」
跟住卻是一陣強勁的森巴舞樂。
(嘿！這馬伯斯可真是一個怪人！)我輕輕地試著推門。
門「哎伊」一聲打開，裏面是鋪著蔚藍色地毯的走廊。踏在地毯上猶如泛波於藍色
的海洋。
我穿過走廊，來到一個小客廳。
小客廳沒有人。
這時，牆角突然又響起剛才那個男人的聲音：「敬愛的先生，你找我有什麼貴幹嗎
？」
我仔細一看，原來是牆上掛看的訪客對講機。
「我叫原振俠，是白蘭先生讓我來拜訪你的！」我對住對講機的米高峰大聲訊。
「白蘭」我知道了！你大抵是為張義教授的事來的吧，那請進來。」
「咯」的一聲，小客廳一角的木門打開了。
我跨了進去，立刻聞到了一股難以描述的香味。
一那是什麼香味呢！)我自恃對各式各樣香料都有一定認識，卻偏偏沒法辦出房內
的香味是出自哪種香料。
房裡亮著燈，因為窗簾給拉上了，陽光透不進來。在燈光掩映中，我看到了一個白
髮蒼蒼的老年紳士，端坐在一張帶扶手的大柚木大班椅于上。他嘴角上明看一隻鉤形的
煙斗。
灰色的煙，從煙斗冉冉上升。
我輕輕叫喚了一聲：「馬伯斯男爵！」
馬伯斯男爵「嗯」地應了一聲，伸手指了指靠牆的海虎絨沙發，示意我坐下。
「昨天晚上，白蘭先生打過電話給我，你的來意我知道了。」他按了按寫字桌上電
腦的掣鈕，看了一下：「去年年底，張義教授一個人來了島上，就住進他自己開辦的研
究所。」
「研究所？」我怔了怔，我想不到張義在倫斯島上也有自己的研究所。
「你」馬伯斯男爵用詫異的目光望著我：「你難道不知道張義教授是倫斯島上的大
地主嗎？」
我搖搖頭：「張義教授雖然是我的好朋友，但有關他私人的事，我所知的並不多。
」
馬伯斯男爵也很乖巧：「我明白了，你跟他是學術上的好朋友。」
我想了想，其實自己也弄不清跟張義到底是什麼關係，只得微笑著，然後點看頭說
：「也可以這樣說吧！」
門給推開來了，閃進一個穿著藍色短裙于，圍著白圍裙的妙齡金髮女郎。她手上捧
看一個木雕，上面放看香濃的咖啡。
「道是我們倫斯島上的特產－－馬伯斯咖啡！」馬伯斯男爵笑呵呵地女郎放好咖啡
，轉身離去。
我叮著她那苗條的背影，不禁想起了金銀姬。︹我跟金銀姬的一段戀情，詳見《無
名戰士》那女郎的舉止，神情居然跟金銀姬有幾分相似。
「原振俠，原振俠。」
馬伯斯男爵的叫聲，驅去了我的回憶，使我從迷憫中甦醒過來。我為自已的失儀感
到尷尬。
「張義教授來到島上的第一天，我們就見了面，他告訴我說準備在研究所呆上一段
時間，叫我千萬別打擾他。」馬伯斯男爵說：「但他也跟我商訂了一個時間，要我時間
一到就打電話給研究所，提醒他離去，因為他要參加一個在漢堡舉行的醫學會議。到了
上個禮拜，我們商訂的時間屆滿，我按照教授的吩咐，打電話到研究所去，可沒有人接
聽，第二天，我又打了，仍然沒人聽。到第三天，電話竟給停了。我心裏確是有點覺得
不妥，可又不敢去打擾他－－老實說，教授的脾氣不大好惹，我真怕惹他生氣。」
我喝了一口咖啡，好香，這時，門鈴又響了起來。
經過一陣音樂的吵鬧，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響了了起來。
不到三十秒，房門給推開了，走進一個身形肥胖的中年婦來。
「臭死人了！臭死人了！」她一進房門，就尖聲叫。
馬伯斯男爵笑了笑：「我今兒早上就洗過澡，可不臭呀。還有，我雖有客人在這裏
，但看來他身上也不致會發出臭味吧。」
中年婦人臉一紅道：「對不起，男爵：我……：我是說那兩輛貨箱車臭！」
「貨箱車？什麼貨箱車？」馬伯斯男爵追問。
中年婦人聽得這樣問，軌滔滔不絕地說出原委來。
原來在島上近小山坡那邊，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停了兩輛小型貨箱車。
兩輛貨箱車雖然停了一段時日，但因停車位置遠在山上，對居民生活卻不致有什麼
滋擾，所以居民們都沒有管它。
最近不知是不是經過日曬雨淋，兩輛貨箱車竟滲出了一陣陣的惡臭，而且隨風四揚
。
中年婦人是馬伯斯男爵的鄰居，擔心貨箱車裏頭裝載了不知什麼東西，所以十分害
怕。
「如果裡面裝的是有害毒物，那就會禍及全島！男爵，這可不是小事情呀。」婦人
焦慮地。
馬伯斯男爵笑了笑：「知道了，我會處理的，你先回去吧。別太膽心！」
婦人聽了，臉色稍霹，向住馬伯斯男爵鞠了個躬，轉身離開了房間。
馬伯斯男爵取下叨著的鉤形煙斗，望看我，說：「這事還得勞煩原醫生走一趟。」
「我？」我用右手食指指了一下自己。
「對！」馬伯斯男爵笑看說：「那邊的小山坡，唯一的建築物正是張義教授研究所
的所在。反正你要找他，一舉兩便，幫我看看那兩輛貨箱車到底為什麼發臭。」
「好吧。」我欣然從命。
馬伯斯男爵從抽屜拿出一張地圖道：「你依住上面的紅線走吧！」
根據地圖顯示，研究所的四周都沒有大路，不能開車去，祇好徒步而往。
小島的天氣變得很快，剛剛還明媚的紅日，到我來到研究所時已暗淡了許多。
一般人想到研究所，腦裏面立即呈現起一幢白濛濛的超現代建築物來」
」這是因為人們對科學的印象總是正面的、樂觀的和進取的。
但當我走進山谷，看到張義那間所謂研究所恃，卻不由怔住了。
它不但跟一般人想像約完全不相同，而且完全是一種負面的、悲觀的和破敗的感覺
。
在我眼前的是一幢外牆暗黑崩落，充滿陰森氣息的肩于。
可能是天陰吧，四周暗沉，看到那樣的肩于，我心裏自然而然地湧起不祥之感。
房子四周大半是粘土，一邊是停貨箱車的小山坡一道四周都沒有路，它們是怎麼給
停上去的呢？)，另一邊是罕有人跡的茂林。
房子外圍日二個園子，圍著鐵柵。鐵柵全然生了銹，有一半更已因年久失修歪倒了
。園于裏，堆滿家俐、電器用品和化學瓶等的實驗器具。
我走近一看，才發現這些器具都因受到潮濕侵蝕，變成了廢品。
我一步一步地走近研究所，越接近，軌越覺得它像某一種東西。
研究所的外牆和屋頂，不知是因為施工的失誤還是因為受潮的緣故，屋樑明顯受壓
過大，因而變得彎曲，以致外觀形成了波浪型的起伏。在陰暗的氛圍底下，構成了可怕
的形狀。
那就像是上古時代的巨人化石。
由於地是粘土，鬆軟軟的，每走一步，腳都會稍稍陷下去，是以找視線角度隨之產
生了微妙的變化，這時看那研究所，就會有一種蠢蠢欲動的錯覺。
我踩過滿佈廢品的地上，終於來到大門前。
大門在陰繫的投影中，溢出一種像焦油的光彩。
我呵了一口氣，轉身去找門鈴。
異樣的物體突然躍進了我的眼簾，嚇了我一大跳。
部分牆壁隆起，變成了人類「耳朵」的形狀。「耳朵」下面，是半開的嘴唇，裏面
露出黑色的牙齒和舌頭。
牙齒重疊向外伸，變成齣牙，嘴唇有不少裂痕，在嘴唇之下，有一個像按鈴的掣鈕
。
那個掣鈕稍稍高超，乍看就像一個小「乳房」。
那是男性乳房。
一看到這種裝飾，可想而知屋主的品味是如何的低劣。
我的心不由得往下沉，一個所謂研究家，居然在門外裝個像男性乳房的按掣，實在
有點突兀。
我雖然十分討厭那個「乳房」，最後還是伸手按了一下。
沒有聲音。難道壞了？也許電也給截斷了。
由此可見，研究所不但沒有交電話費，可能連水費、煤氣和電費都沒交。
不過，我仍抱著一縷希望－－也許外面不響，裏面聽得見吧！
於是，我再出力地按了一下「乳房」
仍然沒有反應。
怎麼辦好呢？回去吧！不不不，像這樣陰森令人不快的地方，我不願再來第二次。
正在彷徨躊躇之際，我聽到了一陣細微的響聲。
我貼近「耳朵」
也許「耳朵」是米高峰，嘴唇是擴音器吧我這樣推測。
「喂喂，我是原振俠。張義，上門拜訪，是想跟你商量一下關於怕在小山坡上的貨
箱車。」我細聲訊。
雖然我不怕張義發脾氣，但看到研究所的混賬裝飾我就不想再稱此人為朋友。所以
原來想尋他下落的來意，軌變成了來找他晦氣－－商量關於怕在小山坡上的貨箱車－－
應變之快連我都有點佩服自己了。
過了一會，嘴唇那裏發出了極輕微的聲音，由於聲音低沉兼又混濁，我聽不清到底
在說什麼。
看來說話的人，喉嚨裏卡看痰，呼吸困難，因而聲音給榨扁了。
「對不起。」我提高了聲浪：「可能是擴音器壞了，我聽不到你在說什麼！可以的
話，勞你駕，走到門口來開開門，可以嗎？」我禮貌地作出了請求。
「呀……請……講……」聲意仍然給榨得扁扁的。
「你……你說什麼？」
「開……開門……進來……」
我豎著耳朵聽，好容易才知道他在請我自行進去。
這時，我放下心來，這至少證明張義還活著。
我吸了口氣，伸手去把門柄。
手才觸到門柄，我立即呆住了。
「啊！」我叫了起來。
那個門柄就像一隻手腕，由於我一直被「耳朵」吸引住，所以沒有注意到。
為什麼張義要把門柄、電鈴弄成「手腕」和「耳朵」形狀呢：我想來想去，沒法明
白。
我按下厭惡的心，推開了門。
屋裹沒有亮燈，陰寒的冷風從門縫穿了進去，捲起了一陣陣破舊的味道。
從大門到屋的深處，有一條長廊。
長廊兩邊有不少門，在十公尺開外處，長廊向一邊彎去。
彎角那裏，也有一道門，正好對看大門。
「張義！」我高聲叫道：「我進來了。」
聲音在屋裹回響，微微變了音。
我拍了拍胸口，走進屋裹。
走廊跟外牆一樣，有一種油質感，地皮、天花度和牆壁都構不成直角，因而看起來
有一種起伏不干的感覺，就像海裏的波浪。
「我往哪裹走才對？」我迷糊了。
「你……直……直走進來……」輕輕的聲音打從走廊對面傳過來。
我吁了口氣，伸手去摸左右壁，看看有沒有電掣。
由於牆壁凹凸不平，是以找不到。
也許電掣在裏面吧。我這樣想。
為了讓屋子有充分的光線，我把大門完全打開了，讓日光透了進來。
由於大門對住西面，日光一直照到走廊盡處。
我一步一步地慢慢走進屋裏去。
走了約三公尺，我的視線被牆壁上的一幅畫吸引住了。
由於畫的表面隆了起來，所以找立刻分辨得到那是一幅油畫。
雖說是油畫，仔細瞧，色彩單調，一如層次單薄的水墨畫。
也許是現代藝術吧！
我對繪畫，有一點研究，很多當代畫家，都喜歡採用淡彩來繪畫油畫。
這種油畫，既有西方的特色，又有國畫的神髓，在世界畫增大受歡迎。
這幅油晝，明顯是模仿蒙克的名作《吶喊》，畫中的人受者苦痛的煎熬，不住的叫
喊。
這幅晝表現出一種傾斜扭曲的構圖，不過，扭曲程度比蒙克還厲害。
我看了兩眼，不禁嘆了口氣。
這幅晝是一幅仿製的劣作，既無創意，技法又幼稚單調，放在畫廊，必然是長期乏
人問津，可以說道幅畫一文不值。
但是，話說回來，這幅劣作，放在這間屋子裏，卻又與整個環境和氣氛出奇地合襯
。
研究所的建築，包括牆壁和地板等等整體一如波浪式的扭曲，油畫跟它正好相配。
在我賞畫期間，太陽逐漸西斜，不久將會跌落山端，我趕忙向前走。
到了走廊的盡頭，轉了彎，那裏一片漆黑。
我走到正對大門的房間，摸看了門柄。
但我想這個門柄不再是「手腕」，而是一個「小嘴」，我的大拇指仲進口裹。
門「卡卡」地打開了。紅色的光佈滿房間裹。
房間沒有窗門，地下，牆壁跟走廊一樣，摺曲著。
房間深處，有一張大寫字怡，有一個人背牆坐著，他垂著頭，我看不清他的樣貌。
這個人應該就是張義了。
房間裏，除了寫字檯，就沒有其他傢俱了。
最令人注目的是牆角的水槽和掛在牆壁上的半身雕像。
水槽裡好傢有黑影，由於骯髒不堪，所以看不清。那個雕像看上去就像牆壁中長出
來似的。
我走了進房間，輕咳了幾聲。張義仍然沒有抬起頭。為了引起他的注意，我又咳了
幾聲。
張義乍的吃了一驚，就像剛從睡夢裏醒過來似的，他打量了我一眼，就瞄上眼睛。
「呀，」他低低地嘆了一聲：「妳是誰：是不是又有人說我壞話了？」
「我剛才已說過了……」我重覆一遍：「我是原振俠。是為了山上的貨箱車而來的
。」我看了他一眼，問：「你是張義？」
(奇怪：眼前的張義明顯跟我認識的張義有所不同，他蒼老得差不多連我都認不出
來了。)那人半睜著眼，盯著我：「你看上去倒像一個好人，難得！」(他好像也認不得
我了！)「難得？他在說什麼？」我一頭霧水，但此刻心裏開始發毛，眼前人是誰？是
張義嗎？我開始懷疑。
他一臉的疑惑，仿彿比找吏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對不起，你可聽明白我剛才所說的話，張義！」我不耐煩地問。
「對對對，」瞬息之間，張義好像更抓住自己的魂，一本正經地說：「當然明白，
你是為山坡上貨箱車的事來的吧？我就是張義。」
終於能進入話題了。
我藉住夕陽如血的殘光，看清楚了張義的臉孔，他的臉上刻著苦悶的表情。本來，
老朋友重逢，好應該先問候狀況，但眼前所見，令人厭惡不安。
「好了，閑話少話，我們談正題吧。我要知道那貨箱車上面載的是什麼東西？」
「化學溶液，」張義回答得十分隨便：「全裝在鐵桶裏！」
「是哪一類化學溶液？」我小心翼翼地問。
「一種是腐蝕性溶液，一種是有機溶劑，分別裝在兩架貨箱車上！」張義回答。
「有沒有毒？」我問：「是不是易燃物？」
「腐蝕性溶液十分危險，沾到人的傷口，那人立刻會變成美麗的人骨標本……」張
義嘿嘿冷笑起來。
腐蝕性溶液能在剎那將人變成白骨，那麼恐怖，虧得張義還笑得出來。
我不禁毛髮直豎，半晌接不上口。
張義極力想擠出笑臉，但落在我眼裏，那卻是一張冷冰冰、毫無人性的臉。
張義例齒問道：「你有沒有火？」
我懶得答理他，伸手進褲袋掏出刁彭火機，「鏗」的一聲在他面前打亮了。
張義候的睜開了眼睛：「停手……我求你停手！別浪費火種，如今是最後的機會了
！你給我好好聽著－－」
「首先，你爬上坡去，太陽落山，就可以爬到坡頂。那兩輛貨箱車都插住車匙，所
以只要電池沒耗盡，就可以開動。」張義十分嚴肅地：「綠色貨箱車裝腐蝕性溶液，紅
色那輛，裝著有機溶劑。小心，千萬別搞錯。首先你朝紅貨箱車的駕駛座點火，然後你
退避一邊，等火燒先後，你再去燒綠貨箱車。」
「等一等！」我覺得有點兒不對路，小山坡與研究所不過是一步之遙，這樣豈不」
」
「張義，我想你是弄錯了，按你說的，豈不是要燒掉這座研究所和散播毒霧！」
「記住先燒紅貨箱車！弄錯了，就有反效果，撒播出腐蝕性溶液後，就不容易點火
。」張義說。
「你在胡說什麼：我怎能幹這種事！」我發覺自己此行是徹底的錯誤，我面對的是
一個瘋子。
「我怎能幹這種事，燒自己的房子也是縱火犯呀！你要騙保險費怎麼會找上我？」
我咆哮著。
張義苦笑起來：「你叫什麼名字？」
我一愣，看來他真的已認不得我。「原振俠。」我沒好氣地答。
「騙保險費？哈哈哈！」張義大笑起來：「原振俠，你誤會了。我不是要燒房子，
請你相信我！」
本來我想說：「為什麼要相信你？」但一看到他那張充滿痛苦的臉，我就把話咽了
回去。
「你一定要照我的吩咐去做，我自己不能下手。事不宜遲，一定要在今天做好，也
許－－」張義看看我：「沒時間－－」
「你憑什麼吩咐我，」我用力地搖頭：「除非你有理由，或者我會考慮一下。」
「我再求你一次，現在已經危在旦夕，」張義的額角流出汗。在紅日照映下，猶如
鮮血：「別再問了，聽我吩咐去做，行嗎？」張義的語氣近乎哀求。
「你不說出原由，我這就要走了。貨箱車我明天會通知人來強行拖走！」
我已轉身準備一走了之。不知怎的，我覺得眼前這個闊別了十年的老朋友十分陌生
。
「好吧，我告訴你。」背後響起了張義投降的聲音。
我停了腳，回轉身。
「不過－－」張義吁了口氣：「我自己也知道這些事情很難令人致信。
你會覺得太神奇了，太荒誕！不過，無論如何請你聽我說完。」
我看看張義臉上泛起了懇求的神情，點點頭。
張義說：「如果你聽過，認為還是不能做，那就算了！其實我自己沒有什麼指望了
，我擔心的是你們。」張義大力地呼了一口氣。
熾天使書城
【第二部 聲音與憤怒】
聽瘋子說話，我不是第一次了，那是很需要耐心的事。
我深呼吸了一下，然後把煩燥的心情按奈住，看著張義顯得混濁的眼睛，靜聽著他
的話。
雖然自我進門以後，張義說話有點語無倫次，但我卻越聽越奇怪。起先我是把他看
成一個完全的瘋子，但好奇心起，忍不住想弄清楚張義要說的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張義往下說：「首先你要知道，這研究所純粹是為了要達成我個人理想而設立的，
毫無商業價值可言。」
我點點頭：「這個我聽馬伯斯男爵說過。」
喜田初，不少研究人員都對我的研究有興趣，所以研究所成立初期，他們陸續加入
。可是……」張義頓了頓：「隨著時日的飛逝，他們開始反對我，甚至一個一個地離開
我！」
「為甚麼要反對你？」我覺得奇怪，研究所一事由張義策劃，研究人員既能滿足自
己的興趣，而且每月還有工資可拿，他們實在沒有反對張義的理由。
張義搖搖頭：「他們野心太大，要把研究的成果向社會發表，這樣他們就可以名揚
天下。我……」張義望著我，他的眼睛射出了憤怒的火焰：「我反對！反對他向社會發
表成果！」
我開始弄明白，研究員一個一個走掉，是因為意見跟張義相左。
「我創辦這間研究所，目的祇有一個－－」張義頓一頓：「就是實現我的夢想！世
人所有的評頭品足，我根本不在乎！」
我伸了個懶腰，房間裏沒有椅子，我索性坐在地上。
「這幫傢伙拚命逼我公開發表研究成果，我斬釘截鐵地拒絕，最後，與他們勢成水
火，於是，他們寧可放棄豐厚的工資，一個接一個地走掉。最後，研究所就變成了現在
這個樣子！」張義苦惱地說。
聽到這裏，我心中的厭惡感逐漸消失，代之而起的，是對張義的同情。
「他們走了，我並沒有放棄我的研究課題。」
他還沒說完，我忍不住問：「你的研究課題是什麼？」
「簡單地說，就是古生物的複製。」張義混濁的眼睛突然問出精光，牢一字地說，
語調非常清晰。
「古生物複製！」我嚇了一大跳。
我在電影上看到類似的情節，一個古怪科學家，突發奇想，把幾百萬年前的怪物弄
復活，而後，怪物為禍人間。張義幹的，大概也是這回事吧！雖云這也屬科學研究範疇
，但也應考慮研究結果的價值和社會後果才對。
想到這裏，我脊背冷汗直流，剛才冒起的「同情心」，迅即消失。
張義打量裏我，道：「所謂古生物複製，可不是把化石拼湊起來，然後加工潤飾。
原振俠，你聽清楚了，我是要令那些已絕了種的生物重新生活在地球上－－換言之，就
是賦與他們生命！」
我怔怔地望著張義，從他流溢看光彩的眼神，我見到的是一種自以為達到神的境界
的瘋狂氣焰。
「呀呀，你不相信我！你在嘲笑我！」張義雙手握緊，狠狠地望著我。
我給他那突如其來的表情，嚇了一跳，本能地搖搖頭道：「我沒有嘲笑你，祇是你
所說的，令人難以相信！」
「這個我可不怪你，任何一個平常人－－」張義把「平常人」這三個字說得特別響
