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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個高級的私人度假村，竟接二連三的發生了牲畜死亡的事件，究竟是
因該集團老闆的私人因素，得罪了誰？或是該度假村受到了什麼樣的魔
咒，而發生一連串駭人的事呢？
此為「原振俠新傳奇系列」之第一本，原振俠以一個醫生，兼衛斯理好
友的身分，亦經歷了許多驚險的奇遇，內容精彩，不可錯過！
第一章
序
原振俠給我電話，要我像以前一樣，把他的經歷記述下來。
我本想答應，但轉念一想，何不由他自己來動筆，豈非更傳神！把想法跟原醫生說
了，他第一個反應，居然跟溫寶裕一模一樣──誇張莫名，這是前所未有的事叟。
原振俠說：「衛先生，我。。。我不行... 我只能拿聽筒。」
我道：「世界上沒有事是不行的，問題是你去不去做。」我起初把自己的故事記述
下來之時，從沒有想過不行，我手寫我口，這樣︹鑽石花︺就出來了。原振俠知道我的
脾氣，說一不二，只好乖乖地擱上電話，開始用筆去記述他的故事。
兩個月後，他給我送來一疊厚厚的原稿，看了一遍，不勝詫異：居然寫得有我八成
以上的水準。
我對住窗外的金門大橋嘆了口氣，看著若晚霞片片，夕陽西下，不禁要說：青春有
多好！原振俠年輕於找，由他來記述故事，節奏當更明快緊湊，特此在這裹向各位讀者
推薦原振俠新傳奇的首件：︹魔狼︺，保證你能消磨一個愉快的晚上。
於三藩市雨後的第一個黃昏九五．七．七適值蘆溝橋事變紀念前奏天色齊黑時，北
海道烏拉爾度假村「騎術俱樂部」的職員就把看守的責任，轉交給村裹的保安部。
保安部採三班制，八小時一更，今天晚上挨到C隊輪值。
三個年輕小伙子懷著不滿的心情。接受了這個可咒的任務。
俱樂部裹，最貴重的設施就是豢養在馬房裹的十來匹純種馬。
這些馬，多在北海道牧場配種，挨不上到馬場出賽的，就給運到度假村裏來供住客
策騎。
由於是名種馬，上層格外重視，常勒令保安們，尤其是當夜更的，要好好的看管。
這麼多日了以來，卻不曾出過甚麼禍事，因此，保安們就漸漸掉以輕心。
C隊的三個小伙子亦不例外，馬馬虎虎巡視了一番，見沒有甚麼異樣，就立刻溜到
樓下的保安室，喝湯取暖。
十一月的北海道，天氣已相當寒冷，在這種天時當夜更，實在是一種刑罰。
三個小伙子黃湯下肚，情緒登時高漲起來，其中一個臉上長滿暗瘡的大聲地說：「
釧路的妞兒可真漂亮，我一天晚上，幹了三次，看！暗瘡也少掉了。」
另一個矮個子不勝羨慕：「如果我能像你一樣有個妞兒泡泡就好了！」
「放心！包在我身上，下次放假，我帶你去釧路玩個痛快！」先前說話的小伙子洋
洋自得地，還想說下去時，遠處傳來急烈的馬嘶。
馬嘶響了兩下，就寂然了。
「咦！這個時候馬怎會嘶？」矮個子有點狐疑。
高個子說：「我們去看看。」
正說得興奮的暗瘡小子雖然不願，卻不敢逆其餘兩人心意，只好結伴走到馬房。
當他來到離馬房不到二十公尺的地方，就看到了黃澄澄的光從暗角裏射了過來。
起初還以為是新添置的燈所發出的光，但光會動，顯然是能移動的物體所發出的光
。
「甚麼人？」高個子拿起電筒，按了掣，向光源照過去。
「虎」的一聲，黑褐色的物體，陡地向馬房另一邊走廊竄去。三個人立時拔腿追上
去，一直追到走廊盡頭。
盡頭是一堵磚牆，物體奔到那裏，「滋」的一聲，就鑽了進去，轉眼就不見了影蹤
。
三個人走到磚牆，伸手一摸，實牢牢的，物體根本沒可能鑽進去。
「酒喝得多，眼花了？」矮個子揉揉眼睛。
「對！一定是眼花了！」暗瘡小子同意地。
「沒可能！難道咱們三個人同時眼花？那有這樣的事！」高個子顯然比較清醒：「
我們去馬房看看！」
他們來到馬房。
馬房有十個馬槽，他們一個一個挨著巡視，一直到了第九個，三個人「呀」了一聲
後，就呆住了。
在九號馬槽裏的兩匹名種馬，平日雄赳赳的，如今卻蜷雌伏在草堆上，一動也不動
，地上佈滿了鮮紫色的血。
他們的脖子給咬斷了，只靠一塊薄皮連在身軀上，血從咽喉那裹，不停地淌流，把
黃色的禾草，染得一片通紅。。。
第一部 東堂王國
直升機離開了北海道千歲機場，直向東飛。
三十五分鐘後，已到了夕張山的上空。
我，原振俠坐在座椅上，閱讀著衛斯理的小說︹遺傳︺做在我旁邊的是水紅，她雙
肘靠在窗框上，正在眺望窗外起伏連綿的山巒。
「各位乘客！直昇機很快就會到達烏拉爾度假村，請各位做好降落準備。」空中小
姐那悅耳的聲音流遍整個機艙，所有的乘客都不期然地探頭外望。
「呀，了不起！」
「真美呀！比想像中還美呀！」
讚美的聲音此起彼落，令我忍不住放下小說，挨向機窗向外望。
在我視野範圍襄的，是一片松針森林，森林襄面，矗立著六座白色的摩天大樓。
空中小姐的聲音又響起來。
「這六座大樓，樓高四十層，高達一百三十六公呎，下層是國際會議室、餐廳和商
場，上層是酒店。」
聲音不但悅耳，而且不徐不疾，顯然久經訓練，聽得人酡然欲醉。
「直升機的左前方，即我們的北面，是海拔一三O九米的烏拉爾山脈，烏拉爾度假
村就是建築在這山麓上。」
「了不起！了不起！真他媽的是傑作，」粗野聲音的主人，是一個穿著紫西裝，頰
首高聳，有看兜風耳的中年漢子。
乘客們的視線不約而同地投向了他。
中年漢丁例嘴笑了一下：「這真是我們日本人的光榮。」
水紅忍不住了，冷冷地道：「夜郎自人，美國科羅那州的阿斯並度假村，規模比這
裏就要大上兩倍！」
中年漢子狠狠地瞪了水紅一眼：「你懂甚麼！」
水紅不服氣，想出言譏諷，我拉了她一下，低聲道：「水紅，別胡鬧！」
水紅嘟起嘴巴，哼了一聲。
「過去十年間，東堂集團投下的資金已二千五百億日元，今後五年間，集團打算再
投資一千億改善設施。」
乘客們又發出驚嘆的聲音。
空中小姐又向乘客們約略介紹了烏拉爾度假村的情況。全村面積六百平方公里，比
東京廿三區的面積總和還大，村的大部分地區都被森林覆蓋，環境怡人。
中年漢子忍不住說：「如果換作坪，就是二千萬坪。五十坪的建築用地，可以提供
四十萬個單位，不得了！」
中年漢子對地產事業似乎十分在行，不停地重複著數字。
播音忽地停了，從駕駛艙裏走出了一個異常美麗的女人，向著那中年漢子微笑著，
然後又不厭其煩地向乘客介紹度假村裏的種種設施，包括了一個有十八個洞的哥爾夫球
場，一條長三百公尺的迴廊，裏面佈滿機關，提供尋寶的樂趣和冬夏皆宜的溜冰場。
女人用動聽的聲音說：「各位乘客，你們一會到了烏拉爾度假村。千萬不可錯過那
個美術館，雖不敢誇稱世界第一，裏面收藏的高麗陶瓷和俄國繪畫，都是難得一見的寶
物。」
我細細地聽著，不禁嘆了口氣：「真的是了不起。」在我住著的那個地方，寸金尺
土，別說像烏拉爾度假村那樣的度假勝地絕無僅有，就是像樣一點的小型度假屋也不多
見。
烏拉爾度假村非但為人們提供度假所需要的種種措施，難得的還不忘弘揚文化藝術
，每年都會按期邀請日本國內和海外著名的文化人、藝術家到來演講和交流學術心得。
今年，我在毫無準備底下，成為了度假村的臨時客人。在出發前夕，水紅忽然跑來
找我，硬要跟我同行，所持的理由是一不放心我一人成行，二則是兩人結伴，旅途不寂
寞。
纏不過她，只好投降。
由上了直升機開始，我一直在注意著一對男女乘客，他們看來像一對父女。我追樣
猜想，是由於我的直覺──我的直覺很少有錯。
那男人大約六十前後，雖然頭髮和眉毛花白．雙目發光，精神奕奕，看來比實際年
齡年輕。憑我的判斬，對方不是學者，就是藝術家，在他身上，我嗅不到庸俗的商家氣
味。他坐著輪椅給推進機艙後，一直在閉目養神。一動也不動，就如一尊雕像。
坐在他身邊的少女，十分惹人注意。水紅可說是美少女了，但那少女看來，比水紅
更要美上幾分。那烏黑的頭髮，被在肩膊上，肌膚勝雪，而嵌在臉上的五官，更是巧奪
天工，了無瑕疵。
「世界上那有如此漂亮的少女！」
直升機飛行了大約十分鐘後，我的直覺獲得了證實，少女向那男人，輕輕地叫了一
聲「爸爸」。
由於機艙面積不大，少女的那句「爸爸」很清晰地飄進我耳鼓裏。我不禁望了過去
，正巧那少女也向我這邊望過來，四日交投，我不禁面紅耳熱，正想把視線移開，少女
的眼神卻換上了柔柔的光芒，向我展示了友善的招呼。
我吁了口氣，心情得到了平靜，此後的一段時間內，我總會趁隙偷偷地打量那個少
女。
「各位乘客！直升機要著陸了，希望你們能愉快地度過這七天假期，小林和子謹向
你們祝福。」那個美麗的空中小姐向著我們深深地鞠了個躬。
直升機平穩地降落在草坪上，艙門一打開，冷空氣就竄進來，我的皮膚立時繃緊，
有微微疼痛的感覺。
所有乘客坐上了旅遊巴士，沿著森林的山路，駛向度假村的主體建築物──白色的
大樓。
正如前面說過，我是突然接到邀請的。
原本受到邀請的是衛斯理，然而在出發前的兩大，他突然患上了急性盲腸炎住進了
醫院。
我接到溫貿裕的通知，趕去醫院時，衛斯理正好接受過手術，他的精神看來尚好，
一見我來，喜不自勝地握住我的手道：「原！你來了，我可放心啦！兩天後我要去北海
道烏拉爾度假村講演我的故事，現在怕不能去了！」
坐在病床前的白素說：「你想也不用想，我肯，我們的寶貝女兒也不肯呢！」
衛斯理向我伸了伸舌頭：「你看！我現在是腹背受敵呢！原！幫個忙，代我走一趟
吧！」
我一聽，連忙推拒：「不行，不行！要我講演。可不是我的本行！還是別人去吧！
」
衛斯理眉頭一皺：「叫誰？溫寶裕？他一定叫日本人煩死！」
我還想推，衛斯理已搶先說：「原！你的經歷已不少啊！而且你在日本留過學，應
付日本人正是你的本行！還有，原！我要告訴你，以後有關你的故事，我再也不能代勞
了，你要自己用筆把它們一一記下來。」
「為甚麼？」衛斯理的話，有如一柄大鐵鎚，「砰」的一聲，撞擊在我心坎上。
衛斯理道：「我決定退休，辛勞了這麼多年，也是時候休息了，原！
答應我，代我走一趟！」
望著衛斯理那誠摯的目光，我軟化了。。。
旅遊巴士停在白色的大樓門前。
那大樓有一個極其雅緻的名字「西塔」，我跟水紅被安排住進十九樓的一個豪華套
房，面積比普通五星級的酒店套房足足要大上兩倍，兩張大床，中間隔著一個意大利雲
石床几，樓底極高，令人有一種通爽的感覺。
房間裏的設備，堪稱周全，傳真機、電腦，一應俱備。我走到落地玻璃窗前，一手
拉開了窗簾。
窗外是蓊蓊鬱鬱的松林，偶然有幾頭渡烏劃空飛過。
我伸了個懶腰，發覺在直升機裏湧起的倦意，頃刻全消，代之而起的是「出去看看
」的衝動。
「水紅！要不要出去走走？」
「乾爹！我胭，想先睡一會！」水紅打了個呵欠。(有關水紅跟我結誼的經過，頗
為複雜，涉及少女感情轉化的過程，茲略去不提)我搖搖頭：「懶骨頭！」
水紅朝我扮個鬼臉:「祝你好運！」
「甚麼好運？」我狐疑地。
「看你在機艙裏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明眼人也知道是甚麼一回事！
加把勁吧！說不定回來時已為小水紅找到一個乾媽了。」水紅諷刺地說。
(呀！原來小水紅一直在留意著我，還以為她不曾發覺我在打量那個美少女呎！
)我臉一紅，此道：「胡鬧！」順手關了房門。
我乘電梯到了樓下大堂。
大堂一角牆壁上有一塊記事板，記載著度假村十一月份的活動內容和住客名單。
我湊上去，想從名單上找尋那對父女的名字，我相信我的直覺會令我找到我想要的
資料。
住客的名單很長。看了一會，仍然無法感應到是哪個名字。
這時候，悅耳動聽的聲音從我背後響了起來。
「是原振俠醫生嗎？」
我轉過身，站在我背後的，正是那個美少女。
她一見我，就駕喊起：「原來真的是原醫生！爸爸可沒認錯人呢！我叫白根有希子
，請多多指教。」白根有希子說的是很標準的普通話。
我跟她握了握手，問：「白根小姐！令尊怎會認識我？」
「嗯！」白根有希子禮貌地回答：「家父喜歡研究科學，在科學雜誌裏，看過你的
照片。」
「原來如此？」我不由得有點飄飄然。
有希子告訴我她父親今趟應邀來講學。
我於是問：「令尊將會講甚麼？黑洞、恐龍？」
「歷史！」有希咧嘴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齒：「是上古史。」
「那可不簡單呢！」我由衷地說。
有希子點點頭：「我們家裏參考書一大堆，堆滿了每個角落，我常笑爸爸快變成時
光倒流的人物了。」
我見站在牆壁前講話不大方便，提出「何不去咖啡室喝杯咖啡」的請求。有希子欣
然接受。
我們在咖啡室角落的椅子上坐下來，耍了巴西咖啡。
有希子是一個爽朗的少女，她告訴我目前正在唸大學。
通過談話，我對有希子的家庭狀況有了進一步的了解。有希子的母親早亡，她跟父
親相依為命。
「對我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我爸爸，他身體不大好，中過風，需要照顧。」
我發出了讚嘆的聲音：「原來有希子小姐是孝女呢！」
有希子臉一紅：「爸爸本是大學學郡長，中了風，行動不便，所以未到退休就辭了
職。後來有一家私立大學請爸爸去講課，不到一個月就鬧翻了。」
我苦笑道：「令尊的脾氣可真怪，不過，有學問的學者大多是這樣。」不知怎的，
我又想到了衛斯理，如果他把專注在尋幽採秘的努力改放在生意上，說不定已成為了全
界最有錢的人。
正在這時候，大堂那裹傳來了吵鬧的聲音，我跟有希子同時望過去，在電梯門前，
正有兩個男人在爭吵。
其中一個就是跟我同坐直昇機，穿著紫色西裝的那個中年漢子，跟他吵得面紅耳熱
的對手，是一個身形矮小的老頭子，頭半禿，穿著灰色的工作服。
我向有希子打了個眼色，站起來，朝電梯那邊走過去。剛好有個侍者從電梯那邊走
過來，我一把抓住他查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侍者道：「那個老頭叫森塚，是本村陶藝店的老闆，平常靠教客人做陶器過活，人
不錯，就業有點兒獨斷。」
森塚為甚麼會跟中年澳子吵得面紅耳熱呢？我走近去，只聽了兩分鐘，就明白過來
。
森塚大聲罵：「你別買我的陶器，你簡直侮辱了我的傑作！」邊罵邊喘著氣，顯然
他內心的憤怒已到了極點。
為甚麼這樣生氣？原來那個中年漢子竟然把森塚視為寶貝的花瓶，當作了痰壺，吐
了一塊厚厚的濃痰。
作為藝術家，你不買他的作品不要緊，就怕你侮辱他的作品，這種心情，我十分瞭
解。
「呸！有甚麼了不起！」那漢子看來毫不讓步，十分傲慢：「還不是要賣給人的嗎
？賣給了人家，別說做痰壼，就是作尿壼，也不干你的事！
我付了錢，喜歡怎樣就怎樣！」
原來中年漢子已買下了那個花瓶，一時喉嚨痒了起來，就朝花瓶吐了口痰，想不到
卻惹來森塚的不滿。
森塚狠狠地道：「我再對你說一遍。我賣的是花瓶，可不是痰壼。」
「滾你的蛋，花瓶是我的，我喜歡怎樣就怎樣：關你屁事。」中年漢子給森塚氣個
半死，語調粗起來：「你再胡纏不清，我就撤一泡尿進去，哈哈哈。。。」
漢子狂笑起來。
看到那漢子的表情，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昨天我到東京，住進銀座第一酒店時，在房間的電視新聞裏，見過這個漢子。
根據新聞報導員的敘述，他是一個頗有名氣的地產投機者，不但在日本進行地產交
易，還在夏威夷和澳洲幹同樣的賣買。
他的名字，好像叫崛川。
三這時候，有兩三個護衛員走了過來，做好故歹地勸開了兩個人。
森塚垂著頭，朝大廳堂的另一邊走去。
我嘆了口氣：「做生意的人又怎會了解藝術家的心態呢？」
「為甚麼要說這樣傷人心的話呢？」不知甚麼時候，有希子己走到了我身邊。
有希子嘆了口氣，一看錶，嚷起來：「不好了，爸爸午睡快醒了：原醫生，我們有
空再聊！」說完，拖著急急的步伐，走進了電梯。
我不想回房去，朝大堂一邊的落地玻璃窗走去。
玻璃窗外是綠油油的草坪，這時候，一架私人直升機正緩緩地從半空降下來。
雖然隔著厚厚的玻璃，但洪亮、吵耳的引擎聲仍清晰可聞。
-直昇機在草坪一即停了下來。機艙門還未打開，度假村的職員，已急急地朝直升
機奔過去，而坐在大堂沙發上的客人們，也好奇地紛紛站起來，湧向窗前。
走出機艙的那男人體格魁梧，六呎來高，穿著雙襟風衣，雙目有神，灑開大步朝大
樓走過來。
「是束堂康行！」
「東堂集團第二代統帥！」
我身邊的日本客人們七嘴八舌地議論看。
東堂康行這個名字，對我來說，並不陌生，他是世界十大富豪之一，根據美國一家
經濟雜誌的報導，東堂康行至九四年為止，在日本及世界各地，擁有的酒店總數是八十
家，除此．他還有四十所哥爾夫球場，十六家滑冰場，十八間百貨公司和四家類似迪士
尼樂園的遊樂場。至於地皮和股票方面，更是多得難以勝數，最保守的估計，他的財產
，應在二百億美元左右，富可敵國。
東堂康行主宰看整個東堂集團，儼如皇帝，一聲令下，部下莫不遵從。
此刻君臨大樓，職員們豈能不大為震驚。
這時，從大堂人口那裏，快步竄出了一個男人，直走到東堂康行面前，恭恭敬敬蝴
地行了個禮。
那男人三十來歲，皮膚黝黑，誠惶誠恐地不停向東堂康行鞠躬，看樣子正在解釋著
叫甚麼事情似的。
「唉！東堂仲彥可要睡不著覺了。」穿著深藍制服的職員，在我身邊感地說著。
原來這個男人，叫做東堂仲彥，是東堂康行大哥的兒子，目前的職銜是北海道地區
總經理，負責監督度假村的一切工程，他比叔父年輕十六歲，今年剛好三十六歲。
東堂集團始創人東堂敬四郎，是日本關東有名的財閥，曾經做過科學技術廳長官，
運輸大臣和眾議院院長，在政界裏深具威望。敬四郎做生意，只求成功，不許失敗，因
此手段狠辣，被譽為「戰後梟雄」，無人可與比擬。
敬四郎的私生活也是一團糟，不但妻妾眾多，而且還不斷勾引下屬的妻子。敬四郎
的行為，引起不少非議，而其中批判最烈者，竟然就是敬四郎的大兒子正輝。
東堂正輝是一個充滿新思想的青年，他反對敬四郎為他定下的政治性婚姻，毅然離
家出走，跟大學的女同學結婚，生下了仲彥。
這件事引起了敬四郎的憤激，宣佈驅逐正輝出家門。如果正輝不是被逐，那麼東堂
仲彥就會名正言順地成為東堂集團的第三代統帥，然而，東堂王國現時卻已落人了叔父
康行之手。
康行是一個天生的生意人，不但頭腦比父親還靈活，手段更為狠辣，他讓東堂集團
的發展，在短短約五年間，增長了三倍。
「總裁遠道蒞臨，我們深表榮幸。」仲彥低著頭，訥訥地說。
康行點點頭，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大堂，仲彥畢恭畢敬地跟在背後，而在他的背後是
五個穿著黑色西服，結灰色領帶的漢子，他們是康行的隨從。
走到電梯門前，等候電梯時，仲彥不忘向康行匯報度假村的發展狀況。
「滑雪場擴大了，去年冬天只可容納二十萬人，今年可以增加到三十萬人，明年預
計增至四十萬人。」
「最好能增加至五十萬人。」康行冷冷地。
「知道！我會努力。明年開始，千歲機場有定期直航直升機班次。」
「是嗎？」
「現在從千歲機場飛坐直通車來這裏，要八十分鐘，有了直昇機，可以縮短二十至
三十分鐘。如果我們在冬天，搞一個滑雪團，會受到年輕人的歡迎。」
「好主意！」康行破例地讚了一句，旋即又恢復嚴肅的神情：「要跟鐵路搞好關係
，不要惹他們生氣。」
「知道了！」仲彥恭敬地說。
這時電梯的門打開了，康行拍了拍仲彥的肩；「你是我大哥的兒子，我不會虧待你
，但做事要憑實力，不要能靠關係，明白嗎！」
「明白！我會緊記心中。」仲彥不住地點頭，他感覺叔父的視線，有如燒燙了的利
刃，灼著他的臉孔。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黃金傳說夜幕低垂，最後一道甜品也由穿著黃色制服的女侍送了上來。
那是草莓布甸，是水紅最喜歡的甜食。
水紅吃了一口，眉頭一皺：「難吃死了！」
我搖搖頭，道：「水紅！妳的要求太高了，世界上再沒有廚師做的布甸會比你好，
將就一點吧！」
「哼！」水紅低低地哼了一聲，仍然把布甸一口一口地吃進嘴裏。
正在這時候，餐廳裏有一個漢子像一陣風地衝了進來，我一看到他，就有些微的反
感，那個漢子，正是午間侮辱那個老陶藝家，以地產投機買賣圖利的崛川。
看來，崛川已經有點醉了，臉孔通紅，步伐踉蹌地衝向我跟水紅的桌子。
「你好！」崛川一開口，酒氣就衝到了我的鼻尖：「可以坐下來嗎？」
在我還末拒絕之前，崛川已老實不客氣地坐了下來。
「對不起！我們還末吃完飯！」水紅大聲地說。這旬話，等於是逐客令。
崛川連正眼也沒去看水紅，自言自語地道：「懂做那些撈什子有甚麼了不起，一年
賺的錢還沒有我打一個電話多呢！哈哈哈！」說完，狂笑了起來。
我冷冷地道：「人的價值並不一定用金錢來衡量。」
「甚麼？不用錢來衡量，那用甚麼來衡量，傻瓜！」崛川伸出指頭，點著我的鼻子