亮：「聽到我說這個話題，大概都會像你一樣難以入信！」
我點點頭，表示同意他的解釋。
「我大概是受了史提芬史匹堡《侏羅紀公園》的啟發，有了種種的奇想。」
「對，畸想！」我附和著。
「可是，在科學的範疇裏，奇想是一切發明的原動力。」張義解釋著：「在某種意
義上，奇想比知識更重要！」
說到這裏，張義忽然抬起頭，望著天花板，右手輕輕在寫字抬上敲。
「我受到了電影的散發，有了古生物複製的這個奇想。」張義往下說：「在科學發
達的年代，無性繁殖已成為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所以古生物「複製」，其實已非向
壁虛構。你明白嗎？原振俠！」
我茫然地點點頭。
「如今，美國、英國，甚至是日本的大學裏，正有不少專家在研究如何複製長毛象
！」
「長毛象？」我不禁叫起來。
亞洲之鷹羅開他上次來看望我的時候，曾經提起過長毛象，那是生長在幾千年前的
動物。羅開說過他在埃及見過長毛象的遺骸，而且正有不少專家在研究長毛象的遺傳基
因。想不到張義居然也在關心這件事。
「跟恐龍相比，長毛象複製較為容易，因為他先天地具備了不少有利條件。」
「什有利條件？」我越聽越感興趣。
張義笑了笑：「首先，長毛象遺留著細胞，換句話說，我們能找到牠的活的細胞。
長毛象是一萬年前至數千年前的動物，生物學家發現牠們時，她們正處於冰封狀態。」
「在哪裏發現？」我追問。
「西伯利亞！那裏冰天雪地－－」張義回答：「其次是，跟長毛象接近的物種，生
物學家稱之為近緣物種，還存在這世界上。
「現存世界上的象，祇有兩類，一是印度象，二是非洲象，這兩種都可以跟長毛象
交配，產生混血象－－這種可能性十分高！」
我又哇的叫了起來，問道：「什麼！象也有混血的？」
張義白了我一眼：「別大驚小怪！只要是同一物種，就如人一樣，象為什麼不能混
血？」
「我從沒聽說過。」我也白了他一眼，打從我進門，一路到現在，我都覺得這個隔
別已久的張義已不是我以前深交的張義了，他真是古怪透頂，身上隱隱散發看一種詭異
的味道。
「從冰封的長毛象身上取出精子－－」張義頓了頓：「雖然我們也可以直接通過細
胞作無性繁殖，但道樣有一定的風險。而把舊有物種的精子植入現存動物的卵子裏，實
際上卻比較容易實行。
「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會利用現存的象的卵子，進行體外受精後，再將這些受精卵
子放回到大象的子宮裏，就可以誕生會有一半長毛象遺傳因子的象。如果再重複幾次實
驗，就可以誕生出近乎完美的長毛象了。這就是我所說的古生物複製。」
我聽得膛目結舌，半晌說不出話來。
「跟複製長毛象相比，複製恐龍就要難得多了。」張義不禁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怎個難法？」我十分感到興趣。
「首先，沒有活的恐龍細胞，更談不上恐龍的精子了！」張義抬一抬眼皮。
「許多人以為化石就是恐龍的骨頭，其實由於年深月久，骨頭的成分已被礦物質代
替，留下的只是骨頭的形狀而已。」張義搖搖頭笑說：「當然也許還會有一點東西成痕
跡留了下來，但其細胞或物質，絕不足以複製恐龍的染色體。」
我笑了笑。
「還有，恐龍的近緣物種，早已不存在。恐龍絕跡至今八十五百萬年，就算當時有
恐龍的近緣物種生存下來，現在怕已進化成新的生物了。」
我又點點頭。
「其實，今天我們看到的鳥類，就是從由部分恐龍進化過來的。」張義解釋著：「
但就算是鳥類，不同種，也不能進行交配，所以原則上，不可能誕生新的恐龍。」
這時，張義臉上像露出失望的神色。
「《株羅紀公園》裡，為了要解決細胞問題，就利用了密封於琥珀中的昆蟲－－你
看過這部小說或電影嗎？」張義忽然問道。
「看過。」我回答。
「還記得細節嗎？」
「忘了一大半。」凡是娛樂消閒的東西，我看過就忘了，從不放在心上。
「唉，你這算是當代的人嗎？」張義吁了口氣。
我抓了一下頭，想不起《株羅紀公園》跟當醫生有什麼關係！
「沾有恐龍血液的昆蟲密封在號珀裏，科學家剖開琥珀，再從昆蟲體內抽出沾有恐
龍血液，然後分解出恐龍的DNA進行研究。確定恐龍的基因圖譜後，再通過遺傳工程技
術令恐龍的染色體復原－－不過，這祇是小說情節，實際操作時，這個方法困難非常多
。」
「因為－－」張義頓一頓：「琥珀內藏的恐龍DNA大多損壞了，因此不可能有完整
的基因圖諧。科學家只能通過超級電腦推算圖譜中的缺損部分，最後根據推算，利用現
存物種的遺傳基因來修補。不過，用這個方法進行的研究，只能是一個推算，仍然不可
能得到真正的恐龍基因圖譜。」
「為什麼？」不待他說下去，我接住問。
「由於圖譜中大多的不明朗，結果大部分的遺傳基因都借用了現存物種的基因，這
樣充其量只能把現存物種變成擁有部份恐龍生物特徵的怪物。」
我又點點頭。
張義不客氣地問：「喂，原振俠，你是真不懂還是假裝不懂！」
我道：「坦白說，我不是全部明白，不過－－」我學他頓了頓，不再往下說。
他急了起來，催說：「不過什麼？你這個人不要太吞吞吐吐，好不好？」
「我有興趣聽！」為了讓張義更詳細的述說他的看法，好讓我瞭解其研究的實質和
處境，我當然要裝作什麼都不懂。
張義難得她笑了笑：「好！我就說給你聽。為了要解決問題，我開始重新思索
DNA來源。我想了許多，得出了一個結論，就是不要太拘泥於化石骨大和琥珀－－死掉
的恐龍，不一定要變成化石。」
「有道理！」，不知怎地，我忽然拍了一下大腿，大聲地讚揚。
張義十分高興，興致勃勃地往下說：「成為化石，祇是因為具備了特定的條件。我
問自己，沒有變成化石的恐龍都到哪裏去了？」
「哪裏去了？」我追問。
「答案十分簡單！」張義笑了笑：「但許多學者都忽略了！他們都忽略了！」
說到這裏，張義不再說話。
我知道張義想賣賣關子，如果我追問他，他一定不會輕易說出來。所以，我也想到
了應付辦法－－閉口不問。
這樣對峙了一會，你看著我，我望著你。
有好幾次，我忍不住想開口，可話說到了嘴邊，又給我活生生的咽了下去。
又過了一會，張義開始輕嘆了幾聲，嘴唇稍動，很明顯他慾不住了。
「答案很簡單，就在大千五百萬年前的地層裏！」張義最後還是忍耐不住，洋洋得
意地說了出來。
「六千五百萬年前的地層裏？」我和應著。
「在舊地層發現恐龍化石，但在新地層，就不可能發現恐龍化石。以六千五百萬年
前為界，恐龍絕種了！」
「換言之，地球上有大量恐龍的屍體的唯一可能是在大千五百萬年前！」
我接住說。
「嘿嘿嘿！你變得聰明起來了！」張義讚道：「你說得對，那時候，地球各處，都
存在看恐龍，它們有大部分沒有變成化石－－」
「那變成了什麼？」我的好奇心，已經是一發不能收了。
「你想一想？你這麼聰明，」想不到張義反過來向我臉上貼金。
我想了想，靈機一動，說：「難道他們成為了地層的一部分？」
「差不多了！」張義送來嘉許的眼光：「恐龍腐爛、風化，形成了地層的堆積物。
」
「原來如此。」我恍然大悟。
「某一天，含有大量銥的巨大損石，直接撞擊地球，由於巨大的衝擊力和爆炸產生
的極高溫，有許多生物死了。不過，恐龍滅絕的主要原因並不在此！」張義又頓住。
我知道他老毛病又發作了，祇好用老方法應付，閉口不問。
果然生效，過不了一分鐘，張義忍不住了，開腔說：「恐龍滅種的主要原因，是因
為隨之而來的地球寒冷化。」
「不錯，的確有這種說法。」我附和看。
「由於巨大損石撞擊地球，大量的士沙和損石碎片給捲了起來，覆蓋了整個地球，
陽光因而被遮擋住了。」張義解釋著：「體型巨大的動物很難適應環境的急劇變化，恐
龍因此全部滅亡。它們的屍體上鋪滿了雪和含有銥的塵埃。」
我吁了口氣。
張義一本正經地往下說：「我從世界各地收集了許多含有銥的地層的泥土樣本。當
然，從單位數量來看，會比從號拍和化石等發現恐龍DNA可能性更低，不過，含有銥的
地層，世界非常普遍，祇要我堅持下去，相信一定會有所發現。」張義大力地搓了搓手
。
「我從由世界各地收集得來的樣本中，分離出有機物，加以仔細分析。
這些日子，我就一直認真地做著這些工作。」張義吁了口氣，「一年前，我終於從
某個樣本中分離出奇妙的有機物質。」
說到這裏，張義就像一個小孩于，見到有糖吃，興奮得拍起手來。
「那是什麼？」
「那東西極像DNA，也是一種核糖核酸，雙螺旋型結構，唯一不同的是，它含有大
量的銥。」
「我決定不管銥的存在，這有機物質在合有銥的土壤裏埋藏了六千五百萬年，有一
部分給調換了，絕不出奇。我繼續進行研究，開始發現較為完整的DNA。」
聽到這裏，我覺得有點兒悶，不禁打了個呵欠。
張義望我：「怎麼？覺得累了嗎？」
我點點頭：「有一點。」
「那麼你先睡一會！」張義自己也打了個呵欠，可見他也說累了。
他站了起來：「你留在這裏，我出去。」
我「嗯！」了一聲。
他走出去，把門帶上。
我聽到了輕輕的一下「咯。」
呀！張義把房門反鎖了，顯然他怕我這個忠實聽眾會溜走。
房間裏，陳設簡單，我不想再睡在地上，站了起來，把寫字抬上的幾種文具移開，
爬了上去，仰天躺著。
不一會，我就睡著了。
熾天使書城
【第三部 以科學之名】
這一覺也不知睡了多少時候，忽然鼻子一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啊，吵醒你了！」張義站在我面前，手上拿看一根白色的羽毛。
剛才的鼻于癢，就是受到那根羽毛的挑動。
這把年紀還玩什麼小孩的惡作劇！我不由得發怒，罵道：「你這是幹什麼？」
張義不慌不忙地說：「我怕你餓了，特別給你弄了一點吃的。」
我一聽有吃的，怒火立消，肚子「咕」的一聲，在向我示威了。自來島上後，我好
像還沒吃過東西呢。
這時，一陣食物的香氣飄進我的鼻孔。我循住香氣飄來處望過去－－一碗熱騰騰的
麵，正放在一個小九土(那小几剛才好像不曾在房間裹)「雞絲煨麵，能吃嗎？」張義瞪
著眼睛問。
「能吃，能吃。」我立即跳起來。
「那就快過去吃吧！」張義拍了拍我的肩。
我直朝小几處衝去，一手拿起碗，一手拿起筷于，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張義笑說：「別急，我不會跟你搶。」
我一聽，才發覺自己的饞相，趕緊停了筷于：「你，你吃過了嗎？」
「我才不吃這個兒東西：」張義接下去，忽地間：「好吃嗎！要再去拿！」
我猛點頭：「好吃好吃，太好吃了。比什麼都好吃哩！」
「不騙人？」張義撇了一下鼻子，像一個小孩。
「騙你幹嗎：別忘記我可是一位醫生。」我說。
「對，醫生要講誠信，所以找相信你－－」張義眉頭一皺，間：「那你剛才聽到的
事，也不會說出去了？」
「那是你的秘密，沒得你同意之前，我不應該說出去。不過－－」我謹慎地選擇言
詞，要知道此人就是因為拒絕發表研究成果而導致眾叛親離的。
「倘若你個人的秘密影響了大眾的生存，那就另當別論了。」
我不知道我這個半瘋的的老朋友是否明白我說的話，只見他聽完後沉思了好久。
「謝謝你！」最後他終於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他吁了口氣，從褲袋裏掏出一個塑膠瓶子，打開取出兩顆藥丸，放進口
「這些日子，我就靠這個活命！」
「什麼？你每天祇吃藥丸，不吃這個－－」我指了指手上的碗，問道。
張義點點頭：「你吃吧，看你吃得歡快，我心裏實在高興！」
我把碗裏的麵條，扒進嘴裏。
說真的，張義做的煨麵，真是第一流，麵爽，雞嫩，我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雞絲
煤麵」，很快就吃完了。
張義指了指几上的蓋杯說道：「打開它！」
我如言打開了蓋子。
一陣清香透出，直撲我鼻管，我趕忙喝了口，問：「這茶很香，是什麼茶？」
張義微笑不語。
「是碧螺春嗎？」我看見杯中茶葉形狀有點像碧螺春。
「不是！」他搖了頭。
「龍井？」我再猜。
張義仍然搖搖頭說：「再猜一次！」
「馬騮搣！」我說出了茶葉中的珍品。
張義搖搖頭說：「你別猜了，給你猜一天也猜不著－－這是轉基因碧螺春。」
「轉基因？」我怔了一怔。
「我轉變了茶葉的遺傳基因，」他往牆上指了指：「外面有塊地，我闢了個茶園，
專種優質的轉基因茶葉。」
我「啊！」了一聲，張義這個人可不簡單啊！
我再啜了一口茶，入口甘香，但到了胃裏，卻別有一種清涼的感受。
「這茶健脾醒胃，吃過肉，消一消內氣也是好的。」張義又吃了兩顆藥丸。
「這東西你一天要吃幾顆？」我好奇地問。
「十二顆，每次四顆，一天三次。」
「那能－－」我指了指肚子，意思是那能抵餓嗎：張義點點頭：當然能，你要不要
試試？」
我搖搖頭：「我從不相信藥物可取代食物。」
張義大笑起來，笑個不停。
我不解道：「你笑什麼？」
「我笑世人太迂腐了，科學一天天進步，人祇吃藥丸就能生存下去，勢成事實。」
「什麼勢成事實－－瘋人說夢！」我反駁。
「你懂什麼，你完全沒有科學精神。」張義笑了起來：「在科學世界裏，什麼事都
有可能發生。如果你能幻想就會有所發明，一切發明，來自幻想，你懂嗎？」
我聽罷也學張義般笑了起來。「虧你還算個科學家，對科學精神只懂這丁點皮毛。
怪不得天天吃藥就自以為是享受生活了！」
「算了－－算了！我們不爭論這個問題，如今你茶醉麵飽，我看我們可以開始了。
」張義從寫字抬那邊走過來。
「開始什麼？」我跟了過去。
「我們的話題呀，難道你不想聽完我的故事嗎？」張義問。
我回說：「想！」
「坐吧！」張義說。
這時我才發現寫字抬前多了一張椅子，我站得累了，一屁股坐了上去。
「我剛才說到發現較為完整的DNA，對嗎？」張義問了一下，往下說：「當然，在
我發現的DNA裏，同樣含有銥，這樣雖然增加了麻煩，不過也已具有足夠的資料供我進
行複製。」
我點點頭，裝作似懂非懂。
「我利用了由超級電腦控制的解析儀器，複製了百分之七十的DNA，這情況就跟《
侏羅紀公園》裏所描述的一模一樣。」
我對這個情節，約略有點印象。
「至於剩下的百分之三卡，就利用了現存的物種。」張義說。
「那是什麼動物？」我按耐不住口
「我雖然不知道哪一種動物的遺傳因子排列最接近恐龍，但我知道祇要是脊椎動物
，差別都不會很大。」張義喜孜孜地：「原醫生，你應該知道，人類的遺傳因子跟猿猴
有百分之九十多共通。」這時他開始稱呼我作「原醫生」了。
我點點頭。事實上中國古聖孟子就曾說過：「人之異於禽獸者幾希矣！」在現代遺
傳學上，這個說法從人與動物的基因圖譜的對比中得到充份印證。
「豈止這樣，人類跟鳥是百分之八十二，跟魚是百分之六十五近似！」
張義往下說：「不同形態的生物，它們之間的遺傳因子排列竟是如此接近，真是不
可思議－－可這是不爭的事實。」
張義繼續賣弄牠的學問，這時候我卻浮想連篇。
曾聽過那位先生說的一段經歷，大意是有一個醫生失蹤了，所有人都無法知道他去
了哪裏。最後才知道是醫生藏身大海，變做了一條魚。
既然人與猿猴，與鳥，與魚，其實沒有多大分別，如果通過基因改造，人變成魚也
應該沒有什麼不可能的。
在張義的偉論發表完後，我把這個想法告訴了張義。
「呵呵！」張義大笑起來：「剛才還罵你不懂幻想，可幻想起來，比我更厲害。」
「你認為我是在瞎說？」我有點不悅。
「不不不。」張義忙擺手：「我欣賞還來不及呢！按照目前的科學發展情況，這還
不可能，不過，將來可難說－－說不定那天會出現了一個叫原振俠的科學家，完成這項
發明。」
想不到冷峻的張義還有幽默的時候，我給他氣個半死。
張義繼續他的話題，道：「然後，我把複製好的DNA，移植到雞蛋裡去。雞蛋跟恐
龍蛋相比似乎少了點，但其實許多恐龍並不如我們所想像的那麼大！」
「是嗎？」對於古生物學我所知的不多。
「是的。」張義笑笑說：「我們在銀幕上看到的恐龍都是龐然大物，那是渲染過甚
！」
「啊。」我應了一聲。現代人類往往受傳媒影響，有了錯誤的觀念。
「我不知道用這個方法會產生哪一種恐龍，所以拘泥於尺碼，實在太沒意思。」
我點點頭，表示同意，至於同意了多少，連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把蛋殼剖開，再用透明的有機玻璃把它蓋好。這樣做，胚胎就不會受到干擾，
同時也方便於觀察。」
我又點了點頭，到了這時，我似乎已成為張義手上的扯線木偶。
「我一共用了二十多個雞蛋－－」張義說：「起初，我為保溫度而頭痛，到底要多
少度才適合呢？後來我決定了是三十七度。」
「為什麼是三十七度？」我問。
「最近有一派學說宣稱，說恐龍是溫血動物，既然是溫血動物，它們的體溫一般是
三十七度到四十度之間，所以我將之推定為三十七度最適合。」
古生物存在的時代與現代距離實在太遙遠，我們大部份的知識都是來源於地底的化
石材料。恐龍到底屬於冷血動物還是溫血動物，基本都是推測。
而張義的複製也只能以這種假說為根據進行，這種研究其實跟賭博沒兩樣。
而賭注除了是他個人的榮辱，甚至還包括了人類的前途。
「第一個禮拜，並沒有什麼變化。」張義說：「我心裏想大概失敗了，不過還是鼓
勵自己多等一下。」
我移動了一下身子，這樣面對面坐裏，我感到壓力越來越重。
「到了第十天，終於有變化了，胚胎出現了！不過那可一點都不像雞的胚胎－－」
張義忽地睜大了眼，若有所思，道：「所有脊椎動物胚胎成長過程，都是依據進化程序
進行的。」
根據解剖觀察結果，動物胚胎成長是動物進化過程的一次高速重現。就以人類為例
吧，人的胚胎最初是有魚一樣的腮，然後才陸續轉成具有兩棲類動物特徵，繼後又變成
具有爬蟲類動物特徵，最後才逐漸成為了哺乳類動物。我作為一個醫生，對此當然並不
陌生。
「恐龍的情況，我估計也是一樣，雖然這只是我個人的想法！」張義往下說。
「你的想法當然沒錯，你這麼博學多才。」我帶點諷刺地道。
張義吁了口氣：「我錯了，那個胚胎的形態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那豈不是成了怪物。」我說。
「差不多。」張義雙手抱頭：「我真想不到會是這樣。」
「那胚胎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我十分好奇地追問。
張義一臉痛苦：「沒有腮，肢體從紅黑色的胚胎中直接的慢慢地生長出來。」
「什麼肢體？」
「整個胚胎的形狀像一個球！」
「一個球？」我用手做了個圓圈：「這麼圓？」
「差不多了！」張義點點頭：「各種不同尺寸和形狀的肢體從球中一起伸了出來。
某個肢體像人類的手，有的又像鳥的翼，有的又像飛魚的鰭，這些不同形狀的肢體，同
時在蠢動。」
「呀？」我叫了起來：「可怕可怕！」
我閉上眼一想那怪物蠢動的情況，幾乎要吐了出來。
「對，實在太可怕了！」張義同意我的說法，他嘆了口氣：「不過還有更恐怖的」
－－
「還有更恐怖？在我來說，這已是恐怖透頂了。」我嚷著「那是你見識太少：」張
義忍不住罵了一句：「怪胎也長出了眼睛，最不可思議的是眼睛的數目因個體而不同。
」
我征了征，望看張義。
「恐龍的眼睛數目，也應該跟一般脊椎動物相同，都是兩隻。」張義說：「這是我
的想法。」
我點點頭。
「有一夭，我打開了保溫器，所有的眼睛一齊望向了我。他們直直地瞪看我，我把
身體左右搖，牠們的視線隨看搖動而變更。不止是眼的數目，形態也是每個個體大有差
異。有些眼睛外突，有些一如人眼，有臉、有睫毛。
我望耆牠們，不由遍體生寒：」
我冷笑了一聲。
張義問：「你笑什麼：」
「笑你：」我冷冷地回答。
「為什麼笑我L」張義不解地問。
「這是你培植出來的，你居然怕。嘿：」我抽動了鼻子。
「我不是怕而是」
「而是什麼：」我追問。
「唉，不說也罷：原醫生：你還是給我靜靜地轉下去吧，」張義提議：「有更多怪
的事兒在後頭呢｜．」
我揮揮手：「說吧：反正我有的是時間。」
「追樣子過了一個月左右，驚天動地的異變出現了。」張義的語調突然提高了八度
。
「某日」張義瞪大眼睛望看我：「我打開了保溫器，有一隻蛋孵化成形了。」
「真的？」我不期然地感到震慄。
「它像軟體動物那樣軟弱無力地蠢動看，兩隻眼睛一邊睜看，一邊百百地盯看我。
幾條肢體，正在漫無目的地蠢動看」張義頓了頓：「它的動作十分靈巧：」
我聳看耳朵聽看。
「我於是看看其他胚胎可有成形，一看，我忍不住叫了起來。」說到這裏，張義住
了口。
(賣關子！)我本能地這樣想。正要追問下去，然而，我猜錯了。
張義忽地伏在寫字檯上，飲泣起來。
他的肩膀不住地抽動，看得出，他哭得十分傷心。
「張義，你別哭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呀？」我好言相勸。
張義也沒有理會我，繼續哭。
我很怕男人哭。在我的心底裏，認為愛哭的男人都很窩囊，我十分看不起這種男人
，因此在勸了一趟後，就閉口不再勸。
又過了一會，張義止了哭，抬起頭，望著我：「原醫生，你想想，我到底見到了什
麼？我見到的是一個十分十分可怕的景象。」
張義的眼光怔怔的，充滿了驚愕的神色。
我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張義頓了頓，道：「所有蛋殼都破裂了，我朝裏面看，裏面什麼都沒有。」
「為什麼什麼都沒有？」我大感不解。
「最初孵化的個體，把其他胚胎吃光了！」
聽到這樣可怕的情形，我不由得叫了一聲。
「那時候，我就發覺這頭生物並非恐龍，卻不知道牠到底是什麼。」張義說：「我
把這頭生物轉移到較大的箱子裏繼續培育，每天給牠吃雞蛋，因為雞蛋的營養較高，從
培育箱裡蛋黃和蛋白一概不剩的情況看來，它的胃口
好大。」
我笑了笑。
「這頭生物越來越大了，一個星期後，已有拳頭那麼大。」張義往下說：「牠長出
了幾個口，口裡長看尖銳的牙齒，牠猜測它可以吃肉，於是就嘗試把小白鼠放進去，原
醫生，你猜有什麼後果？」
「它吃了小白鼠。」我回答。
「當然，生物以快如閃電的速度把小白鼠吞了下去。」張義伸了仲舌頭，「生物吃
東西時，祇是微微地動身體，有時候，基本不動，祇有那一對像極人類的眼睛在眨動。
」
「尤其當我走近它時，它會由頭到腳地打量我。從它的形態和行動看起來，我懷疑
它沒有骨頭，雖然它擁有肢體，卻沒有骨頭，我打開蓋子時，所有的肢體都像軟鞭一樣
，像要跳起來似的。所以找每天餵食，都要十分小心提防它跳起來。」
我聽了，嚇了一跳，這生物不但有靈性，而且還具有反叛性。看來，可怕的事情馬
上會發生了！
「我試圖研究這頭生物對環境的適應能力。嘿，結果可怕極了！」張義的咀唇悸動
著，結結巴巴地住下繼續說看：「我發現，這頭生物對環境的變化乃至大氣壓力的改變
毫不敏感，具有非常強的適應能力。我把牠放進實驗用的真空減壓箱進行減壓實驗，這
頭生物一時之問不動了，但一回到大氣壓後，立即醒轉。據我的研究結果，這頭生物是
由有機物形成，部分組織暴露於數百度高溫或化學藥品之中，細胞就會出現變化。」
「某天，把小白鼠放進箱子裏後，還來不及蓋好箱于，這頭生物竟然不張口吞噬小
白鼠，而是以驚人的速度，跳出培育箱。」
「呀！」我大叫一聲。
「我連忙用手去按它，長得如小皮球般的生物竟然張口咬我，我一躊躇，就縮回了
手。生物叫了幾聲像女人的喊聲後，就跑了出去。」張義說話時，眼睛惶恐地睜得像桂
圓。
「它……它逃悼了？」我顫聲問。
張義點點頭：「從那時開始，我就與這頭生物同居一室了。」
他把「同居」兩字說得很響。
「我知道這頭生物具有危險性，甚至會逃離研究所，導致災難性的後果。但我仍不
想向外求援，」張義咬了咬嘴唇：「因為我想繼續對含銥地層的研究工作，如果我向外
求援，這個研究就會曝光，其他研究機構也會向我索取土壤樣本開展同類研究。無論如
何，我不能這樣做！」
「自私！」我罵了一聲。
「對，原醫生，你罵得對，但科學家難免有私心，研究末成功前，誰也不想外泄的
。」張義解釋看。
我搖搖頭，人類的自私心理，往往造成許許多多的悲劇－－張義正在製造悲劇！
「第二天，我飼養的近百隻小白鼠全不見了，養氣的盒子也給咬破了。」
張義一臉驚惶：「那養鼠的盒子是用硬塑料製成的，乍看不可能是這頭生物所做的
好事，但看到研究所角落小白氣的殘骸，我不能不相信正是那畜牲幹的好事！」
我吁了口氣，那怪物的胃口是越來越大了。
「第三天，研究所又發生了怪事。」張義惶然地繼續說。
「什麼怪事？」我問。
「用來做大型實驗的動物不見了。」張義扳看手指，數著：「一隻兔于、一隻貓、
一隻狗，都不見了。我知全是那畜牲幹的好事，就悄悄地躲在飼養研究室進行監硯。」
「你有什麼發現？」
「我等了二十個鐘頭，一無所獲，正想離開時，眼前陡地掠過血紅色的物體。」張
義大聲地說。
「物體？」我重複看。
「就是那畜牲！那東西直衝狗檻，砰的一聲，狗檻給撞爛了，狗悲叫著爬了出來。
」張義回憶看：「狗奔逃時，正好跟這生物碰個正看。原醫生，你猜發生了什麼事？」
「狗給吃掉了！」我接下去。
「你說對了一半，狗的前腳和部分身體不見了，」張義低低地說：「狗想逃，卻逃
不掉，但是牠還想逃，沒了半邊身子的狗還在拚命向前爬。原醫生，教我百思不得其解
的是狗下半邊身子被吃了，卻一點血都沒有。」
聽張義這麼說，我不由怔住了。
「當我驚魂甫定之時，那畜生卻飛快地回過身來，一下于就撕掉了狗腿和上半身，
這一來，就祇剩下了狗頭和胸脯了！」
我嚇得毛骨煉然。
張義說：「那畜生吃狗的速度好快，狗流血並不多，牠吃掉狗之後，還例齒向我示
威。」
「……」我說不出話來。
「那畜生從我身邊走過，他身上還沾著少量狗毛和狗骨呢！」張義仔細地描述。
「天啊！」我忍不任嚷起來。
「那畜生撕吃掉了狗以後，就定定地望著我，搖著身子，口角裹掛看黏液。」張義
抹了抹臉，它臉上滴著汗：「我那時候，整個人都僵住了，看到那畜生嘶吼狗的速度，
以為自己必定難逃一劫。可是那畜生直直地盯著我十分鐘左右，就溜掉了－－」
「張義，你真幸運：」我為張義逃過一劫倒抽一口涼氣。
「在此之前，那畜生可能對我多少有點顧忌，所以一直很少現身，但這之後，好像
要吞掉我似的，開始堂堂正正地向我張牙舞爪。」張義又抹汗。
「你說那怪物要吃掉你？」我驚訝地問。
張義沒有正面回答：「幸好我終於能慢慢地觀察清楚那畜生的生活習慣，這東西每
天要吃一次，就是吃掉一頭用來做實驗的動物。」
「一天一頭，好厲害啊！」
「它還有一個習慣，就是由小到大順序吃。」張義頓了頓：「吃光了貓就吃小狗，
然後就到猿猴。猿猴還有兩隻，大狗跟豬含在一起，有五頭，而在研究所裏，最大的動
物，就是我。」
「呀！」我大叫一聲，聽張義這樣說，很快怪物就要吃他了。
「只要再過一個星期，我……我……」張義指指自己：「我的安全就很難說了。」
我望著張義。很奇怪張義反而現在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畜生漸漸變得大膽，而我為了自已的安全，也開始更大膽地觀察它。」
張義說下去。
「觀察到什麼？」我問。
「那畜生喜愛晚上活動，白天就躲了起來。」張義憤憤不平說：「那畜生簡直是目
中無人，居然把我的家當成了它居所，一到早上，軌擠開我，潛進被窩。」
我聽了覺得很奇怪，那怪物似乎有點靈性。
張義又補充說，「那傢伙真的不可思議，居然不排便，我想它吃進肚裏的東西，完
完全全都給他消化掉了。」
這的確恐怖，我越聽越驚心。
「畜生成長得很快，不祇吃動物，連我從世界各地收集回來的土壤標本也給吃掉了
。我想日後牠會成長得更快。」張義吐了口氣。
我定眼望著張義，說不出話來。
「這是我的推測，不一定是真的。因為在特定條件下，銥有可能變成了催化劑，這
生物就能像植物發揮光合作用一樣，從無機物製造出營養素。」
張義分析看：「牠還有一個特點。」
「什麼特點？」我對此越來越感興趣了！
「沒有痛覺。」
「沒有痛覺，牠不知道痛？」
「那畜生活動很快，常常碰到東西，像木檻，那些碎片割得它通身都是傷痕，流出
黑色的液體，可是它卻連一點痛苦也沒有，我從未見他有難受的感覺。」
我皺著眉頭，心想，事情至此，勢難控制，張義有何辦法自保，已成了首要的問題
。
熾天使書城
【第四部 人不異於禽獸】
根據張義的描述，那怪物委實太可怕了。它不怕痛，能吃貓狗，而且力大無窮。如果
再任由牠長大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忽然有一個念頭在我腦海一掠閃過。」張義又說：「我要取它身上的樣本。」
「樣本？」
「對，樣本！」張義點點頭，「辦法很簡單，趁住它睡熟時，割取牠身上的肉。」
「啊！」我明了一聲。這實在有點太歲頭上動土的感覺。
「這當然需要勇氣，不過……」張義頓了頓：「實行起來，卻比想像中容易，只因
為它沒有痛感，就是傷了它也不會惹它發怒。我用一把小刀就得手了。我從那畜生身上
割取了一塊直徑二十厘米的肉塊，牠流出了不少黑色液體，我想那是血。」
「血？」我喃喃地。
「奇怪的是它雖然流失了許多血，卻絲毫沒有流露出虛弱樣子。」
「一點也沒有？」我問。
「一點也沒有，它好像不曾發覺有人割去了它一塊肉。」張義苦著臉。
「那肉塊有什麼特徵：」
「肉眼看，沒有什麼特徵。」張義說：「就像一塊紅色果凍。」
「紅色果凍？」我實在沒辦法把這頭怪物跟果凍聯繫在一起。
「後來我用顯微鏡觀察。」
「有什麼發現？」
「你別打岔，行不行？」張義有點慍怒了。
「好好好，」我點點頭：「對不起，請繼續往下說！」
「在顯微鏡觀察下，我看到肉塊是由細胞狀的物質組成，然而形態混沌難分，是血
管細胞，還是神經細胞，無法區別。」張義解釋看：「不過，這裹面有發展中的骨骼細
胞痕跡，我連忙進行分析，結果十分有趣。原醫生，你道是什麼？」
我閉口不言。剛才被他搶白一番，我真有點生氣。
「原醫生！」張義叫著。
我還是不開口。
「原醫生，你幹什麼啊？」張義問。
我搖搖頭，指指自己的嘴巴，又擺了擺手。
張義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剛才是我太魯莽了，你不要放在心裏。其實一問一答
，造形式是最好的，你不會煩悶，我也講得輕鬆。」
「你知道就好。」我開了口。「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呀？」
「那畜生骨骼細胞的主要成分是銥。」張義興奮地：「脊椎動物骨骼的主要成分是
鈣。」
張義又頓了頓，我開始有點弄清楚了！
「銥是從研究所保管的土壤標本中分離得來的。」張義說：「問題是除了在八十五
百萬年前的地層外，地球上不可能發現銥，但是，那怪物體內居然有銥組織……。」
我望著張義，現正我終於明白他捅了一個多麼大的漏子。
張義說：「振俠(他居然叫我「振俠」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我……。」我懷疑著。「你意思是它不存在於地球上？」
「聰明，」張義拍了一下手：「在理論上，地球不可能存在這樣的生物。
「我不知道摧毀地球恐龍世紀的損石是從哪裏來的，但這損石含有大量的銥，卻是
千頁萬確的事實。如果那些跟隨損石一塊來地球的生物，擁有利用銥的能力和特徵，我
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我終於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覺間令天外的生命體復活過來了！」張義雙眼問出了光
芒。
我點點頭，重複著：「天外的生命體。」
「這真是意想不到的事呀，」張義叫了起來：「豈止是恐龍，而且是無性繁殖了天
外的命體－－異形，哈哈哈！」
我沒有笑。這有什麼好笑的？張義這株無心之柳，對地球根本就是惡夢。我突然想
起了看過的荷里活電影《異形》，電影裏的異形，不祗樣貌可怕，而且還會吞滅人類。
就算天外生物的威力沒有電影所描寫般厲害，但這種生物是地球上不曾有過的，若被牠
侵入的生物鏈，就會破壞生態平衡，從而導致前所沒有的生態災難，最終的後果恐怕較
異形吞食人類更可怕。
張義無意中製造出來的異形，必須馬上消滅，否則地球就會浩劫難逃。
我越想越心寒，忙把自己的想法講給張義聽，並強調說：「張義，我們一定要消滅
造畜生！這是你捕的漏子，解鈴還須繁鈴人，你有義務把事情了結。」
作為一個醫學生物學的科學家，對自已的研究有這樣的突破當然是會感到欣喜，但
事實上帶來的憂患卻是難以設想的！
張義也許比找更清楚這後果的嚴重程度，只是不肯面對而已。聽完我的話，張義雙
手按著自己的頭，道：「我頭痛極了，我該怎麼辦呢？」
我無法回答。
「如果那是數千年前的生物，我還能推斷到牠的生態特點，因為牠跟地球上的現有
生物有不少共通之處，可是如今是天外的生物，那就是完全不同了，我甚至連牠會長得
多大都不知道！」
「你最後見到那畜生時他有多大？」現在已不是一個學術問題，我必須知道面對是
什麼樣的對手，即使只是知道牠的外形。
「我想想，體長超過一點五米，體重至少七八十公斤。」
「這麼大！」我也吃了一驚！
「為了不致造成生態災難，我地想過了結這頭怪物。從我當時的觀察看來，造畜生
生命力極強，甚至因為缺乏銥，體骼長不成，也依然能生存。從牠攝取實驗動物的量看
來，它的成長速度不但十分驚人，甚至可謂異常。因此要殺牠必須馬上行動，否則當牠
長成就一切都晚了。」
對，這與我的想法相近！
「當然，我會另外保存這畜生的遺傳因子的標本，然後在防範嚴密的研究室，重新
進行實驗。」
「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啊！」我說。
「對，你說得對。」張義點點頭：「為了要殺死那怪物，我運來大量化學溶液，就
是那兩部貨箱車上的腐蝕性溶液和有機溶劑！」
「哦！」我恍然大悟。
「我是個知名科學家，把一、兩箱具有腐蝕性的溶液和有機溶劑應該不會讓人懷疑
。為了謹慎，我把兩種溶液放在山坡上。居高臨下，假定怪物在研究所留下了孽種，我
就索性引爆貨箱車，該溶液全沖到研究所內，這總好過要一個一個地把牠們清除。」張
義說。
「的確如此。」我由衷地佩服，至此，我才知道，貨箱車停在山坡上的理由。
「那一夜，怪物從我床上溜了下來，撕掉了最後一隻大狗－－」張義這時兩眼流露
出恐怖的眼神：「我知道到明天，它大概就要吃我了。我在想如果我逃出去，牠會怎樣
？是留在家裡等我，還是自己也會溜出去呢？」
我搖搖頭，那表示我無法回答這問題。
「我把園子裡的水槽搬到裏邊。這水槽以前用來養熱帶魚，自從熱帶魚死了後，就
成了廢物。水槽十分大，我在裡面注滿腐蝕性溶液，然後在房子的角落裡守著。」
此刻，張義的臉上帶著強勁的殺氣，把我的肌膚也刺痛了。
「可能是等得太累了，我不知不覺睡看了，到我醒過來時，那東西也早已爬了回來
。」
「然後怎樣了？」我關懷地問。
「那畜生一回來，就噴出口氣，房間裡一陣臭味。我連忙用手掩住口，搖搖晃晃地
站了起來，看看牠爬回床上去睡了。忽然我覺得自已立足不穩，房子剎那間搖動了起來
，搖得我天旋地轉，險些要吐了出來。」張義做出了一個想嘔吐的表情。
我越聽越覺恐怖，不期然地雙手抱住了膝蓋。
「我忍住吐，在地上一下一下地爬著，」張義回憶看：「我知道那東西一睡著，非
半夜不會起來，我要趁機了結牠。我心情非常緊張，用力地及了一口氣，可是，心跳仍
然末平。這時，我發現自己看東西也有問題，天花板和地板不住地轉。忽然我明白了！
」
「明白什麼！」
「那東西知道我會趁早上殺牠，故意地放出大量迷暈氣體，目的讓我也安眠至半夜
，然後任牠宰割！」
我想這是什麼話，真是玄之又玄。
「不！我不能睡，一睡就死走了。我瞇看雙眼，固定了焦點，掙扎進房。可是我仍
然沒法看得清楚，只有用手拉看那睡得死死的東西，然後把牠拖進水槽去。令我意外的
是，那東西的身體一片和暖，拉起來也不會覺得太重。」張義敘述他教殺怪物的經過。
「一進水槽，起初那生物還在不停的掙扎，數秒過後就靜止下來。我是乘牠睡熟時
突施奇襲，所以牠無法抵抗，算是一次險勝。」張義舒了口氣。
「那麼牠死了。」
「當時我連確認牠死了沒有的餘裕也沒有，全身乏力，心情的煩悶幾達頂點，什麼
事都做不來了。」張義伸了個懶腰：「我什麼都不管了，一頭睡在沾滿腐蝕性溶液的地
板上，馬上就睡著了！」
對於這個連老朋友都記不起來的瘋人，他說的話我很難百分百地相信。
但無可否認，他的話，對我仍然有種無形形的吸引力，我相信其中有某部分是真實
的，是哪一部分呢！