。
我氣往上湧，揚起右手，輕輕撥開崛川的手：「請你放尊重點，還有，這是我的桌
子，請你立刻離開！」
「你！你趕我走！」崛川瞪著眼睛朝我看：「你發神經了，在日本，爭著巴結我的
人，站滿銀座呢！你是甚麼東西！」說著，站了起來，揮起 右拳，想朝我的臉上打過
來。
水紅肩膊一動，想要出手，我打了個眼色，示意她沉住氣。
對付這種莽漢要出手，實在是侮辱了我的技擊。
「快走，我不想跟流氓爭執。」我沉聲說。
「你。。。你再說一遍。」崛川繃著臉，大聲叱喝：「看看我打不打爆你的頭顱！
」
「快──滾！」我吸了口氣，用內勁把聲音吐出，聲傳千里，餐廳裏所有的人，都
朝我們望過來。
崛川氣得瘋了，掄起拳頭，直擊我臉。
我看也不看，左手搭住他的拳頭，向左邊順勢一卸。
身形龐大的崛川立刻像一根箭似的，向一邊飛過去。
眼看快要撞到不遠處的一張桌子，橫刺裏竄過來一個人，輕輕在崛川背後一托，穩
住了衝勢，然後雙手向後一拉，把崛川平平穩穩地放在一邊。
「好俊的功大：」水紅不禁喝采。
「崛川先生！不要在這裏鬧事。」那個救了崛川的人，正是東堂仲彥。
崛川驚魂甫定，眼看人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一，不禁尷尬萬分，卻仍然不覺
內疚，大力地咳了一聲：「甚麼鬼地方，有這種鬼客人！算了算了！我喝酒去！」說完
，悻然轉身離開了餐廳。
仲彥向眾人抱了一下拳：「對不起，打擾大家諸位的食興，我代表東堂集團向各位
道歉。」
我向仲彥欠了欠身子：「如果卜有閣下出手，我怕起碼要搗爛兩張桌子和數不清的
餐具，我太魯莽了。」
仲彥微笑地道：「可惜我是這裏的負責人，否則我出手會比你更重。」
我做了一個請他坐下的手勢。
仲彥大大方方地坐下來。
「我是原振俠，這位是水紅小姐，」我作了介紹。
「呀！你就是代替衛斯理先生到來講演的那位冒險家嗎。。。」仲彥似 乎有點意
外驚喜。
「談不上甚麼冒險家，只是有一些較奇怪的經歷罷了。」我為仲彥倒了啤酒。
「如果跟吸血殭屍打交道，也叫做較奇怪的經歷，那麼天下間還有甚麼事情可以稱
得上是奇怪的呢！」仲彥呷了口啤酒。
看來，衛斯理早已把我的履歷傳真給仲彥。
「你太誇獎我了。」我也呷了口啤酒。
「不不不！不是誇獎，我是實話實說。」仲彥正經地說。「有機會，真想聽聽原醫
生的故事呢！聽說你有許多豔遇，呀！對了，小瑪仙怎樣了？活在北冰洋裏的海棠，你
打算勸她重復人身嗎？」
想不到那小子對我的事情居然如數家珍，我還未及回答，水紅已是臉色一沉，噘著
嘴說：「我出去走走，你們好好地談女人吧！」
水缸像一陣風似地溜掉了。
仲彥征征地望著我，一臉惶恐：「我。。。我有說錯甚麼嗎？」忽地拍了下頭：「
呀！那位小姐是原醫生的──」
「別想歪，那是我的乾女兒。」我連忙解釋。
「──」仲彥看來有點難以置信，半晌，他改變了話題：「原醫生！
你這趟打算講甚麼？」
「你說呢？」我促狹地。
「當然是傳奇經歷了，」仲彥微笑地。
在那時候，我從來不曾想過沒有機會講演我擬好的題目──︽憤怒的聖樹︾。這是
我不久前的一段奇怪經歷，還不曾好好記下來。
這時候，女侍捧著一個銀碟走了過來，銀碟上是一具電話。
「社長，你的電話。」女侍恭恭敬敬地。
仲彥拿起一聽，臉色立時凝重起來，說了幾聲「知道了，我立刻來。。。」
放下電話後，仲彥向我告辭：「原醫生，但願很快能聽到你的傳奇故事，失陪了。
」
仲彥走了後，找也離開了餐廳，乘電梯到了二樓。
二樓是名店街，開著各式店鋪，我摸到一家書店前，透過玻璃窗門， 看到水紅正
在看書，不想去打擾她，就在走廊一張長沙發上生了下來。
才抽了半根煙，耳邊響起了一把沙啞的聲音。
「原醫生！你好！」
我側臉一看，不知甚麼時候，一個留看海軍鬍子的中年男人已坐在我身邊，他的右
于捧著一瓶酒。
我向他點了點頭。
「認得這瓶酒嗎？」
我看了看酒瓶：「是伏特加嗎？」
「好眼力！是二八年的藏酒。」男人有點得意：「這種酒，如果放在這裏賣，價錢
可不得了。」
我挪開了身子，問：「閣下是哪一位？」
「增永啟三，食經作家。」他從西裝內袋掏出名片，遞到我手上。
我有點歉意地說：「我沒帶名片！」
「沒關係，我知道你！大堂壁板上有你的照片，你的講題是──︽憤怒的聖樹︾，
對嗎？」增永洋洋得意地問。
天下間，沒有人不想自己沒有人認識，我也不例外。
增永繼續說：「剛才看到你在餐廳教訓崛川那傢伙，我太興奮了，如果我能打，我
一定參戰。」說著，舉起左手，緊握拳頭，向空中一擊：「痛快痛快！」
「這種人應該受一點教訓。」我冷冷地。
「原醫生，你以前來過這裏嗎？」
「沒有！」我搖搖頭。
「真的？」增永眼一亮。
「我不說謊話。」
增永挨過來。兩隻眼晴左右掃視一番後，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你知不知道在烏
拉爾地底，藏有數之不盡的黃金呢！」
「對！你說得沒錯。」我飛快地答。
「甚麼！你知道這個秘密？」增永大大地吃了一篇，以致全身上下抖顫起來。
「當然！對東堂集團來說，發展順利，這塊土地自然是孕育無數黃金 寶藏了。」
「呀呀呀！你就是不懂！」增永搖起頭來：「你就是不懂，瞎三話四！」
我一聽話裏有因，就說：「那你說出來吧？別吞吞吐吐！」
增永把身于挨得更近，以致我倆之間，幾乎全無空隙：「告訴你，這地底下埋著柯
爾札克將軍的黃金。」
「柯爾札克將軍的黃金？」我叫了起來。
「噓！」增永把手指接近嘴邊，要我噤聲：「正確一點說，那是沙皇羅曼諾大皇朝
的黃金，俄國大革命時，反對革命的柯爾札克將軍將黃金經由西伯利亞運抵北海道。」
我又吸了口煙，柯爾札克將軍這個人，我曾經在俄羅斯的歷史上讀到過，有一點印
象。
「真難教人人信啊！柯爾札克將軍不是在-九二O年被赤軍抓住，以反革命罪槍斃了
嗎？」我一臉狐疑：「還有！這麼多的金塊，他怎能運到北海道來？」
「哈哈哈！」增永笑了起來，但立即發現失態，連忙噤聲，他吞了口
唾沫：「原醫生！可有人見過柯爾札克將軍的屍體？歷史上可沒有那樣的記載，實
際上，柯爾札克將軍沒有死，他來了北海道。」
我不由得大感興趣，我的一生，只有三件事能引起我的興趣，第一是千奇百怪的事
，其次是女人，最後才是我有時候賴以維生的醫生職業。
「被革命軍打敗的柯爾札克將軍，率領著一百二十五萬人的逃亡隊，在冬天越過西
伯利亞，同極東方向逃亡，這時候，他身邊帶看欲以復興羅曼諾夫皇朝的大量黃金，那
批黃金，足有五百噸以上──」
「五百噸？」我伸了伸舌頭。
「黃金用二百輛軍車運載，向著東邊挺進。自白的雪，黃黃的金，呀！是多夢幻的
光景呀！」增永不禁手舞足蹈。
以一公分黃金換二千日元計算，五百噸黃金，總值應該是一兆日元，就是九百億港
幣，呀！那真是天文數字。
「試想想，東堂集團為甚麼要在這裏投下三千五百億日元的資金，難道只想建設一
個度假村嗎？只有傻瓜才會相信。」增永扳開酒塞子，呷了 口酒，舐了舐嘴唇：「真
正的目的，自然是──」指了指地面：「柯爾札克將軍埋在下面的五百噸黃金。」
說這話時，增永的眼睛射出了如刀鋒似的剎光，彷彿要看穿地面。
三千五百億的投資，換回一兆的利益，那是第一流的買賣呀！這樣看來，號稱日本
最大度假村的人工都市，只不過是一個幌子而已！
「原醫生：請聽著是一兆，一兆呀！」增永嘆了口氣：「一輩子也花不完。」
這時候，水紅腋下挾著兩本書，從書店走了出來，我向增永欠了欠身子：「謝謝你
給我講了個故事，我先走一步。」
「怎麼？你以為我在講故事？」增永望著我：「你──」
沒待他說完，我已挽著水紅的手臂，向電梯那邊走了過去。
「原醫生！你在想甚麼？」在電梯裏，水紅突然這樣問。
「沒甚麼？」我聳了聳肩：「只是有點倦！」
「怪我發脾氣？」水紅乖巧地問。
我伸手捏了一下水紅的臉，反問：「你有嗎？」
「當然有！」水紅笑了起來。
然而在度假村的另一角，東堂仲彥卻笑不出聲來。他已遭到叔父束堂康行的無清斥
責。
「老闆！那個崛川實在太不成話了，下午他侮辱了森塚，晚上叉在餐廳鬧事──」
「不管怎樣，崛川都是我們的客人，記得東堂家的精神嗎？」康行冷冷地問。
「記得！」仲彥大聲地回應。
「說出來！」康行的語調亦近叱喝。
「顧客至上，侍客有如侍父。」仲彥一字一字地唸了出來，他額上的青筋，已暴漲
得像在爬行著的蚯蚓。
「你｜有｜做｜到｜嗎？仲彥！」康行的聲音冷得像冰。
「我已盡力。」仲彥畢恭畢敬地。
「別伸辯！說！有投有？」康行咆哮看。
「我沒有！」仲彥痛苦地回答。
「為甚麼沒有？」
「我。。。」仲彥已覺得抒不過氣來：「我沒投入。」
康行說：「這就是了，作為東堂家族的一分子，絕對不能丟臉──」
頓了一下：「那件事處理得怎樣了？」
仲彥抹了抹額角上的冷汗：「進行順利，傳媒們不會知道。」
「嗯！」康行應了一聲：「這關乎東堂集團的聲譽，不能有錯，風聲洩漏，就算你
是我的侄兒，我也一定不會放過。」
「是！」仲彥萬分恭敬地應了一聲。
「那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康行揮了揮手，轉過身，對住窗外。
仲彥退出了房間，回到了自己的辦事處，滿肚子的抑鬱，今他只好借酒消愁，酒精
今他疲倦，懨懨欲睡。
比起仲彥，我原振俠顯得幸福多了，這時，我已熟睡在軟綿綿的床上。
水紅看了我一眼，放下小說，輕輕打開房門，溜了出去。
不知是否少女精力過剩，水紅此刻竟是連半點睡意也沒有，她在長廊上慢慢地走著
，落地長窗外，是星夜中的原始森林，淡月照在松葉上，閃出黜黜的綠光。
水紅步上二十樓，然後又走到十八樓，幾層樓都闃無人跡。
這樣大約走了三十分鐘，水紅又回到房間的所在十九樓。有點累了，水紅想回到房
間休息。
她慢慢地朝房間走去，在離開房間還有十公尺左右距離之際，陡地她感到有一陣冷
風打從她身邊掠過。
本能的反應，今她立刻往後一縮，把身體緊緊貼近牆壁。
跟著，水缸吸了一口氣，朝前一看，一個巨大的黑色的物體，「滋」
地一聲，隱沒在幽暗的長廊轉角。
她揉了揉眼睛，定睛細看──走廊轉角處，靜悄悄的，哪有什麼人影！
水紅並不肯定是否真的看到那黑色的物體，也許是倦意令她看花了 眼。
然而，不知怎的，在她心底裏，一股無名的恐懼正像潮水般的升起，刺激著她的神
經。
那黑色物體所隱沒的位置裏，正是誼父原振俠的房間附近。
水紅定了定神，背脊離開了牆壁，一步步地朝前走過去。
才去了兩步，又是「滋」的一聲，出現在水紅視線範圍裏的，是一頭動物。
有點像狗，卻又不全像，體積跟水紅差不多。全身披著黑褐色的毛皮，雙目發著黃
光，嘴巴微微張開，雪白的牙齒，落在幽暗的燈光中，顯得格外陰森恐怖。
「狼。。。」水紅叫了起來。
雖然從來不曾見過狼，然而潛意識意卻冒出了「狼」這個名詞。
就在水紅叫出「狼」的時候，狼開始行動了。
牠騰起身，向水紅迎面撲過來。
赤紅的大口，尖削的利牙，長長的舌頭，距離水紅已不到兩公尺。
饒是水紅身懷絕技，際此時刻，卻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她只能拚命地向後猛退，背
脊緊貼牆壁，閉上眼睛，雙手抱頭。。。
「我沒命了！」
在水紅的心中，能說的就只有這句話。
時間過得慢如蝸牛，到水紅睜開眼睛一看，所能看到的，就只有那對面牆壁上的一
點。
那一點，正是狼的尾巴。
她還來不及看第二眼，那條黑色的尾巴卻是「滋」地一聲，縮進了牆壁裏去。
水紅的恐懼已到達了頂點，不知那來的氣力，讓她迸出了歇斯底理的呼喚。
「原醫生！乾爹！」
房門打開了，我走了出來，水紅已像一根箭似的，撲進我的懷裏。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魔狼現身水紅倒進了我的懷裏，不期然地抽泣了起來。
我輕拍著水紅的香肩，由於不知發生了甚麼事，只能輕聲安慰：「別哭別哭！告訴
我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水紅哭了幾分鐘，這才止了哭，接者把剛才在走廊上遇狼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出
來。
要是換了另一個人，必然會以為水紅在亂講，狼怎會走到屋裏來？又如何能鑽進牆
壁襄去？而更要命的在北海道，除了熊，根本不會有甚麼狼。
但訴說經歷的是一個屬於超人組織的優秀成員，而作為聽眾的，又是世界上第一流
冒險家的原振俠醫生，那麼一切事情自然是另作別論。
我絕對相信水紅的話，因而毫不猶豫地利用室內電話知會了大樓的職員。
一分鐘後，房門被敲響了，走進來的是房務部的經理，三十來歲，樣子十分精明。
情緒已告平復下來的水紅，再一次說出了事情的經過。
那經理抓了一下頭，臉上露出難以相信的神情，「甚麼？妳見到了狼？」
「對！是像狼一樣的動物，我不會亂講！」水缸嚴肅地說。
「真的？」經理重複問。
水紅有點火了，噘著嘴，指指自己的臉：「我像在說笑嗎！」
那經理自知失言，連忙道歉，跟著他望著問我：「原醫生！你怎麼看？」
「我絕對相信水紅小姐的話。」我說。
經理想了想：「好吧！我這就叫保安部門去調查，請放心，由現在起，我們會加強
保安。」
「謝謝你。」我道了謝，經理鞠了個躬，退了出去。
「原醫生，我真的看到一匹體積跟我差不多的狼走過走廊，竄進牆壁裏去了。」
水紅重複她的閱歷。
「我相信你，不過水紅，你想想，如果別人告訴你看到狼，你會無條件的相信他嗎
？這件事太神奇了，普通人一下子不能接受。」我分析著：「世界上許多真正發生了的
事，都無法讓人相信，堅持的人，反過來被人咒罵呢！要令人相信，常常都需要一段時
間。」
「只要你相信我，那就夠了。」水紅嫣然一笑，無限嬌媚：「我不會理會別人的想
法。」
我甜甜地笑了一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水紅！你有想過，那匹狼為甚麼不咬你
嗎？」
水紅調皮地道：「我也想不透，好！下次再見到牠，我得問一問。」．
我給她逗得笑了起來。
夜終於過去了，朝陽從東方升起，照射著那高層大樓。
八點剛過。我跟水紅已坐在三樓的餐廳，放在我們面前的是兩份薄牛扒和雨林北海
道農場的鮮牛奶，然而，我跟水紅，卻是連一點食慾都沒有。
昨天晚上的那一幕情景，仍然在我們的眼前閃耀。
「早！原醫生！」仲彥的聲音打破了我們的沉思。
仲彥穿著灰色的西服，脖子上結著一條紅白相間的領帶，更顯得他英姿勃發。
我回了一聲「早」。仲彥已自動地生了下來：「原醫生！聽說水紅小姐昨天晚上遇
到了怪事──」
我還沒搭腔，水紅已插嘴：「我見到了一匹黑狼，鑽進了牆壁。」
仲彥用手指揉了揉鼻子，很禮貌地道：「我不是懷疑水紅小姐，只不過這會不會是
水紅小姐──」
「叫我水紅，我不習慣人叫我小姐小姐的！」水紅不悅地說。
「好，水紅！會不會是你看錯了，我意思是這是一種幻覺。」仲彥表白了牠的立場
。
「起初我也以為是幻覺，但我真的看到那匹狼鑽進了牆壁。」水紅堅 持著。
仲彥低頭想了一想：「我們這裏有不少康樂設施，水紅！白天空閒，多點享用我們
的設施吧！這樣就不會再夢見那樣的幻象了。」
明顯地，仲彥並不相信水紅的話。
水紅火了，正想申辦，我伸手按住了她的手：「水紅！仲彥先生說得對！我們無法
向他證實這不是夢，那麼就留待時間來證明吧。」
仲彥立刻開朗起來：「謝謝原醫生，醫生是講求科學精神的吧。好了！不打擾你們
了，再見！」
仲彥離去後，水紅向我發脾氣。
我道：「水紅！你想一想，站在仲彥先生的立場，當然希望你所看到的全是幻像。
試想，在烏拉爾度假村出現了狼，那還了得，傳出去，東堂集團的名譽會受損──」
「可是他不能罔顧事實呀！」水紅不服地。
「好了！好了！我們騎馬去。」我提議。
一講起騎馬，水紅的勁道就來了，臉上綻起燦爛的笑容，憂抑、悲憤一掃而光。
十分鐘後，我們來到了騎術俱樂部，那裏重門深鎖。
一位美麗的女職員，堆著笑容迎了上來，用黃鶯般的聲音說：「對不起！因為有點
緊要的事，騎術俱樂部暫時封閉，請你們享用其他的設施吧！對不起！」
「甚麼時候封閉的？」水紅問。
「這個──」女職員怔了怔：「我。。。我也不清楚。」
「算了！我們去玩別的。」我拉了水紅一把。
「真掃興！」水紅賭氣地。
「我們去那個迷宮。」我忽然想起了那條長長的迴廊。
「好，這就去。」水紅歡天喜地的。
我還擔心水紅會鬧情緒，想不到她居然滿口應承，我心頭立時放下了一塊大石。
在我們離開騎術俱樂部後，這裏又發生了揪天翻浪的大事。
騎術俱樂部裏的馬房突然傳出了馬匹的悲嗚聲。
當值的職員立刻跑去看究竟。
在最後一格的馬槽裏，養著四匹駿馬，平日意氣軒昂，俊逸非凡，但此刻，都已倒
臥禾草堆上，鮮血從牠們的喉嚨那裏不斷地流了出來。
「怎會又這樣的？」
「給甚麼咬了？」
「熊！一定是熊！」
職員們七嘴八舌地叫起來，混和著不安和恐懼。
不知是誰嚷了起來：「通知社長吧？」
「要不要通知大老闆？」另一個職員問。
「傻瓜！大老闆當然由社長去通知，社長不是這樣說的嗎！」有人低聲地在罵。
「對對對！」所有人都同意這個決定。
十分鐘後，騎術俱樂部的負責人筆直地站在仲彥面前，誠惶誠恐地報告著一切。
又死了四頭駿馬，跟上次一樣，四頭都是喉嚨被咬斷，頭與身體只連著條皮。
仲彥默默地聽著，接住說道：「這件事絕對不能讓客人們知道，以免引起他們的不
安，今天明天都要封鎖俱樂部，至於原因嘛，就說是定期檢查吧，當然，如果還有更好
的藉口。我不一定堅持。」
負責人也乖巧：「我看也不會有比定期檢查更好的藉口了。」
「還有，不必通知大老闆，我會去說的。」
「知道。」負責人欠了一下身子，離開了偌大的辦公室。
仲彥向站在身邊的秘書說：「叫保安經理來，準備狩獵，說不定要上山打熊呢！」
在仲彥的心中，浮現起水紅的經歷，那個美麗的少女一直堅持有一匹大黑狼在大樓
走廊上出現，而最後，鑽進了牆壁。。。
在密密的松林裏，矗立著一座白色的長塔。
長塔負責監察整個度假村的任務。在塔裏一站，整個度假材的一舉一 動，都在塔
的監視範圍之內。
從這一點看來，東堂仲彥的確有他的一套。
在通往迷宮的小路上，我們遇到了幾對中年夫婦，他們異口同聲地稱許迷宮的結構
，聽得水紅恨不得立即長了翅膀飛過去。
烏拉爾度假村的迷宮的設計者是意人利人，據直升機上的空中小姐說是世界上第一
流的迷宮設計家．他設計的迷宮，往往令人有意外的驚喜。
我跟水紅踏進了入口。
這個迷宮，果然非同一般。牆壁用科並非是甚麼合板和纖維，而是用紅磚和橡木做
成，因而十分堅固。
單看這一點，足以反映出東堂集團處事十分認真，作為遊樂用的迷宮，居然捨得花
上這樣的錢。
迷宮各處都有作為緊急聯絡用的電話，有其麼事，只要拿起電話，就可以接到保安
中心。
其實，迷宮裏那會有甚麼危險，通常需要求救的，都是那些迷了路的老夫婦，像我
跟水紅有著那麼多傳奇經歷的人，要走出這迷宮，委實是太容易了。
我跟水紅沿住左邊牆壁，慢慢摸索向前。
這時，迷宮裏的霧氣越來越重，而地形也開始產生了微妙的變化，我們漸漸迷失了
方向。
我暗忖，要是給那個意大利鬼知道原振俠也會迷路，必然笑個半死。
「原醫生！你看！」忽然，水紅伸手過來握住我右腕，指向前方。
我循指引一看──霧層裏，正站著一頭四腳野獸。
是野狗吧！我第一個想法湧現了起來，但像烏拉爾度假村這樣高級的場所，看來不
可能會容許野狗的存在吧！
那頭長著黑毛類似狼的動物，瞪著雙眼，兩道黃光，穿過濃霧，直向我們射過來。
那目光，反映出仇視人類的心態。
我本能地踏前一步，擋在水紅的身前。
「水紅！別怕！」我伸手從袋中掏出鐵丸子，準備一旦撲過來，就會 朝牠的天靈
蓋發射。
這鐵丸子是精鋼鍊成，再加上我的指力，別說是狼，就是老虎，也不可能抵擋得住
。
然而，奇怪的事發生了。
那像狼的動物忽然收起了黃色的目光，慢慢向後退了開去。
「奇怪！」我不禁吁了口氣。
像狼一樣的動物漸漸從右邊方向移向左邊方向，跟住「滋」的一聲鑽進了紅磚、橡
木砌成的牆壁裏去。
我看得呆了。
但接著下來的景像，更是令我畢生難忘。
在我眼前，陡地出現了一大摹的狼，他們一頭接一頭地，穿進了牆壁。
大約一分鐘後，所有的狼都跳進了迷宮的牆壁裏。
「原醫生！真的是狼吧！」水紅在我身後，扯了扯我的衣角，臉上居然露出了得意
的神色。
我道：「可是北海道不可能有狼啊！」
水紅道：「話不是這樣說，學者們只是說沒見過，不表示北海道沒有狼。」
我抖了口氣，讓震驚的心情回復過來：「但是狼又怎能穿過牆壁呢？」
「為甚麼不能穿過呢？」水紅反駁：「原醫生。那位先生不是常常說人類對這個世