我走近張義所說的水槽。如果他說的是真話，那麼水槽裹一定會留著那東西的遺骸
，因為無論用上怎樣烈性的腐蝕性溶液，也總會留下痕跡。
這時，張義又說話了。
我停了步，聽他說什麼。
「我醒了過來，身體到處是潰傷，可是我不覺得痛！振俠，我真的不覺得痛。」張
義指了指自已的身體。
「不感到痛？」我重複看。
「只是疲倦得很，我舉頭望窗，太陽已西沉，為了要確認那生物變成怎樣，我就走
過去水槽那邊－－」張義望著我。
「怎樣了？」我追問。
「水槽裏仍溢滿腐蝕性溶液，你千萬小心！」張義指了指我漸漸走近的水槽：「我
看到了我不想看見的東西！」
從門縫裏漏進來的落日，又如燭光，一片朦朧，因此要看清楚水槽裏浮沉的物體，
我必得將臉貼近槽邊。
一陣臭濁鑽進了我的鼻孔，哈得我險些咳了起來。
視線裏浮現起模糊的輪廓。
那是什麼？
忽然，我完全明白了。
「呀呀呀！」我向後就倒，屁股著地，由於我的手扳看槽邊，險些將水槽打翻。
「呀，那畜生竟然在不知不覺間調了包！」坐在我後面的張義輕輕地水槽裹面浮沉
著的是人的屍體。
那屍體已化成了一堆白骨。
「那不是人嗎？」我明聲訊：「你把人掉進腐蝕性溶液裹去，那是誰？
「那就是我！」張義的答案使我猛地一怔。
「調包了，牠跟我。」張義點了點水槽，又指了指自己：「那畜生！」
「你在說什麼呀？我要報警！」我決定要離開道鬼地方，這種事還是途當地警方處
理較好。
就在這時候，房門關上了，同一時候，整個房間被奇異的光線包圍看。
光線有如螢光，房間呈現一種詭異的氣氛。
「沒時間了！」張義說。
「為什麼？」我大聲地問他。
「因為那東西很快就會醒來，你看」
張義說著話時，突然推跌他前面的寫字抬。
我看到了令人難以相信的景象。一直坐在椅于上的張義的身體，其實是從地板上長
出來的。
地板的一部分像火山似地賁高了起來，足有一米，那頂尖部分上正承托著張義的上
半身。
雖然我經歷過無數冒險，但這種人身地板卻是令我目瞪口呆，嚇得瑟瑟發抖。
「您的害怕是正常的！好吧，讓我給你解釋解釋，」張義仍然是那種學者口吻，不
徐不疾地說：「我不是真正的張義，真正的我－－張義，正如你剛才看到的，已泡浸在
水槽裏。」
「這……這……」這個時候他說什麼我根本都聽不下去了，只想一走了之，但我的
腳卻怎麼都拔不動。
「牠利用了現存脊椎生物的染色體，在牠身上複製了我－－我是張義的替身！」
我聽罷，幾乎就要昏倒在地上，我定定地望著我眼前的怪物。
「我就像是牠身體上長著的一個瘤，」張義住下說：「那東西在張義睡著時，盜取
了他的記憶，我不知道牠為什麼要這樣做，可能牠遠比牠的外表更狡滑。縱然它沒有現
代智慧，但只要短時間對我的母體－－張義進行觀察，就知道人類是牠最大的敵人，為
了要深入分析人類的思維和生理狀態，就製造了我這樣的替身！」張義指指自己。
我仍然掙扎看要拔腳走。
「你這樣掙扎一點用都沒有」「張義」檸笑了一下：「我不妨再說得清楚些，讓你
知道自已的處境，你現在是已走進了那傢伙的身體裡了。」
我完全不知道這說話的含義，但只覺得十分驚恐。
他繼續說著，越來越冷靜，似乎一切都只是一個實驗而已：「就算沒有東西吃，那
傢伙也會不停地長大。地球上沒有骨頭的動物，本來只能長大至某種程度，牠的進化卻
超越了這個局限，你知道原因是什麼嗎？」
我搖搖頭。
「牠如果缺乏形成骨骼的大量的銥，成長也會有個極限，可是，那：：…那……」
「張義」笑了起來：「那傢伙己解決了這個問題。他現在已把這棟房子作為自己的骨骼
。」
至此，我恍然大悟，不覺大吃一驚。
這時，地板不尋常地異動了起來。
「現在，房子內外都被那怪物的組織覆蓋住了。你可發覺房子裏面幾乎沒有傢俱？
」
我點點頭。
「因為傢俱和實驗儀器，現在都埋進了組織裏面！」「張義」解釋著。
房子開始變形。
「張義」的身體起了「波浪」變化，開始像個接收模糊的電視畫面。
「快，沒有時閒了！那傢伙一醒過來，我的人格就無法保持完整了。那傢伙絕對不
能跟人類共存，他只是為支配地球才跟損石落下來的！」
我舐了舐唇。唇瓣一片乾涸。
「你怎麼知道牠跟人類不能共存？你說的話如果是真的，那該是六十五百萬年前的
事了！」我越接近危險腦筋反而越清明。
「張義」微微笑了笑：「我當然知道，我為什麼不知道？哈哈哈！」
「－－」我怔怔地望住「張義」
「現在我跟那畜生的神經纖維是相通的。通常我的意識會在那畜生醒來前幾分鐘先
甦醒。然後在與他意識交接的最後數秒鐘之間，牠那巨大而邪惡的狂氣會把我的心敲碎
、使我痛不欲生，但這卻是唯一偷窺那傢伙的瘋狂精神面貌唯一的機會。那傢伙的本尊
絕對是在六千五百萬年前為支配著地球而來的。」
「至於在這以後牠會變成怎麼樣？「「張義」自問自答：「如果牠不死，牠可能會
慢慢進化，處身在生物鏈的最頂端，然後發展至極盛，萬物皆為所奪，最後地球成為寸
草不生的荒涼，他們亦因飢困而絕種，被埋在地球的某個生物層裹。也有可能再度在宇
宙間巡迴，又或者……」「張義」繃著臉，吁了口氣：「好，我說完了！你要活命無論
如何得想個辦法逃離這座房子。
幸好，那傢伙現在含有人類的遺傳基因，要是牠本來面貌，那就更糟糕透頂。」
「怎個糟糕法？」我好奇地問。
「那就刀槍不入，水火不侵，要消滅牠就難上加難，」「張義」說：「幸好如今他
還存在人類的弱點，用那些溶液……就可以把那傢伙……」「張義」翻著白眼，向後退
去，漸漸隱沒在牆裡。
我受驚過度，卻發現雙腳還能動了。好不容易才能站起來，走過去，正想打開門。
「住手！」突然又傳來張義沙啞的聲音：「你這樣一打開門，還未走出去，牠就完
全醒過來。」
我朝上看了一看，原來牆壁上的雕塑在說話。雕像的臉，正是「張義」。
「我這個複製的腦袋越來越不管用了，牠不斷在抽取我的記憶。」雕像苦惱地：「
通過剛才那個複製胚胎，牠早知有你的存在。現在，只有靠時間決勝負了。。
我忽然想起了奇洛李維斯的《生死時速》，人命繫於一線之間，要救人，就要爭分
奪秒。
「在那傢伙恢復行動能力前，你千萬要按我講的去做。門我替你開！」
話音一落，緊緊關著的門慢慢地打開了。
熾天使書城
【第五部 無苦集滅道】
為了不致刺激那東西，我本能地攝手攝腳朝大門走去。
當我走過那幅題名《吶喊》的油畫之際，忽然有人抓住我的肩膀。
我心裏只道還是逃不過厄運，無力地悲喊了一聲，當場跌坐在地上。
「別亂叫！」有把聲音輕輕地說：「你沒看到整條走廊都在開始收縮了嗎？快，沒
有時間了！趕快！」
抓住我肩膀的手，原來是從油畫中伸出來的。
畫畫中那歪向一邊的嘴巴，壓低聲音道：「如果這次失敗，那再也沒有第二次機會
。你沒有，人類也沒有，明白嗎？你一定要抓緊！」
我撥開冷冷的手，雙腳用力地撐起自己的身子。雖然面對是平生所末見過的恐怖對
手，但我開始逐漸平復情緒。的確，我只有一次機會，現在的情況已容不得我驚惶失措
。這時，太陽已完全向光禿禿的山那邊沉了下去，落霞似火，夕照滿山。
我踏著堅定的步伐，飛快地走出大門。
「你千萬不要臨陣脫逃！」大門的「嘴唇」在講話：「你是人類最後的希望！現在
趕快爬上山去引爆貨箱車，時間還來得及，你一定要殺死牠！」
我跑了十來公尺，然後轉身一看。
天啊！我見到研究所正在發抖。除了小時候在卡通片看過會顫抖的建築物，大概誰
也沒夢想過在現實生活會見到發抖的房屋。整棟房子都在搖仿，本來已呈波浪型的外觀
，抖動得像地面上正蠕蠕行進的巨蟒。剛才我逃出的大門還末關上，一張一台仿如猛虎
狂吼。
「嘶……」木材撕裂的聲音，刺痛我的耳朵。
不！那不是木材撕裂的聲音。我看得很清楚，那是研究所牆身不繼冒出的肉瘤所發
出來的聲音。每一個肉瘤都黏著一張張義的臉孔。有幾張臉還看算正常，但大部分都有
點缺陷，扭咀歪臉，很是駭人。
不過，對這樣的畫面我已經無動於衷了，經歷過方才的恐怖，這種牆上長臉的怪事
只是小兒科。我望了望當前的景象，估計了一下狀況，然後向山坡疾步跑去。
雖說只是一個小山坡，但路卻是滿陡的。而且這條小路有時還混雜草雜樹侵道，因
我身無寸鐵，只能用手將擋路的野草樹藤扳開。饒是我曾修練武功，但用在這上頭還是
感到吃力。
我排闥而進，雙掌揮舞，有如狂風驚掠，草折木斷。忽而背後響起一聲淒厲的吼叫
，我鴦然回首，只見那研究所竟已仰立起來。黑漆漆的巨大身軀，形狀似人，又像四足
獸，根本就是末知名的怪物。
牠還在變，大門正徐徐地變成了嘴巴。在嘴巴上面還長出了兩隻眼睛，不住地眨眼
。
附在牠身上突起尖端部位的「張義」仍然不住地嘶啞地叫著，震得我耳朵嗡嗡發響
。
現在距離山坡頂僅二十公尺，但山勢斜度忽地加劇，仿成直角。我已不能站立，逼
得只好用手攀爬前進。
好不容易翻了山坡頂，看到了那兩部貨箱車。紅色的貨箱車距我僅數公尺，對面停
看綠色貨箱車。
我吁了口氣，奔向紅色貨箱車，拉開駕駛室門，正要登上車。在蹤身上車的剎那，
從車旁的倒後鏡中，我赫然看到，在後面不遠，有一具巨大的身軀，條地出現在視線範
圍。
我回頭一看，坡下的房子已不見蹤跡。眼前不到十公尺處，那畜生已背天而立。
牠那身體仍在變化著，並一直在膨脹。騰空而起的一雙巨大前足，正逐漸出現手的
形狀了。大門完全變成了嘴巴，突出了無數的銳牙，仔細一看，數目還不住地增加。從
嘴巴流出的，是像汗水般的唾沫。
嘴巴上面那兩雙跟人類無異的眼睛，連眼皮一眨也不眨地，緊緊盯著我。
依附於尖端部位的「張義」不住地叫，叫得震天價響。
這怪物好快的速度！竟在不知不覺間已來到了我身後！
此刻我全身的血都凝固了，我的下半身僵直了。因為我知道眼前的對手絕對非同小
可，只要稍一不慎，我非但不能拯救世界，自己也會成為怪物的晚餐。
「咚咚咚！」怪獸吼叫著，山搖地動。
巨大的音波掀起強勁的旋風，身上的衣服也為之撕裂開來。
我感到窒息，體溫正在急劇流失，甚至可以觸摸到正臨近的死亡。
然而此刻卻是我最清醒的時候，我翻身進入駕駛室。
車匙還掛著。我仲出發抖的手，把車匙一扭。
－－貨箱車沒有動。
我吁了口氣，又再扭。
－－貨箱車仍然沒動。
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正壓抑著引擎的運作。
是電池耗盡了？引擎發生了故障？還是電線斷了呢？甚或是怪物的超能力在作祟：
我推開車門，往後一看。怪物好像貓兒在玩弄困在絕境的老鼠一樣，半點都不看急，放
緩了腳步，慢慢迫近。
「咚咚咚！」牠走的每一步都令到地面震動。
「糟了，莫非這次真是在劫難逃！」我暗叫著。
怪物又跨前了一步。可能是身形太笨重了吧，牠的腳忽然陷入了地面。
怪物腳下的泥土開始崩潰……地陷了！以怪物為中心，山坡上的一切此刻有如熱鍋
上的冰瞬即溶解。
怪物給捲進去了，石頭給捲進去了，草叢給捲進去了，樹木捲進去了，一個吞食所
有的泥石漩渦正在出現。
貨箱車所在地面也在動了，如果此刻我馬上離開貨箱車，也許尚有求生的機會，但
我不能放過這怪物－－即使這需要我付出生命的代價！
我撕下掛在身上破布絮，從褲子口袋裏掏出我的刁彭打火機。
「鏗」的一聲，火亮起來了。
貨箱車此時已被捲入泥石漩渦中，乳石崩雲，泥濤裂岸。
面對自己生命的終點，我卻是出奇地平靜，甚至開始體會得到佛祖入滅涅樂時的心
情。
「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吉易意，無聲色香味觸法‥‥」童年耳熟能詳的頌經之
聲在腦海裡迥響著。
我點然了破布絮。一陣燒焦的味道，直鑽進我的鼻孔，我的淚水流了出來。
火並不大，只燃點了破布絮的表層。我順手將火種扔進貨箱車的駕駛上。
也許是駕駛室內原來沾滿機油，火馬上燃燒起來。
「無無明亦無無明盡……無罣礙故無有恐怖……」
我耳不聞聲，空明無物的心彷彿體驗到至高無尚的境界。
忽然，漩渦中心捲起了一道與漩渦反向的氣流，其勁道道使漩流的速道為之減慢。
我趁機打開車門，冒著沙石流閉著眼往外跳，尋求那一線生機－－
就在我在這萬丈沙石暴有上騰起的一剎那，從漩渦中心翻起的反向氣流中，那畜生
也正在努力翻騰而上。
兩股力量相交，勁力激盪，沙石亂飛。而我一跳之力已盡，身軀直往下急墮。
「轟隆！」一聲巨響，聲音之大竟連失去聽覺的我也能聽到。
原來就在這時，下墮的貨箱車終於撞上在冒升的怪物，爆炸力引動比更強勁的氣流
，把我的身體直往半空拋去。
在凌空上升時，我看在漩流中心的怪物已變成一個特大火球，牠身上滿佈看有機溶
劑。
在火光熊熊之中，怪物的肢體開始分解了。
火有如煙火那樣地美麗，看得我心曠神怡。
怪物的表皮股了起來，出現一個個水泡，隨住接連地破裂，體液四射。
一個一個的瘤，扭曲著，現出痛苦的模樣。
此刻，我已被那明亮而又妖異的火焰迷住了，渾然忘卻自己正是在空中翻騰。
忽然，又出現一聲巨響，我想是另一輪裝載腐蝕性溶液的綠貨箱車撞上怪物了。
但我不敢肯定，因為隨即我被這次爆炸所激起的一塊石頭撞昏了。
到我醒過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被半埋在一個大土堆的上面，手上還抓住一棵樹的
樹幹。
蟲鳴驚夢，我的聽覺恢復了。
此刻已是夜晚，原來德國的夜空好美好美，今我不願再爬起來。
不過，夜涼如水，我不能不爬起來，並走動走動，使自己的身子熱起來。
當我站起來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原來處身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不，地方還是原來的地方，只是景物已經全非。怪物固然已不見了蹤影，甚至連研
究所也沒有留下痕跡。
蒼海桑田，生死輪迴，也許曾目睹或經歷過任何一件這樣的事，人都會有所徹悟。
我常常以為自己是個醫生，見慣生離死別，又具冒險家，自少九死一生，因而對於這樣
的事不會再有什麼感覺。
可是經過了這次事件，我知道這只是自我欺騙而已。
我是人，一個普通人，有看人所有的七情六慾，也貪生怕死。過去自己
硬撐起一個英雄的架子，只是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平常。
我太累了！我不要再撐下去了！
我掙扎著，憑著依希的痕跡，循原路跌跌撞撞的走回去。但我沒有停留，也沒有找
馬伯斯男爵或白蘭，而是直接回到我住的城市去。因為我不想再在倫斯島上停留多一秒
，甚至不再想聽到有人提起倫斯的名字。
回到這裏，怪事發生了。
我居然再無法融入原振俠原來的生活裏去。
於是我作了一個決定，在這個六百萬人口的城市裏，尋找一個真正屬於今天自己的
生活。
我租住了一幢面積不到四百尺的心房子，然後開始重新找工作。
我丟棄了錦衣華服，活脫脫地變了另外一個人。
為了不讓人認出我，我稍作改變，我把頭髮染紅了，還在鼻子上架了一個黑框平光
眼鏡。
喬裝完全生效，別說熟悉的人認不得我，就連我自己，幾乎也認不出自己來。
有一天，我在大街上走，對面走來一個我醫院的舊同事。我的心怦怦地跳了起來，
想轉身避開，但半途卻改變主意，跟他迎面走過。
我這樣做，是要試試他到底認不認得出我。如果認出我，那就是說，我的「喬裝」
徹底失敗了！我還是那個人所共識的原振俠。假如擦肩而過，而他建稍微的驚喜也沒有
，那就是說，我的「喬裝」完全地成功了！我就可以繼續喬裝下去。
結果證明我百分百的成功了。那舊同事走了過去，連正眼也沒瞧我一眼。
興奮籠罩了我，也穩住了我的心－－舊日的英雄「原振俠」
全全地從這個城市消失了。
新的普通人「原振俠」，可以安穩的生活。
有了這樣的信心，我就去找工作，當然我不能出示自己原來的身份證，所以只能當
個臨工。
有一個地盤的判頭，貪圖我的「斯文」，讓我在地盤的寫字間當會計。
每天早上九點上班，一路工作到晚上九點。
十二個小時的刻板工作，對過住的「原振俠」而言，是不可思議的，但於今日的「
原振俠」來說，卻是一種幸福。因為我喜歡工作，害怕回家。
只要一回家，我就會想起那件事。在床上閉上眼睛，那畜生就會浮現在前，不住地
對我吼叫、眨眼。
作為一個醫生，我十分清楚，這是一種典型的心理傷害症候群。藥方除是鎮靜劑，
就是主動參加群體生活。
而我的群體生活就是工作。只有工作，可以讓我暫時忘卻耶可怕痛苦的經歷。
我通常在九點三十分離開地盤，然後到小食店吃碗麵。之後，再走路回家。
到了家裏，第一件事洗澡，然後是看電視，聽音樂，看報紙。直等至眼睛倦得發痛
，這才鑽進被窩裏。
這時，我已倦極了，台上眼，就熟睡，這樣，那畜生才不會再來糾纏。
這樣過了有一個月。
工作以外，不安、惶恐仍然緊纏著我。
我開始不斷地在擔心那輛綠貨箱車是不是真的撞上那怪物了？
當然我看見怪物給燒掉了，但仔細一想，卻又發覺那沒有多大保險。
要知道，那是真正今人驚心動魄的怪物呀！
天啊，為什麼當時我會那麼不小心，給石頭打昏了？我每天都在這樣想，慢慢地這
就成為了自責和內疚。
今夜，我回到家裏，有人來敲門。
那是住在我貼隔壁的鄰居，他患上了感冒，正在家裡休息。
「先生，」他不知我姓什麼，只好叫「先生」：「這兩天，一到黃昏，就有一個四
十歲左右的男人來找你。」
「找我？」我怔了怔，沒有人知道我住在這裹：「那不可能吧！」
「但每次來，他都敲你的門，」鄰居皺住眉頭：「我看他的神氣不太好，就說你出
了門。」
我怔了怔。
鄰居望了我一眼，饒有深意地笑了笑。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大抵以為我借了人家的貴利，給人追上門了。
「我告訴他你出了門，他就問我你什麼時候回來。」鄰居往下說。
「那你怎樣說？」我急急地問。
「他說那傢伙真的不在嗎？他為什麼不守諾言，做事有頭沒尾？我回說我怎麼知道
，反正我跟他不相熟！」
「後來怎樣？」
「那傢伙悻悻然地走了，臨走時，還不住地回頭望看你家那道大門！」
鄰居說。
「謝謝你。」我禮貌地欠了一下身子。
「先生，你小心點，那人不懷好意！」鄰居帶看警告的口吻。
「我知道了。」我回說。
回到小客廳，我在沙發上生了下來。
是「張義」在抱怨我嗎？是因為我半途放棄了自己的使命？是我違背了諾言？
我忽然感到，自己不止背棄了「張義」，還背棄了全人類。
不，我不能這樣快下判斷！距離追件事的發生，不過一個多用罷了。世界上除了在
中東、阿當汗，人類還在自相殘殺，可沒有聽說有其麼特大災難。
也許，大火已把那怪物消滅了吧！如果是這樣，我不但沒有背棄世界，相反，我拯
救了世界！
想到這裏，身上某種東西好像突然驚醒似的，我臉上終於綻開了一個月以來難得一
現的笑容。
我扭開了電視機，看新聞，想肯定世界還沒到末日。
「今天天氣穩定，從今天到周末，無多大變化。市民可以享受一個風和日麗的周末
。」女報導員臉帶笑容地報導看。
我笑了笑，自言自話道：「你看，世界沒變！」
「現在是一則國際新聞，在一個月前，德國倫斯島上一家私人研究所的神秘消失事
件，今日有了新進展。」女報導員接住說。
那不就是那個小島？我陡地跳了起來，眼睛盯住焚屏。
畫面出現了警察和消防員，他們正在那一無所有的現場進行調查。
「今日下午，警員在現場地底深處發掘出一具男性屍體。」
「呀，屍體？應該就是張義的遺骨吧？」我叮了口氣，腦裹想起那浮沉看在溶液裏
的白骨。
我站了起來，從窗門眺望樓下的街景。陡地，我怔住。
「張義」的臉孔，正像壁虎似地，黏在窗門上。他的臉上沒有怨恨，祇是不可思議
她笑看。
我全身的血液似冰，身子發冷。
我完了？
失蹤者不曾存在－－
熾天使書城
【第六部 曾存在】
窗外的「張義」正望著我在獰笑。我嚇了一大跳，那種震驚是自出娘胎以來從未經
歷過的，血往上衝，全身痲痺。
一時之間，我居然叫不出聲來。
「張義」的臉緊緊地貼看玻璃窗，發出「勒勒」的聲音。看樣子，「他」
是想擠破窗門衝進來跟我算帳。
我茫然不知所措，除了叫不出聲來，連雙腳也像釘于似地釘在地板上，不能動彈。
「勒勒」兩聲，窗門出現了裂縫，只消「張義」再稍用力，窗門便會被擠破。
正在這時候，門被拍響了。
「原醫生，原醫生，你在嗎？」外面有男人的聲音叫著。
我怔了怔，窗外的「張義」彷彿也想不到這時候有人來找我，也同時怔了怔。
「原醫生，如果你在裏面，請開門！」男人催促看：「我有急事找你！」
「誰－－呀？」好不容易我從牙縫裹迸出了聲音。
「張義」聽到我說話，臉上現出詫異的神色。
「原醫生，你真的在裡面，那太好了，快開門！」男人的聲音帶點欣喜。
這時候，我的腳能動了，一步步地走向大門。
「快開門！」男人開始拍門。
我把門開了。外面站看白蘭，一見我，就緊緊地摟著我：「太好了，太好了，原醫
生，我終於找到了你！」
我正想告訴他「快逃，窗外有怪物」時，白蘭已摟著我走了進來。
(糟糕！)我暗叫一聲：「白蘭，背轉身，別望窗外！」
我轉了身，背對窗門，閉上眼，心裏在禱告：「佛菩薩呀，請發慈悲，替我拂走那
怪物吧！」
「原醫生，為甚麼別望窗外？」白蘭問。
「因為……因為－－」我狠下心，不再隱瞞白蘭：「張義」的惡靈在外頭！」
「什麼？」白蘭推開我，「霎」的一下轉身，我估計他已望窗外。
(糟了！他能受得住造可怕的情景嗎？)「原醫生，你在說什麼？窗外哪有什麼？」
白蘭嚷起來。
「不不不！」我狂叫：「他」就在窗外！」我閉著眼睛，指向窗外。
「原醫生，窗外什麼都沒有！」
「沒有？」我愕了愕。
「沒有，什麼都沒有！」
「真的？」我不相信地。
「不信？你自己睜開眼看看！」白蘭說。
我大力地搖搖頭。
「原醫生，」白蘭輕聲叫：「看呀，窗外只有美麗的夜景呀！」
我仍然搖頭，我怕，我怕見到「張義」那個甭種。
「原醫生，你是世界知名的冒險家，有什麼可怕的事你沒有經歷過？難道此刻的你
，竟連睜眼看看窗外景色的勇氣也沒有了嗎？」白蘭的語調帶點諷刺。
若是在一個月前，也許我尚能忍受這侮辱，但此刻那諷刺竟如當頭棒喝似地擊在我
腦門上。
一對呀，我是原振俠呀，我過往那種大無畏的精神去了哪裹？我怎能在白蘭面前丟
臉！)想到這裏，我睜開了眼，同時，轉身向住窗外。
窗外一片暗黑，只有街燈淡淡地照看。遠處投來疏落的霓紅燈影，有如淡鑽在閃耀
。
哪有「張義」的影子呢！
「張義」呢？」我征忙地問。
白蘭望看我，道：「這正是我想問你的問題，原醫生。」
我吁了口氣，在木椅上一坐，半晌沒說話。
白蘭在我對面的木椅上坐了下來，問：「原醫生，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喘看氣。「張義」雖然走掉了，餘悸仍在。
「你怎會找到我？」我問。
我躲在這裏，普天下應該都沒有人知道。
「你是不是有一個朋友叫施雨？」白蘭問。
「聽到施雨的名字，我恍然大悟。
施雨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神探，除非你是宇宙人，只要你有存活在地球上，他都有
法子找到你的影子。
「你找施雨幫忙？」我望看白蘭，只一個多月不見，他顯然瘦削了不下。
「嗯，」白蘭點點頭：「除了他，我還能找誰幫忙。不過找也不容易，我確是花了
九牛二虎之力。」白蘭抱怨地：「原醫生，你為什麼不辭而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張
義教授怎樣了？」
「我……」我想說話，可喉嚨卻給卡住了。
(怎麼說好呢？)「原醫生，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
「知道什麼？」我緊張地問。
「研究所裏一定發生了一些可怕的事，對嗎？」白蘭問。
我點點頭：「你沒看電視嗎？」
白蘭搖搖頭：「我前天接到施雨的消息，知道你在這裏，就匆匆忙忙地趕了過來。
」
「研究所早已消失了！」我說。
「什麼？」白蘭嚇了一跳。
「真正的張義也死了！」我說。
「什麼？」白蘭睜大了眼睛。
我把那可怕的經歷複述了一遍，只聽得白蘭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真的？」白蘭的額角澗看汗。
我苦笑一下：「我也希望這只是個惡夢，那是我畢生最可怕的經歷！如果不是親眼
目睹，妳不會相信普天下會有這樣可怕的事！」
白蘭咬著唇：「聽你這樣說，你見到的那個張義，根本就不是張教授。」
我道：「你還不明白，張義死了！」我高聲地說。我有點惱恨白蘭的死纏爛打。
白蘭呢喃地：「張教授死了！」
「那個「張義」剛才還來找我！」我說。
「那個「張義」剛才跑來這裹找你！」白蘭重複看。
我點點頭。
白蘭忽然伸出右手，在我額角上揩了一下：「原醫生，你不是有病吧？」
我搖搖頭：「我有什麼病？白蘭，你是不信我的話！」
(我原以為白蘭一定會說「是的」，豈料他的回答，讓我乍吃一驚。)「原醫生，你
的話我怎會不相信，只是這過程太離奇了，你不覺得有違常理嗎？」白蘭瞪眼睛。
我苦笑一下道：「你是一個務實的研究家，這過程難怪你不相信。可是世界上的奇
事，多不勝數，如果你看過我以前的故事，就一定不會懷疑！」
白蘭抱歉她笑了一下：「原醫生，有關你的事蹟，我只是聽張教授約略提過。你的
大作，至今我末拜讀過。」說到這裏，白蘭垂下了頭。
看到他這個樣于，我反而不好意思了，說：「那不要緊，只要你相信我就夠了。」
白蘭咬了蚊嘴唇：「原醫生，我相信你！」
我欣慰她笑了笑。看到我笑，白蘭也笑了一笑。
「如今，那個「張義」找上門來了，看來事情還末了結。」我說：「這裡很危險，
我們要立刻離開。」我說。
「原醫生，我們回漢堡去吧。」白蘭建議：「我來找你，主要是查問張教授的行蹤
。現在知道了真相，留在這裏也沒用。那東西已找上門來，你跟我一起回去，有個照應
，總比較好。」
我沒反對，但心裏卻在想，既然這畜生還活看，對我乃至全人類就是一大威脅。所
以與其讓牠來追殺我，倒不如我先化被動為主動，來個直搗黃龍！
主意已定，我們漏夜離開那狹窄的肩于，趕到機場，買了往漢堡的第一班機票。
天才亮，我們就上了飛機。
也許白蘭倦了，一進到機艙，很快就在座席上呼呼睡熟。
我無法入睡，於是把事情的經過，重複地想了一遍，我力求在紛繁的事理中，整理
出頭緒和應對的辦法來。
一直以來，我都以為事情完了，因為我目睹那頭怪物看了火，掉進漩流中心。
可如今想來，事情應該還沒有完。「張義」要我把兩輛貨箱車都燒掉，但是我只燒
掉了那輛紅色的貨箱車。
我以為那輪綠色貨箱車最後也撞上那怪物，其實只是一廂情願的想法。
換言之，我只實踐了一半的承諾。
至於那頭怪物，我以為牠埋在黃上底下，按現在現場發掘人員的報告看來，這也純
屬推測。
「張義」跑來找我，那表示那實驗室出來的生物還存在。不過，牠以什麼形態存在
呢？我親眼目睹牠的身軀在烈火中分解，然而現在竟不能找到絲毫蛛絲馬蹤。而今天張
義竟可超越大半個地球來找我，難道……難道牠又進化到一種更難對付的存在狀態嗎：
一連串的疑問，在我心裏盤旋。我細細地思索，始終無法有個答案。
這時候，我想起了那位先生。我深信若得到他的點撥，事情的死結很快就會解開。
想到這裏，不禁安下心來，決定一到漢堡，就打電話請教住在美國s市的那位先生。
因為心中有了個底，一個多月來所累積的疲憊一下于浮現，使我瞬間沉沉睡去。
直至機艙襄的廣播響了起來，我才睜開眼睛。
身邊的白蘭並不在。
一他去了哪裏？)我心裏突然有點不祥之感。
道時，那個身穿深藍制服的空中小姐剛好走過我身邊，我一把攔住了「請問坐在我
旁邊的那位先生哪裹去呢？」我禮貌地問。
空中小姐打量了我一眼：「你說的是哪一位？」
「就坐我旁邊的那位先生呀。跟我一樣，他是東方人，大約－－」我用手勢比喻了
白蘭的身形。
那空中小姐搖了搖頭，禮貌地說：「對不起，你旁邊的座位一直是空的！」
「什麼？」我驚叫了起來。
其他乘客都望向我。
「先生，你別嚷叫，飛機要降落漢堡機場了，請你保持鎮定！」空中小姐俯低身于
，好意地檢硯我腰際的安全帶是否扣好。
「他是不是上了洗手間？」我提點地。
空中小姐轉頭望向洗手間的所在，搖搖頭：「洗手間的燈沒亮，裏面應該沒有人。
」
「你可不可以過去看看，茫茫長空，我的朋友不可能就造樣失蹤了的！」
我堅持著。
空中小姐無奈地嘆了口氣，擺動柳枝一樣的腰肢，朝洗手間走去。她背看我，打開
了洗手間的門－－
我期望聽到她一聲尖叫，那表示白蘭正在洗手間裏，也許他心臟病發作，正倒在地
上。
然而，我失望了，我沒聽見空中小姐的喊叫。
她轉過身子，我看到的是她那張微帶責怪的臉。
空中小姐回到我跟前，諷刺地說：「先生，洗手間裏面只有冷冰冰的空氣，沒有人
！」
「那我的朋友去了哪裹？」我問。
「對不起，我真沒見過你的「朋友」：」空中小姐冷冰冰地。
我怔了怔，忽地一個念頭，在我腦裏掠過。
「你沒見過，可能你其他的同事見過吧！」我刻意擠出笑容，緩和我們之間僵硬的
氣氛。
空中小姐想了一下，說：「好，我去問問愛妮。這個艙，只由我們兩個人負責的。
」
「謝謝你。」我帶點感激地。
空中小姐扭耆腰肢，朝駕駛艙走去。
這時，坐在我前面座椅上的那個金髮男人，轉過頭來，低聲問：「朋友，你在找你
的朋友？」
我點點頭，興奮地問：「你見過他？」
金髮男人定眼望看我：「沒有。朋友，容我說句實話，你根本沒有甚麼朋友！」
「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吃驚地問。
「因為由始至終我就只見你一個人坐在這裏！」金髮男人指了指我坐著的座位。
「什麼？我……我一個人！」我的震驚真是難以筆墨形容：「你………你意思是我
……身邊根……根本沒別的人？」
「對。」金髮男人點點頭：「不只是我看見，我太太也可以證明。」
這時，一張美麗臉孔，跳進了我眼裹：「是的，我丈夫說的是真話。東方先生，由
始至終只有你一個人。」
「那……那麼他……他呢？」我指了指白蘭坐過的座位：「那是不可能的吧！我…
…我跟他是一道乘坐這班飛機去漢堡的。」
「如果你堅持這樣說，我也沒辦法。」金髮男人搖了搖頭，回轉臉：「那個東方人
，我看是神經病！」
他這話是用德語說的。
「我沒有神經病，我的精神狀況比妳還正常呢！」我這話也是用德語說那個金髮男
人嚇得再也不敢說話。
此時空中小姐伴看另一位空中小姐走到我身邊。
那位空中小姐嬌小玲瓏，用清脆的英語說：「我叫愛妮。先生，容許我知道你的名
字嗎？」
「原振俠。」我冷冷地。
「原振俠？」愛妮怔了怔，自言自語地：「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裏聽過」
－－忽地，她拍了一下手掌：「你……你就是那……那位大名串鼎的東方冒險家原
振俠醫生？」
我微笑了一下：「對。那你們大概不會懷疑我是神經病，在亂說話了吧！」
愛妮望了望身邊的同伴，萬分尷尬地說：「對不起，原醫生，不過」
－－她怯怯地望了我一眼：「瑪莉並沒有搞錯，在這裏，我們真的沒見過你所說的
那位朋友！」
「你－－」我呆住了。
「你身邊根本沒有人。」愛妮肯定地說：「打從你上飛機，坐進這個機艙，你都是
一個人。到用餐的時候，我們推餐車到你面前，想請你用餐，你卻睡熟了。為了不打擾
你休息，我們沒叫醒你。」
瑪莉從旁插嘴說：「這是我們的失職，請原醫生原諒。」
聽得她這樣說，我反而不好意思起來：「你們沒有失職，剛才我太冒失了，要請你
原諒。」
瑪莉甜甜的一笑，她的笑有如春日裡的太陽，給與我和暖的感受。
「我看過不少原醫生著作的德文譯本，那些經歷實在太精采和神奇了。
我知道以原醫生那樣身份的人，絕不會亂講話。」愛妮肯定地。
我聳聳肩道：「可是我那位朋友的確失蹤了。」
愛妮道：「原醫生，如果你堅持妳的朋友在機艙裡失蹤了。我看唯一的解決辦法，
就是通知機長報警，讓警方來處理這樁事件。」
我想了想，問：「我可以看看其他機艙嗎？」
愛妮看來職級比瑪莉大一些，她不暇思索地道：「行！」
我隨住愛妮通過經濟艙，走進商務專艙。
找遍了，哪有白蘭的蹤跡。
「怎麼樣？要不要通知機長？」愛妮問。
「不用了。」我搖搖頭。
一通知也沒用，我猜想這件事可能跟「張義」有關！)「那就請原醫生安心回原位
坐好，飛機會在十五分鐘後降落！」瑪莉提點著。
「OK！」我舉高雙手，表示接納她的好意，瑪莉又笑了起來。
回到座位上，閉上眼睛。飛機開始下降，我的心同樣地往下沉。
下了機，我截了輛的士，同市區馳去，住進了紐倫堡大酒店。
第一件事當然是打電話，那位先生的指點是我目前最急需的。
接電話的是夫人，我道明來意。
夫人說道：「原，真不巧，先生避靜去了。」
「請問去多久了？」我一向沒聽過那位先生有避靜的習慣。
「剛三天。」夫人幽幽地回答。
「什麼時候回來？」
「起碼半個月！」
「去哪裏避靜？」我心焦地問。
「原，他分明說是避靜，你猜他會告訴我身在哪裏嗎？」夫人幽默地說。
我險些兒笑了出來，勉強忍住，連聲訊：「對對對，我糊塗了。」
「有什麼急事要找先生嗎？」夫人是一個聰明人，一猜就知道我的心意。
「是有一點事，不過先生既然不在，那就算了。」我回答。我不想夫人煩惱，本來
以夫人的智慧，大抵也能為我解答疑難。
「好吧，待他回來，我要他給你電話吧。」夫人說。
掛上了電話，正想在床上躺一會時，房門給敲響了。
「誰？」我朗聲問，門外沒回應。
我再問一聲：「誰？」門外仍是一片寂然。
我翻身下床，閃到門後，伸出右手，扼住門柄，猛地向後一拉。
房門「霍」地打開。
如果有人要襲擊我，他一定會竄了進來。
門外竟無動靜。我弄清楚門外沒有人，追才從門背後閃了出來。
探頭出走道張望，也沒一個人影。正想關門，地上的一個信封，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檢了起來，把門關上，順手上了鎖。
拆開信封，裏面有一張黃色信簍，上面寫看「振俠：你違背了對我的諾言，大錯已
經鑄成。若不想地球人類慘遭禍變，請馬上出發到馬勒架斯山，把那可惡的怪物摧毀。
知名具」
「知名」者，自然是那個身體異變的「張義」。真正的張義，雖然被他親手培殖的
怪物殺死，但他的意識仍然存附在怪物－－「張義」的身上，不時發出正義的指引。
邪惡的「張義」雖想控制地球，卻又常常受到張義正義思想的衝擊，令他身處正邪
之間。因而我必須在「張義」完全脫離張義的影響之前，將「牠」
摧毀。
我別無選擇，立刻起程馬勒架斯山去。
熾天使書城
【第七部 馬勒架斯在哪裏？ 】
「原醫生，」
那個佝僂著背的老人低低地叫道：「我找到了。你看－－」
他把一張古舊的地圖塞到我手上，然後用右手尾指點看地圖的左下角的一個小圓點
：「這就是馬勒架斯山了。」
這是漢堡近郊的一家舊書店。店裏燈光非常暗淡，天花板上的那盞吊燈，正左右地
搖晃看。我瞄著眼一看，看到了小圓點旁邊的一例小小的英文字母－－「
MARACUSHILL」
我看過了「知名」給我的那封信後，馬上撥電話給紐倫堡酒店的顧客服務部，要求
安排車輛迭我到馬勒架斯山。
「原醫生，你說什麼？馬勒架斯山？我從沒聽說過。」顧客服務部的職員在電話裏
朗聲道。
「你沒聽說過馬勒架斯山？」我怔了怔。
「對呀，」職員回答：「原醫生，你沒弄錯吧？」
「沒有，我朋友叫我去馬勒架斯山找一個人。」我說。
「－－」職員半晌沒說話。
我想了想：「你沒聽說過，也許其他人會知道。你先去問一下，給我回覆，好嗎？
」
「好吧。」職員無奈地回應看。
我放下電話，躺在沙發上，腦子裡盡是古怪疑問在盤旋。
先是白蘭失蹤了，繼而是「知名」送信來，再而是沒人知道「馬勒架斯」
這座山位於何處！
「唉。」我嘆了口氣，這陣子我的運氣真是差透了。
這時電話響了起來。
「原醫生嗎？我是顧客服務部的主管奧道夫。有關詢問，我們仔細調查過了，包括
漢堡在內，全德國真是沒有一座山脈是叫做馬勒架斯的。」奧道夫禮貌地說。
「可是我朋友的字條上明明寫著「馬勸架斯山」，他不會騙我。」我強調著。
「這個－－」奧道夫頓了頓：「自從東西德統一之後，有些地名和山脈、河流的名
稱，的確有過一些改動，說不定馬勒架斯是老名字。」
我一聽，心頭一喜：「對對對，奧道夫先生，你說得有點道理，你可否告訴我怎樣
這查山脈的老名字呢？」
「最方便的一個方法，」奧道夫說：「就是去舊書店找。有一家叫「塞納」的書店
，收藏不少舊書籍和地圖，說不定會有記載。」
我向奧道夫要了塞納書店的地址，立刻驅車去找。
塞納書店在一條小巷裏，兩層高，老闆叫約翰，是一個微微駝背的老人。
他聽了我的要求，臉上堆看笑容道：「東方人，你找對了地方了。對於老資料，塞
納書店從來不普教客人失望過。你等一等，我立刻替你去翻查一下。」
這「等一等」，足足費了我一個半小時。
「現在這座小山已揚名梅斯山脈。」約翰說：「其實我覺得馬勒架斯的名字更加好