界所知的，貿在太少了，至今為止，仍然有不少不可思議的事情末能解決嗎？所以我們
不能說狼不能穿越洞壁，只是我們不明白箇中的原因而已。」
我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一段從書籍上看到的資料。
在英法百年戰爭末期，即一四二O年至一四三八年間，巴黎近郊一帶受到了狼群的
侵襲，許多人給狼咬死了。
率領狼摹的領袖是一匹巨狼，相傳是魔鬼附體。人們就叫牠做「魔狼」。動物小說
名家阿爾拔圖．史頓，把「魔狼」跟法國騎兵團之間的淒厲戰爭寫成了小說，成為恐怖
科幻小說的巨鑄。
「魔狼」解放了狼群，令擠逼在地底的狼摹衝上了地面。
會不會是「魔狼」？我心裏這樣想。
水紅微笑了一下，牽著我的手，離開了迷宮。
這時，我對迷宮已失去了興趣，拍了拍水紅的肩：「回去吧！」
出了迷宮，我陡地覺得頭頂一涼，用手一摸，滿手是白皚皚的雪瓣。
「呀！下雪了！」水紅翻開手掌，迎接自天空飄下來的雪：「真的是雪！是雪啊！
」
-水紅不是沒見過雪，但在此刻，看到雪卻比甚麼都高興。
「原醫生，(不知怎的，水紅仍然不習慣叫我做「乾爹」)我們可以滑雪了。」水紅
無限興奮地說。
「不行！」我望著飄雪：「雪剛下，不夠厚，但如果一直這樣下不停，到明天這個
時間，不要說滑雪，雪戰也行。」
水紅立刻雙手合什，向天禱告：「觀世音菩薩！保祐繼續下雪。」
「甚麼事？」水紅禱告完畢，瞪著水盈盈的大眼晴。
「水紅？」我叫了一聲：「我發現了一件事。」
「那些狼對我們似乎沒有甚麼惡意。」我說出了我的個人看法：「要不然！我們還
會有命嗎？」
水紅點點頭：「我有同感，昨天晚上那頭狼如果要取我性命，真是易如反掌呢！」
我跟水紅回到大堂，一大群住客正圍住接持小姐在爭論。
其中一位樣貌相當漂亮的接待小姐正在溫柔地解釋著：「現在還不能滑雪！不到十
二月，雪不會積得厚，滑雪會有很大的危險，請你們盡量利用我們的其他設施。」
她列舉了度假村襄的種種新式設施，包括了暖水泳池，保齡球場，錄影戲院，的士
高，卡拉oK等等。
然而，住客們仍然不肯罷休。
一個白髮皚皚的老頭子大聲說：「悶在大樓裏，悶死了！即使不滑雪，也可以讓我
們出去走走吧！」
另一位接待小姐說：「老先生！這是我們上級的指示，希望大家留在村襄。」
老頭子一臉怒氣，正想抗辯，仲彥出現了，他向情緒不滿的住客揚了揚手：「謂
大家靜一靜，我有幾句話耍講，這個時候，可能會有馬熊(北海道的特產)出現，對大家
的安全會構成威脅，所以請大家留在村裏。」
水紅大聲道：「熊？怕是狼吧！」
仲彥望了水紅一眼：「水缸姑娘！北海道是沒有狼的！」
「對！小姑娘！北海道從來沒有狼：」那個滿腹牢騷的老頭子，倒過來支持仲彥的
說法：「好了！為了安全，我們就享受村裏的一流設施吧！」他率先離開了接待處，其
他的人也陸續星散。
水紅走到仲彥面前：「仲彥先生！即使沒有狼，但像狼一樣的動物，的確存在呢！
我就是目擊者，還有──」指了指我：「原醫生。」
我點了點頭，正想把在迷宮的經歷說出來，仲彥已搶先說：「那是你的幻覺！」
我知道仲彥之所以這樣說，不外乎兩個原因：一是根本不相信水紅的說話。
二是想隱瞞事情的真相。
我知道在提不出實証之前，無論怎樣說，仲彥都不會相信，因而我改變了話題。
「到去年為止，馬熊有出來為禍嗎？」
「沒有！」仲彥搖搖頭。
「那為甚麼不讓住客出外去走走！是不是騎術俱樂部裏的馬，遭到了馬熊的毒手？
」我加重了語調，直逼仲彥。
仲度的肩膊抖動了一下，彷彿給我刺中了要害，不發一言。
「仲彥先生！我也看到了狼，不止一頭，是許多許多頭！」我壓低聲音說。
「在甚麼地方？」仲彥突然問。
「在迷宮！」我回答。
「哈哈哈！」仲彥大笑起來：「那更是你們的幻覺了。迷宮裏有各種不同的幻象，
你們看到了其中的一項，對不起！我還有事，失陪了。」
說完，邁起矯健的步伐，離開了我們。
「原醫生！你說他相不相信我們的話！」水紅偎在我身邊，輕輕地 問。
「不肯定，但至少意志已開始動搖。」我回答。
一整天都悶在大樓裏，吃過晚飯，我跟水紅一早回到房間。
水紅靠在床上，看她從書店裏買回來的詭異小說，我坐在沙發上，喝著威士忌，心
裏在想著兩個問題。
埋藏在烏拉爾度假村地底的五百噸黃金，是否真有其事呢？
那些狼，到底又是甚麼一回事？是我們的幻覺？抑或真是存在的實體呢？
如果是後者，那為甚麼能穿進固體的牆壁去？
兩個問題交替在我腦海裏盤旋，無法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
夜涼如水。
烏拉爾度假村的保安系統雖說先進，許多時仍要倚賴人力。一到夜深，兩人一組的
保安隊員就得展開夜更巡邏。
這時候，有兩個身上配備了先進通訊器的隊員正並肩在雪地上慢慢走著。
「喂！你可知道這塊土地曾被蝦夷族的某個大神下個咒呢！」高個子這樣對身邊的
胖子說。
「你相信這種鬼話：」胖子有點嗤之以鼻。
「當然不相信，不過總覺得有點邪。」
「甚麼邪？」
「無端端馬給咬斷了脖子，那真是恐佈！」高個子說到這裏，不禁打了個哆嗦。
「邪甚麼！一定是馬熊幹的好事。他媽的，明天配備好傢伙，上山去要牠們的命。
」矮子一挺胸，顯得神威凜凜。
「喂！聽說不是熊，是狼呢！」高個子像想起甚麼似的。
「那有這樣的事，社長不是說過北海道沒狼的嗎？」矮子不屑地。
看來矮子對束堂仲彥倒是挺忠心。
「也許是吧！」高個子透了口氣，望肴白皚皚的周遭，不知怎的，陡地有著一種孤
立無援的感覺。
他心裏想幸好是兩個人。如果是一個人，那可糟糕。
就在這時候，遠處傳來可怕的咆哮聲，哮聲刺穿了寧靜的夜幕，鑽進了兩人的耳朵
裏。
兩個人在同一時問，神經線豎立了起來，相互對望了一眼。
那是在問：你聽到了嗎？
那咆哮聲，煞像是狼嗥，十分淒厲，令人感到有一種極大的壓迫感。
這時，咆哮聲越來越近，似乎就近在咫尺。
高個子的膝蓋不期然地發起抖，再也不能向前走動。
矮子人小膽子大，仍然有膽向背後望過去。
「呀！」他叫了起來，右手提著警捧，左手就想去開通話機，然而手指頭已不再聽
他指揮了。
兩個人的背脊上冒起了陰森的寒氣。
「呀。。。呀。。。呀。。。」
雖然同時張大了嘴，卻只能吐出「呀呀」的聲音。
額角上的冷汗像泉水般的湧出，上半身稍稍傾前，但四條腿卻像木樁似地給釘在雪
地上，提不起來。
矮子動用他那根麻木了的指頭，好不容易開了通話機的掣鈕，正想向對方傳遞訊息
。。。
慘叫就在這時候響了起來。
握著通話機的手腕，「卡了」一聲從矮子的身體給扯了開去。
矮子最初的感覺是身子陡地輕了，然後，在半秒鐘後，有一種灼熱的感覺升起，隨
之而來的劇痛，撕裂了他的神經系統。
高個子目睹矮子的慘況，想提起警棒，卻是連半點氣力也沒有。
他整個身于都像冰一樣地凝固著，一動也不能動。
「逃吧：」
腦海裏浮現了這兩個字，但身體卻不聽命令。
這時候，矮子已經倒在地上了。
在接下來的瞬間，高個子與矮子的身高，陸續裁短。
他們眼前一黑，再也看不到北海道這個銀色夜世界了。
流在地上，是熾熱的紫黑色的血，兩顆像哈密瓜般大的頭顱，「咚」
的一聲，從軀殼那裏滾到地上，靜靜地躺在血泊裏。
「喂喂：怎麼啦，西里：小林：你們怎啦：快回話：」
跌落雪與血中的通話機，傳出了對方的喊聲。
然而任憑他如何叫，再也聽不到西里和小林的回答了。。。
在一千秒之後，兩名保安員的屍體給發現了。
手上持著長槍的保安隊，早一分鐘之前，仍然是神威凜凜，一看到西里和小林的屍
骸(如果那還能稱之為屍骸的話)，都控制不住地嘔吐起來。
偶然有一兩個例外的保安隊貝，忍不住憤激，像狼一樣的咆哮起來：「媽的！抓到
牠們，一定斃了牠們。」
村裏的醫生提著急救箱匆匆地趕到現場，雖然，那個急救箱已不管用，但仍可拿來
檢查初步的死因。
「是外傷性震驚和失血過多致死！」醫生搖搖頭，替兩名死者蓋上了黑膠布。
很快就有救護人員，把屍體舁起，放進閃閃發光的鐵箱裏，用小貨車運走。
「封鎖現場，不要讓閒雜人等走進來！」保安主任指揮隊員把現場圍上繩子：「中
野！你帶四個隊員把守。」
叫中野的那個隊員，就是其中一個看到屍體仍舊沒有嘔吐的人。
他應了一聲「遵命」，代領四個隊員，持著長槍，在繩圈外站崗。
在大樓的一個房間裏，一對父女望著窗外的夜霧，低低地在交談。
「開始了吧！」坐在輪椅上的老闆感喟地說。
「對，開始了，爸爸！」美麗的少女伸手在老人肩上拍了一下。
而在社長的房間裏，仲彥剛好收到了噩耗。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突襲直升機中野跟其他四個隊員小心翼翼地戒備著，一聽到有異聲，立刻提起長槍
，對準聲音傳來的處所。
雪堆裏走過一頭狼狗，那是保安隊豢養的看門狗三郎。
「三郎，別亂跑！快回去中心！」中野大聲地叱喝。
三郎搖了搖尾巴，隱沒在黑夜中，隨著三郎的吠聲逐漸遠去，代之而起的是隆隆的
汽車引擎聲音。
一輛中型吉普車駛至現場。
仲彥冷著臉孔下了車，走到繩圈外。
血流成河，令仲彥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他盡量抑制自己，向著中野問：「又是馬熊
幹的好事嗎？」
「不清楚！」中野恭敬他回答：「但雪地上可沒有足印！」
「亂講甚麼！」仲彥望了望雪地上的足印：「這是甚麼？」
「社長，這是靴印，我想說的是雪地上沒有兇手的足印。」中野的聲音似乎有點兒
顫抖。
仲彥冷冷地盯著中野，目光銳利得有如一把刮鬍刀，在中野的臉上刮來刮去。
「你到底想說甚麼？別兜圈子！」
中野吸了一口氣，增強了勇氣，道：「兇手不是人類，這一點是肯定的了，不過，
如果像社長所說的是馬熊，雪地上就應該會有馬熊的足印，但你看──」中野指住雪地
：「哪裹有馬熊的足印，這到底是其麼一回事呀？社長！」中野瞪大了眼睛。
仲彥並沒有答以「我怎麼知道」，雖然事情蹺蹊，仲彥仍能保持鎮定。
「不錯，情形是有點奇怪，不過無倫多麼奇妙，總可以用科學來解釋，不必太過緊
張，你們今天徹夜站崗，天一亮，我們就上山去狩熊，看牠們躲到那兒去。」仲彥擠出
了一絲笑容：「熊怎能擋得住我們的長槍， 對嗎？哈哈哈。」
站在仲彥身邊的保安主任附和地道：「對對對，長槍一出，誰與爭鋒？殺牠兩三頭
，馬熊就不敢出來搞事了！對嗎？中野！」
主任向住中野打了個眼色。
中野忙不迭地點頭。
仲彥又吩咐保安主任明天才去通知警察，兩個隊員的屍體要放進冷房保存，召集不
用當值的保安隊員準備好所有槍械，明天一早上山打熊。
「記住！不要張揚，讓住客們知道，那就麻煩了！」仲彥叮囑著。
「是！」保安主任應和看：「我會遵辦，社長請放心！」
仲彥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康行由秘書們伴著，坐在巨大的沙發上等候他。
「老闆！有什麼事嗎？」仲彥詫異地問。
「我要回東京去！」
「你不是說明天，呀！不，今天下午才走的嗎？」早「我留在這裏，會妨礙你善後
，」康行拉了拉西裝領子：「還有，早上我想跟支倉見見面。」
康行口中的支倉，是現任運輸政務次官，對東堂集團以後的發展，十分重要。
仲彥知道這是叔父康行的藉口，度假村襄發生了怪異莫名的那件事，康行自然想要
置身事外，他是想把一切責任都推在自己的身上。
想到這裏，仲彥不由得怒火上升。
而對怪事，仲彥如果處理不善，就會有把柄給康行握住，那時候，他就成為了待宰
的羔羊，相反，假使圓滿解決，康行就會對人表示「早就知道仲彥有這個辦事能力」，
大不了稍稍誇獎一番了事。
(好毒的計謀。)「那真可惜！」仲彥裝出一副依依不捨的樣子。
康行是一個極其工於心計的統治者，不久之前，東堂集團旗下一家位於東京的五星
級酒店，發生了住客食物中毒事件。
這對酒店的名譽自然造成了極大的打擊，為此，酒店開了個記者招待會，出面謝罪
的是酒店的總經理而不是康行本人。
然而，距事件發生的一個星期後，東堂集團發表了開發九州西海岸一帶的計劃，
作為集團的首腦康行，堂而皇之地親臨主持記者招待會，而奇怪的事，出席招待會的眾
多記者，竟然沒有一個人提問酒店住客集體中毒的事，由此可見康行在社會各階層的影
響力，連一向標榜正義的傳媒亦不例外。
「快替我準備直升機，別浪費時間！」康行吩咐著。
「好！這麼晚吵醒機師，可真可憐呢！」仲彥忍不住這樣說。
這可觸怒了康行。
「仲彥，你越來越放肆！膽敢批評我！」
「叔。。。，不！老闆！我可沒那個意思。」仲彥誠惶誠恐地說。
「要批評我，可得有證據，如果不滿我的處事方法，你可以另尋發展。」康行怒氣
沖沖地。
仲彥怒氣直往上湧，失去了控制：「老闆，請你別改變話題。」
「甚麼？」康行一怔。
「我說的是老闆的態度，並不是處事的方法，你明白嗎？」
康行霍地站了起來，雙目射出凌厲的光芒：「你真的人放肆了！仲彥！我不是犯人
你也不是檢控官」
仲彥猛地驚覺自己踩著老虎尾巴了。
萬不能意氣用事，壞了十五年的計謀。他大力地吸了口氣，強把怒火壓了下去。目
前當務之急是要防止再有不明不白的犧牲者出現，並不是跟叔父爭論。
他垂下頭：「我太魯莽了，請老闆原諒。」
「算了吧。」康行淡淡地說。
意外的寬容也許是來自康行的內疚，把責任全盤推給仲彥，自己一去了之，是千真
萬確的事實。
「你是社長，我衷心希望你能貫徹你的責任。」康行冷冷地。
仲彥應了聲「知道」，目送康行離開了房間。
三十分鐘後，直升機已準備好，在夜霧中，二十多個保安人員正等候康行坐上直升
機。
在天破曉前，急急離開度假村，自然引起保安隊員們的猜疑，尤其在 村裏發生了
連番怪事後，康行的決定，令不少人懷疑他在推卸責任。
有人在低聲地竊議，保安主任白了那些人一眼，隊員們立刻噤若寒蟬。
主任向直升機望過去。
在白色的夜霧當中，直升機閃看銀光，引擎也開始轉動。
這時候，穿上雪衣的康行，從大堂裏推門出來，朝直升機走去。
「呀！那是甚麼？」有人指住直升機高喊。
在直升機的一邊，陡地出現了幾個比直升機細小的影子。
因為聽到有人在叫，康行機警地住了步，保安隊員們立刻舉起手上的槍，朝直升機
瞄準。
正想射擊之際，仲彥的叫聲響了起來：「別開槍，小心打中人！」
從直升機機艙裏，傳出了一聲慘叫，之後，直升機就開始上升，想逃向天上。
直升機才升起不久，忽然就停止了，無數黑色的影子抱住機身，不讓它上升。
直升機抖搖了幾下，終於在上升和下降中失去了平衡，向地面墜下。
「碰」的一聲，直升機一倒地就爆炸。
紅色的火焰直沖天空，把灰黑的世界，映得通紅。
爆炸聲連綿不斷，黑煙沖天。
熱氣跟吋氣同一時閒撲向地面上所有人的臉上，康行目睹一切，不禁倒抽了一口涼
氣。
火焰與煙霧在黑暗的天空中漸漸擴大。
「快救火！快！」仲彥大聲地在指揮。
然而所有的人都像中了邪，居然一動也不動。
仲彥忍住撲面而來的熱氣，向著直升機出事所在走前幾步，但瞬即就停住了腳。
在熊熊的烈火中，無數的的黃色瞳孔，正緊緊地盯住他，他嚇得連大氣也不敢透，
定定地跟黃色的瞳撞孔對望。
大約過了三秒，那翠黑色的影子，把黃色的目光稍稍收斂，漸漸溶入霧裏。
那些黑影，的而且確地有著狼的輪廓。
仲彥強自攝定心神，退到康行那邊：「老闆！看來今天晚上你不能離開這裹了。」
康行閃著遲滯的眼光，定定地望著將要化為灰燼的直升機。
跟仲彥一樣，他看到了那群狼，而且直到此刻，狼的咆哮聲仍持續在耳際。
他身邊的宮村秘書，手上緊緊抱著康行的公事包，不停地在發抖。
「老闆！不。。。不是熊吧！」宮村半晌才能抖出這句話。
東堂康行並沒有說話，他望著官村，忽地大聲叱喝：「你在嘟嚷甚麼？」
「我。。。我。。。」一見康行發火，宮村立時忙了手腳。
「快去再叫一架直升機，札幌飛來也好，東京飛來也好，總之，我要一架直升機。
」
宮村看來餘悸末消，聽了康行的指示，仍然沒有反應。
康行火氣更盛，摑了宮村的頭：「快去辦！笨蛋！」
「是是是，我立刻去！」宮村拔腿就跑。
仲彥冷冷地看了康行一眼。
康行翻起雪衣領子，遮住了下顎。
仲彥看穿了康行的內心，此刻正怕得要命。
任憑你如何頑強機智，勇敢堅定，看到狼撲上半空扯下直升機的情景，都會嚇個半
死，在這方面的表現，康行跟常人無異。，不知怎的，「康行不一定不能打敗」的念頭
，從仲彥心底裏升了起來。
「報警吧！」康行低低地說了一句：「那件事瞞不下去了。」
「唔！」仲彥應了一聲，撥動手上的流動電話，跟北海道警察總部聯絡，要求派遣
機動部隊。
目前的情況已越來越嚴重，度假村內的保安措施，已不能防止狼群的侵襲。
康行離開了現場，善後工作，自然由仲彥指揮。
一共死了四個人：兩名保安人員，兩名直升機機師。
機師們的屍體已給燒焦，難以辨認。
至於兩個保安人員，是看到狼群，奮不顧身撲上去搶救而給咬死的，喉骨被咬斷，
頭只靠一塊薄皮連著脖子，死狀跟前兩個保安人員一模一樣。
這時，去聯絡直升機的宮村秘書回來了，他臉色蒼白，上氣不接下氣。
一看到他這副德行，仲彥已知大事不妙。
果然。在喘息稍止後，宮村就忙不迭地報告情況：「壞了！社長，有一部分住客給
吵醒了，正在議論紛紛。還有，鐵路局急電，由於運輸列車發生事故，交通已告中止，
還有，去札幌的公路也有交通意外，不能通車。」
雖然人人都弄不清楚狼群的真面目，正自猜疑，但交通斷絕無疑展示，度假村如今
已開始處於孤立的邊緣。
悲觀的暗影，已在慢慢地展開。
「宮村！直升機等一會才叫，你和仲彥跟我來。」不知甚麼時候，康行又回到了現
場。
三個人走到一個角落。
康行鎮定地吩咐：「看情形，可能是有人在搞破壞，可幸，電氣系統還沒事，只要
有光和熱，就可以提供烹飪和溫暖，相信還不致造成更大的騷動。
仲彥點點頭：「直至目前，電話還能通，電視與電台的電波還可以接「對！我們要
鎮定行事，不能丟東堂家的臉。」恐懼過後，康行又想到了面子間題。
仲彥點了點頭。
「仲彥！看你的表現了，我還沒有選定繼承人呢！」康行伸手在仲彥肩上一拍：「
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努力去爭取，知道嗎？」
「我會盡一切能力。」仲彥挺了挺胸。
「那就好了。」康行打了個呵欠，由宮村陪伴著，回去自己的房間。
仲彥也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經過一番擾攘，他精神亢奮，無法入睡。
他一連喝了兩杯黑咖啡，然後躺在安樂椅上沉思。
對那群狼，他是全然一無所知。真的是狼嗎？他不禁這樣地問自己。
直至目前為止，看到那謎一樣的動物而安然無恙的，只有原振俠醫生和水紅姑娘。
他們所說的，十分重要。
如果他們向別人說出去，那麼不獨會引起恐慌，而且還會造成安全管理上的麻煩。
仲彥若有所悟地拿起了內線電話：「快請原醫生來！」之後他又朝杯子裏注滿第三
杯黑咖啡。
是凌晨四點鐘，我仍然沒睡，坐在書桌上，看著厚厚的資料。
水紅一早就睡著了，我卻輾轉反側，無法入睡，於是索性爬起來，打了個電話給小
郭，要求他把有關哥爾札克的資料給我傳真過來。
雖然是凌晨，但小郭不愧是世界有名的私家偵探，不到一個小時，傳真機就連續吐
出了不少的紙張。
我小心翼翼地查看資料。
哥爾札克將軍，原名叫亞歷山大．華斯里烏茲．哥爾札克，生於一八七三年，本身
是俄國海軍軍人。
海軍兵校畢業後，升為少尉，如人海軍，曾兩次參與北極探險，得過俄國科學獎章
。
日俄戰爭時，哥爾札克是水雷艇艇長，跟日本海軍作戰，後來在旅順被日本陸軍俘
虜。
雖然戰敗，戰績仍獲追認，戰後，得到俄廷頒贈勳章。
第一次世界大戰時，他升為巴爾札克艦隊艦長，大敗德國艦隊，因而聲名大噪，成
為世界上有名的戰略家。
一九一六年，更成為黑海艦隊司令官。
俄國大革命爆發，哥爾扎克通過種種渠道，逃亡國外。一九一八年，他流竄到西伯
利亞，得到了英國和日本的支持，參加了在鄂木斯克成立的「全俄臨時政府」。哥爾札
克憑藉了他在國際間的地位，成為了臨時政府海陸軍大臣，也就成為了「白軍」的最高
司令官，跟革命軍「紅軍」對 抗。然而，哥爾札克將軍並不滿足於他所得的小地位。
哥爾札克搞政變，推翻領導者，成為大獨裁者，自稱俄國最高統帥。
他領導白軍大勝紅軍。
一九一九年春，白軍進至伏爾加河沿線，遭到了紅軍頑強的反抗，連戰皆北。
同年川十一月，那鄂木斯克失陷，白軍潰不成軍。哥爾札克只好向東逃亡。
這時，哥爾札克手上仍有五十萬軍隊．另外還有七十五萬的非戰鬥部隊，包括僧侶
、貴族、地主和商人等。跟隨哥爾札克逃亡。
大隊人馬由西向東地逃竄。
哥爾札克一向剛腹自用，到了此時，仍然深信自己的才能，決定帶領這一百二十五
萬軍民橫越冬天的西伯利亞。相傳，在逃亡的隊伍裏，真的存在著五百噸黃金。
到了一九二O年，哥爾札克終於為紅軍拘捕，這時，他身邊竟連一個追隨者也沒有
。
那一百二十五萬軍民，在橫越西伯利亞時都無故犧牲了。
一九二O年二月七日，哥爾札克被紅軍槍斃，之後，列寧領導的革命獲得了全面性
勝利，組成蘇維埃政府，俄羅斯易名蘇聯，共產黨大權在握，全面執政。
看到這裏，我不禁關心起那五百噸黃金的下落，那個食經作家增永，居然不是胡謅
，說不定五百噸黃金真的是給埋在烏拉爾度假村的地下呢！
我拋開其他資料，專心一志地找黃金的下落，終於在最後的一頁紙上，看到了下面
的文字：「此後，世界上再沒有出現過這五百噸黃金，它們像空氣一樣地失蹤了。」
呀呀！原來黃金傳說是事實呢！
我嘆了口氣，如果有誰能把那五百噸黃金採掘出來，他必然成為世界上的第一富家
，陶啟泉和大亨，拍馬也追不上他呢！
我會不會是這個幸運兒？
正當我陷入陶醉的夢境時，拍門聲響起來了。
仲彥的秘書禮貌地對我說：「社長有急事，想請原醫生移步一談！」
我披了一襲外衣，跟著秘書到了仲彥的辦公室。
仲彥為我倒了一杯馬天尼。
我呷了口，道：「有甚麼事嗎？」
「我想請教一下有關你們所見到的狼的事！」仲彥十分客氣地。
「我可沒說過一定是狼，目前還不能斷言。」
仲彥喝了口黑咖啡：「那麼是狼嗎？」
我迢；「只能說像狼，與其說是真正的狼，倒不如說十分近似那些從末見過狼的人
心目中所抱有的狼的形象，我目前只能這樣說。」
我之所以把話說得那麼冗贅，主要是我自己也不能確定所見到的「動物」，到底是
否是狼。
仲彥皺著眉頭。
半晌他長長地吁了口氣，道：「原醫生！你說得對，目前的確是無法斷言。」
如果是狼，能有那麼大的氣力，把升空的直升機拉下來嗎？
只有非洲大象或許有那樣的神力。
仲彥點了根香煙：「或許能聽到水紅姑娘的敘述，對事情會有更大的幫助。」
那意思已是極其明顯，就是想把水紅從睡夢中喚醒，再把她見到「狼」的經過說一
遍。
我斷然拒絕：「沒那個必要了，仲彥先生！她要說的，跟我的一模一樣。」
仲彥正了正臉道：「原醫生！不瞞你說，到目前，村內已有六個人平白犧牲了，依
我的推測，還有增加的可能，為了必避免引起更大的恐慌，我希望原醫生能跟我合作，
暫時不要把你見到的事散佈出去這對本村的聲譽不太好。」
、「死了六個人？」我不禁大吃一驚．烏拉爾度假村封鎖消息的本領可真大呀！
不知怎地，一股寒意，從我的背後升起。
如果在迷宮那裏，那些「狼」顯示牠們的威力，怕到現在，死亡人數 已由六個人
增至八個人了。
那另兩個人，自然是我和水紅。
仲彥低聲地道：「我們不是不注意到事態的嚴重，所以已通知了北海道的機動部隊
，但在部隊未到達之前，我──」指指自己的胸膛：「有責任不讓我們的貴賓受到驚嚇
。」
我點點頭，忽然想到像東堂集團這樣龐大的財團，說不定會有不少商業上的仇家，
這連串的恐怖事件，會不會是仇家們的報復行動呢！動機很明顯，是為了妒忌。
「原醫生！你一生的閱歷非常豐富，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你看，這像狼一樣的動
物，到底是甚麼東西呢？你見識比我廣，定然有更好的意見。」
我突然感到了一陣慚愧，在過去的十年來，我遇過無數奇怪的事，跟吸血僵屍打過
交道(詳情已在︽魂飛魄散︾裏有所記述)，甚至進入︽迷失樂園︾，然而，面對這些像
狼又不像狼的怪物，我的腦海裏，竟然是一大片空白呢！
這些酷似狼的動物有一個明顯特徵，就是：能穿越牆壁。
為甚麼能穿越牆壁呢？
我能舉出的解釋只有下面三個：一分子浸透。
二非物質化。或者是三由最初開始，那些動物根本並不存在。
仲彥看我沉思良久，忍不住打破悶局：「無論怎樣，那六個人都是死於那些「狼」
手上，這點已不容置疑。」
我憮然地望肴仲彥，他臉上流露出一種極其複雜的神色。
「我親眼看見狼殺人，無法不相信，」仲彥嘆了口氣：「那時候，我不相信水紅姑
娘，對此──」他走到我面前，深深地鞠了個躬：「我感到感到萬分抱歉。」
「呀！不要這樣！仲彥先生！我們中國人不會這樣小器，這件事，我和水紅早已忘
了。」
仲彥道：「現在，我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勸止住客離開大樓。」
「這有用嗎？」我不禁有點懷疑。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這些狼，姑且叫牠們是狼吧」能穿越牆壁，大樓的牆壁能有迷魂陣的那樣堅固嗎
？」
仲彥怔了怔，半晌說不上話。
大抵過了兩三秒的沉默，仲彥終於想到答案：「原醫生，無論怎樣，與其跑到屋外
，留在屋裏，總是比較安全吧！至少在心理上｜」
我揚起手，道：「我同意，我跟水紅會留在大樓裏。」
「謝謝！」仲彥又欠了欠身子：「這不單純是度假村的事，還關係到東堂集團，所
以不得不小心從事。」
「東堂集團的榮辱，跟我無關，我只關心我跟水紅，當然，還有所有住客的安全。
」我實在討厭仲彥口口聲聲的提及東堂集團的名譽，看來他對東堂集團的關注遠超過對
度假村裏住客的關懷。
仲彥給我狠狠地諷刺了一記，有點不好意思：「原醫生，請別生氣！
我們當然會關注住客的安全，我們立場不同，請你原諒。」
「放心！我不會替你添麻煩。」我悻然地。
「那就好了，我們之間，不必有甚麼對立的心意，我的責任是維護集團名聲，關注
住客的安全，我──」仲彥望看我：「希望必要時，原醫生能助我一臂之力，行嗎？」
仲彥的目光，充滿了期待。
我點點頭：「如果能力所及的話。」
「謝謝！」仲彥緊握著我的手。
我離開了仲彥的辦公室，在房門將要關閉時，我清晰地聽到了仲彥一聲輕輕的嘆息
。
我乘電梯回到十九樓，隔著走廊的長窗，我看到了星夜的黑暗和雪的純白。
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大概開門聲稍大，水紅醒轉過來。
「吵醒你了？」我輕聲問。
「沒有！」水紅揉了揉眼睛。
我把跟仲彥的對話一五一十地對水紅說了。
「水紅！你怕嗎？」
「跟原醫生在一起，我不怕。」水紅仲出白嫩嫩的手，輕輕地握著我的右手：「我
們會怕嗎？」
我搖搖頭，拍了拍她的手背，道：「睡吧！快天亮了！」
「睡吧！快天亮了！」水紅仿著我的口吻。
我們笑了起來。。。
傳聞在空氣中擴散，流遍了大堂每個角落。
任憑你如何封殺消息，消息就像那些會穿越牆壁的狼一樣。很容易就冒了出來。
有不少住客，昨天深夜看到直升機著火焚燒。
大堂那裏，有不少住客正在議論這件事。
「直升機怎會爆炸著火的？」
「聽說是有甚麼動物把它從半空扯下來。」
「會不會是馬熊？」
「不不不！我看不像！馬熊那有這樣的能耐！」
「那麼會是甚麼？」
「不管甚麼，這回可教東堂集團頭疼了。」
「聽說死了人？」
「誰知道，不過直升機爆炸，除非機師逃得快，不然必然是凶多吉少。」
「對對對！一定是凶多吉少。」
看來住客們已確定了幾件事。
第一，直升機不像是馬熊把它拉下來的。
第二，已有人在這次意外中犧牲。
第三，馬熊(如果真是馬熊)殺人事件一經傳出，東堂集團的信譽就會受損，而烏拉
爾度假村的觀光事業，就會大受影響。
正當人們議論紛紛之際，兩個穿著警察制服的警員闖進了大堂。
這兩名瞥員是古冠村(烏拉爾度假村屬古冠村管轄區)派出所的警員。
由於古冠村一向治安良好。所以沒必要設置過多的警察，長久以來，都是由兩名
警員負責村裏的治安。
為首的那個警員叫鳥飼，今年四十五歲，一直在村裏駐守，是一個木納厚道的老實
人。
站在他背後的那個二十來歲的小伙子，叫吉崎，剛自函館調來不久，這對一老一小
的搭檔，合作的日子不長，相處卻頗融洽。
他倆坐了小型吉普車趕來，在現場巡視了一匝，就乘電梯直闖仲彥的辦公室。
跟隨在他們身後的，還有神色慌張的村長小西克幸。
小西村長，年約四十多歲，長相猥瑣，可能是緊張的緣故，鼻角掛著青黃的鼻涕，
唇邊也流著口涎。名義上是村長，其實正職是律師。(誰請著這種精神緊張的律師，誰
就倒楣。)三個人到了仲彥的辦公室。
首先小西村長表明了自己的立場：「我一直致力於改善本村，而且一切發展順利，
村裏面沒有一個人對我有異議。」
顯然他在逃避責任。
「村長！這裏沒有人會怪責你。」鳥飼安慰著小西：「我們只想你能跟我們合作，
調查事件的真相，確保所有人的安全。」
鳥飼嘴裏這樣說，其實他心中有自己的盤算，他並不以為自己有這個能耐可以解決
這樁怪事，他只想蒐集資料，向北海道警察總部報告。
仲彥道：「目前最重要的有兩點，第一正如鳥飼先生所說的，確保所有人的安全，
其次則是要設法清除眾人的不安，不要讓他們有一種孤立的感覺。」
這時候，窗外響起了奇妙的巨響。
那是乾雷。
由於放電現象，令空氣出現龜裂，鹿生了乾雷，今天空內耀著白色與紫色的光芒。
「呀！冬天竟然有乾雷！」仲彥不禁喃喃自語。
「沒有法律禁止冬天響雷的呀！」烏飼這樣說，但對冬天響起乾雷，也有點感到不
可思議。
窗外，電光、白雪和重霧，交織在一起，由於電光強烈，令室內閃著一片炫白，
仲彥等人感到有一種莫可宣洩的煩悶。
就在這時候，房門忽地破人撞開了，有人從外面欲闖進來。
仲彥的秘書立刻擋在門前，不讓那個人進來。
「對不起！我想見社長，有話跟他說。」
那個人穿著黑色的皮夾克，顎下留著鬍子，正用雙手推著身材細小的秘書。
仲彥走上去，還沒開口，那男人已搶先說：「把事情全權交給我辦好了，甚麼難事
，我都可以解決。」
「閣下是？」仲彥禮貌地問。
「我叫大門啟介。」那男人報上姓名。
「呀！是你！」仲彥對這個名字並不陌生。
大門啟介是日本有名的冒險家，年輕時，從日本跑到美國的喬治亞州，加入了僱傭
兵團，足跡遍及全世界。
大約在三年前，回到日本，開了一家保鏢公司，專門為各大企業排難解紛。
大門啟介推開秘書走了進來。
仲彥淡淡地道：「全權委託？心領了！」
大門啟介淡淡一笑：「怎麼，怕東堂集團的面子掛不下？」接住狂笑了起來，「如
果度假村裏陸續有人慘死，面子、名譽還有甚麼用？你是一個有魄力的大企業家，但面
對難題，我看可沒有其麼實際的解決辦法吧！
何不試試我呢？」
「你願意免費報效嗎？」仲彥問。
那當然不可能，大門啟介自有他的打算，他的目的是要東堂集團支持他開保鏢公司
。
「如果我能圓滿地解決今趟的怪事，我希望東堂集團能在金錢上支持我。」大門啟
介打開天窗說亮話。
仲彥並不立刻答應他的要求：「萬一全權委託你，你會用甚麼方法解決？」
「把那群野獸趕進陷阱，一把火燒掉。」大門啟介答得乾淨俐落。
「。。。」
「當然，是甚麼陷阱，那是商業秘密。」大門啟介傲慢地：「總之不管是狼也好，
是馬熊也好，落到我手，總叫他們沒路走。」
仲彥低著頭在沉思。
「怎麼樣？想好了沒有？」大門啟介粗聲粗氣地問。
鳥飼忍不住說話了：「大門先生！我看還是交給我們警方來辦吧！照你意思去做，
我怕搞出事來呢！」
「唉！你說得太外行了！」大門啟介撇了撇嘴，不屑地盯著鳥飼：「事情不能再拖
延了，現在死的是保安隊員和機師，萬一死了名人。那可怎麼辦？」
仲彥不由得抖了一下。
雷響震撼著玻璃窗。
「這個，我可得跟老闆商量。」仲彥終於提出了看法。
「時間無多了，社長！」大門啟介說：「何況跟老闆商量，根本無濟於事。」
「為甚麼會無濟於事？對我們可沒有任何損失呀！」
「哈哈哈！」大門啟介仰天笑了起來：「你只跟老闆商量，他會有別的想法，你想
清楚一點。」
仲彥猛地一征，正想開口，大門啟介忽地朝窗外一指：「看呀！」
房間裏的人，同一時間朝窗外望。
窗外的一片白色世界裏，正有一舉黑褐色的身影在移動，不是一頭，而是數之不盡
的一群。
黑影咆哮著，正在向前移動。
霧在雲際飄浮，電光加劇，大地蒼茫。
那像狗，卻又比狗龐大，精悍之極的動物，閃著黃澄澄的目光，正盯著大樓裏的人
類。
「狼：！是狼呀！」
房間裏的人，異口同聲地叫起來。
大樓裏所有的人，剎那間，都感到自己已踏進了死亡世界。
熾天使書城
【第五章 困獸鬥】
「請各位切勿外出，盡可能留在大樓上層內，盡可能聚集在一起，請大家合作！」
廣播不停地播出。
接待員、保安隊員等度假村的職員，同心協力地將沙發和桌椅堆在落地長窗和一樓
的窗前。
沙發，桌椅變成了障壁，防止魔狼們的入侵。
早上十點鐘，烏拉爾度假村的六幢大樓，已成為了孤立的要塞。
部分保安隊員持著槍，龜縮在隱蔽處，臉上露出了緊張的神情。
西塔三樓的酒廊，聚集著不少旅客。
其中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忍不住罵起他身邊的女伴：「誰叫你吝嗇，不肯到外國去
，不然就不會遇到這種倒霉的事！」
「關我甚麼事！」女伴反唇相稽：「是東堂集團闖的禍，我怎會料得到。」
「說甚麼也沒用，一天到晚只會向錢看，早晚為錢送命！」男人氣得跺腳。
那對男女仍舊在喋喋不休地爭論，令我感到無比的厭煩。面對這事，不曉得如何解
決，反而相互埋怨，這正是人類的劣根性，我忍不住嘆了口
氣。
這時，播音又響了起來。
「請各位放心，一切安全，只要留在屋裏，就不會有危險，請各位緊守規則，保持
冷靜！」
苦笑與冷笑，佈滿了大堂。
廣播越頻繁，就越發使人失去信心。
這時我又留意到站在窗前的一對男女，看樣子，都不超過三十歲。
男人脖子掛著一部「麗確」照相機，頭髮很長，後面紮起了「馬尾」，看樣子，有
可能是一名攝影師。
那個女的，穿著得十分性感，紅短裙，紅高跟鞋子，肩上披著一襲白色皮裘，很
有時裝模特兒的氣派。
攝影師吁了口氣：「屈在這裏，可悶死了！」
「對呀！從老遠的京都跑來這裏，目的就是想接觸大自然！」模特兒把右腳輕輕抬
起，輕輕地踢著玻璃窗。
「你想跳出去嗎？」攝影師微笑地問。
「能跳的話，真想跳呀！」模特兒稍稍俯前，偎在攝影師的肩膀上。
攝影師拍了拍模特兒的肩：「算了！我不想你給狼吃掉，還是去游泳吧！活動一下
身子也好！」
「游泳，」模特兒柳眉一抬：「不礙事吧？」
「我們用地下通道好了！怕甚麼。」攝影師挺了挺胸。
兩個人依偎著朝大堂的一處出口走過去。
「我們也去游泳。」大堂裏十來個青年受到吸引，立時跟在那對男女的背後。
「原醫生，我們也去看看，」水紅怕已悶得發慌，不待我回話，已灑開大步，朝出
口走去。
窗外的狼群仍沒有散去，那對男女看看狼群，居然揮手致意。
狼群怔怔地打量著那對男女，並沒有咆哮，只是隔著厚厚的玻璃，打量著在玻璃後
面走動著的兩足動物。
大樓的窗門，為了防風雪，做得特別厚，普通人家只厚四公分，大樓的則多加兩公
分，成為六公分，足可抵擋任何風雪的侵襲。
那對男女和青年們已離開了大堂，水紅也跟了過去，正當我想隨著走進去時，背後
有人叫住了我。
「原醫生！我看不只是狼，而是一隊有組織的軍隊：」刮過鬍子的仲彥，精神抖擻
地站在我背後。
我停住腳，向窗外的狼群看了一眼。
沒錯，的確井井有條。
「原醫生！魔狼又出現了！」
「你也聽過有關的傳說？」
「在史頓的作品中，這部小說最恐怖。」仲彥回憶看：「我唸中學時 看過一次，
巴黎街頭陰暗寒冷，鬼影幢幢，令我不寒而慄。
我應了一聲道：「對！實在太可怕了！」
荒涼的冬夜，青月半照，一大群狼在結冰了的塞納河上狂奔，越過水閘，長人巴黎
城門，聖母院門前的廣場，染滿人的鮮血，那是一幕何等慘烈的悲劇。
穿上盔甲的法蘭西騎兵團，揮動長茅和利劍，與狼群展開了駕天動地的格鬥。魔狼
出現了，牠的身軀雖然為騎兵團團長刺穿，然而牠仍拚盡最後一口氣，咬破了團長的咽
喉，雙雙倒斃在冷冷的雪地上。
我用打火機替他點了火。
「呀！不瞞你說，我小時候，常常叫爺爺做魔狼！」仲彥幽幽地：「爺爺與爸爸之
間的衝突，在當時的日本社會，十分轟動，爸爸給剝奪承繼權還不止，爺爺利用他的影
響力，不讓爸爸唸完大學，還斷絕了他就業的機會。」
我抽了口煙，在那時候的日本社會，一切父權至上。
「爸爸是給爺爺害死的，爺爺一向專橫，從不容許有人拂牠的意，他對爸爸一向懷
有極大的期望，爸爸公然跟他對立，令爺爺由失望而變為憤怨！」仲彥的臉上浮現起淒
慘的神情。
這時候，有幾個住客走了過來。
其中一個胖子說道：「社長，我今天下午要坐飛機回東京，黃昏有一個重要的會議
，我非參加不可，屈在這裏，不讓出去，我會蒙受好大損失！」
另一個瘦子也插口：「我六點半要在六本木戲院演出，不能去的話，社長，你們東
堂集團要負全責！」
「各位！北海道警察總部的機動部隊就快開來，請大家忍耐一下，喝杯酒，聊聊天
，一切免費！」
住客們這才悻悻然地離去。
「做社長可真不容易呀！」我同情地。
「有甚麼辦法！住客們也有他們的立場，有事不能回東京，實在糟糕！」仲彥苦笑
肴。
仲彥即使一夜未睡，鬥志仍然極其高昂，我不由暗生敬意。
他把香煙從左手調到右手：「原醫生，誰都想離開這裏，難道你不想嗎？」
「我是自由身，無拘無束，留在這裏靜觀其變，是我最大的期望。」
我笑了笑，說真的，以我對各類怪事的好奇心，即使現在機動部隊要把我拖走，我
也不肯哩！我非要弄清楚狼群的真相。
仲彥聽了我的話，臉上流落出羨慕的神色：「自由自在，那太好了，這是人生最大
的幸福。」
「你不幸福嗎？」我間。
仲彥望我一眼：「你說呢？」頓了一頓後，在我肩上拍了一下：「有一天能像原醫
生那樣，遨遊四海，閱盡天下怪事，這才幸福呢！失陪！」。說完，便朝電梯那裹走去
。
望著背影，我不覺黯然恫悵。。。
那座室內游泳池，是日本最大規模的暖水池，天幕可開可關，燈光也可隨意調校。
泳池兩邊角落，安裝了THX音響系統，播放起音樂，傳到人們的耳中，會有扣人心
弦的迴響。
成人泳池長五十米，闊二十五米，另外還有一個兒童泳池和供潛水用的泳池。
那個潛水泳池，已選為明年國際潛水大會的場地，目前正是人氣急升。
泳池裏，泳客已不算太小。
攝影師跟模特兒此刻已換上了泳衣。
攝影師穿的是一條黃色泳褲，赤著胸膛，露著一叢黑毛。
模特兒穿上了一襲黃色呈點斑豹式的比基尼！露出令男人垂涎欲滴的胴體。
她一出現，令所有在場的男人眼光都突然傾注在她身上。也許在天橋上給人看慣了
，模特兒沒露半點忸怩的神情，輕輕鬆鬆地在人們面前走這時，我正好從大門進來，跟
模特兒的距離，只有五米左右，我清清 楚楚地有到了她的輪廓(在大堂時，我只能看到
她一邊的輪廓！)不禁「呀」的叫了起來。
(那有這麼相似的人！)模特兒除了雪白的肌膚不像外，體形，輪廓，都像煞黃絹。
我僵住了。
也許是我的表情太古怪了，以致連那個模特兒也收住了腳，不停地打量我。
我覺失儀，連忙道：「呀！對不起！你太像我的一位朋友了。」
模特兒嫣然一笑：「不可以想個別的開場白嗎！太老土了。」
呀！她竟以為我在勾搭她。
我道：「小姐，別誤會！我說的是真話。」
模特兒不以為忤：「真話假話，我都聽慣了！就當你是真話吧！好了！我要下水去
了。」
她從我身邊擦過，陣陣幽香，鑽進我的鼻子。
我望著她走到池邊，跟攝影師在說話。
「放心！不管是狼是狗，牠們闖不進來，這些玻璃──」攝影師指住圍著泳池的長
玻璃門：「有防彈功能，鐵鎚也擊不破。」
「真的擊不破？」模特兒狐疑地，坐在池邊，伸腳進水，輕輕地踢。
水花給踢了開來，晃著白頭，轉瞬跌入池中。
攝影師雙手向上一伸，大力地甩了一下：「說是這樣說，東堂集團不會騙我們吧！
不要太擔心了，緊鎖眉頭，皺紋會多起來呢！」
「真的嗎？」模特兒用手摸了摸眉頭，顯得十分憂心。
「游一會吧！一會去喝酒！」攝影師率先一個飛躍，插進了水中。
最難就是有一個帶頭者，一有起來，後面的人就爭相仿效。
撲通撲通之聲不絕，有十來個青年男女隨著跳了進水。
我朝四周一看，水紅並不在，我在池邊的沙灘椅上坐了下來，靜靜的看著青年們在
池中游泳。
巨大的縈屏顯示板上，清楚地把溫度列明：室溫二十九度。
水溫二十七度。
「快下來：！」攝影師邊游邊對坐在池邊的模特兒揮手。
模特兒略略猶豫了一下，身軀向前一衝，「撲通」跳進了水，直朝攝影師追去。
她的泳姿實在誘人，長而均勻的身形，在綠波中忽隱忽現，雪白的美腿，盪漾於水
中，展示出無比的活力。
可容納二百人一同游泳的泳池，此時只有十來人在暢泳，自然顯得十分闊落。
攝影師給模特兒追上了，兩個人相擁在池中，緊緊地擁吻。
攝影師的兩隻手，不停地在模特兒背上撫摸，模特兒雙手緊緊地箍看攝影師的脖子
，拚命地把他擁向自己的胸前。
陡地，兩個人身形一矮，同時朝水中隱去。
初時還以為這對熱情的男女在耍花樣，但三分鐘過後，仍不見他們浮上來，池中的
人才開始感到狐疑和不安。在他們面面相覷之際，突然，池水冒出一道水柱，足有十五
米高，直衝向天幕。
水柱衝到天幕，給反彈下來，成為無數水沫，散落在池中和池邊。
「呀──」
慘叫這時候響了起來，傳遍整個泳池。