轉。原醫生，你說對嗎？」
我點點頭：「我同意妳的說法，約翰。能否告訴我，從這裏去梅：：：啊，不，去
馬勒架斯山，最方便快捷，是哪種方法。」
約翰笑了笑，臉上的皺紋更現：「當然是自己開車去！」
「開車？」我不由鄒了皺眉頭。雖然我有駕駛執照，但德國的路我並不熟悉。
約翰從我的神情上知道了我的疑慮，道：「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給你介紹一個嚮
導。」
「是嗎？那太好了。」我由衷地說。
「你什麼時候出發？」約翰問。
「明天。」我回答。
「好，明天早上九點鐘，我叫嚮導到你住的酒店找你。」約翰伸手跟我握了一下。
我留下了紐倫堡酒店的房間號碼。
第二天早上九點缺五分，我的房門被敲響了。打開房門，我整個人都愕住了。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個金髮少女。起碼有一米七八高，穿了一件低胸紫色T恤，豐滿
的乳房彷彿時刻就要抖了出來，下面那條緊窄的牛仔褲，把兩條長腿的美妙線條巧妙地
體現了出來。
「原醫生嗎？我是約翰老闆的姪女達蓮娜。從此刻起，我就是你的司機兼嚮導。」
達蓮娜一邊說，一邊跨了進來，一看房間，立刻唱起采來：「人人都說紐倫堡酒店是天
皇級的酒店，房間設備如何如何豪華，我還以為是瞎吹，如今看到了，才知道人們只說
出了一半。呀，真是太豪華了！太漂亮了！」
達蓮娜甫說完，就跳上床，大字形地躺在床上。她瞄看眼睛，嘆了口
氣：「我真的願意死在這張床上。」
不知怎的，聽了這句話，我忽然有一點不祥之光。
「你幹什麼？」達蓮娜看見我愁眉深鎖一下于從床上彈起來，忍不住問。
「中國人有種傳統思想，就是死字不掛嘴邊，因為這會帶來惡果。」我解釋。
「我們德國人也有相同的說法，可是我不在乎。」達蓮娜顯得十分佻皮：「原醫生
，我不怕死！」
「唉，你又來了。」我低聲地：「別提那個死字，知道嗎？」
因為我知道此次行程非比一般，這是超死亡之旅，因而特別避諱聽到「死」字。
達蓮娜看見我一下子沉默下來，他伸了一下舌頭：「好好好，我以後不說！」
我一看錶，是早上九點零五分。時候不早了，我拍了拍床沿：「我們起程吧。」
出了酒店，我跟達蓮娜朝停車場走去。
「約翰叔叔跟你說了沒有？」達蓮娜邊走邊間。
「說什麼？」我不明達蓮娜的意思。
「酬勞，我的酬勞！」達蓮娜抬了抬那道秀長的眉毛。
「呀呀，妳不說，我幾乎忘了。」昨天在舊書店裏，我並沒有跟約翰講過有關嚮導
的酬勞。
「怎麼？約翰叔叔沒跟你說過？這怎麼成呢！」達蓮娜臉上帶點難以置信的神情。
「對呀，」我點點頭：「現在就由你來說吧。」
達蓮娜走到一輛吉普車面前站住，她還末給我答案，我就哇的叫了起來。
「這：：：這就是我：：：我們要坐的車？天哪，你不覺得它老得快要掉牙了！」
那輛吉普車一如果它還能稱為車)，簡直比古董車還古老，車身油漆剝落，輪胎黏
滿泥塵，它的擋風玻璃，積看一層層的灰，看來已有一段時期沒抹過了。
別說內裏引擎，單看外表，已是教人倒胃。
這樣的吉普車，怎能攀山越嶺，長途跋涉，開到目的地－－馬勒架斯山！
一天哪，約翰，你真會跟我開玩笑！)達蓮娜狠狠地自了我一眼：「你別看不起這
輛吉普車，它的戰績可彪炳哩，它跟隨過美軍攻打巴拿馬，又同英軍打過福克蘭戰役。
」
她不說出可，一說，我更加吃驚。我嚷道：「達蓮娜，那兩場戰役，距今可有多少
年？你知道嗎？經歷過這兩場戰役的吉普車，不是給拆了骨，就給送到軍事博物館供人
參觀哩。」
「原醫生，你這個人可真主觀。」達蓮娜帶點責備地。
「嗯？」我怔了怔。
「車不能只看外表。你用過就會知道「大貓」是一輛多棒的吉普車！」她打開車門
，作了一個「請」的手勢：「上車吧，原大醫生！」
我遲疑著，心裏在懷疑這輛吉普車的性能。
「上車吧，如果妳還想在黃昏日落之前到達馬勒架斯山的話。」達蓮娜已跨上了駕
駛座。
我心頭一凜，暗忖：正事要緊。車子髒與不髒，有什麼關係：我鑽進車廂，坐在達
蓮娜的身邊。很奇怪，屁股一看椅，就有一種穩靠的感覺。
我伸手一摸墊于。(呀！那是用最好的牛皮做的車墊子！)「怎麼樣，有點意外吧？
」達蓮娜冷冷地說。
「是。」我沒否認。
「你坐下去，就會發覺「大貓」有更多其他的優點，我相信，在到達馬勒架斯山之
前，你一定會愛上它。」達蓮娜噬看她那可愛異常的高鼻子，自信地說。
「希望是吧。」我沒好氣地把身子向後稍移，脖于靠在車背上。我馬上又有一種異
樣的感覺－－我的脖子像枕看了一堆軟軟的柔毛。
「這是用澳洲最上等的羊毛加工做的。原醫生，舒服吧？」達蓮娜洋洋自得地。
這時候，我才知道這輛名叫「大貓」的吉普車，是經過精心改裝的。
「「大貓」外貌不楊，是我們故意這樣安排的，這樣才不會引起強盜的垂涎。」達
蓮娜解釋。
原來，從漢堡去馬勒架斯，途中要經過不少幽森的樹林。那些樹林裏，近年累居了
不少強盜。他們原本是東德人，東西德統一，他們去了飯碗，又沒能找倒新工作，於是
結黨行劫，遇到好的、漂亮的車輛，他們就會用破舊的汽車圍堵，進行劫掠。
「有良心的強盜，只是劫財，不取人命，遇到那幫叫「豺狼」的匪幫，那就慘了。
」達蓮娜開動引擎，「大貓」徐徐離開停車場，「呼」的一下于就轉上大路。
「有怎個慘法？」我動了好奇心。
「男的去命，女的」達蓮娜住了口。
「女的怎麼樣？」我問。
達蓮娜緊閉櫻唇。
「妳不說，我也知道。」我笑了笑。
「你知道？」
我點點頭：「要不要聽？」
「請說。」達蓮娜抬起右手，輕輕揮了一下。
「被強姦！」我一字一句地說。
「哈哈哈，」達蓮娜哭得花枝招展。
「你笑什麼？難道我說錯了？」我有點生氣。
「你們男人總想到這方面去。「豺狼」如果只是強姦，那也不算太可怕。」
「難道還有比強姦更可怕的事嗎h」我有點匪夷所思。
「當然有！」達蓮娜說：「他們會把女人脫光，然後用鋒利的匕首，割掉她們的乳
房－－」
我「呀」的叫了起來。(豺狼真變態！)「對女人來說，有什麼比失掉乳房更可怕？
」達蓮娜說這話時，挺了挺也許是在市井呆了一個月，我粗魯地脫口道：「別怕，妳的
乳房還掛在妳的胸前呢。」
「卑鄙的傢伙！」達蓮娜大力一踏油門。
「大貓」利地停了下來。由於車停得太急速，我整個人向前衝去。可幸我身手敏捷
，這才不致撞破前車窗，穿了出去。
後面的跑車「呻呻呻」地響個不停。
「你幹什麼？」我狠狠地瞪看達蓮娜。
「我不慣破人侮辱。」達蓮娜一臉憤怒。根本不理後面汽車震天價響的按號聲。
我轉身一看，背後已接連停了二三十輛汽車。這兒是通街大道，只要一輛汽車墓地
停了下來，就會造成塞車。造時已有兩輛汽車打開了車門，走下了司機。他倆滿臉怒容
，正向「大貓」走過來。
「開車吧。」我婉聲地。
達蓮娜毫無動靜，雙手放在車盤上。
「我向你鄭重道歉！」我舉起右手敬個體。
達蓮娜仍無表示。
眼看那兩個怒氣沖沖的司機抉要走到「大貓」身邊，突然之間，「大貓」
動了。它像一根箭的向前疾飛。倒後鏡裹映著兩個揮動四拳，同天狂叫的司機，看
看我忍不住噗哧地笑了。
「笑什麼？卑鄙的東方人。」達蓮娜白了我一眼：「我後悔把「大貓」開動，你這
種人應該嘗嘗德國人的拳頭。」
我還是停不住笑。
「你笑什麼？」達蓮娜好奇地問。
「你對我的了解太少了。」我大力地吸了口氣：「那兩個德國人的拳頭，還沒打到
我臉上，我怕他們已倒在地上了。哈哈哈！」
「你有這麼厲害？」達蓮娜狐疑地。
「如果待會在樹林裏碰上那幫「豺狼」，我給你證實一下。」我微笑地。
「你有這麼厲害？呸！」達蓮娜冷笑了幾下。
我閉口不語。達蓮娜也許怒我言語輕薄，也沒有說話。路上的房子越來越少，漸漸
地，「大貓」踏入了市郊。
「原醫生，我們談正事吧。」半小時後，連蓮娜打破了沉默。
「我們之間有什麼正事？」我愕了愕。
「有，那是有關我的酬勞！」
(呀呀，是錢！萬能又萬惡的錢。一「你要多少？說吧！」我好整以暇地。
「按照一般的價錢，一小時是二十馬克，一天二十四小時計算，就是四百八十馬克
！」達蓮娜一邊說，一邊望著我的臉。
(她想窺探我的反應！)我故意仲了仲舌頭。
「不過，這次去的地方是馬勒架斯，途中要經過強盜的地盤，因此我要調整價錢！
」
「怎樣調整？」
「一小時加十馬克，一天就是七百二十馬克。你有沒有問題？」達蓮娜問。
「有，當然有。」我大聲叫著。
「你嫌貴：」達蓮娜瞪起那對碧綠的大眼睛：「原醫生，別忘記，那是一段頗為冒
險的歷程呀。摘不好我會沒命的，一小時才收你三十馬克，真的不貴了！」
一倘若我告訴她，我們造次的旅程是工場跟怪物生死之鬥，我看，她的血液立刻會
凝固，別說三十馬克，給她三百馬克一個小時，她也不會去！)「嗶，你考慮完了嗎？
一個大男人別那麼婆婆媽媽的。」達蓮娜有點煩厭地說。
「考慮清楚了，我絕對不接受你的提議！」我扳著臉。
「哇，你這個東方人！太……太小器了！」達蓮娜氣咐琳地：「好，我減價，二十
五馬克一個小時，那該行了吧！別再跟我討價還價，否則請你下車！」
達蓮娜蹶著唇，萬分認真地。
「我不同意！」我斬釘截鐵地。
「oK，」達蓮娜把車盤向左一頓，「大貓」在路邊停了下來：「下車！」
我坐著不動。
「下－－車！」達蓮娜發出逐客令。
「我不同意你訂的價錢太低了。」我大聲地。
「什麼？」達蓮娜睜大了眼睛。
「有你這樣美麗的小姐做我嚮導，我個人覺得一小時的嚮導費，至少是五十馬克。
」
「你－－」達蓮娜緊緊地望著我：「你在開我玩笑？」
「為了表示誠意，我先付你首天的嚮導費。」我拿出旅行支票，寫上「一千二百馬
克」的銀碼，然後塞進她手上。
達蓮娜呆住了。
「開車吧，我們要在日落之前趕去馬勒架斯山。」
「噢，是的是的，」達蓮娜從迷偶中驚醒過來，她望了我一眼，忽地在我的左邊臉
頰上吻了一記：「呀，親愛的，你真可愛！」
「唔？比馬克更可愛嗎？」我調皮地問。
「你這個人－－」達蓮娜仲出右手，狠狠地在我左邊大腿上揉了一記，痛得我淚水
直流。
兩忽然下了起來，連蓮娜漸漸將「大貓」減速。
我一看錶，才下午四點四十五分，但由於下雨，天色都已差不多全黑了下來。
當「大貓」駛過樹林之際，我感到有如走進了幽冥地獄的感覺，不禁打了個哆嗦。
「冷嗎？」達蓮娜望著我。
我搖搖頭。
達蓮娜看了看路邊的木牌，道：「當心，我們走進了「豺狼」的地盤了。
原醫生，你怕嗎h」
我笑了笑：「我才不怕呢，你呢：」
達蓮娜神秘她笑了笑，「大貓」直向前駛。
「如果一切順利，一個鐘頭後我們會到達馬勒架斯山。」達蓮娜說。
我自然知道，這所謂「一切順利」的意思，是指倘若遇不上「豺狼」那幫強盜。我
雖然不怕「豺狼」，卻不希望遇到他們，但我這陣子的運氣－－
唉！
「大貓」在樹林襄飛馳。過了片刻，正當「大貓」越過一半樹林之時，鴦地前面閉
起了火紅的光。接看「隆隆隆」的三聲巨響，一部巨型貨櫃車從樹林一邊駛了出來，正
好攔在路中央。
「終於來了！」達蓮那怪笑一聲，一踏剎掣，「大貓」「吱」的一聲，停了下來。
兩車相距約一百米。
「「豺狼」來了！」我低低地問。
達蓮娜點點頭：「是，他們來了！」
我望著巨型貨櫃車。
巨型貨櫃車停了下來，車上的人並末有行動，只是靜靜地等待著。我心裏吶悶，如
果是攔路剪徑，應該有強盜下車，逼近我們。可是，等了兩分鐘，仍不見有什麼動靜。
我不禁詫異地間：「達蓮娜，他們怎麼了！」
達蓮娜道：「他們在等我們過去。」
「你說什麼？」我一怔，問道。
「「豺狼」要我們自動奉獻。」達蓮娜說。
「開玩笑？」我幾乎笑了起來，世界上哪有這樣的強盜。
「不開玩笑，」大概達蓮娜看到我想笑的神情，她帶點警告口吻說：「如果我們不
自動奉獻，「豺狼」就會採取世界上最殘暴的手段來對付我們！」
「如果我們乖乖地自動奉獻呢？」我問。
「那麼你可能會給他們打一頓了事，而我呢－－」達蓮娜住口不再說。
「那麼你有什麼提議？」我問。
「你說呢－－」達蓮娜了無懼意地。
「前面的人聽著，乖乖下車，把身上最值錢的東西送上來。」貨櫃車車頂伸出了一
根喇叭，男人用德語發出警告。
我望看達蓮娜，她也望看我。
「如果我們不答應呢？」達蓮娜拿起車廂裏的話筒，大聲說道。
她的話通過「大貓」車身上的高音喇叭，震耳欲聾地在樹林裏迴響著。
對方沒有答覆。
達蓮娜朝住我笑了笑，道：「原醫生，看來我們要聯手抗敵了。」
我還沒有開口，巨型貨車忽然「轟隆」一聲，緩緩地向「大貓」駛過來。
我不禁大吃一驚。夾在樹林中間的是一條僅容兩輛房車通過的路。那巨型貨車的體
積，足足怕據了整個路面。
換言之，「大貓」根本沒可能靠邊擦過去，是以我們能做的，只是把「大貓」倒向
後駛。
而此刻，連蓮娜正二話不說地開始把「大貓」向後退。
巨型貨櫃車並沒有加速，它只是慢吞吞地一步步地向我們駛過來。
「大貓」一步步地往後退。
「他們要跟我們玩貓捉老鼠的遊戲。」達蓮娜說。
「讓他們玩好了，反正出了樹林，就是公路，那時海闊天空任我們翱翔。」
「嘿，你太少覷「豺狼」了！」達蓮娜啐了我一口。
「什麼？」我有點不明白。
這時，「大貓」背後，響起了隆隆的聲響。不知什麼時候，距「大貓」
背後二百米的處所，出現了另一部巨型貨櫃車，它正曳著慢速，同「大貓」
背後駛過來。
「大貓」已被夾在中間，前面距第一輛貨櫃車一百米，後面距第二輛貨櫃車一百五
十米。
距離越縮越短，對方惡意加快車速，看來真是想置我們於死地。以目前的車速，不
到十秒，「大貓」就會被夾個正中。那時候，我跟達蓮娜就會變成肉醬。
(怎麼辦？)我明聲喊道：「達蓮娜，我們跳車！」
正想伸手推開車門時，左手手腕卻被達蓮娜攫住：「別跳！」
「別跳？他們－－」我指指前，又指指後：「前後夾攻，我們怎可以坐以待斃？」
「你給我乖乖坐著！」達蓮娜一正臉色。
不知怎的，她渲句話有如一道定身咒，緊緊地箍住了我。我放棄了跳車的念頭，無
奈地望看達蓮娜。
在這一刻，我並沒有想到自身的「死亡」，我遺憾的只是我將沒有機會消滅那頭怪
物，地球將會遭遇到前所末見的浩劫。
達蓮娜伸出右手，在車體右上角的一個黃色掣紐按了一下。跟住又在左上角的紅色
掣紐按了兩下。
「大貓」的頭頂上刮起了一陣風。兩秒鐘以內，「嗖」的一聲巨響，「大貓」竟然
騰空升起，離開了馬路。
一吋，「大貓」竟然是一架小型直升機！)「大貓」飛離地面。在兩輛巨型貨櫃車
相遇之前，它已騰空三百米。
「轟隆」一聲，兩輪巨型貨櫃車不虞有此變，登時碰個正著。
「啪」的一聲，火光白車身迸出。不到三秒鐘，兩輛巨型貨櫃車已籠罩在火海中。
我俯視地面－－
四個男人，打從車廂裹滾了出來，他們全身看人，痛哭哀號。
達蓮娜望了我一眼：「原醫生，你現在知道了「大貓」的威力了吧，妳的嚮導費是
物有所值的！」
我沒異議，只是相應地微笑了一下。
「大貓」朝東面飛去。十分鐘後，「大貓」降落公路上。
我們已脫離樹林，那就是說，不冉在「射狼」的虎爪之中了。
「再過半個小時，我們就會到達馬勒架斯山。」達蓮娜滿懷把握地說，視線一直朝
前駕駛看。
「你到過那裡嗎？」我問。
「沒有。」達蓮娜回答：「那地方很偏僻，通訊又不發達，我們城市人去幹嘛？」
我苦笑一下。
「呀，對了，原醫生，可否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去那裡？」達蓮娜忽地問。
「－－」我望住達蓮娜，她有一股動人的媚態。
「如果不方便說，可以不說。我不會勉強你。」達蓮娜散件瀟灑地。
「我怕說了出來，你會馬上掉頭走。」我此話是由衷的。
「不會不會，我這個人天不怕地不怕，越可怕的事，我越有興趣。」達蓮娜挺了挺
胸。
「真的嗎？」我懷疑地問。
「騙妳是烏龜！」達蓮娜攀高左手，豎起三根指頭：「我可以對天發誓，你說出來
，無論事情多恐怖，我都不會掉頭走！」
「好吧，」我叮了口氣：「我說給你聽。」
十分鐘後，我把經歷過的事，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達蓮娜目瞪口呆地望著我。
「怎麼樣？怕了吧？你可以放下我，掉頭走，我不會怪你。」我拍拍達蓮娜雪白的
手背。
「不不不，我不走。」達蓮娜大力地搖頭神情堅決地：「只是－－」她望著我。
「只是什麼？」我狐疑地問。
「這事怪得令人難以相信。」達蓮娜嘟看嘴。
「你說得對，若非我處身其間，我也難以相信。」我同意達蓮娜的說「原醫生，你
所說的發生在倫斯島上的事，已經夠怪，但後來所發生的，在我看來，更是荒誕不經。
」達蓮娜嗡了嗡鼻于子「妳是說「張義」出現在我面前：」我問。
「不，」達蓮娜搖搖頭：「我說的是白蘭失蹤的事。為什麼他會無緣無故地在飛機
艙裏失蹤？你……你為什麼不報警？」
「白蘭失蹤，我沒報警，因為即使報警也沒有用！」我解釋著。
「為什麼？」達蓮娜皺起了眉頭。
「所有的人都說我一個人上飛機，那警方怎會相信我？」我攤開雙手。
「我不同意你的說法！」
「為什麼？」我不解地。
「你是原振俠醫生，是一個有地位的人。警方縱然不信，也不會懷疑你神經有問題
，而且說不定他們會追查下去。我們德國人素來具有懷疑精神，只要你所說的有百分之
一的道理，他們都會調查。所以，你不報警，是你的失策。」
我笑了一下，道：「達蓮娜小姐－－」
「叫我達蓮娜，我叫你原。現在我們是冒險旅程上的伙伴，不要「小姐」
和「醫生」那些世俗稱謂，對嗎？」
「對，我的好小姐。」我點點頭：「我要告訴你，不報警，我有我的想法！」
「願聞其詳，」達蓮娜側了一下頭：「我十分願意聽聽你的狡辯。」
「不是狡辯。」我不禁失笑一道小妮子真的人主觀了)：「報警追究白蘭的失蹤固
之然重要，可是相比消滅那頭怪物，就顯得毫不重要了，因為多耽擱一天，那怪物遺害
地球的可能性就多流一分－－」
我還未說完，連蓮娜就叫起來：「對對對，你說得有道理。是我錯了，我不分事件
的輕重，我該罰！」
「罰什麼？」我笑首問。
「你想罰什麼？如果你要扣我工資，我不反對。」達蓮娜十分認真地。
「付出去的東西，我不想收回，道是中國人的傳統美德。」
「啊？中國人有那麼可愛嗎？」
「當然。」我挺一挺胸。
「那你到底要罰什麼？」達蓮娜問。
我望了望達蓮娜。達蓮娜的肩膊抽擂了一下。
「暫時還沒有想到，想到的時候才告訴你吧。」
「呀，你造個人。」達蓮娜搖搖頭。
「大貓」駛進了一條較狹窄的公路。
熾天使書城
【第八部 一個倒置的山】
出乎意料之外，原來馬勒架斯山是一個頗為繁盛的市鎮，車來人往的。