我一怔，立刻發覺不妙，跑到池邊，對住池中的男女大叫：「快游上來！快！」
「有東西在水底！」男女們拚命地游了土來。
反彈下來的水沫，混著驚人動魄的紅色，那是一道粗大的血柱。
我伸手把男女拉上來，泳池的保安人員也過來協助，很快就把所有的男女救了土來
。
「看！」一個保安人員突然指著泳池。
泳池中有一隻人的手腕冒出了水面，但不旋又給一種牽力拉回水中。
女人們嚇得驚叫起來，男人們也不見得高明，只是站在池邊，一動也不動。
「啪」的一聲，水面又浮起了一條雪白的物體，我定睛一看──呀！那。。。那不
是模特兒那美麗的大腿嗎？
泳池染得通紅，水柱沒有了，代之而起的是給咬得支離破碎的手腳和 殘存的人體
部分。
「你們看！」忽然有人指著玻璃窗外大叫。
一大群的狼，正伏在那號稱可以防彈的玻璃窗上，黃色的目光，正緊緊地盯著我們
。。。
我立刻離開了室內泳池，回到西塔三樓的大堂，水紅已坐在沙發上等我。
「原醫生，你去了哪襄？」
「水紅，又發生慘劇了。」我把在泳池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訴了水紅。
水紅道：「那有甚麼稀奇，牠們連磚牆也穿得過，還會怕防彈玻璃？」
我一凜，正想說話，卻看到白根有希子推著他父親走過來。
水紅立刻說：「呀呀！原醫生的夢中情人來了！」
我白她一眼道：「別亂嚼舌頭！」
水紅調皮地伸了伸舌頭。
這時，有希子已到了我的面前。
有希子的父親尚人的容顏十分端正，全身上下散發出一股書卷氣質，做坐在輪椅上
，閉著眼睛，不發一言。
「原醫生，你好！」有希子很禮貌地點了點頭。
「你好！」我回了一句，正想詢問她對狼群的看法。
有希子道：「我要送爸爸回房間去了，再見！」
接住，她推著白根尚人，朝電梯那裏去了，原來她走過來，只不過是．
向我打個招呼而已。
「莫名其妙！」水紅不滿地啐了一口。
「別那樣說，人家是有禮貌呢！」不知怎地，我對水紅這樣的態度有點不滿。
大堂的東面傳來嘈雜的聲音，有二十個住客坐在沙發上，正在高談闊論。
「那群狼把我們困在這裏，到底是為了甚麼？」有人這樣問。
「大概是想把我們當作獵物吧：！」有人回答。
「對！狼群們在商量，肥的，嫩的，我們先吃他。」說這番話的正是增永。
他幽默的言語，迅即引起其他人的附議。
我走到他們的面前，帶點諷刺的口吻：「你們可還有心情說笑呢？」
死亡的危機已經逼近，增永還有興趣說笑，哼！
「原醫生，我們都是來度假的，現在看來，假是度不成了，說點笑話，可以消壓呢
！」增水笑迷迷地。
「嗯！」我無奈地應了一聲。
增永拿起酒瓶，喝了一口。
「現在，最頭痛的，相信是東堂集團，這種事傳出去，可不得了呢！
即使可以令我們安全脫險，又怎樣面對傳媒呢！」
我道：「東堂集團非同小可，他們有辦法控制傳媒。」
「對對對！北海日報，北日本電規，東堂集團都是大股東，在東京，國民新聞，櫻
花電視，也是東堂集團名下的企業，要關閉傳媒的嘴巴，容易得很！」
我吁了口氣，在日本，財閥的勢力真的越來越大，想到我住著的地方，亦出現了相
同的情形，不禁心寒。
作為東堂集團第一代的東堂敬四郎，曾有句名言──「我的興趣是賺錢，對傳媒沒
有興趣。」
但他的傳人康行，卻有跟亡父不同的手段。
他對記者說：「社會主義國家的傳媒，不外是政府的宣傳機關，但資本主義國家卻
把它變為賺錢的工具。因此，要利用時，就盡量利用，不需要時，就要它噤口。」
「原醫生，東堂集團的勢力真的太大了，傳媒都受到它的控制，」增永無奈地說。
「增永先生，你似乎很討厭東堂集團呢？」
增永灌了一口酒：「不瞞你說，我的主祖租父具俄羅斯人。」
我打量了增永一眼，沒法在他臉上找到有一絲像俄羅斯人的地方。
「我爺爺是白軍大官，他追隨哥爾扎克將軍，橫越冬天的西伯利亞，後來他離開了
哥爾扎克，逃到日本，在神戶去世。」
我念頭一閃，問道：「在你祖父的遺囑裏，一定提到那五百噸黃金？」
「對！」增永又灌了一口酒。
「因此，你覺得那些黃金是屬於你的！」我諷刺地。
增永瞪大眼睛望著我，並沒有立刻回答，半晌，他笑了起來，「我想問東堂仲彥，
可有從這塊土地掘出甚麼東西！」
「你相信他已掘出了金塊？」
「呀呀，我不敢肯定。」增永抬了抬眉毛，忽地閉口不言。我見他這個樣子，也不
想多問，朝窗外一看，雪下得更大了。
在札幌市的北海道會議大樓裏，市長和警察處長，同樣定神地看著窗外的大雪。
四十歲的市長和五十歲的處長，本來關係就不太和洽。
不過，今天並非是兩人鬧意見的口子，橫旦在他們面前的，有一件十分棘手的禍事
等待解決。
處長掏出意大利絲帕(那是他那個開酒吧的情婦迭給他的情人節禮物)擦了擦額頭上
的汗，同市長說：「據報，住在烏拉爾度假村的住客，正確人數是五千六百二十名，百
分之十是社會的知名人物，其中還有一個著名的冒險家原振俠先生。」
市長取過處長手上的名單，看了一看，他所認識的名字，少說有二百多個，其中有
半數，是他的政敵，如果事情弄不好，明年選舉，就會遇到反對派更大的阻力。
他敲了下頭，暗忖「怎麼辦好呢？」數千人的性命，就在他個人的掌握中。
「市長，機動部隊已全部準備好，一小時之內就可以出發。」處長說。
「道路通了嗎？」市長低聲地問。
「可以從千歲坐直升機過去。至於富良野那邊的馬路，正在檢查。」
處長回答。
「我們要盡一切努力，救他們出險。」市長吩咐著：「還有。度假村 到底發生了
甚麼事，我想具體地了解真相。」
「聽說是狼群出現，包圍著大樓，還咬死了人。
「狼！」市長喃喃地：「北海道有狼？」
處長接口道：「跟市長一樣，我也不大相信。」平日難以會有相同意見的死對頭，
這時候卻連成了一線。
這時，有人敲門。
進來的是市長秘書。
「富良野南面三十公里的地方，天亮前有大石崩落，公路給阻塞了。」秘書報告著
。
「不通？」市長緊皺眉頭。
秘書點點頭：「目前，通往烏拉爾度假村的陸路交通全已中斷，剩下的只有──」
指了指天花板：「空路！」
處長望了窗外一眼，憮然道：「可是雪下得那樣大──」頓了頓：「看來只有請自
衛隊出馬了。」
「怎麼，警察做不來嗎？」市長冷冷地說。
處長皺著濃眉，不發一言。
「對不起！處長！我不應小看你的屬下，他們是北海道的精銳部隊。」市長說。
「我們會盡最大的努力。」處長大聲說。
窗下的雪，看來沒有歇止的跡象。
雪落在烏拉爾度假村的空地上。
地上已鋪滿了厚厚的雪，看來，有七、八吋厚。
在空地的東北角，停泊著德國車廠製造的巨型穿梭巴士。
巴士全長十米，橫二．五米，限乘量是四十人，但冬天滑雪人多，往往出現超載的
情況，保守估計，巴士可以乘載六十人左右。
由於天雪，巴士停開，停在靠近大樓(西塔)對開的停車場裏。
從西塔大受到停車場，只不過是咫尺之遙，這正好為因在大樓裏的住客，提供了逃
生的黃金機會。
如果不是穿梭巴士，誰也沒有這個勇氣，希望能衝破狼群的缺口。
「你看那輛巴士能不能穿破狼群的包圍，帶我們去札幌。」有人這樣提議。
有這個提議的人，事實上是這趟行動的發起者。
聽到這樣說，大樓裏的住客，你望我，我望你，開始有嘗試的衝動。
「不妨試試看！」有人和議。
「對！總比坐以待斃的好！」連女人也這樣說。
一時間，「衝破狼群」的聲音，此起彼落，在人群中盪漾開去。
事情就這樣決定了。
對大樓裏的住客而言，這不啻是最好的逃生機會，錯過了，就會陷入絕望。
度假村的經理看到群情洶湧，不斷地要求住客們仔細想清楚。
他說：「萬一衝不破，那怎麼！」
「那麼我們要等到甚麼時候？」
「對！等到甚麼時候？」
住客們都不耐煩了。
那個發起人明聲道：「室內泳池裏發生的慘劇，大家都是知道的，狼群能穿過避彈
玻璃進襲，我們留在這裏，也不表示安全。」
「對對對！」住客們起哄。
經理無奈地退立一旁。
住客群中。比較年輕的，不分男女，約三十人，坐而起行，開始朝大堂的大門走過
去。
就在這時候，鳥飼和吉崎出現了。
「請你們等一等，聽我幾句話。」鳥飼在一張圓桌上一站，雙手抬起：「請你們想
清楚，不要魯莽！」
住客中有一個中年漢子朗聲道：「警官，你的意思是要我們長期留在這裏。你要知
道，這是意外。我們並非囚犯，你們的職責有責任把我們疏散到安全地帶，你知道嗎？
」
所有的住客都異口同聲地大聲叫囂。
鳥飼一向的脾氣都很好，到了此時，也霍地變色。
「崛川先生，我們已跟總部聯絡，很快──」他看了看腕表：「大約 再過三十分
鐘吧，機動部隊就會到達，你們忍耐一下，行嗎？」
崛川瞪著眼：「警察來會有個屁用，讓開！」
人群跟看崛川往前擠。
鳥飼、吉崎四手那能推擋如潮水般湧來的人群，很快就讓出一條路來。
大堂大門的左邊，是通向地下的通道。
崛川帶頭，率領人群踏著梯級，走下通道。
穿梭巴士並沒有繫上安全鍊，三十多個住客，爭先恐後地擠上了巴士。
「則爭。則爭。人人都能上到巴士。」崛川儼如領袖似的，大聲地呼喝。
穿梭巴上開動了。
留在大樓中的住客，一見逃生有望，都開始向地下通道湧過去。
鳥飼、吉崎站在一邊，望著人群。除了嘆氣，再也不能做甚麼。
度假村裏的保安人員，由於都守在一樓，無法抽身制止瘋狂的人群。
「原醫生！我們怎麼辦？」水紅搖了我一下。
「留在這裏。」我並非對機動部隊懷有信心，但直覺上總覺得留在三樓大堂，會比
衝出去安全得多。
水紅點點頭：「我也是這樣想。」
我和水紅走到窗前，看地下的情況。
第一輛巴士，在大雪紛飛中，從停車場緩緩開出。沿大樓路邊，向前挺進。
輪軋輾在雪地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權充司機的住客，一手扶看駕駛盤，一手伸出窗外，同大樓的住客揮手，表示「我
們要衝出危險地帶了」
大樓裏的住客，包括水紅在內，都鼓起拿來。
然而，很快，住客們就停止鼓掌，大樓內一片肅寂，無數的黑褐色的異形物體陸續
跳上車窗前。車廂裏，傳出了驚呼聲。
「哇！狼來了！狼來了！」
車廂裏的住客亡命地喊。
「卡了」聲響，巴士的車窗碎裂，狼群鑽進了車廂，展開了瘋狂的吞噬。
黑褐色的狂風，無情地蹂躪著人的性命。
驚叫聲，此起彼伏。
血像炸裂似地噴向巴士的車頂和玻璃窗上，坐椅和地板染滿了紫紅的血跡。
「哇！」大樓裏的住客，人人驚叫，膽小一點的，掩上面，再也不敢看。
巨大的巴士，這時已失去控制，左右擺動。
許多住客都從車窗裏伸出頭來，張口叫喊。
但很快，就給一股龐大的力量拖了回去，跟著「啪噠」一聲，鮮紅的血塊給濺在車
窗上。
「呀？」連見慣驚險場面的水紅也不禁叫起來。
狼群噬人，比人與人之問的殺戮更兇殘。
穿梭巴士以驚人的車速，衝向前面的建築物。
「碰」的一聲巨響，巴士著火焚燒，爆炸聲音，連綿不絕。
「呀！幸好我沒有參加。」放棄逃走意念的人，心裹面大抵都這樣想。
仲彥在他的辦公室裏目睹慘狀，他望向保安主任。
「死了多少人。」
「不知道。不過，巴士裏擠滿了人。」保安主任訥訥地。
擠滿了人，那就是說，起碼有六十人葬身於狼的吞噬和火海中。
仲彥好想喝酒，這樣才能抑制他奔騰的情緒，然而，他竭力地按耐，在接下來的時
刻，他要面對的事情，委實雞以勝數，他需要一個安靜的腦袋。
保安主任恭立一旁，望著臉如土色的仲彥，心裏仿如有十個八個吊桶在上上下下地
晃動。
仲彥心中正在盤算如何善後之際，電話響了起來：「狼：．狼跑進大樓裏來。。。
」
黑褐色的群狼，突然在大堂一角出現。
狼群仰天嚎叫，朝著住客們，一步一步的逼進。
悲嗚，嚎哭，混成一片。
住客們想逃，但大多數雙腳發軟。無力奔跑。甚至有不少年老的住客，已嚇得滾倒
地上。
比較鎮定的住客，手上拿著硬物，緊緊地靠著牆壁，嘴巴張開，再也合不攏。
在這之前，狼群正襲擊那些意圖逃命的人，此刻，牠們似乎已改變，目標轉向大樓
內的住客進襲。
狼群是從哪兒進來的呢？
一樓到二樓的樓梯，都有保安埋伏。嚴陣以待，狼群居然可以繞過屏障，向三樓進
擊。
保安們也收到了消息，狼狽地從二樓的樓梯，趕了上來。
他們手上都握著手槍。
幾乎是甚麼類型的手槍都有，左輪，曲尺，密林，來福槍，輕機槍。。。應有盡有
。
狼群在保安們抵步之前的一剎，已開始發動進攻。
狼群飛過處，都劃下了血雨。人們的身體，像骨牌似的，一個接一個倒落地上。
我跟水紅，一個翻身，翻到了一張巨型沙發之後，正當我們穩住身形，匐伏地上之
際，「勒」的一聲，我上衣的肩膊已給狼爪劃了一口道子。
一頭黑狼從我頭上掠過雖然沒有真正的接觸，我已覺得那沉甸甸的重量。
保安們衝上大堂，軌大叫：「伏下來！伏下來！」
如果住客們不伏下來，保安們手上的槍，就顯得毫無用處。
然而，住客們都給嚇得亂了神，越叫他們「伏下」，反過來，更顯得六神無主。
有一個穿紅裙子的女人，忽然在大堂上打圈，邊打邊喊：「來吧！我不怕你！有膽
就來吧！」
看樣子，已是發了瘋。
保安大聲叫：「小姐！快伏下！危險！」
言還未已，「虎」的一聲，兩頭黑狼分從左右咬住女人的耳朵，向外一拉，女人的
頭顱立時裂開了兩邊，腦漿飛濺，有幾滴居然濺在我和水紅面前。
水紅一陣惡心，差點兒嘔了起來。
一直伏在一株大型盆栽之後的大門啟介，覷準空隙，一矮身，滾到了一百米對開的
保安藏身處。
「拿來！」他伸出手，從保安手上搶過英國製造的雙管曲尺，對準狼群，「砰砰」
的開了兩槍。
「吸喲！」男人喊了一聲，「啪」的倒在地上。
「打中人了！混帳！」保安們罵了一聲，氣虎虎地瞪著大門啟介。
「沒有！是嚇著了！」大門啟介對自己的射擊術充滿了信心，不管保安們的訊咒，
瞄準前面的一頭黑狼，又是「砰砰」兩槍。
雙管曲尺，火力兇猛，別說是狼，就是體積比狼要大的馬熊，也挨不住兩槍。
子彈足可穿過黑狼的身體。
就在子彈即將擊中黑狼身體之前，黑狼的輪廓陡地模糊了起來，在不到一秒鐘內，
它像一陣煙似的，消失在空間。
地上沒有半滴狼血，子彈只打牆壁上。
「怎會這樣子，我明明打中牠了。」大門啟介喃喃地。
大堂趨於平靜，正如來時悄無聲，狼群去時亦是渺無影。
大門大力地搖了搖頭，又揉了揉眼睛，顯然對所看到的一切，不敢相信。
「是誰在搗蛋！」他粗暴地望著驚魂未定的倖存者：「你們看到了，到底是甚麼一
回事！你們當中，必然有人跟狼群有關連。」
大門啟介的說話，雖然荒誕不經，卻沒有人提出反駁，人們的心中在想：也許真的
是有人指揮狼群來襲擊我們呢！
哪個人又會是誰呢？
你望我，我望你，都在猜疑：是否是你？
束堂仲彥和部下們，匆匆趕抵現場。
隨著而來是鳥飼和吉崎。
仲彥指揮善後工作，屍體給包了起來，抬到冷藏室。受傷的，則依序給送到醫療中
心。
清潔工人利用先進儀器，開始清理地板上的血跡。
水紅扶著我，走到窗前。
「原醫生！你的上衣給撕破了。」
我回身一看，萬幸沒傷及肌膚，吁了口氣，望向窗外。
雪地上的血跡，已被繼續落下來的雪蓋過了，除了大樓外的巴士殘殼，四週平靜得
像甚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請各位保持鎮定，警察機動部隊很快就會到來。」
廣播不停地重複，然而，在場的人，已不再相信了。
沒受傷的住客們零星落索地散坐在大堂的各處，狼忙的情況，跟索馬里的難民無異
。
不少人已沉不住氣，咒罵起來，對象自然是東堂集團的老闆東堂康行。
「作孽多，有報應！」
「早就有人叫他做法事，偏不聽，現在禍延無辜了。」
比較沉著人，靜靜地喝著配給的咖啡，吃著配給的三文治。
我也喝了一杯咖啡，面對無可名狀的恐怖，咖啡因可以帶來有限度的鎮定。
雪這樣不停地下，警察不可能趕來拯救，公路、鐵路都給大雪堵塞了，不可能通車
。
即使是空路，雪花飛舞，遮擋視線，飛機根本不可能起飛的，換言之，陸空兩路，
目前都已斷絕了。
如果電力不足，暖氣消失，大樓的人，不給狼咬死，也會給凍死。
室外的溫度，以我估計，定必在零下二十度左右。
雲低，霧重，雪濃，烏拉爾度假村裏的人，實際上已陷入了一個完全與外界隔絕的
世界。
遠處滑雪場那裏，點了數十盞強光燈。
光有安定心理的作用，我不禁對仲彥的臨危不亂暗暗佩服。
「雪可真美呢！」水紅忽然說。
「對！好美！但──」我吁了口氣：「美得不是時候。」
真想不到，代替那位先生來到北海道，竟然會得到這樣的遭遇。
此刻是晌午剛過，雪下得越來越密，在我心裏的陰霾，也是越來越濃。
熾天使書城
【第六章 孤立的世界】
北海道警察總部的直升機部隊，迎著大雪，做好了一切出發的準備。
年輕的機員正在清理鋪在螺旋槳上的厚雪。
由於受到上司的質詢，直升機部隊的隊長石垣十分光火：「雪這麼大，怎麼飛？我
們可不是美國的特殊部隊呀！」
年輕的隊員望著石垣隊長，心裏大都有著同感。在這麼大雪的天時裏，要作長距離
飛行，的確不容易。
大隊長走到石垣的身邊：「你可知道在度假村裏，有多少個名人？」
石垣搖描頭。
大隊長道：「至少有二百個以上，他們的名字隔天就在報章或雜誌上出現，有其麼
不測，我們擔當不起。」
「名人？有沒有大明星？」石垣是一個影迷。
「當然有！除此之外，還有評論家、時裝設計家、著名的冒險家，總之，我們應
盡一切努力，救出所有的人。」大隊長認真地說。
石垣道：「我們的職責自然是救人，可是大隊長，在這種天氣裏起飛，怕還未到達
目的地，我們已經死了。」
副隊長從旁插嘴：「過去也曾有過這種例子，大隊長！我們不是怕，只是覺得這個
行動不切實際。」
石垣說：「除非天氣好轉，否則我們起不了飛。
副隊長把最新的天氣報告送給大隊長看。
上面寫著──「蓋雪範圍波及一二O公里，北海道中央南部，全面覆蓋，各地交通
中斷。」
大隊長呼了口氣，搖了搖頭。
他知道以目前警隊的能力，真的沒辦法對困在度假村的住客進行任何營救工作。
由於事態惡化，引起了傳媒的注意。
因為度假村裏的通訊網絡仍末中絕，所以不少住客打電話到札幌和東京報告實際的
情況，令他們的朋友和親戚大為擔憂。
大部分住客所說的，都只是相同的那幾句話：「狼群襲擊我們，死了許多人！」
「快想辦法救我們出險！」
當然也有些較冷靜的住客，不想對方惦掛，只說：「有點麻煩，要遲一點回來，不
要擔心。」
但這樣的住客，大抵只佔十分之二，當然包括了我在內。
我打了一個電話給小郭，讓他追查一下狼群的事，不過，至今仍沒有答覆，看來沒
事可難倒的小部，終也遇到了剋星。
東京的傳媒已把焦點集中在烏拉爾度假村所發生的怪事上，連東京警視廳也向北海
道總部聯絡、查詢，當知道了實際的情況後，所能作出的只是一聲「努力吧」！
豪華精緻的烏拉爾度假村，實際上已變成了一座難民營。
狼群的襲擊，一共已死了近百人，另外有三十個傷者正在醫療中心接受治療。
由於病床不敷應用，連會客室也闢為臨時治療所，接待小姐也權充護士，幫忙照
料傷者。
東堂仲彥已有二十四小時不曾睡過，作為度假村的最高負責人，他真的是殫精竭慮
，盡心盡力。
好不容易才有小小的空閒，他走到我的身邊。自嘲地道：「我真沒用！從沒想過擴
充緊急設備。」
「這不關你的事，天有不測之風雲嘛！」我安慰他：「還有，度假村是用來度假的
，可不是用來打仗的呀！」
「謝謝你！」仲彥向我笑了笑。
這時，職員走過來請我去聽電話。
我一喜，心想小郭有回音了。
「喂！是小郭嗎？」我問。
「原醫生！你要我調查的事，可有點眉目了。」小郭的聲音永遠是那麼急。
「快說！」我滿心歡喜。
「狼群的事。。。」說到這裏，聲音就止住了。
「喂喂喂！」我對住話筒猛喊，對方連一句回音也沒有，我拍了拍電話：「怎麼回
事。」
掛上了電話，我試圖打給小郭，但聽筒裏的一切，就如一個死寂的世界，沒半點聲
音。
呀！通訊網絡也因大雪紛飛而中止了。
到了這時候，烏拉爾度假村真真正正地落人了一個孤立的世界裏。
我不禁茫然。
水紅不知甚麼時候走到我身邊，指住角落：「原醫生！你看！」
我循住指示一看，角落裏正瑟縮看一個人，衣服污穢不堪，正在大口
地權酒。
這個人就是差點兒挨我揍，帶頭衝上穿梭巴士的崛川，想不到他還沒有死。
仲彥瞥見崛川了，立刻露出憎惡的神色。他走到崛川面前，沉聲道：「崛川先生！
你還沒有死，那真太幸運了，死難者的遺體雖然焦得難以辨 認，作為身先士卒的你，
我還以為必然會在其中的呢！」
身為社長，說出這樣的話，在日本人的習慣而言，已是極不客氣的了，可見仲彥對
崛川的憎恨。
如果沒有崛川的煽火點風，一意孤行，六十多名住客就不必枉死。
崛川雖然十分頹靡，卻沒有被仲彥嚇著，他雙目一睜，露出一股精光；「我沒那麼
容易死！躲在這裏又怎樣？還不是一樣，相比起來，你應該說我勇氣可嘉呢！」
一頓搶白，把仲彥反駁得無言以對。
的而且確，狼群穿壁而入，殺了五十人，跟穿梭巴士上的災難，正是五十與五十之
比。
仲彥大怒，叱喝看：「滾開，不要冉在我面前出現！」
崛川不退讓：「你這是甚麼態度，我是客人呀！」
「客人就得守村裏的規則，我警告你別再去煽動其他住客，否則一切後果，由你負
責。」仲彥嚴厲地。
「好好好，我滾！」有點醉意的崛川擺擺雙手，離開了大堂。
水紅好奇地問：「他去哪襄？」
仲彥沒好氣地道：「管他！給狼吃了，也不干我的事！」
我道：「他才沒那樣笨！」
「增永來了！」水紅低低地說。
仲彥望了走過來的增永一眼：「原醫生！你跟他談得來嗎？這個人是長舌婦。」
我卻不同意：「他說的話很有趣。」
「有趣！」
「不過跟你無關，不必介懷！」我笑了笑。
我本不想仲彥知道地下黃金的事，轉念一想，有了新的計較。
從西裝內裝裏掏出小郭傳來的資料：「仲彥先生！據增永先生說，在烏拉爾度假村
的地底下，可能埋藏著五百噸黃金呢！」
我一邊說，一邊留意仲彥的反應。
如果真的有五百噸黃金，仲彥一定不會承認，那麼自然是否認。
越否認，就越反映出事件的可靠性。
仲彥怔了怔，臉色刷白。
「真有趣！五百噸黃金，保守估計也值一兆元，再高估一點，可能有一兆五百億！
」
他拍了拍了我的肩膀：「告訴我，是否真的有哪回事：我好想掘它出來。」
我一怔，雖然摸不清仲彥的意思，總感覺烏拉爾的地下，必然有其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不一定是黃金，哪是甚麼呢！
這時候，增永已走到我身邊，神秘兮兮地道：「今趟的事，有可能是蝦夷族的神靈
作怪。」
仲彥道：「別迷信，那會有這樣的事！」
增永搖搖頭：「不不不！事情要從各種角度觀察，可以科學化，也可以怪力亂神。
仲彥先生：我對你好有興趣呢！」
「興趣！」仲彥倒退一步，橫著堅著，增永也不像是一個同性戀者。
「為甚麼你要選擇這裏建設一座度假村呢！我對這一點，好有興趣。」增永垂著眼
，露出奇異的眼光。
「理由簡單的很，因為這裏甚麼都沒有。」仲彥立刻解釋。
「甚麼都沒有？」增永怔了怔，看來這個回答，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對！舉個例吧，九洲的宮崎縣，原來絕對不是一個發展觀光勝地的好地方，但由
於人為的努力，現在不是成為了新婚旅行地區嗎？」
「答得好！答得好！」增永忍不住鼓起掌來。
「增永先生甚麼時候做起旅遊評論家來了？」仲彥諷刺他。
增永不以為意：「我明白了，仲彥先生是要在缺乏觀光資源的場所，建設簇新的度
假村，魄力真大，我衷心佩服！」說完，向住仲彥欠了欠身子。
「多謝讚美，愧不敢當。」仲彥勉強地擠出笑容，顯然，仲彥跟增永全不投契：「
我還有點事要辦，有空再談吧！」
仲彥向我揮了揮手，離開了大堂，才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門口，宮村秘書就攔住了他
：「老闆要見你。」
仲彥點點頭，隨即來到康行的房間。
「仲彥！我有事問你！」康行厲聲問：「你用甚麼手段拿到這塊土地的？」
仲彥回答道：「我沒使過任何手段！這塊土地是林地，東堂集團得到了使用權，這
件事，老闆你是知道的。」
「忘記了。」康行冷冷地，他雙手放在背後，轉身望出窗外，黑色的天際，不停地
下著白皚皚的雪。
「老闆！你這樣說，是不是覺得這塊土地有點不祥？」
「亂講！」康行像獅子般地吼叫了起來。
仲彥不禁倒退了兩步，他知道觸到了東堂集團的忌諱，敬四郎生前的所作所為。受
到了不少非議和怨恨，因果循環，東堂家族一向不願提及。
康行轉過身，望住仲彥：「仲彥！我想知道你在開發這塊土地時，可有跟環保團體
發生過衝突。」
仲產道：「老闆！根本沒有甚麼環保團體，我們開發這裏，受到了全村村民的支持
和歡迎呢。」
「這就好！」康行冷冷一笑。
門外陡地傳來一聲大叫。
跟住，房門就給人撞開了，一個男人逕自走了進來：「束堂老闆！我叫大門，有一
件事想跟你商量。」
站在康行身邊的隨從正想衝前，卻給康行叫住了。
「有甚麼事？快說！我沒空！」康行冷冷地。
大門啟介踏前一步：「我是來幫你忙的，你的這班隨從，都是窩囊廢。」
其中一個隨從忍不住了，走了出來，向住大門喊：「是嗎？那請你試試看！」
接住一拳打出。
看不清楚大門用的是甚麼手法，總之隨從的拳頭還沒打到大門，他的身子已像斷線
的紙直飛向大門。
「砰」的一聲，背脊撞在門上，隨從跌個七八素。
另一個隨從虎吼一聲，一腳踢向大門。
大門有心在康行面前炫耀身手，橫身一閃，一手接住隨從的飛腿，輕 輕向前一送
。
隨從向後飛，撞向仲彥。
仲彥伸出一手，抵住隨從的背脊，穩住了他的身形。
隨從滿臉漲紅，忙不迭地向仲彥道歉。
大門拍了拍手，望向康行：「還行嗎？老闆！」
康行沒講話。
「度假村裏有六千人，一半是女人，另一半是老人和年輕人，即使我們集合剩下來
較精壯的男人，也不一定抵擋得住狼群。」大門侃侃而談。
「如果雪積厚一點，動力雪撬就有用武之地，這樣我們就可以向外求救。」大門提
議。
「誰去？」仲彥問，他看穿了大門的鬼計，他想打動康行的心。
「說來容易，誰去幹？」康行忽然問。
「自然是我。」大門指指自己：「但我有條件。」
「我要東堂集團支持我開一家保安公司，所有東堂集團名下機構的保安統歸我負責
。」大門說。
「好傢伙，為了開保安公司，居然賭命。」仲彥堅起大姆指。
大門哈哈笑了起來：「我是為了賭命才開公司。」
康行道：「好！你說來聽聽！仲彥，宮村留在這裏，其他的人退下。」
隨從們向康行鞠了個躬，退了出去，兩個受過大門教訓的隨從，狠狠地瞪了大門幾
眼才悻悻然地退出去。
大門從褲袋裏掏出張地岡，放在臺上，充滿自信地說出了他的作戰計劃。
十分鐘後，計劃說完，大門望住康行：「我們要確認一點，我們跟外界已完全隔離
，換言之，我們正處於孤立，這一切都是狼群和大雪造成。
我不敢斷言攻擊我們的一定是狼，只是暫且把他們當作是狼。我總覺得狼群中。必
然有一個指導者，如果我們能擄獲那個指導者，狼群就會星散，不足為患。」
仲彥冷冷地道：「說來好簡單呀！」
「社長！」大門叫了一聲：「對我來說，真的是十分簡單，也許你認 為複雜吧！
」
仲彥正想回敬，康行白了他一眼。
「好吧！交給你去辦！做得好，我支持你開一家全日本最大的保安公司。」康行說
。
「真的？」大門喜上眉梢。
「東堂康行說一不二。」康行傲慢地。
「好極！我相信你，不必簽甚麼合約！」大門望向仲彥，露出了洋洋自得的神情。
仲彥木無表情，叔父決定了的事，沒有人能改變，雖然他對大門啟介並沒有甚麼信
心，他仍然沒開口去阻撓。
滯留在烏拉爾度假村的住客，當然不知道東堂集團的決定，他們仍然坐在大堂，各
自各的聊天。
電話不通，電視失靈，為住客們帶來更大的不安，但只要狼群不出現，住客們仍然
能保持一定的耐性。
我抽著香煙，望肴窗外下個不停的雪。
白根有希子推著輪椅，走到我身邊。
我苦笑一下：「有希子小姐！度假村變成難民營了。」
有希子遠沒說話，坐在輪椅上的老頭子忽然開口：「一切都快結束了，不必再去想
」」
我怔了怔，望向那老頭子。
「白根尚人！」老頭子伸出手跟我握了一下。
「原振俠！」我報上姓名。
「我知道。」白根尚人笑了笑：「衛先生不能來，那真教我遺憾。」
說完就逕自把輪椅推往另一處。
我低聲地問有希子：「令尊來這裏演講的，對嗎？」
「是呀！就跟你一樣！」有希子那清麗的臉上掠起了奇妙的表情。
那奇妙的表情，令我有了不大不小的顫動，美麗、聰明的有希子，不知怎的，總教
我有一種神秘的感覺。
「令尊似乎知道一些事？」我問。
有希子怔了怔，並沒有回答。
我改變話題，問：「有希子小姐，你知道些甚麼？」
有希子望著倚著沙發入睡的水紅，問：「你對水紅姑娘有甚麼期望？」
「沒甚麼特別，最重要身體健康。」我回答。
「原醫生，如果有人傷害水紅姑娘，你是不是不會原諒他？」有希子忽然這樣問。
「當然！」我握著拳頭：「我一定不放過他！」
「那是說你一定會復仇？」有希子追著問。
「我不知別的人會怎樣做，我一定會。」我堅決地。
「復仇！」有希子低低地重複了一次：「原醫生，假定復仇令許多無辜的犧牲，這
到底對與不對？」
「有希子！」不知甚麼時候，白根尚人已把輪椅推了回來：「不要亂講話。」
有希子應了一聲「是」，同我欠了欠身子，轉身推著白根尚人遠去。
「原醫生！」
轉頭一看，水紅不知甚麼時候已站在我背後，「呀！這麼快就醒過來，多睡一會嘛
！」我輕輕地撫了一下水紅的頭髮。
「我睡醒了。」水紅大力地甩了一下頭髮，睜大眼睛，顯示她真的完全清醒過來。
水紅做了個夢。
夢的上半部漆黑，下半部純白，看來是黑夜的雪原。
水紅在找尋原振俠，可是原振俠卻沒有回應。
突然從黑暗的天空一角，劃出一道青光，像劍鋒一樣地刺向水紅。
水紅本能地疾退開去。
青光刺進雪地，似乎在暗示些甚麼。
水紅運氣調息，戴上手套，伸手抓雪。
她的指尖碰到了一樣物件。
把雪翻開一看，那是──閉著眼睛的狼的瞳孔。
這時，狼的雙眼陡地睜開，射出黃澄澄的光盯著水紅。
水紅受嚇，就從夢中醒轉過來。
我拍了拍水紅的肩：「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們的小水紅也給狼搞得神思渾混亂
了。」
正當我細細端詳著水紅的俏臉之餘，大堂響起了嘈雜的聲音。
住客的悲鳴，玻璃破裂的聲音和物件翻轉的聲音，混在一起。
我立刻拽緊水紅。
狼群開始發動總攻擊了！
熾天使書城
【第七部 可恥的真相】
爭先恐後的狼群，匯聚成一股黑褐色的濁流，迅即淹沒了整個大堂。
狼群看來比聚集在大堂裏的住客還多，牠們以驚人的速度，在大堂裏奔竄。
「退後！退後！」吉崎大聲地喊著。
他護在倒地的老太婆身前，拔出手槍，然而立刻意識到場面混亂，他又呆住了。
他口口聲聲叫住客們退後。
然而，退去哪裏呢？
忙亂中，吉崎的腦海裏閃起了一個念頭：「上樓去」。他向天指了指，指示逃命的
住客朝四樓走。
有部分住客，突破了狼群的包圍，成功地向四樓奔上去。
狼辜鍥而不捨地追看，很快追上，咬住了一個青年住客的後頸部位。
一個女人被狼從樓梯上拖了下來。
老年紳士揮動著手上的拐杖，撲向狼群，竟圖保護他那白髮蒼蒼的妻子。
可幸烏拉爾度假村是一所高級度假村，所以一般客人都不作興攜帶孩子，因此，在
此起彼落的悲鳴中，並不夾雜著孩子們的叫聲。
老人與中年女人的悲鳴，傳遍大堂每個角落。
一頭黑色的狼，虎地向我跟水紅撲過來。
「退後！」我將水紅向後一推，順手抽起大堂火爐架上的撥火棒。
我橫棒自立，怔怔地望著我面前的那頭狼。
狼閃著黃澄澄的目光，一聲不吼，就向我的臉孔撲上來。
我向右邊一閃，火棒順勢揮出，打向狼的頭部，那狼把頭向斜裏一擺，居然避開了
我那一棒，一個急轉身，朝我咽喉噬過來。
我不由大吃一驚，橫棒護向咽喉。
突然，我感到左腕一緊，趕忙用力一揮，狼向後飛出。我朝左腕一看，原來已給狼
咬了一口。
狼十分狡滑，看到我護住咽喉，就改向我的右腕進攻。我追上去，拿起大棒，向住
倒在地上的那頭狼的頭部重重地擊落去。狼向外一滾，避過我的襲擊，跟住彈跳了起來
，伸出舌頭，又向我攻過來。
我一棒打了出去，還差半分就擊到狼的頭部時，狼已向左一躍。一棒又打空。
狼又同我撲過來。
這時，我身邊有個人影一閃，向狼衝過去。
那個人正是水紅。
「滾開！」她一邊叱喝，一邊雙腳連環踢出，這是譚家腿法，共有七七四十九招，
每招七腳。
狼凌空躍起，恰恰避過了這七腳，然後，重落地上。
那狼慢慢向後退去。
我向前踏了一步，想上去助水紅一臂之力。
水紅喝止：「原醫生，別動！」
她自己也一動不動，盯住那隻狼，雙手擺了一個穿簾掌的架式，準備隨時跟那頭狼
拚鬥。
我十分感動，看得出水紅是把性命豁出去來拯救我的，雖然水紅的武功厲害，但比
起我，仍略有不如，我對付那頭狼，尚且感到吃力，何況水紅，我從袋中掏出兩粒小鐵
丸，準備在必要時，彈向狼的咽喉。
奇怪的事發生了。
狼群開始後退，像棉絮似的，迅速退去無蹤。
大堂又恢復了寂靜。
狼群的攻擊又停止了。
我對水紅微微一笑，應該我來保護你，如今反而你來保護我，我這個原振俠太沒用
了。
水紅撲到我懷裏，不停地抽泣：「原醫生，我。。。我好害怕。」
雖然是隔著衣服，我仍然聽得水紅的心在砰砰地跳。
我低低地說：「我比你更害怕呢！聽，」我把水紅的臉貼到我的胸膛，「跳得比你
更厲害呢！」
水紅破涕為笑了，道：「還以為原醫生不會怕呢。」
「不不不，怕的事可多呢！」我連忙辨正。
救護活動開始。
忽然有人嚷了起來：「血！原醫生，血！」
我循住聲音往前一瞧，白根有希子正提著急救箱匆匆向我奔跑過來。
我低頭朝左腕一看，發覺鮮血已涔涔而下。
水紅盯著有希子嬌叱著：「別走過來」。
有希子並沒有理會，奔到我身邊，低頭俯察我的傷勢。
「別理原醫生。」水紅橫在我跟有希子的中間，她的眼睛，露出瞥戒的神色。
有希子溫柔地說：「水紅姑娘，原醫生傷得好厲害，你讓我替他包紮吧…」
「世界上只有你一個人懂得包紮嗎？告訴你，治傷包紮，我比你在行得多。」水紅
大聲地說。
我不想有希子難堪，低聲對水紅說：「水紅，讓有希子來吧，還有，我有事想向
有希子小姐請教。」
水紅撇了撇嘴，萬分不情願地離開了我身邊。
「令尊那裏不礙事嗎？」我問。
「爸爸沒有事。」有希子低聲地答，打開急救箱，用藥棉消毒傷口，再塗上抗生素
，纏上繃帶。
「你真幸運，動脈，骨頭都沒有事，否則可麻煩了。」有希子紮好繃帶後，打上了
一個結。
我道了謝，順口問：「你剛才一提起復仇，令尊就禁止你往下說，到底是甚麼一回
事：」
有希子沒有回答。
「可以告訴我嗎？」我柔聲問。我感覺到白根父女跟狼群這件事必然有很大的關連
，有希子一定知道箇中原委，基於某種原因，不便說出。
有希子木無表情地關上了急救箱，搖了搖頭：「我甚麼都不知道。」
「是嗎？」我挨近有希子：「那些狼群是沒有實體的，對嗎？」
「我的左腕被咬，其他的人被殺，都是幻象，對嗎？」我大膽地作出了假設。
有希子提著急救箱的手有點兒發抖。
背後傳來增永的聲音：「恕我僭越，我想說一句話。」
增永的衣服凌亂一片，反映出他剛才一定十分狼狙。不過，他並沒有受傷，他右手
照例提著一個酒瓶，看來這個人，把酒看得比自已的性命還要重。
增永提起酒瓶，灌了一口酒：「是白根有希子小姐嗎？」
「是。」有希子禮貌地回答。
「白根，白根！這個姓──」增永舐了舐嘴巴：「我好有印象呀！」
「這不過是一個姓氏罷了。」有希子不以為然地。
「不過，這個姓在日本不多哩。」我在日本學醫。十年以來，從汶遇過一個姓白根
的朋友。
「對對對」增永笑了起來。
有希子問道：「增永先生：為甚麼對我的姓那麼有印象呢？」
「呀？」增永抱著酒瓶：「這要從十七年前的事講起了，我們那邊坐。」
增永指了指角落裏，重新放好沙發，率先過去坐了下來。
我，有希子，還有走到我身邊的水紅，也陸續坐了下來。
「十七年前，湘南有一幢二十層高的休憩式大廈倒塌了。在當時，二十層的休憩大
廈，十分罕有。」
增永搖了搖酒瓶，咪著眼睛在看瓶中的酒液。
他往下說：「這座大廈叫湘南中心，在逗子市西郊，看到相模灣，風光明媚。」
我一怔，問：「逗子市？是不是川端康成自殺的地方？」
「原醫生！好記性，當年敝國的大文豪就是在逗子市的書齋裏自殺身亡的。」增永
堅起了大姆指。
據增永的敘述，湘南中心有「富士山」花園之稱，可見其四周風景之美。
中心有泳池，冷暖調節和全電氣化等先進設備，訂價一億日元，自然搶購一空。
然而，這座號稱日本一流的休憩式大度的壽命短暫得讓人不敢相信。
入伙那天晚上，湖南中心就倒塌了。
那天搬進湘南中心的住客，有十九人，分估八個單位。
事故發生時，泰半出了去，只有九個人留在屋裏，其中六O二號室的住客佔了四個
人。
入夜，連逗子市在內的三浦半島一帶發生尼赫特制五．三級地震。
震力不大，但新建成的湖南中心不知怎的，卻整座倒塌了下來。
大廈倒塌的聲音，震動了附近的居民，當人們探首外望時，發現白天仍然雄偉地矗
立著的湘南中心，此時已蕩然無存。
中心裏約九名住客，全給活埋，待挖掘出來時，都已氣絕身亡。
增永喝了口酒：「想不到湘南中心，號稱百億大廈，卻成為了那九個人的墓塚，如
果所有的住客都搬進去，那就會造成五百人死亡的大慘劇。」
我問：「到底是甚麼原因呢！偷工減料？」
「不關工程的事，問題出在水凝土上。後來沒事了？」
「水凝土上，甚麼問題？」水紅好奇地問：「為甚麼後來又不了了之呢？」
「後來，東堂建築公司負責監工的監督跳樓自殺，事情終於告一段
落。」
「這內裏一定有甚麼古怪。」水紅發表了她的想法。
「那個自殺的工程監督叫白根俊輔，他的大哥，是歷史學家，叫白根尚人。」增永
淡淡地說。
有希子的臉色陡地一變。
「還有一件事，白根俊輔在自殺之前，跟我見過面。」增永若無其事地說。
「呀──」有希子不禁嚷了起來。
「住在六O二號室的一家人，都姓增永。」增永說。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增永對東堂集團並無好感，原來有這段淵源。
那時候，增永啟三還是一個大學院的研究生，在大學時，當然不是唸烹飪科，唸的
是法國文學，事發那夜，大學院有一個派對，增永參加了，想不到逃過大難。
增永一家，除了長子外，全都成為了犧牲者。
東堂集團利用政治勢力，避開了法律上的責任，不過在賠償方面，出手闊綽，顯然
是要用錢來掩住遺屬的嘴巴。
有錢使得鬼推磨，遺屬都接受了賠償，沒有依法追究責任。
增永利用這筆錢，吃盡名店，成為了日本首屈一指的食經專家。
不過，這十七年來，他一直沒原諒東堂集團，他偷偷地進行了調查。
增永搖著酒瓶：「白根俊輔並非一個普通的工程監督，他大哥有太太，當時，俊輔
的大嫂跟東堂建築的副社長東堂康行有不可告人的關係，白根俊輔完全知道大嫂跟上司
的醜事，而且負責保密。。。」
有希子叫了起來：「你：．你到底想說甚麼？」
「好：」增永看了有希子一眼：「有希子小姐，你有一半的可能性是東堂康行的女
兒，我只說可能！」
白根有希子整個人僵住了。
如果增永的話沒有錯，那麼白根尚人可能根本就不是有希子的生父。
「還有，白根尚人的那位妻子，也是意外中的犧牲者，白根俊輔將湘南中心的其中
一個單位撥出來，作為上司跟大嫂幽會的地方，那天晚上，康行因為道路交通擠塞，不
能來，因而逃出了半天，只有尚人的妻子在屋內。」
「。。。」
「原醫生！你可有興趣把它寫下來，作為你的傳奇一部分。」增永問。
「我不喜歡揭人陰私。」我說。
「呀呀呀！這是有血有淚的慘劇呀！結局會怎樣，現在還不知道！哈哈哈！」增永
冷笑起來。
「靜一點！增永先生！」我不想有希子難堪。
「有希子小姐！你對我剛才所說的，可有甚麼異議！」增永停了笑。
「。。。」有希子想了想，望著我：「原醫生！你有何高見？」
我想不到有希子會把棒傳來我手上，一時之間，真的無法回答。
在我眼前的，是一個哲白美麗的少女的臉孔，這樣的一位純潔的美女，真的會跟東
堂集團扯上關係嗎？
有希子表面的沉著和冷靜，反過來讓我認識了一樁事，有希子必然知道事實的真相
，因而對自己的身世，存在著極大的懷疑。
「總之，有希子本人甚麼罪都沒有。」我只好這樣說。
這時，仲彥忽然在我們的背後出現，他望了有希子一眼：「有甚麼辦法，我們都是
那傢伙的玩具。」
仲彥終於忍不住說出心裏話了，牠的語調很軟弱，中氣不足，狼群事件，幾乎把他
拖垮。
仲彥揉了揉右手，直直地望著有希子：「你為甚麼會在這裏？」
「我已來了三天，」有希子低聲地說：「原來你還沒有忘記我呢！」
望了仲彥一眼，有點驚訝地：「呀！你好像好累呢！小心身體！」
「謝謝！」仲彥欠了欠身子。
有希子的臉上掠過一絲紅雲。
增永道：「你們不必擔心，短期內，狼群不會發動任何攻勢，我們休息一下吧！」
水紅不明白地問：「增永先生！你為甚麼這樣肯定？」
「因為狼的行動有特定的模式，可以說有慣性行動。」增永分析著。
「慣性行動！」我重複著。
如果真像增永所說那樣，那麼狼群必然會不停地向我們襲擊，那是一種無意識的習
慣，也是一種無限的重複行為。
我又想到白根有希子跟東堂仲彥的關係，他們到底是甚麼關係呢？看情形，他們一
早已相識，他們的眼神，出賣了他們。
這時，增水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有希子小姐！其實大家的傷都是不存在的，對嗎？」
「這是一種暗示，把錯誤的訊息傳給神經系統，於是傷就出現了。」
有希子說：「我只能這樣解釋。」
「暗示！對！是暗示！」增永十分興奮。
我心中一凜，想起了早年在倫敦遇到過的一件事。
那時，我為了追蹤異星人，跑到了倫敦，下榻在皇宮酒店。一天晚上，酒店的經理
帶我去看著名催眠大師拉達博士的演出。
拉達博士對一個觀眾施法，示意他現在有一股火熱的鐵棒灼他的皮層，著他感受皮
膚已被燒傷。
那個觀眾臉上果然露出痛苦的神色，很快，就驚叫起來，程序跟普通情況不同。