鎮以山為名，叫「馬勒架斯」，山就在鎮的東南十公里外。我們在一家叫「波勒」
的心旅店住下。
這時天已齊黑。達蓮娜建議明天一早就去馬勒架斯山。
「原，到了馬勒架斯山，我們怎麼辦？」
我搖搖頭：「我也不知道。那張字條只叫我去馬勒架斯山，卻沒有明確的指引。」
達蓮娜道：「看來我們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吃過飯後，我們各自回房休息。到了半夜，我床頭的電話響了起來。拿起一聽，卻
沒有聲音。
「喂！是哪位？」我問。
「－－」對方沒有聲音。
「是達蓮娜嗎？」我問。
如果再不說話，我掛線了。」我提出了警告。
「快：：：快來：：：救：：：救我：：：我：：：我是白蘭。」對方開口了，但
說話的聲音模糊不清。
(是白蘭？)「你是不是在馬勒架斯山？」我大聲問。
「唉：：：」白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後，電話就發出「沙沙」的聲響。
「喂喂喂……」我一連「喂」丁幾聲。「得」的一聲，電話給掛上了。
我握著話筒，怔怔地出神。就在這時候，房門給敲響了。
「原，原，」達蓮娜在外面叫道。
我放好話筒，跳下床，走過去打開房門。
達蓮娜一見到我，就衝上來，摟住了我：「原，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軟軟的乳房，緊緊地靠在我胸膛上。我把達蓮娜拉了進來，順手鎖上房門。
我們在床沿生了下來。達蓮娜臉色刷青，不住地在抖氣。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我柔聲問。
達蓮娜的肩膊不住地抽搐，半晌，若斷若續地說：「我做噩夢了。」
我一聽，璞跡笑起來：「噩夢有什麼可怕？那不過是夢罷了。」
達蓮娜搖搖頭：「可……可那又不太像夢，它就像是真的！」
「你夢見什麼了？」我好奇地問。
「我看見了那頭怪物。」達蓮娜說，然後她把怪物的形象形容了出來。
聽罷我忍不住又笑起來。
「你笑什麼？」達蓮娜問。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白天聽了我講述的經歷，記在心裏，到了夜晚，在夢境
再度出現，這一點都不奇怪。」我解釋著。
「原，但那怪物跟我說了話。」達蓮娜說：「牠所說的話，好有做發性，看來是一
條引領我們去找牠的線索。」
「－－」我望住達蓮娜：「他說什麼了…」
達蓮娜忽地說：「原，給我一杯酒。」
我倒了半杯威士忌給達蓮娜。
她一口喝光，用右手揉了揉胸口：「他說他現在藏身在馬勒架斯山山頂向西的一個
洞穴裏。」
「－－」我用心聽著。
「當我正想仔細問牠時，牠突然怒吼起來，接住雙手抓住自己的頭部，拼命地抓。
血從頭上直流下來，流滿一地，匯成一道小溪。跟住，他就向我撲過來……」達蓮娜又
揉了一下胸：「我拔腳逃跑，可是衣領給怪物抓住了。牠一手把我提起，要把我撕開。
嚇得我哇哇大叫，眼睛一睜，就醒了過來。」
「喂，原，原，你有在聽我說嗎？」達蓮娜兄我默不作聲，忍不住催問。
我點點頭。事實上，我已陷進思索中。
「我睜開了眼，那可怕的情景仍在我眼前，像是夢，又不像夢。這到底是什麼回事
？」達蓮娜自言自語。
「你剛才說得很對。「張義」給我們提供了線索，牠的確是躲在馬勒架斯山山頂的
洞穴裹。」
「為什麼你這樣肯定？」
我吁了口氣：「我不是對你說過嗎？怪物的腦子裏，仍殘留著張義的正義思想。這
正義思想一直在跟「張義」的邪惡思想對壘著，到某一天，邪惡思想消滅了正義思想，
怪物就會出來擾亂地球！甚至牠會把地球整個吞進肚子裡去，就像牠吞掉張義的研究所
一樣。」
「吞滅地球？」達蓮娜睜大眼睛：「牠……牠有這麼大的胃口？」
「我不知道，我這也只是推測。但不要忘記，那是六千五百萬年前的怪物與人類慾
望相結合的異形，牠的能耐怎麼估計也不會過份！」我嚴肅地說。
「呀，太可怕了……」達蓮娜放下酒杯，投進我懷裹。她的雙手，牢牢地抓住我的
背脊。
「你在夢中，不，可能不是夢中，所聽到的提示，是張義的正義呼聲，但很快他就
給邪惡的「張義」制止了。那邪惡的「張義」知道張義向你通風報信，就想要撕開妳。
」我說。
「那……那我不是很危險？」達蓮娜不停地行侈嗓。
「不只是你，是我們，是全人類。我們必須盡快消滅「張義」！」我說。
我嘴裏這樣說，心裏卻在想：那怪物加斯厲害，我怎能消滅他呢？想到這裏，我不
禁萬分後悔沒聽張義的話，把那輛綠色貨箱車也燒掉。雖然我並不清楚這車跟怪物有什
麼關係，但張義這樣囑咐我，而且還是相當認真的，一定有他的道理。
「原，你在想什麼呀？」達蓮娜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膊。
「我在想消滅那怪物的方法。」我回答。
「那還不容易，用張義教妳的方法消滅牠就是了。」達蓮娜朗聲訊。
張義(處於正義狀態時的張義)的方法就是用腐蝕性溶液燒牠。
「那行嗎？」我狐疑地。
「事情至此，也只好試試。」達蓮娜眨了眨眼睛。
「那時候怪物剛成形，威力不大。腐蝕性溶液也許還能抑制牠一下，現在，我怕」
－－我嘆了口氣。
「那怎麼辦？」達蓮娜搔了搔頭：「如果張義的方法不管用，就算我們找到怪物，
也沒用！」
我默然無語，心情煩亂到極點。半晌，連蓮娜開腔了：「原，我想我們應該把渲件
事通知當局。」
「他們會相信嗎？」我無奈地：「道件事太匪夷所思了，這世界上會相信的能人怕
只剩那位先生和亞洲之鷹了。」
「那快找他們幫忙呀！」
我搖搖頭：「那位先生避靜去了，世界上沒有人找得到他；至於羅開，在他完成最
後一趟冒險旅程之後，就失了蹤，連施雨地不知他下落，我哪裏找去？」
「唉！那……那怎樣辦？」達蓮哪的眼睛閃出了絕望的神情。
我緊緊地擁著達蓮娜。她那豐滿軟棉的胴體，現在居然煽動不了我的情慾，我深知
自己已墮入失落絕望的深淵。
「原。」達蓮娜在我耳邊輕輕軟語。
「嗯。」我應了一聲。
「原，讓我們把煩惱忘記吧。」達蓮娜在我臉頰上輕輕地吻了一下。
我還未來得及反應，連蓮娜的舌頭已在我頰上淺淺地一掃。我本能地樓住了達蓮娜
，輕輕地把她推到床上。
「吻我，原，吻我，消除我的恐懼吧。」達蓮娜半閉看眼睛，喃喃地在我用嘴唇封
住了達蓮娜那性感的唇瓣。
「唔！」性感的呼喚，激起了潛藏在我心虛的情慾，我再盡情地放任著自己，拼命
地吮吸達蓮娜的唇瓣。
達蓮娜那兩條修長的大腿，此刻正牢牢地纏住我的腰際。煩惱，疑慮，一下于都消
失了。
陰暗中，只聽到達蓮娜的銷魂的吟叫和我濃重的呼吸聲。
天還末亮，我們已起了床，胡亂吃了一點東西，就離開了「波勒」旅館。
在市集兜了一圈，我到了那家專門賣化學原料的店鋪，要買大桶的烈性腐蝕性溶液
。
當那個矮老闆看到我要那麼烈性的腐蝕性溶液，不禁皺了眉，有點疑惑地問．「先
生，你要那麼多烈性腐蝕性溶液幹什麼？」
我還末說話，連蓮娜已搶先回答：「我們要做實驗。」
「實驗？」矮老闆兩眼睜得比桂圓還大：「我還不曾聽說過要用這麼大量的烈性溶
液做實驗。你要做什麼實驗呀？」
「你懂什麼。」達蓮娜杏眼圓睜：「科學日新月異，什麼實驗沒人做？」
「是嗎？」矮老闆抓了抓頭，站在那裏，一點沒有行動的意思。
「快去啊，我們趕時間，」達蓮娜催促地，一邊從褲袋裹掏出一大把歐元，在矮老
闆面前揚了一揚：「快開個價錢吧！」
「這……這可不是價錢的問題，」矮老闆搖搖頭：「近日，恐怖分子鬧事……．」
「住口，」達蓮娜大聲道：「你看我們的樣子像恐怖份子嗎？你別含血噴人！」
矮老闆仲了伸舌頭，腳步仍然波動。我只好摸出名片，遞到他手上：「這是我的名
片，我叫原振俠，是一位醫生，你如果不相信，我還有証件。」
矮老闆拿過名片，上面有我服務醫院的名字以及世界衛生組織頒給我的銜頭。
矮老闆看了一看，臉上緊張的神情稍寬，道：「對不起，原醫生，我只是謹慎從事
，好，我現在就去拿。」轉身走進了店鋪裡間。
「勢利鬼：」達蓮娜啐了一口。
「不是勢利，這是你們德國人的傳統美德－－謹慎小心。」我笑了笑。
「可我不是這樣。」達蓮娜嗽了嗽嘴唇。
「我知道，甜心。」我在她頰上輕輕吻了一下。
「色狼。」達蓮娜帶笑罵看。
這時候，矮老闆走了出來，手上捧看一個小型塑膠桶。
達蓮娜一看到塑膠桶，軌叫了起來：「老闆，不夠，不夠，我們可是要大桶的呀。
」
矮老闆笑了笑：「我知道！可是這種腐蝕性溶液，是用特殊配方煉製的，小小一毫
升，也可以把一頭大象分解成白骨。」
「渾蛋，你可知道我們－－」達蓮娜還沒說完，我已截住了她的話頭。
「夠了，謝謝你。老闆，多少錢？」我禮貌地問，跟住狠狠地瞪了達蓮娜一眼。達
蓮娜自知失言，聳丁聳肩，再不講話。
「兩百歐元。」矮老闆豎高兩隻指頭。
達蓮娜付了賬。我捧過塑膠桶，回到「波勒」旅賄，結了賬，重新上了「大貓」
「呀呀，歡迎各位團友，我們的冒險之旅正式開始。」達蓮娜雙手扶著車盤，萬分
興奮地說。
「對，也許是死亡之旅開始了！」我有點惆悵。
「原，別氣餒。說不定那些－－」她抬起右手，用拇指指了指放在車後座的塑膠桶
：「老闆說它是特殊配方煉成：「張義」死定了。」
「但願如此。」說真的，我萬分佩服達蓮娜的豁達和膽識。
「原，放心，我們生死與共。」達蓮娜伸手握住了我的左手。
一股暖意流進了我的心田，我心頭一熱，道：「對。我們生死與共，定把「張義」
殺死。」
「轟」的一聲，「大貓，向前出發，雨也就在這時下了起來。
半小時後，「大貓」己到了馬勒架斯的山腳底下，再向前走，就會進入馬勒架斯山
的範圍，換言之，我們開始闖進了「張義」的魔掌裡。
「大貓」慢慢地向前行。「兩分鐘後，就會轉上山道。」達蓮娜輕聲地說道。
我透過擋風玻璃，向馬勒架斯山挑望。那是一座海扙約一千五百米的山，由於下雨
的關係吧，看上去顯得十分陰沉。
我望著馬勒架斯山，很快就察覺它的特別之處。一般的山，大抵都是座地向上高聳
。坡道也是有規則地由平坦而逐漸徙斜。但眼前這座山，卻全然不是那回事！
山脈給扭曲著，以致從底下向上望去，整座山出現了頭重腳輕的景象，彷彿隨時要
倒下來似的。
(那不像是一座山！)奇怪的念頭，掠過我胸臆。
達蓮娜也看到了這異象，側過頭，望了我一眼，陡地，她踏下了剎掣：「原，你看
怎辦，還要上去嗎？」
「它以前是不是這個樣子的？」我問道。
「不知道。」達蓮娜搖搖頭：「以前我從沒來過這裏。」
「－－」我低看頭，靜靜地思索。一會，問道：「達蓮娜，我們有沒有帶電腦設備
？」
「當然有。「大貓」可不是普通的貨色，它是全世界裝備最優良的吉普車，電腦當
然是少不了的，而且更可以利用通訊衛星上網，方便查找聯繫和查找資料。」
一提到「大貓」，連蓮娜就會興致勃勃地說個不倦。
「好，真好，把電腦亮出來吧。」我興奮地。
「oK。」達蓮娜在標板上其中一個掣鈕上接了一下，標板右上端立即出現了一幅螢
光幕：「原，隨便用吧。」
我按掣上網，然後迭上了我的密碼，那密碼可直通施雨的個人超級電腦網絡。
不到一秒，螢幕上出現了中文字句一「原大哥，有什麼吩咐，請說。」
我正想去按動鍵鈕，卻給達蓮娜制止了：「不用按，你對看螢光幕說話就行了。」
「說中國話也行？」我問。
「行。「大貓」電腦的語音辨識系統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它能聽懂五十三種不同
方言。」達蓮娜異常神氣地說。
我微笑一下，對住螢光幕說：「施雨，我現在在德國，我想知道原名馬勒架斯的那
座山脈，以前是什麼模樣的。你能幫我這個忙嗎？」
螢光幕上竟然一字不漏地顯現了我說的話。
「行。三分鐘內，給你答覆。現在請你先欣賞我最近的音樂新作。」
梵音似的音樂隨之響了起來。「釘釘」的敲擊聲音，出乎意料地蕩滌了我此忑不安
的心情。三分鐘過後，我竟然獲得了身心都獲得平靜。坐在我身邊的達蓮娜正閉上眼睛
，靜靜地聽著，看來，她比找更能投入這段「梵音」
之中。
「梵音」條地停止了。響起了施雨那瞭亮的嗓音－－
「原大哥，請看螢幕，這是馬勒架斯山的面貌。」
出現在螢光幕上的是一座氣勢頗為磅礡的山脈。山上一片樹木茂籠，有如綠色海洋
，跟我們眼前所看到的馬勒架斯山，簡直是雲泥之別。
「呀，」我嚷了起來：「施雨，我現在看到的馬勒架斯山，可不是這個樣子。」
「你現在在馬勒架斯山？」施兩閒。
這時，螢光幕上的馬勒架斯山消失了，代之出現的是施雨那張俊俏的臉孔。
「是呀。」我回答。
「它變成什麼樣子了？」鏡頭一拉開，好傢伙：施兩身邊圍著三個美女。
「它完全變形了！」我大聲地。
這時，達蓮娜娜己睜開了眼睛，嘴巴貼在我耳朵道：「我們讓施先生看看這座怪山
。」
她在標皮上按了一個掣鈕，車頂響起了『滋』的一聲。螢光幕左下角，立刻出現了
現在馬勒架斯山的怪模樣。
「哇，這是什麼東西？是我們中國人愛吃的脆麻花嗎？」螢幕右上角的施雨大驚小
怪地在叫，他身邊的三個美女，同時擠出怪模樣。
「施雨，現在我們上山了」我說。
「原大哥，你要上這座怪山幹什麼？」施雨不解地問。
「施雨，你把身邊的那三個騷貨迴避一下，行嗎？我有重要事情與你說。」我不客
氣地說。
「行－－但是－－」施雨向住那三名美女揮了一下，示意她們離開去，跟住說：「
她們絕對不是什麼騷貨。」
「對不起，我收回剛才說的話！」我帶點欺意地。
「我己經原諒了你，哈哈哈－－」施雨調皮地大笑：「好了，現在只剩我了。有什
麼天大秘密，只管說吧。」
「別嬉皮笑臉！」我一正臉色。
一看我發脾氣，施雨立刻襟若寒蟬，不敢逾矩了。我把事情的經過由頭到尾說了一
遍。
「難怪早陣子有人通過電腦向我查問妳的行蹤！」施兩說。
「他是白蘭，現在失蹤了。」我頓了頓：「不說他了，現在我就要上山了！」
「原大哥，你有把握嗎？」施兩閒。
「沒有－－」我爽快地回答。
「我覺得你是去送死。」施雨竟不客氣地說。
「有這個可能，可是我不去，又會有誰去呢。我不能睜眼看看人類滅亡。」
「如果你殺牠不死，那怎辦？」施雨怪怪地望住我。
我一笑：「這還用想嗎：死去萬事空，下來是你們的事了。」
「你殺不了他，你就平白犧牲了，可那怪物仍然會在滅地球，你的犧牲毫無意義。
」施雨說。
「施雨，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還有什麼法子？唯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如果我的死能幫助你們最終消滅造畜生，這也不枉了：」我吁了口氣：「再說，世
事無絕對，說不定我真能殺了它！」
「哈哈哈，」施雨笑了起來：「原大哥，你這種倖存心理可真要不得！
你以為一桶烈性腐蝕性溶液就能滅掉那頭千年怪物嗎？」
「難道你有更好的辦法嗎？」我問道。螢幕上的施雨神情非常憂鬱，此刻顯然他在
為我的安危而擔心。
「原大哥，找那位先生和羅開想想辦法吧。」施雨提議。
「如果能找著，還用你說嗎？」我負氣地。
「我來找找看。」施雨說完，螢光幕一閃，就滅掉了。
「施先生，施先生，」達蓮娜對住螢光幕狂叫。
「別叫了，不到五分鐘，他就會出現。」我知道施而又在利用牠的超級電腦，找尋
那位先生和羅開的下落。
五分鐘過去了，螢幕仍是一片黑。達蓮娜望看我，眼睛裏充滿了疑惑。
(怎麼搞的？施雨利用超級電腦找人，從不超過五分鐘，莫非－－)我的腦海裹突然
閃過不祥之光。
此時螢光幕又亮了，出現了一座小廟宇。施雨的聲音響了起來：「那位先生就藏身
在這座廟宇裏，但是我的訊息無法傳過去，那位先生用了遮斷波，把訊息隔絕了。」
「這廝在哪裡？」我問。
「五台山。」施兩回答。
一天哪，五台山離此地何止十萬八千里，就算找到他，又有什麼用！)「羅開呢？
」我問。
小廟宇消失了，出現了施雨沮喪的神情。
「怎麼啦，他有事？」我心焦地問。
「我找不到他。」施雨攤了攤手。
「呀呀，超級電腦也有失靈的時候。」我帶點諷刺地。
「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我追查過世界所有的角落，都無法找到羅開。」
施兩抓了一下頭：「這是從來不曾有過的事。」
「看來我只能孤軍作戰了。」我無可奈何地。
「不，」施雨搖搖頭：「至少你還有一個女拍檔。」
我望了達蓮娜一眼，她也望了我一眼。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們的手已緊握在一起
。
「原大哥，我幫你通知德國科學生物研究中心吧。」施雨側著頭，似是等待我的同
意。
「德國科學生物研究中心。」我聽說過這個組織的名字這是近五年來，德國新組成
，研究最尖端科學難題的秘密組織，裡面聚集了最優秀的東西德科學家，據說，其中有
兩位年過八十的老人，還是愛因斯一的摘傳弟于呢。
「對呀，原，我們可以找他們幫忙。」達蓮娜的臉上也露出了興奮的神情。
「你也知道這個組織？」
「聽約翰叔叔說過，」達蓮娜點點頭：「原，我絕對同意施先生的提議，有了他們
的幫忙，我相信更有把握消滅那頭怪物。」
「可是遠水如何救近火啊？」我有點憂慮地：「即使他們知道了這件事，一時三刻
不一定能想到對付的辦法。」
「試試又何妨。」達蓮娜不以為然地說。
「原大哥，衍了。」施雨又在大叫。
「什麼行了？」我問。
「我已把事情的經過傳去了科學生物研究中心。」原來施而已把我所說的經過轉成
德文，傳了出去。
他這部世界獨一無二的超級電腦，擁有最優良的翻譯系統，一分鐘之內，就能把一
種文字，翻譯成另一種文字。
「施雨，別期望過高，專家可不是神仙。」我對德國並無多大好感。
「別少覷他們。」施雨朗聲訊：「沒有德國科學家，美國可炮製不出原子彈。」
「那麼就用原子彈去炸死那畜牲吧。」我有點懊惱。
「可以的話，或許他們會嘗試。」施雨回答：「造可能比用腐蝕性溶液有效得多。
」
「對，不過－－」我頓丁頓：「也有不少人要被迫陪葬，這值得嗎？」
「如果真如你所預料，那怪物會吞滅地球，那麼犧牲小部分人的性命，換回人類的
前途，這又有何不可？」施雨振振有辭地，神情堅毅，不像說笑。
「對，施先生說得對，那有何不可？」達蓮娜倒向了施雨。
我默然無語。他們兩人說的，也不無道理。
眼看時間一分一砂地過去，我不由發急。一真的不能再等了！)我朝車窗外一望，