一般而言，是肉體受傷後，訊息才會傳到神經系統，但催眠則逆其道而行，先刺激
痛覺神經，然後造成外傷。
如果暗示強烈，那麼就會造成更大的外傷。
有希子道：「各位，請你們看看地上有沒有狼毛？一根也沒有，對嗎？」
有希子的話，衝擊著靜寂的四周。
水紅不服，間：「但是，狼群搗毀了家具，咬死住客，血流成河，這可都是真的呀
！」
大堂裏還留存著一切物證，證明狼群的確來過。
然而，有一點是不爭的事實，狼並沒有留下任何的東西，連一根狼毛也沒有。
我不禁要問：那些狼群，是真的存在過嗎？抑或正如有希子所說，全都是幻象呢？
我們彼此對望，想不出一個合理的原因。
有希子說話了。
「有看過「合成」電影的嗎？就是那種菲林與動畫合成的電影？」
我一怔，道：「你是說我們是聽到的，感到的，是電影裏的真實部分，而狼則是插
進菲林裏的動畫部份？」
有希子點點頭。
事情似乎已經明朗化了，不妨作這樣的詮釋：(A)狼群出現，襲擊住客，是真實的
。
(B)狼群卻是虛幻的。
另外一個人在說話了：「那麼說，出現在暖水泳池裏的怪物，是動畫襄的一部分了
？」
說話的是鳥飼，他的面頰和右手都流著血，警帽也裂開了一邊，薄薄的頭髮披在前
額，無論從任何角度看，他都脫不開跟「狼狽」的關係。
鳥飼一屁股朝沙發一坐：「告訴你們！吉崎比找更可憐！他從樓梯滾了下去，斷了
腰骨，現在這裏只剩下我一個警察了。」他的腰間插著一柄手槍，左手還緊握著是一柄
看來原屬於吉崎的手槍。
增永道：「那你要用這兩柄檜來保護我們對抗狼群了？」
「呀！，不瞞你說，我左手也曾練過開槍，還有，對付這些怪物，槍根本沒用處。
」鳥飼絕望地說。
仲彥顯然想起甚麼似的，同鳥飼問：「小西村長怎麼樣了？」
「他睡在吉崎隔壁的床上，我才看過他，你要見他嗎？」
「不用了！」仲彥搖搖頭。
雪下降的速度稍減，卻沒有停止的激象。
我一看錶，是下午四點三十分。
灰白的世界，把人類的活力也吸光了，肉體與腦袋都已疲勞不堪，遑 論甚麼想辦
法解泱困境了。
我擁著水紅，輕聲道：「你要跟我來，這可害苦你了。」
「那不是你的錯，誰知道會這樣！」水紅白了有希子一眼：「不過，原醫生，這對
你也有好處，這樣千奇百怪的事，一生中難得遇上。」
「對！」我點點頭。
「如果能把今趟的事記下來，那位先生一定很高興。」水紅說。
我苦笑一下：「可是事情到目前還未完全弄清楚，記下來，哪有人看。」
水紅道：「原醫生，別懊惱，事情必然會來個水落石出。」水紅蠻有信心。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同四周一望，不知甚麼時候，仲彥和鳥飼已離開了大堂，出現
在我面前的是那個陶藝家森塚。我主動地向他搭訕。
森塚本來不大願意理睬我，我一提到崛川侮辱他的事，他的興頭就來了。
「你是從東京來的吧，呀，竟然遇上了這樣的浩劫，唉！」森塚長長地嘆了口氣，
滿臉同情。
「頁想不到會遇到群。」我說。
「打著狼的嘴臉，內裏不一定是狼。」森塚說。
我聽了，愕了愕，望著森塚。
森塚的話很明顯是在說「看到的狼，實際上不是狼。」
「我以前打過仗，隨部隊去過中國，屯駐江西景德鎮，碰到了一個沒有名氣的陶器
匠，學會了弄陶器，復員後，開始做陶器，一直幹了二十年，之後才開班教人，希望找
到有才能的人。」
「哦？」我有點不明白。
森塚道：「因為我自己沒有才能。」
我望著森塚，他的眼睛裹充滿了恫悵：「真的，我說的是真話，我造的陶器，都不
高明，沒有甚麼傑作，也許，我這個人太隨緣了，一開始就沒有野心。」
我怕觸動森塚的痛處，改變了話題。我提起了增永所說的寶藏。
「我也聽過，說理在六幢大樓的地底。」森塚居然也有所聞。
「埋了些甚麼？」我感興趣地。
「我可沒那個興趣知道。」森塚白了我一眼：「多半是黃金、寶石，在我眼裏，不
啻是一團泥！原醫生，怎麼？你有興趣，真教我意想不到耶。」
那自然是對我的諷刺，我苦笑一下。
「至於鬼怪的傳說，這裏必然也會有，少人住的地方，必然鬼話連篇，我嘛，可不
相信這一套。」
森塚低聲地說著，臉上露出不屑的神情。這傢伙，可其清高。
白根有希于靜靜地坐在一角，閉目養神。。。。
大門啟介大步走到窗前，本來充滿自信的臉上，此刻爬滿了疲倦。
「他媽的，那些狼到底靠些甚麼維生的？他們吃甚麼活到了今天？」
他自言自語地問。
在烏拉爾度假村受到狼群侵襲之前，可沒有聽說過狼群侵襲人類和家禽的事例。幾
十年，不，接近一百年，狼群不曾在北海道出現過呀！
大門對有希子的言論不敢肯定，也不敢否定。
「狼群是不必進食，不必維持生命的一種存在」，那豈不是現實以外的存在？
大門給搞得糊塗了，對超自然和不可思議的現象，他是一無所通。
大門此刻站著的位置是在一道桃木門前，那道門後，有兩個人相互地對望著。
那就是東堂康行和東堂仲彥。
康行一向剛復自用，到了這時候，也得借助威士忌來緩和一下緊張的神經。
他喝了一口威士忌：「怎麼摘的？仲彥。」
「你也相信那些鬼話嗎？」仲彥冷冷的。
在一分鐘之前，康行向仲彥問到了地底到底埋著甚麼。
「我不會今東堂集團損失一根汗毛，烏拉爾度假村今後自然是集團的寶藏。」
康行盯肴仲彥：「你是說在狼穴上投資了二十五百億，我們不會損失一根汗毛。」
仲彥道：「一時損失算不了甚麼，支持下去，十年就可以收回投貿，以後就是純
利。」
「仲彥，你太自信了，」康行冷冷地說：「你以為集團早晚是你的。
所以不在乎一時的損失，對嗎？」
很明顯，康行已失去了平衡，換上平日，他絕對不會說這樣的話。
仲彥暗喜，康行的反常，對白己反而有利。
「老闆？我還有一件事要報告。」
「是甚麼事？快說。」康行不耐煩地在海虎沙發上一坐。
「白根尚人跟他的女兒也是村裏的住客。」仲彥冷靜地說。
「白根？」康行握著酒杯的手抖了一下。
「老闆，你跟白根尚人的妻子交情不錯呢，對嗎！」仲彥出其不意地問。
「你亂講甚麼？幾時做了醜聞雜誌的記者？」康行怒氣沖天，指責罵仲彥。
仲彥全然不在乎叔父的震怒：「白板尚人的女兒叫有希子。」
康行惡狠狠地道：「別人的女兒叫甚麼名字關我甚麼事！」
「不！她可能是老闆的女兒。」
「甚麼！」康行霍地站起大聲叱喝：「不准說下流話。仲彥，你瘋了！」
所有東堂集團的職員，由社長到普通職員，一聽到老闆叱喝，都會噤若寒蟬，甚至
低頭擺出一副懺悔的神情，仲彥也不例外。
然而，此刻的仲彥，仍然站得腰板挺直，輕輕呼了一口氣，往下說：「下流，的確
下流，但如果是事實，那可沒辦法了。十七年前，逗子市的湘南中心倒塌，白根夫人正
在房間裏等你，你沒死，是因為東名高速公路上發生車禍，汽車阻塞，不然，你早就死
了！」
「仲彥，你──放肆！」康行臉上的血液漲了起來：「我不准你再說。」
「你很生氣，是嗎？」仲彥看到康行發怒，內心有一種難以名狀的興奮：「是不是
想打我，好呀，別客氣，這將會是醜聞雜誌的好題材！」
叔父跟侄兒，身高相近，體格方面，康行佔優，但論到年齡，自然是 仲彥有利。
康行不停地搖著酒杯。
未溶的冰塊，相互撞擊，發出碰撞的聲音。
「仲彥，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事嗎？」康行的聲音出奇地平靜，沒有仲彥想像中的
激烈：「你一年前就跟有希子相戀，不，那不是戀，你是有企圖的，那就是佈的野心在
作怪。」
「。。。」仲彥一怔：「你亂說甚麼？」
「你想用卑鄙的手段控制東堂集團，如果白根有希子是我的女兒，你就可以藉此來
要脅我！」康行虎目突睜：「或者，是想跟有希子結婚，成為我的女婿，呀呀，無論怎
樣，你都是在利用有希子！」
「你頁卑鄙！」仲彥大聲罵，這時，敲門聲響了起來。
康行、仲彥強行把充溢在雙方之間的戾氣壓了下去，同時大力地透了一口氣。
「進──來。」康行又恢復他的霸主氣派。
宮村怯怯地走了進來，他背後站著大門啟介。
「甚麼事？」康行問。
「白根父女想跟老闆和社長見面。」
康行低頭沉思。
大門啟介道：「老闆不想見的話，我去回絕。」
「慢著。」仲彥制止了他，「叫他們來。。。醜婦終須見家翁。」
這個宮村望著康行，身體不動。
康行揮揮手：「去吧。」
宮村「喔」了一聲，偕同大門啟介離開了房間。
房間裏的戾氣又再升起。。。
坐在輪椅上的那個穿著睡袍的老人，看似已進入了夢鄉。
不！他工陷進了思索的深沼。
推著輪椅的少女，就是白根有希于──確切的稱呼，應該是東堂有希子。
此刻，站在康行和仲彥的面前，有希子看來，就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 木偶。
「家父禁止我跟仲彥先生來往。他說我們兩人年紀相差太遠，我從沒見過他如此光
火過──」有希子斷斷繽續地說：「直到最近，我才知道了真相。家母的死，家父認為
東堂集團要負上責任。」有希子伸手在白根尚人的肩膀拍了一拍。
尚人緩緩地醒了過來，張開了眼睛。
「東堂康行，你有甚麼話說？」輕輕的一句話，平日頤氣指使的康行，竟然不由自
主地抖顫了起來。
仲崖道：「白根老先生，你大抵知道剛才這裏發生了甚麼事了！那件事，跟你大有
關係。。。」
白板尚人連正眼也不瞧仲彥，他的視線，被康行吸引住了。
過了良久，他才開口：「東堂康行心知肚明，一切都是由他而起的！」
康行的雙眼紅絲滿佈，額上全是一顆顆黃豆般大的冷汗。
「東堂集團這幾年來，享盡榮華，盛名遠播，現在，也應該落場了吧？」
「儘管放馬過來！我看你有多大能耐？」康行又恢復平日的霸氣，兇狠狠地盯著尚
人。
他大口地喝了一口威士忌：「過去有多少人想打敗東堂集團，結果如何？哈哈哈！
還不是頭破血流，跪在我面前求饒！白板尚人，你別做夢！」
「東堂康行，你在怕甚麼！」尚人冷冷地。
「我怕？甚麼意思？」
「心慌的人，往往多講話，人之所以心慌，一個原因是害怕，另一個原因是羞恥，
對嗎？東堂康行！」
「住口！」康行大怒，把手上的酒杯，擲向坐在輪椅上的尚人。
酒杯掉落地上，碎裂成片，唬珀色的酒液，濺在尚人的睡袍邊。
尚人靜靜地坐看，一動也不動。
如果說東堂康行是一座活火山，那麼尚人就是封殺活火山噴火的冰壁。
熾天使書城
【第八章】
狼群主宰者崛川帶著一腔孤獨，闖進了大樓的地下室。他的內心，充滿了憤激。
原想藉住烏拉爾度假村的開發，好好的撈一筆，豈料卻給捲進了一場空前大災難。
不僅如此，還跟社長東堂仲彥起了衝突，只怕難有機會見到老闆東堂康行了。
他吁了口氣，一直以來自己都鴻運高照，竟然遇到了挫折，看來好運已隨風而去。
他從大衣的外袋，掏出小號威士忌，狠狠地灌了一口，然後從一樓地下室，走落二
樓地下室。
面對狼群的襲擊，崛川有一個與眾不同的想法，與其向上跑，倒不如往下鑽。
往下鑽，必須要一點準備，崛川一早從大樓的廚房偷了火腿和麵包，好待飢餓時，
有東西充飢。
「呀呀，起碼要躲兩三天，兩三天後，怕事情已經解決了吧！平亂不是我們責任，
東堂集團那兩個巨頭得要負責一切。」崛川喃喃地說。
這時。崛川不知不覺已由二樓走到三樓地下室。
那襄是倉庫和機器室，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
崛川吁了口氣，定眼一看，前面陡地黑暗一片。
「呀，這麼巧，這個時候停電。」崛川感到了狼狽和不安。
這個時候停電，無疑是為這個孤立的世界平添更大的徬徨和恐懼。
電源一斷，就連半點光線都沒有，崛川完全置身於黑暗裏。
過了數秒，忽然聽到了有微弱的聲音，自西面角落裏傳過來，一道微光直射過來。
崛川摸出火柴，點了一根，那不大明亮的火，讓崛川有一種暖洋洋的感覺。
他一手拿著酒瓶，一手點著火柴，開步向前走。
摸著牆壁，走了幾步，火柴熄滅了。
崛川又擦亮第二根，他看到不遠處，站著另一頭生物。
那是狼！
那黃色的眼睛，正緊盯著一個呆立的中年男人。
在火柴造成的小光圈外，聚著無數的狼。
「呀！呀！狼呀！」
崛川想不到狼會往地下室鑽，嚇得全身發抖。
「救命！救命！」崛川狂叫起來。
然而在人跡渺然的地下室第三層裏，自然不會有甚麼奇蹟出現，饒是崛川喊破喉嚨
，也沒有人聽見。
這時，發電機發生了作用，壁燈亮了起來。
在淡淡的燈光照明底下，四足動物，正在追著兩足動物。
人與狼展開了生與死的追逐。
下午六點，候命於北海道警察總部的三架直升機，由千歲機場升空。
三架直升機裏，載著四十八名機動部隊隊員，由指揮官村富負責指揮。
部隊趁著大雪稍停，立刻升空。
在大雪未停之前，雖然作過三次升空嘗試，結果都失敗。
當然，越遲升空，那就越對陷身於烏拉爾度假村的住客更不利，但天意弄人，焦急
也沒用。
當市長聽到警察處長「直升機已升空」的電話報告，不禁鬆了口氣，他看了看窗外
。雲層低壓，街道上是一片純白，靜如死市。
「直升機照目前的速度，要多久才抵達烏拉爾度假村。」市長問。
「天氣穩定的話，四至五十分鐘就可以到達。」處長回答。
「那好極：！辛苦你了！」市長道謝之後，眉宇間的陰霾仍末消去。
萬一半途天氣有變，那可怎麼辦？
還有，即使平安到達了，又可會無恙歸來嗎？
市長心亂如麻，作為市長，他所要負的責任，遠比處長大得多。
處長掛上了電話後，又同各方面下達命令，萬一半途天氣有變，直升 機得馬上作
緊急降落，千萬不能冒險，平白送命。
這不是說六千條人命無關痛癢，而是天氣有變，直升機根本不可能飛抵度假村，與
其枉迭性命，倒不如放棄拯救行動。
在烏拉爾度假村的西塔一角，一個緊急會議正在召開，大門啟介也是會議的一分子
。
大門啟介以他平時對付各種事變的經驗，對解決狼群充滿了信心。
出席會議的，除了大門外，還有十個人，就是東堂仲彥，我(原振俠)，水紅，宮村
，白根尚人，有希子，鳥飼，增永啟三，平岡保安主任和石野保安副主任。
正確一點，只可說是九個半人，宮村只是東堂康行的代表而已。
在會議開始前，仲彥跑來找我，希望我能出席，共商對策。
大門開門見山地說：「如果我們相信白根老爺子就是操縱狼群的人，那麼解決的方
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握碎他的喉嚨，把他殺死。」
白板尚人依然閉著眼睛，一動也不動。
不僅如此，所有其他的人，都沒有甚麼反應。
大門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想咆哮，卻強自忍耐了下來：「我們現在已無路可逃，
既然發覺罪魁禍首，自然要向他開刀。」
說完，狠狠地望著白根尚人。
白根尚人仍然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大門把視線移向有希子：「我知道社長喜歡你，但那又怎樣，這不代表你們有特權
。」
這一番話可觸怒了東堂仲彥，他朗聲道：「不要涉及個人問題，大門，白根先生父
女是我們的客人。」
大門點點頭：「社長，這一層我明白，但目前形勢險峻，自是另當別論，我們都知
道，這度假村地底，有古怪！」
大門舉起腳，用力地向地上踩了幾下，發出「隆隆」的聲音。
水紅扯了扯我的衣袖，緊皺著眉，低低地道：「討厭！這傢伙。」
大門一向主張用遊擊掃蕩戰在地面消滅狼群。康行支持他的論點，委以重任，但以
後，事態突變，根據增永的說法，狼群出現跟地底埋藏著黃 金或其他甚麼的有關。於
是，整件事又得重新檢討。
我吞了一口口水，望著白根尚人：「白根老爺，我想問一個問題。」
「請問。」出乎意料之外，白根尚人居然開了口。
「襲擊烏拉爾度假村的狼群的正體到底是甚麼？」我率直地問。
本以為白根尚人不會回答，然而他卻作出了答覆。
「我們見到的一切，不是憑我們的眼睛，而是我們的腦，眼睛只是播站。」
我怔了怔。
水紅跟我的反應同出一轍。
「所以，我們看到的現象，並非現實具象的原體，那是去蕪存精，經過抖選的抽象
，這裏出現的狼群，也不例外。」尚人用學者口易，加以解釋。
「這是說，那些狼基本上是幻象。」鳥飼忍不住問鳥飼這樣問，全然是方便自己向
警察總部報告，他是警方唯一在場證人(另一個古崎，仍然重傷末癒)。
白板尚人說完後，就閤上了口。
「原醫生，」仲彥突然開腔：「你經歷的怪事最多，你有甚麼看法？」
「白根老爺子，」我誠懇地：「這地底裏，到底有甚麼，你可知道？」
白板尚人輕聲地：「可能是地靈，也可能是土地本身所擁有的能量吧，我的看法大
抵是這樣。」頓了頓：「一知半解，比無知更糟糕！」
我道：「好！改變話題。」
白根尚人朝我一看，日光流露出狐疑。
「會不會在這地底裏的某種東西。」我指了指地上：「跟白根老爺的精神運作之間
，有某種感應？簡單地說，就是你們相互感應。」我一口氣說了出來。
這一趟白根尚人的臉色陡變，一時間說不上話來。
「爸爸。。。」有希子有點擔心。
「原醫生的解釋真可謂巧絕。」增永讚歎地。
大門大聲道：「無論怎樣，這地底肯定是有某種東西存在，」他掃視了眾人一眼
：「如果我們下去看，說不定會有對策。」
「怎麼去？」水紅問。
發電機的電力只可供應微弱的燈光和暖氣，而無法牽動電梯。
大門說：「此時此刻，怕只有勞動咱們的腳！有那個人自願去？」他朗聲問：「首
先聲明，此去可能有危險，請考慮清楚。」
有希子喃喃地道：「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是我們的義務啊！」
「我沒有說過我不盡義務！」大門不服氣。
「別吵！在這裏爭論，解決不了問題，就走到地下室看看吧！除了病人和女人外，
剩下的八個人一起去吧，好歹有個照應。」
「我跟原醫生去：」水紅搶著說。
我並不反對，我左腕受傷，有水紅相伴，容易照應。
鳥飼雖然也受了傷，只不過是輕傷，無礙戰鬥力。
大門向烏飼借用吉崎的配槍。
鳥飼拒絕：「公家的東西，不能借給別人，這是違法的。」
大門噘一噘咀，只好借用保安部的雙管獵槍。
這種槍一響，子彈射出，很具殺傷力，保安部採用的是德國漢堡廠九四年的產品，
性能優良。
大門只在手上抬了一下，就滿意地笑了起來。
「我也去！」有希子忽然說。
大門第一個贊成，隔開白根父女，是他釐訂好的作戰對策。
我、仲彥和增永不約而同地望向有希子，同時也是不約而同地沒講話。
狼群的行動停止了，但大樓裏仍然充滿著恐懼和孤寂。大堂裏的燈光十分暗淡，沒
有受傷的住客，發揚了互助精神。正在療理照顧受傷的住客。
有部分住客，為了怕狼群再來侵襲，利用傢具擺成圈障，他們臉上顯露著拚死一戰
的神色。
仲彥的領導才能通過職員們對住客的照顧，得到了肯定。
仲彥伸于按通了對講機，把地面上的一切職務權力，全交託了副社長貝沼。
之後，他挺了挺胸，昂起頭，一派慷慨就義的神情，面對眾人道：「走吧！」
男性八人，女性二人，一隊奇妙組合隊伍走到大堂角落，步下重重樓梯，向著地下
室出發。
說是奇妙組合，是因為組合裏的隊員，雖處「風雨同路」境地，卻心態迥異。
就說仲彥，他自是希望東堂集團無恙，早晚控制集團。
增永則是懷著幸災樂禍的心情，想看看東堂集團交了甚麼霉運。
鳥飼當然是希望弄清真相，好寫報告。
大門啟介別想伺機立功，能得到康行支持，開設保安公司。
至於我和水紅，除了好奇外，最想弄清楚狼群出現的真相，目前雖然有了概念(狼
群並非實物)，但對牠們因何能出現，還未有甚麼立論，所以自然希望秘密真的在地底
裏。
有希子嘛！我相信目的跟我和水紅差不多，只不過多一層對白根尚人的關懷而已。
地下室的燈光比大堂更幽暗，我們一行人很快走到了樓梯間，那裏環境恐佈。
我走前兩步，叫住了增永啟三：「增永先生！」
「原醫生，有甚麼指教？」增永住了步。
我笑看問：「告訴我你甚麼時候跟白根尚人合作的？」
我投了一塊石頭進水面，自然泛起了湮漪。
增永照例抱住他的酒瓶，回頭一笑。
半晌，他道：「你怎麼知道？」
我道：「增永先生是塌樓事件的受害者，跟白根俊輔又具舊交，還有，那件事又是
增永先生說出來的，加起來，答案就變成你們是同路人。」
「那我為甚麼要說出來，難道是想吸引人的注意？」增永說。
「你是在聽人家的反應，如果被人看出端倪，你就會勸止白根尚人。」
「呀呀，我看錯人了，原醫生，所發生的事，根本無法阻止。」增永叫起來。
「是呀！」我冷冷地。
增永大大地吁了口氣：「塌樓事件發生後，在當事人而言，事情仍然末了結，除了
工程監督自殺，受到懲罰外，沒人有事，也沒有人要負責任，這不是很奇怪嗎？」
的確奇怪，我望向遠處的仲彥，但增永已先我一步說：「仲彥當時還是一個學生吧
，當然不必負甚麼責任，這點我們分得很清楚，因此，對你沒仇怨。」
「那是對康行嗎？」我問。
「康行賠了巨額款項給我們，是事實，對這一點，我深表感謝。」
就在這時，一直默聲不響的宮村，突然說話了，出於對集團的真誠，他有點憤怒地
說：「我想說明一件事，那樁不幸的塌樓事件，至今真正原因未明，在法理上，我們沒
有賠償的責任，只是老闆宅心仁厚，慈悲為懷。。。」
「住口！」增永喝住了宮村：「一代梟雄是因為情婦的死，才會這樣做，跟甚麼仁
厚、慈悲無關。」
宮村怔了怔：「原醫生，我們還是早點去找答案吧。」
想不到宮村的器量竟然如斯之大，受了增永的叱喝，仍然若無其事。
我說了一聲「好」，向前走去。
在我前頭，走著的是仲彥和有希子。
「有希子，你膽敢跟我們在一起，是不是你在地底，令尊就不會任意妄為呢。」仲
彥問。
「你說到哪襄去了？」有希子瞪著仲彥。
「如果我所猜測的沒錯，湘南中心倒塌也是令尊所為了。」
有希子大力地搖頭：「那不關爸爸的事，那是意外。」講得太急了，有希子激烈地
喘起氣來。
仲彥連忙用手揉她的背脊。
「那。。。那用料太粗劣了，主要是那些水泥，束堂高層不願負責，於是就把責任
推給。。。」
「這是東堂集團的一貫作風。」增永插口。
仲彥叮了口氣：「其實也不僅是東堂集團如此，世界上每家大企業也會這樣做。」
有希子道：「在爸爸來說，老婆給克堂康行搶了，女兒又給東堂仲彥搶了，他還能
夠控制嗎？」
我暗暗在想，「這一點，我明白，不過，萬一烏拉爾度假村倒塌，豈不是連女兒也
失掉了？」
陡地，有一個十分奇怪的念頭，在我腦海裏掠過。
(所以狼群從來不襲擊水紅！)水紅在深夜大樓的走廊上和迷宮裏，都曾遇過狼群，
但狼群都沒有襲擊她。
甚至在大堂，狼也是撲向我，而當水紅一出手，狼群就消失了。
那些狼，正是白根尚人仇恨之心幻化而成的實體，但仇恨並非平等，因人而異。目
前已有一百人死了，有不少無辜的人受累。
不過，還未能遽下結論，有許多疑點，仍未能解釋清楚。
除非知道地底到底埋著甚麼，否則謎團仍末能解開。還有，有希子對父親抱著甚麼
樣的感情呢？尚人不讓她跟仲彥來往，有希子又有甚麼想法呢？知道了亡母跟東堂康行
的關係時，有希子的心情又會是怎樣？
一切如迷宮。
我想著想著，不覺也走進了迷宮。。。
最初發現可怕情景的是走在前頭的大門。當從地下室三樓走下四樓時，在樓梯的一
端，我們看到了在微弱的燈光照映底下，有一個人的身體埢伏在地上。
「是崛川！」仲彥趨前一看，就叫了起來。
大門立即伸手去摸崛川的頸，跟著又探手脈，搖了搖頭說：「沒得救！」
「是給狼咬死的？」鳥飼問。
「不像，沒有皮外傷，看來是心臟麻痺。」站在大門身邊的增永說。
仲彥說：「真不愧是人類第二號殺手，一發作，就沒命。」
大門青了臉，在他而言，此刻已深入了敵人的腹地，隨時有性命危險。
「我：．我：．我留在這：．這裏，怕：．怕也沒：．沒甚麼用：．用處，我：：
想：先走一：一步。」宮村怕得兩排牙齒不停地撞擊。
鳥飼道：「對，這裏太危險了，女士們請回去吧。」
我握著水紅的手，不想她冒險。
「原醫生，水紅還怕甚麼，甚麼事我沒見過。」水紅倔強地說。
我輕輕地說：「水紅那會怕這些東西，我是想你跟有希子留在上面，有甚麼事，大
聲叫。」
水紅明白，我的意思是想她做地面上的監察工作，也就報以微笑，表示同意我的意
見。
「謝謝你，水紅。」我感謝地，「不會太久的，放心！」接住我向住有希子說：「
有希子小姐，你跟水紅留在上面吧。」
有希子沒回答，只是一個勁地看著看仲彥。
這時候仲彥也正回看她，四目交投，彷彿取得了諒解，於是八個人當中，五個男人
繼續往地下室走，水紅和有希子在留在後頭。
當水紅她們走到地下室二樓時，從遠處傳來了悲嗚和嘈雜聲。
水紅感到鞋底有一種震動，而在此同時，她藉以扶持的樓梯扶手，也發生了輕微的
搖晃。
她陡地一凜，口裹已叫了起來：「地震！」
水紅並非沒有經歷過地震，但在地下室裏，遇到地震，還是第一次。
在地下室遇到地震，是不是會更危險呢？
驀地，她想起了原振俠，原振俠他們所處的位置，比她的所在更深。
她不由得驚叫起來。
「水紅姑娘，別動，站著別動！很快就過去了。」有希子安慰著。語調親切，但聽
進水紅耳裏，卻是極不白然。
原振俠說過不會太久，頂多二十分鐘，現在，已過了二十分鐘，水紅不由得十分擔
心。
「喂，你去哪裏？」地震很快就停止，有希子好像下了決心地，開步往前走，急得
水紅立刻追問。
有希子止了步，回過身來：「水紅姑娘，請你相信我。」
說完，又開步走。
有希子雖然這樣說，但若水紅不相信自己，不肯跟著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然而，出乎有希子的意料之外，水紅居然跟上來了。看來水紅已沒有其他選擇。
「我不是相信你，我是相信原醫生。」水紅在心裏說。
水紅跟著有希子，保持著三公呎的距離，這三公呎的距離，正好表明了她跟有希子
之間的隔閡。
這樣走了一程，水紅覺得有點累，連日來的情緒緊張和欠缺營養食物的支撐，令一
向堅強的水紅，也覺得有點兒支持不住了。
她是晴一看，原來不知甚麼時候，已隨有希子走完一條地下走廊。
水紅拔出彩筆，在牆壁上打上「x」記號。
到行至第八個時，眼前陡地一黑，燈光條地熄滅，輕微的地震又再出現。
「水紅！我在這裏，別怕！」有希子在前面喊。
水紅幾乎笑起來(水紅哪會怕)。她循著聲音的來源，向前走。
她伸出左手，摸著牆壁，矮著身子，一步步向前走。不知是否疑心生暗鬼，水缸彷
彿覺得四周都傳來了類似巫師島上巫師所唸的古怪咒語聲。
她打了個哆嗦，就在這時候，燈光又亮了起來。
燈一亮，水紅就看到了那東西。
「是甚麼？」水紅叫起來。
有希子並沒有回答，她呆呆地看著那東西。
北海道警察機動部隊並非見死不救，他們出動了巨型剷雪車，然而雪下得太大了，
以致好幾次都半途而廢。
機動部隊不服氣，決心跟大自然對抗，提了雪鏟，跳下貨車，埋頭剷雪。
他們拚命地剷著，在大雪天時中，額上居然滲出了熱汗。
如果是夏天，從札幌到烏拉爾度假村，行程不需兩個半小時，可是現在已花了一倍
的時間，目的地卻仍末出現。
上空，有三架直升機穿破灰色天幕，向度假村方向飛過去。
「媽的，坐直升機該多好，唬的一聲，就飛了過去，我們呀，挺他一百呎，就要一
個鐘頭。」
「唉，看來今晚沒得睡了。」
機動部隊隊員不禁羨慕起坐直升機的同僚了。
這時，隊長走了過來，大聲地說：「別埋怨，度假村的六千條人命要緊，他們等著
咱們去營救呢，快。」
「媽的，度假村裏的人，全是大爺，優哉悠哉，咱們呀，不得不剷雪，去跟馬熊持
鬥，這是甚麼世界，呸，不公平！」
「誰教我們吃這口飯。」
「呀！好想去溫泉呀！泡它一個熱水澡，抱個妞兒尋開心。
埋怨之聲，此起彼落。
可是他們又那裏知道，直升機越快飛過去，就越快面對恐怖和死亡呢！」
「我們到了度假村上空附近，呀，看到大樓的燈了。」
那六點閃動的紅光，也許是六幢大樓的航空標誌。
「高度注意，小心撞樹。」
直升機的機師，不停通過通訊設備，相互聯繫。
這時，直升機的底部，碰到了松枝，發出「格格」的聲音。
「飛高一點！放慢速度。」
「糟糕！糟糕！」機師悲慘地叫了起來。
機動部隊隊員同一時間聽到慘叫、悲嗚，抬起頭一看濃霧與強風已旋住了前飛的直
升機。機身開始劇烈地搖盪，跟著就往下沉。
直升機直向松林那邊殞墜下去。
其他機動部隊叫了起來，卻又愛莫能助。
轟的一聲巨響，紅光，黑煙冒了起來。
跟隨在後的直升機，想避開後來的黑煙向上飛，但操縱桿已失效，機身承受著巨大
的壓力。
「不行了！我要緊急降落。」
話還末說完，直升機已墜了下來，命運跟前一架一模一樣，紅光，黑煙。
機動部隊隊員都嚇呆了。
而在此同時，他們聽到了自離母胎以來所聽到的最可怕的聲音。
那正是狼群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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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崩落不妨這樣假定──白根尚人是一個超能力者。有可能他本來並不知道，但當感
情一旦產生變化，本身能量就激增，產生超能力，迷失了理智。。。
我拍了一下頭：「似乎太幼稚了，太幼稚了。」
我亟想挖出一套合乎科學的理論來分析狼群事件，但想來想去，都拋不開上面的假
定。
在我們面前的是一片黑暗，保安主任亮著電筒，照著兩邊的石壁。
「到底是怎麼回事？」大門走了一程，都無發現。不覺動了火。
「你看到的，上面下面都沒有？」仲彥回答。
「真的沒有？」大門有點懷疑。
「我就看不到有甚麼？」東堂仲彥閃著疲倦的眼光看了我們一眼： 「我們不知這裏有多深。會通去哪裏？這地底有甚麼？甚至連到底有沒有地底。我
們也不知道。」
他吞了口口水，望住增永：「增永先生，你說哥爾扎克將軍的黃金給埋在這裏，那
請你走下去繼續發掘，我不會阻撓你，也不要分你的黃金，烏拉爾度假村選在這裏，純
然是為了向人們提供娛樂。」
增永給諷刺得面紅耳赤，不發一百。
大門朗聲道：「黃金？甚麼黃金？怎麼我沒聽說過？」
鳥飼好像沒有聽進去，自言自語道：「我看這是個魔穴，狼就是從這裏跳出來，簡
單一點說，這個洞有可能通向狼的巢穴。」
增永沉聲間：「你意思是這裏是狼的地底之國？」
我朝遠處望了一眼，黑黝黝的，不見任何物體，我的思潮有如輪轉。
對，狼翠從哪裏跑出來呢，北海道曾經有過無數的狼群。但不存在於空間，而在時
間的彼方！
集中在空間某一點裏，把時間加速，甚或逆轉過來，這有可能嗎？
人類能有那樣巨大的力量嗎？
我搖了搖頭。
人哪可能有這樣的力量？
五OOcc的水林，注入一OOOcc的水，水就會溢出來。假定那是熱水，不只會溢出，
而水杯也會破裂。
是誰的錯呢？熱水？水林？不，是兩者相遇造成了本身的不幸吧！
正當我望著遠處的黑暗之時，在另一處的水紅和有希子，也正眺望著巨大的深淵。
那個淵穴通向好遠好遠的時間彼岸，擁有著制禦時流的能力。另外，就是人類的力
量。
這兩條軸就交錯在烏拉爾度假村這一點上。
大地轟鳴。人就跟它相應，或者，正好是相反。無論怎樣，單憑一方之力，都不可
能發生那樣的禍事。建造湖南中心的那塊土地，大抵正積聚著跟白根尚人相應的能量吧
，我覺得有跟白根尚人再見一次面，聽取事情真相的必要，他不可能知道全部的真相，
然而一定比我知道的多。
然而。白根尚人已化成了有裂痕的水林，那令我不寒而慄。
這時，仲彥正向著我望過來，他似乎已看透了我的心意。
我把未成熟的推論說了出來。
仲彥緊鎖眉頭，根據自己的理解範圍，得出了結論：「那就是說，白根尚人不過是
某人的道具。」
「也不太貼切，」我說：「說是道具，倒不如說是媒體吧。」
仲彥點點頭：「白根尚人有著能接收巨大異常能量的特異精神磁場，接收到能量，
然後送出，於是造成了如今的狀態！」
說到這裏，仲彥臉色徒變：「快離開這襄。」這時冷汗已自他額上流了下來。
在大樓的會議室裏，東堂康行跟白根尚人面對面的坐著。
「用混進劣質海砂的水泥造房子，又怎會不倒塌呢？」白根尚人冷冷地。
「大廈並沒有違例建築，我們沒有犯法。」康行大聲地抗辯。
「你們這種財閥，常常拿法律來做護身的武器，你們侮辱了法律！」
白根尚人的語調冷得像冰。
康行不耐煩地：「你說完了沒有？」他調整了氣息，反擊道：「你針對湖南中心的
倒塌，不外是公報私仇。你老婆離開你，是你得不到她的心。。。」說到這裏，康行覺
得會議室在輕輕的搖動。
白根尚人安定的坐著，一動也不動。
「東堂康行！你有甚麼了不起，你永遠生活在你父親的陰影底下，沒有創見，你只
是徒具虛名！」白根尚人的語氣溫和得一如吹面不寒的楊柳風，卻是句句像利箭一樣，
戮穿了東堂康行的心房。
康行激動得掄起拳頭，大聲怒吼：「那你又是甚麼，甘願戴綠帽，有甚麼資格彈劾
人！」
白根尚人平靜地道：「人做錯了事。當然要受罰，我跟你，都逃不過。」
東堂康行盯著白根尚人：「你要去死，隨便你，我可不會相陪，你去死吧！」
「垂死掙扎，嘿！」白根尚人冷笑。
東堂康行的背脊陡地冒起了寒意，身體不期然地抖了起來，冷汗滲出，在皮膚和衣
服之間結成了黏膜。
坐在康行面前的尚人，這時產生了變化，他的皮膚顏色已不是活人的膚色，而變成
了灰褐色。肌肉萎癟，看似皮黏著瘦骨。
康行想喊，但聲帶違背了他的意願，發不出聲音，腳底下，有了異樣的震動。低頭
一望，呀！地板龜裂開來，連天花板也產生了相同的情形，瓦片、磚灰，簌簌地落了下
來。
其中有一塊體積不大不小的瓦片，正好落在康行的頭上。一陣痛，用手一抹，滿手
是血，血流下，模糊了康行的視線。
瓦片繼續落下來，會議室在搖動，康行死命地朝房門撐過去。
「我不能死在這裹！」康行鼓起勇氣，忍著痛，捱向房門。他不知道在這剎那，他
頭髮已全然變白。
穿著睡袍，坐在輪椅上的尚人，此刻已化成了一堆白骨，低陷的眼窩裏，正隱含看
冷冷的笑容。。。
我跟仲彥他們好不容易回到地下室的一樓，就遇到了地震。
「地震！」鳥飼有點驚慌。
「到了這時候，還有甚麼可怕的！喝酒！」增永骨碌骨碌灌了一大口
酒。
大門可沒他鎮定，大聲道：「搞甚麼鬼！到庇是甚麼！」
沒有人回答他，因為誰都沒有回答他的餘裕。地面像海像一樣，一波低，一波高。
「快逃！不然我們都會遭活埋。」我大聲叫。一晃身，施展輕功，百奔上樓梯。
扶手，梯級都在搖動，我暗地運功，利用「千斤墜」的功夫，穩住身形。
正當我衝至樓梯盡頭，伸手打開那道通往大堂的門時，身邊突然來一股巨大的力量
。把我整個人撞開，我「呀」了一聲，腰下挫，穩住身子，朝前一看，大門啟介已搶先
開了門，衝了出去。
大門一衝出門，就用手把門閤上好毒的傢伙，他想把我們困在地下室。我正想衝
前去開門之時，門外響起了槍聲和慘叫聲。
門忽地又打開了，跌進了大門啟介，他右手手上，手槍還冒看硝煙，左臂的衣袖裂
開，流著鮮紅的血。
到底發生了甚麼事？在隨後的數秒鍾內，就豁然明白了。一群黑褐色的狼正向著我
們衝過來。
大門一向自負，以拯救東堂集團為己任，然而，如今卻遭到了失敗的滋味。
他吐了一口唾沫，抬起了手槍：「來呀！咱們泱一死戰！來呀！」他狂叫著。
狼面對挑戰，並沒有畏懼，雙目射出黃澄澄的光，一縱身，就發動了攻擊，咬向大
門的咽喉。
大門舉起受傷的左手，護住要害，但蔽住了咽喉，卻暴露了左手的空隙。
狼一口就咬下去，「卡勒」一聲，左臂折斷。大門還不及叫，那白森森的利牙，已
一口咬住了大門的下顎，把他提了起來。
大門雙眼發直，流露出我從不曾見過的恐懼和後悔。他雙腳在空中猛蹬，很快，就
變得軟弱無力。
地震仍在持續，我們已沒空為大門的死而哀悼。
我，仲彥他們，一一穿過大門，走進大堂。
而在同一時候，從另一邊的門口，冒現了水紅和有希子。
我們四人，相逢有如隔世。
仲彥握住有希子的手腕，想往外走。
「不！爸爸還在樓上！」有希子甩開了仲彥。
「不！不行！我們救不了他，走吧！」仲彥大力地拉有希子往外跑：「否則，我們
也難逃一死。」
有希子還想掙扎。鳥飼的聲音響了起來。「要倒塌了！」
無數的石磚和灰塵，自頭上掉下來，大樓的玻璃也開始碎裂。
住客們和職員們，拚命往外逃。
仲彥攔腰抱起有希子，發狂似地往外跑。
我跟水紅相視一笑，同時展開輕功，向外奔馳。
當我們來到空地上時，背後傳來「轟隆」巨響，六棟白色大樓，在一瞬間，給夷為
平地。
石頭崩落，玻璃龜裂，巨響震耳欲聾。
轉眼，原先矗著大樓的所在，已變成了白色的雪地，東堂集團的奇想──夢幻都市
已化為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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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
倒塌的殘局留待機動部隊去收拾。我們被安置在一輛貨車裏，等候送去千歲機場。
鳥飼走了上來，盯著增永：「增永先生，有一樁事想請教。」
「是甚麼？」增永自然在喝機動部隊供給的溫熱清酒。
「你說的哥爾扎克將軍的黃金，到底是怎麼回事？」
呀呀，大劫剛過，鳥飼就關心起發財的機會來。
我插口：「那有這回事，增永亂說罷了！而且的確有黃金埋在烏拉爾的傳說，不過
此烏拉爾不同於彼烏拉爾，應該是在亞洲跟歐洲邊界那裹的那條大山脈。」
增永一聽，大力地打了一口氣：「呀呀，多奇妙的巧合呀！我還以為是在這個烏拉
爾度假村裏，該死，該死！」他大力地揍了一記頭：「原醫生，我服了你。」
「不，是你想出來的，你受了白根尚人的教唆，合謀想搞垮東堂集團的聲譽，對
嗎？」我頓了頓：「為了刺激復仇心意，你就編造這些假話。」
六十年代，在加拿大西部的冰河底層，發現了穿著帝俄時代軍服的男屍，那些都是
哥爾扎克將軍的部下，那五百噸黃金，有可能他們一起永眠於冰河底。
我道：「有關哥爾扎克黃金的傳說，可以寫成一本很好的科幻小說。」
仲彥插嘴道：「原醫生，那就由你來寫吧。」
水紅白他一眼：「這不是正中你的下懷嗎？」
鳥飼忽然說：「狼消失了，去了哪裏呢？」
我笑了笑：「有希子小姐！不是去了哪裏，而是回去了！」
仲彥一征：「回去哪裹？」
「時間的彼岸，」我輕聲地回答：「也許那不是狼。」
鳥飼不解地問：「不是狼是甚麼？」
「有可能是魔狼。不過，我不肯定。」
「那跟狼有甚麼不同？」挨到水紅問了。
「是狼的租宗，在冰河時期，即是一萬年前，活躍於北半球各地。」
仲彥問：「白根尚人請來魔狼？」
我點點頭：「其實數萬年前，魔狼已經出現。是白板尚人超越時空，把他們叫來的
，所以我們開槍打中他們，他們也不會死，因為早在幾萬年前，牠們已經死了。」
「了不起！原醫生。」水紅在我的臉上親了一下。
「在這塊土地最底層，也就是我們到過的那個又深又黑暗的洞穴，其實是一個連結
時空具有巨大異樣能量的自噴井，由於白根尚人本身有特異的受信能力，於是就造成了
一連串的悲劇。」我說出了自己的分析。
東堂仲彥苦笑一下，「原醫生，你看警方會不會相信你的假設？」
我搖搖頭：「大抵不會相信吧。」
我自己對這個假設，也不能說予以絕對的肯定，不過，在直至今天為止，世界上仍
然沒有一個玄學家能說出一個比我更具體確實的假設時。我 這個假設，仍然牢不可破
。
「哎，不要說警方，連我也不敢全信呢。」仲彥說。
「鳥飼：！到底死了多少人？」我問。
「超過一千人。」鳥飼悲傷地：「還好，不是冬天旅遊旺季，否則｜｜｜唉唉：：
：後果更慘。」
仲彥抑鬱地道：「看來我必然成為事件的嫌疑人物，動機是謀朝纂位！」
「不可能！」我說。
「真的！」偎在仲彥懷裏的有希子感興趣地問。
「專家們一看過現場，就知端倪，現場沒有用過炸藥的痕跡，不用炸藥，怎能破壞
這六幢大樓。要追究責任，倒要問負責建築的那家公司！」
「自然是以「原因不明」告終：：：」我伸了個懶腰，望向車外，太陽已露出了她
的笑容。
這時，有希子說話了：「原醫生！你說得對！我爸爸說過地底那個洞穴是自噴井，
從這裏湧出來的那股不可思議的能量，一旦轉向別人，爸爸就會得到解放。」
解放就是死亡，所以白根尚人死了。然而，是誰接受了那股不可用議的能量呢？
那個接受了能量的人，又將會製造出甚麼樣的悲劇來呢？
那我不禁打了個寒顫。我望著仲彥和有希子，心想：他們到底是否有著血緣的關係
呢？在完成記述這個故事之後，我再沒有看過他們。
他們去了哪襄呢？
跋我，原振俠過去的經歷，都由那位先生代為記述，托賴都成為十分暢銷的磚，
因而，原振俠的名字，在某種程度上，也就成為了「冒險新歷奇」的代號，雖不如那位
先生那樣名滿天下，但五湖四海，認識我的朋友，數目亦不在少。
忽然有那麼一夭，那位先生自很遠很遠的地方給了我一個電話，聲音微弱：「原，
妳以後的經歷，你自己寫好了。」我並沒有追問原因，那位先生每做一件事，都有他深
思熟慮的理由，追問也徒然。
於是，我只好作出了破天荒的第一吹，提起筆，將最近在日本跟水缸的經歷一五一
卡地記錄下來。原以為是很輕鬆乎常的事，但看人挑擔不費力，輪到自己，軌糟啦。大
筆如橡，足百千斤重，爬了兩個月，才能成篇。用最新電訊科技傳給那位先生肴，不一
日，答覆來了，只有六個大字：「有我八成水準。」有那位先生的八成水準，怕也不會
被讀者們丟人垃圾簍襄去了吧：一笑。
原振俠於酒後中的酒後九五．七．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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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時代
出版日期:2003/03/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