整個人愕住了。馬勒架斯山在變形。本來已被扭曲的山脈，如今更形扭曲了。頂頭部分
，開始下垂，呈現變曲之狀，就如一個人在鞠躬。
「糟了！」我大聲叫。
「什麼糟了？」施雨閒。
「你看！」我示意達蓮娜開動鏡頭，讓施雨觀看馬勒架斯山的異變。
施雨跟我一樣，叫了了起來：「天呀，山在動呀。」
我道：「不是山動，是「張義」在動。」
「什麼？」施雨瞪著眼睛。
「那畜生把馬勒架斯山吞下去了。」我說：「你現在看到的，不是馬勒架斯山，而
是「張義」。」
「那－－那怎辦？」我身邊的達蓮娜顫聲問「看情形，不到五分鐘，這座山就會動
了，」我估計著：「我們不必上山去找「張義」了，它會來找我們。我們眼前是一條死
亡之路！」
達蓮娜渾身發抖。
「原大哥，原大哥，」施雨突然叫起來：「中心有消息傳過來了！」
「什麼消息？」我問。
「你自己看吧！」施雨說。
螢光幕現出了長長的德國文字。達蓮娜一邊，一邊用英文給我翻譯出「施雨先生：
資料收到，經我們一班專家緊急磋商過後，發現事態嚴重。張義教授利用古代地層存在
的遺傳基因所培殖的怪胎，擁有極強的增長能力，超越人類的無限偌。換言之，牠的體
積將會作無限度的增長。由於體積的龐大，胃口
相應增加，此所以在倫斯島研究所時期，牠會依所內動物的大小次序，陸續吞併，
而到了最後，連研究所也被其所吞滅掉。根據我們的估計，牠將會依序吞滅體積龐大的
物體，像大廈、軍艦、山脈：：：如今，原振俠醫生的所在地－－馬勒架斯山，如果我
們沒估計錯誤，應該已落人了怪胎的腹裏。」
看到這裏，我不禁拍了一下腿，叫道：「佩服佩服。」
達蓮娜繼續翻譯下去「怪胎的胃口將越來越大，因此原振俠醫生所推測的怪胎吞滅
地球的情況－－是極有可能發生的。所以，我們要盡一切努力阻止它。
「渾蛋。」我叫丁一聲。德國科學生物研究中心所長海恩斯教授」
螢光幕上又出現了施雨那俊俏的臉孔：「原大哥，你為什麼罵人！」
「海恩所說的，我早已知道了，那管什麼用？他根本沒提供有效的方法呀。」我懊
惱地：「你看，馬勒架斯山差不多已給「張義」吞掉－－跟住，牠就會把我跟達蓮娜殺
死。之後，呀，誰知道它又會吞掉什麼。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把地球也吞掉。」
馬勒架斯山越變越厲害。整座山開始移動。看來，不到三分鐘，山脈就會移離原地
，向我們追來了。
達蓮娜慌忙把「大貓」向後退。
「原，不必擔心！「大貓」的速度可以高達時速三百公里，那怪物那能追得上？」
達蓮娜臉上露出了自信的神色。
「別太自信了。就算「張義」的速度追不上「大貓」，可也不會太慢！
這樣一道一逐，倘若把牠引到市區裏去，可就麻煩了。」我有點擔心，突然想到了
一件事，向住施兩閒：「施雨，你查一下，馬勒架斯鎮附近可有荒僻、人煙罕至的地方
？」
「行。」施兩爽快地應承，牠的手指向住我的方位一揩，螢光幕上，立時出現了馬
勒架斯鎮的詳細地圖：「原大哥，有，在西北邊，你們沿住蠕動的紅點駛過去就衍了！
」
地圖上出現了閃亮的紅點。
「達蓮娜，按施雨所說的做吧。」我吩咐看。
「OK！」達蓮娜應了一聲。
「大貓」向住面西北方向駛去。我回頭看，馬勒架斯山還留在原地，不禁叮了一口
氣。
「西北邊本是一個礦場，三年前鎮政府推行環保，停止生產，礦工陸續撤退，現已
成混一片大空地。」施雨解釋著。
「那太好了。把「張義」引到那裏去，至少不會太影響馬勒架斯鎮的人民。」我說
。
「原大哥，到礦場之後你打算怎麼辦呢？傢在倫斯島時一樣，把腐蝕性溶液灑在它
身上，點火焚燒嗎？」施兩閒。
「到了追個地步，也只好這樣一試了。」我無奈地。
「原，不好了，你看：」達蓮娜指了指倒後鏡。
一大片黑色跟在「大貓」背後，只差五十公尺，就會壓丁過來。
「天哪，馬勒架斯山已成了「張義」的腹中之物。它不獨身軀龐大，而且移動的速
度十分驚人。」
「能再開快點嗎？」我問。
「最高時速四百公里，」達蓮娜說：「不能再快了！」
「施雨，還有多久才能到那礦場？」
「礦場離這裡一百公里，以「大貓」時速四百公里計，需要十五分鐘。」
施而回答。
(在十五分鐘之內，「大貓」能不能不被「張義」追到呢？)我望著達蓮娜，連蓮娜
也望看我。我大力地吸了一口氣：「親愛的，我們拼了！」
「大貓」像一根箭似地向前直衝。
熾天使書城
【第九部 零下一千度】
這十五分鐘的路程，在我跟達蓮娜來說，實在是天下問最長而又最可怖的旅程。
「張義」一直跟在「大貓」的後頭，距離不變，依然是相隔五十米。如果「大貓」
稍慢，「張義」在六秒鐘之內，就會追上來，這樣，我跟達蓮娜，都會成為「牠」的腹
中之物。
飛馳了五分鐘，我感到我的生命越來越短促。
如果沒有解決「張義」的可行辦法，那麼，按時間和距離推算，還有十分鐘，我和
達蓮娜就會跟這個世界說聲「再見」。不過，在道短短的五分鐘，我再一次認識了自己
。的確，我是一個普通人，也有貪生怕死的時候。
然而在死亡與責任之間，我發現我寧願死也不習慣逃避自己的責任。古人說捨生取
義難，在我來說苟且偷生更難。過去一個月的大隱在市，我體驗的所謂心理傷害症候群
，其實不過是逃避宿命而引起的自責，這才是我害怕的真正原因。
我並不害怕離開這個世界。相反，我所有的冒險生涯，骨子裡是希望早日離開這個
世界，這樣，我就可以重見許許多多離開了這個世界的故友和愛侶－－我一直都在想念
他們。
可是，我一但離開，「張義」就會在這地球上肆虐。最後，地球也會成為「牠」的
最後獵物。
(不不不，現在我不能死，我要制止「張義」肆虐，這是我的責任，我要消滅牠！
)在極度絕望的困境中，我的鬥志開始燃燒以致旺盛起來，雙手緊握看拳頭。
「怎麼啦？原，」駕著車的達蓮娜發覺了我的異樣神情，關懷地問。
我搖搖頭。
「原，到了最後，我們就和牠拼上一併，把這些－－」她指了指後車座的烈性腐蝕
溶液：「全倒在那畜牲的身上，然後用這個－－」她掏出了一個手榴彈：「還有用不怕
風的打火機點火，讓牠嚐嚐我們的厲害！」
達蓮娜雖然說得響亮，但臉上卻流露出落漠的神色。她知道我們只是在作垂死掙扎
。
「張義」的喘氣聲，不住地傳進我們的耳鼓。我轉頭一看，不禁「啊」的叫了起來
。「張義」跟我們的距離又挨近了，起碼近了五米。那就是說，牠的奔跑速度加快了。
達蓮娜搖搖頭：「原，「大貓」已到了它的速度極限，我們不能再快了。」
我苦了笑一下：「即使「大貓」能再快，都沒用，它也終有汽油耗盡的時候。我們
還是爭取在這八九分鐘的有限的時間裏，想想解決「張義」的辦法吧。」
「施先生，施先生，你可想到解決的辦法？」達蓮娜對著電腦高聲叫。
「我還在想，小姐。」施雨皺看眉頭，一臉苦相。
「再想不出辦法，你就永遠見不到原大哥了。」達蓮娜大聲叫道。
施雨沒回答，螢光幕上的施雨，正低著頭，雙手拚命地按鍵。他是在跟世界各國的
專門機構聯絡，尋求解決的辦法。
「施雨，別在意，」我輕聲說：「生死有命，人總得死上一次。」
「原大哥，現在世界列強都知道了這個危機的存在，當然在各國領袖眼裡你的生死
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如何在最短的時間裏，把那畜牲消滅，以免牠為禍人間。」施
雨氣急敗壞地：「我收到的訊息還有許多，有專家提出動用核彈，馬上有人反對，說核
彈即使能毀掉「張義」的身體，卻未必能消滅牠潛藏的胚胎，牠大可以再度繁殖。因為
－－」施兩頓了頓：「專家們認為以有機溶液再加上烈火焚燒都不能徹底消滅的東西，
絕對不會怕任何含有炸藥的武器。」
我聽了，怔了怔，沒回答。
「原大哥，原大哥，」施雨兄我若有所思，猛叫住我。
「施雨，你把剛才最後那句話再說一遍。」我說。
「專家們認為以有機溶液再加上烈火焚燒都不能徹底消滅的東西，絕對不會怕任何
含有炸藥的武器。」施雨一字一句地重複了一遍。
這時，雨下得更密了，高速前進的「大貓」，捲起陣陣寒風，不斷地括入車廂。
我不禁打了個哆嗦。正是這個哆嗦，教我想起了一件事張義(正義的張義)曾經告訴
過我：「恐龍滅種的主要原因，是因為：……地球寒冷化。」
這句話，此刻有如暮鼓晨鐘似地「噹」的一下，在我腦子裏敲響。
(如果我們不用火，而用冰，又如何：)我向施雨說：「施雨，我們用冰，用普天下
最冰冷的冰來對付「張義」。」
「普天下最冰冷的冰？」施雨抓了抓頭。
「對，快向科學生物研究中心傳迭我的建議，要求他們馬上提出意見，快！」我催
促著。
「oK！」施雨立即應承。
一看錶，只剩下－－七分鐘了。
「原，就算你所說的方法管用，那又如何？我們只剩七分鐘了，這麼短的時間「那
裏去找最冰冷的冰來對付那畜牲？」達蓮娜沮喪地。
「－－」我無言以對。
「原大哥，科學生物研究中心的海恩斯教授要跟你說話。」這時候，施雨的聲音響
了起來。
螢光幕上，立即出現了一位白髮蓬鬆的老學者，他穿著深藍西裝，淺藍襯衣領子上
結看一個鮮紅蝴蝶結，神情嚴肅地說：「原醫生，你提供的方法，應該有可行性。我們
可用冰彈使氣溫急降至攝氏零下一千度，我看有可能完全摧毀那怪物的潛藏胚胎。」
「謝謝教授你同意我的建議，但我想知道現在從哪裏可以得到冰彈？」
我苦笑地問：「教授，現在我們只有六分鐘的時間。當「大貓」到了那個舊礦場，
就得停下來。那畜生就可以把我跟我身邊這位美麗的小姐達蓮娜一併吞掉。」
「唉，這個－－」海恩斯教授長嘆了口氣：「原醫生，我們可以提供冰彈，不過運
輸需時。」
「要多少時問？」達蓮娜問。
「最快也要在十五分鐘之內，我們用超音速戰機，把冰彈運送過來。」
海恩斯教授說：「換言之，相差九分鐘。原醫生，你們能不能夠再拖九至十分鐘？
」
我望向達蓮娜，連蓮娜搖搖頭。
我只好說：「教授，我們辦不到。」我頓了頓，問施雨：「進入礦場後，就再沒有
退路。對嗎？」
施雨無限苦惱地道：「根據電腦資料，正是如此。」
海恩斯教授道：「原醫生，這實在太可惜了。不過，就算是救不了你，我們還得派
出戰機，為了人類，我們一定要消滅牠。對嗎？」
「對，教授，你說得對！」我悲戚地同意了。
「原醫生，想不到第一次見面，竟然就是永訣。願主保佑你，我去調動飛機了。」
海恩斯教授無奈地說。
「佛菩薩保佑你們好運，成功把那畜牲消滅。」我回應著。
海恩斯教授條地消失了，螢光幕上只剩下臉帶愁容的施雨。
舊礦場終於在望。我跟達蓮娜的生命也到了盡頭。
「張義」一直保持著牠的步速，跟貼在「大貓」的後頭。只要「大貓」一停，只要
相隔五至六秒，牠就可以追上。到時候，我們只好任由「張義」宰割。
我們那桶烈性腐蝕性溶液，此刻對「張義」來說，無疑是隔靴搔癢。
只要再跑一千米，就是礦場了。我朝天空一望，除了雨幕外，並沒有飛機的影子。
標板的螢幕上，也只有那張絕絕望而又帶著同情的施雨底臉孔。施雨正為他的愛莫
能助而煩惱。他的額頭正澗看汗，口中不停地在嘸呢著，彷彿在說：「怎麼辦：怎麼辦
？」
只有五百米了。再過五百米，「大貓」就走到此路的盡頭，要停下來達蓮娜臉色青
白，扶著車盤的手，正在顫抖，她來的時候的勇氣和膽識，此刻早已蕩然無存。跟施雨
一樣，她嘴看不說，眼睛卻在說：「原，怎麼辦？怎麼辦？」
天空上除了是一片雨幕外，忽地飛來一頭大麻鷹。牠振翅在「大貓」頂上盤旋飛舞
。
(呀，有了！)我想到了一件事，大叫起來。
「原，」達蓮娜愕愕地望向我。
我豎起姆指，向上一指，朗聲道：「飛！飛！」
「呀，對，飛，我真笨！」達蓮娜大力地拍了一下頭，伸手按掣鈕。
「大貓」此際，離礦場盡頭只有二百五十米了。
「來得及嗎？」我緊張地問。
「只要三秒鐘就行。」達蓮娜說。
在此之前我們已消耗了三分鐘。換言之，也只剩下了三秒鐘了。要在三秒鐘內，令
「大貓」從「吉普車」變成「直昇機」，成功率是五十比五十，但事到如今，也只能死
命一併了。
車頂「格格格」地響了起來，伸出去的螺旋槳，正開始旋飛。由於「大貓」要升空
，比在陸地的速度相應地慢了下來。這樣，我們跟「張義」之間的距離瞬即拉近－－只
相差五十米。
「張義」怪笑在背後響了起來，一陣腥風，直鑽入我的鼻孔。
還有三十米－－
「哇哇哇。」「張義」怪叫著，向「大貓」撲過來。
正在這時候，「大貓」呼的一聲，車輪縮進車底，開始騰飛。
然而，「張義」那巨大的手臂，仍然攬住了「大貓」的尾部。
「察」的一聲，「大貓」的螺旋槳翼，劃到了「張義」。「張義」慌忙鬆手，「大
貓」趁機直衝雲霄。
「快快快，快飛走！」我催促著。
達蓮娜又按了一個「急升」掣，加快「大貓」騰空的速度。轉眼，「大貓」已升至
五百米的空中。饒是「張義」高大，也無法撲到「大貓」的邊翼。
(我們暫時脫險了！)我跟達蓮娜相對笑起來。「我們真笨！」這句話是我們異口同
聲說出來的。
(對呀，為什麼我們竟然忘了「大貓」會飛呢？)這時，螢光幕上的施雨用力地拍起
手來：「原大哥，原大嫂，恭喜你們這亡命鴛鴦。」
這句話是用純正的德語說的，聽得一向放肆大膽的達蓮娜也忍不住臉紅起來。
她用德語罵道：「施雨，妳是天下間第一渾蛋！」
「哇哇哇！」地上的「張義」不住地怪叫。
「大貓」在「張義」頭頂上盤旋，把「張義」氣得呱呱大叫，直跺腳。
每跺一下，大地就發出雷鳴的聲響。證明這傢伙比在倫斯島上時更粗壯得多了！
我看了看表，已過了十分鐘，還有五分鐘，海恩斯教授派遣的飛機，應該能趕到了
。
「原大哥，接到教授的通知，機隊已進入馬勒架斯山的範圍了。五分鐘之內，可以
趕到。這傢伙就死走了！」施雨喜孜孜地說。
「那太好了。」達達娜難掩興奮之情，望看我：「原，你現在可不要看不起「大貓
」了。我的「大貓」是敗絮其外，金玉其中，這是你們中國人的成語吧！」
達蓮娜把「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倒過來用，倒買非常的貼切。我苦笑一下，無話
可說。
「振俠，振俠，」突然有人叫我，起初還以為是施雨，一看螢幕，施雨正手握酒杯
，在淺斟低酌。
「是他！」達蓮娜指指地面。
原來是「張義」在說話。
「振俠，快消滅牠，我在牠腦海裏的意識越來越薄弱了。」正義的張義在說話。
「張義，我知道，但用你的辦法毀不了牠－－」
我還末說完，張義已截住了我：「用冰，用零下五百度至一千度的冰，那傢伙怕冰
。上次我搞錯了，幾乎壞了大事！」
一原來用冰真是可以消滅「張義」！)「張義，我也想到了，配備冰彈的戰鬥機正
趕過來，還有三四分鐘就到。你放心，那傢伙活不長了！」我安慰看張義。
「那太好了。」張義頓了頓：「振俠，白蘭死了。」
「死了！怎死的！」我一怔。
「給那畜生弄死的，研究所給吞滅後，白蘭到倫斯島來找你，遇上那畜生，那還有
活路？」
「那麼，那具後來被找到屍體，其實是白蘭？」我問。
「對，」張義說：「牠沒吃他，只是咬死了他，然後吐出來。」
說也奇怪，當正義的張義說話時，「張義」顯得十分平靜，顯示牠的意識正給張義
操控著。
「可是白蘭明明來找過我呀，還跟我一起坐上飛機來漢堡。」我有點狐疑。
「唉，振俠，你是天下間絕頂聰明的人，這還想不到？」張義帶點斥責的口吻。
「難道那是複製人？」我問。
「對。那傢伙不但能吞噬東西，因為牠得到我在複製生命方面的知識，所以還能利
用所吞噬生物的DNA，複製出相同的生物。還好我的複製技術尚有缺欠，複製人的壽命
不長，只能生存二十四小時，就會自動消失。」張義說。
「原來如此。」我恍然大悟：「那麼送信到紐倫堡酒店的，也是那畜生的傑作？」
「當然。牠要引你來，然後置你於死地，以一報火燒之仇！」張義說：「這也是我
連累你的，如果我不搞那個實驗－－」
「算了，」我大叫一聲：「張義，別太自責了。牠很快就沒命了，你還不致於鑄成
大錯。」
「你才沒命哪！」張義的語調改變了，正義消失，邪惡代之而起。
「張義」瞪眼張牙，忽地身子暴長，直衝向雲霄。
「不好！」我暗叫了一聲。由於事起倉猝，「大貓」不及高升，車身幾乎給「張義
」抓個正著。
「小心！」我急喊。
好個達蓮娜，一拉車體，「大貓」刷刷刷地，飛快升空。一下子升到了一千米，把
「張義」氣得哇哇怪叫。
轟隆轟隆的引擎聲，從遠方傳了過來。東面的天際，出現了一例戰機機隊。
一二三四：：：一數竟有十二架。
到了離我們二百米開外，機隊開始列陣，左右前後，各列三架，分向「張義」衝過
去。
「哈哈哈，海恩斯教授替那傢伙洗澡了。」施雨在螢幕裡興奮得扣起掌來，忘了手
上拿看酒杯，以致酒杯墮地，跌過粉碎。
「哎呀，我的琥珀酒杯完蛋了。」他哀叫著。
「活該。」達蓮娜恨他剛才出言輕薄，幸災樂禍。
戰機飛抵離「張義」一百米開外，機翼底下，伸出了一排鋼管，對準「張義」。只
聽得如雷的一響「開始」，一排排的鋼管裏，噴射出了泡沫，射向「張義」軀體的每個
部分。頃刻間，「張義」的軀體全蓋滿了泡沫。泡沫一週空氣，起先成為哲白的霜雪，
繼而立即凝固成冰塊。
冰塊層層疊疊地把「張義」凝固住。起先，冰層中的「張義」還在手舞足蹈地掙扎
著，但很快，就失去了抵抗力，慢慢就再也不動了。
「成功了！」達達娜偎著我說。
我望著冰層中的「張義」，牠的身軀在極低溫中開始溶解。
「原醫生，原醫生，我是貝克中校－－這次行動的指揮。你們平安無事吧？」最貼
近「大貓」的飛機上傳出了男人的嗓音，說的是英語。
「托你們的鴻福，呀呀不，托「大貓」的福，我跟原醫生還活著！」達達娜惱恨海
恩斯教授剛才那番說話，忍不住向貝克中校發出嘲諷。
「只要你們平安無事，我就放心了。」貝克中校看來是一個頗具修養的男士，並沒
有動氣：「根據我們的估計，十分鐘之內，那傢伙就會隨冰彈一起溶掉。地球上的一場
浩劫，終可避過。感謝上帝，阿門！」
原來貝克中校是一個虔誠的天主教徒。
我伸手摟著達蓮娜，雙眼俯視看地上的「張義」，不知怎的，心裏竟起了莫名的悲
哀。到底，「張義」軀體裏面，有著我的好朋友張義呀。
十分鐘後，地上只剩下一大灘的水，「張義」早已煙消雲散。
戰機機隊開始回航。「大貓」亦徐徐慢慢降落地面。
螢光幕上，施兩正跟一個嬌嬈的女郎在擁吻。
「大貓」裡的我也在擁吻，吻的，自然是跟我一起出生入死的達蓮娜。
「張義」終於被毀滅了，可是，世界上的怪物，是否真的完全被毀滅了呢？
我好想聽聽你們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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