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戰回憶錄   第十八章 海軍部的任務


  希特勒對波蘭展開了猛烈的進攻,英國和法國立即對德國宣戰。可是隨後卻出
現了一個漫長而又沉悶的間歇期,這位全世界十分驚訝。張伯倫先生的傳記作者發
表過張伯倫的一封私人信件,在信中張伯倫把這個階段稱為「勝負難料的戰爭」ヾ。
我覺得這個說法既貼切又傳神,所以就用它作為這一階段的標題。法國軍隊並沒有
對德國展開進攻。儘管他們已經完成動員並在整個前線部署了兵力,卻按兵不動。
德國人除了空中偵察之外也沒有對英國進行任何其他空中行動,同時也沒有空襲法
國。法國政府要求我們不要空襲德國,害怕這會激起德國人對他們尚未設防的軍工
廠進行報復。我們只是空投了一些小冊子,希望喚起德國人更高尚的道德觀念。陸
上和空中的這種離奇的戰爭局面使世人震驚。法國和英國始終沒有采取任何行動,
但波蘭卻在幾個星期內遭到德國戰爭機器全部威力的摧毀而被征服了。對於這種局
面,希特勒當然沒有任何不滿的理由。
  ヾ法伊林,前引書。第424頁。——原注
  相反,海上戰鬥從戰爭一開始便十分激烈,因此海軍部便成為事態發展的中心。
9月3日,我們的所有船隻仍在世界各地正常航行,突然間,它們遭到德國事先周密
部署好的潛艇的襲擊,特別是在英國通向西邊海洋的入口處。當天晚上9時,開往國
外的13500噸位的「雅典娜號」客輪被魚雷擊沉,112人喪生,其中有28名美國公民。
德國這次暴行在幾個小時內便傳遍了全世界。德國政府為避免引起美國方面的誤會,
便立即發表一項聲明,說我曾親自下令將一顆炸彈放在該船上,通過炸毀這艘客輪
來破壞德國和美國的關係。在不友好的地區,有些人競真的相信這種謊言。9月5日
和6日,「波斯尼亞號」、「皇笏號」和「裡奧·克拉羅號」先後在西班牙沿海被擊
沉,這些都是重要的船隻。
  海軍部已經作出極為周密的計劃,準備增加我們的反潛艇艦隻,也詳細擬定了
關於建造大小驅逐艦、巡洋艦以及許多輔助船隻的戰時造艦計劃。這些計劃自從宣
戰以後便已立即自動付諸實施。上次大戰已經證明了護航制度的極大優點,因此我
們在北大西洋也采用了護航辦法。月底前,遠洋護航隊已正常運行。出航的船隊從
泰晤士河和利物浦出發,回航的船隊則從哈利法克斯、直布羅陀和弗裡敦出發回國。
我們島國糧食的供應以及我們作戰能力的提高一直依賴南愛爾蘭各港口,而當時我
們突然失去了這些港口的使用權,對我們產生了嚴重影響。我們的驅逐艦的數量本
來就不足,這樣一來便更加削弱了驅逐艦的續航能力。

           *  *  *  *  *
  護航制度建立後,海軍的第二大需要就是為艦隊物色一個安全基地。在對德戰
爭中,斯卡帕灣是一個真正的戰略據點,英國海軍可以從那裡控制北海的出口,執
行封鎖。我覺得我應該盡早去視察斯卡帕灣。因此,我請假不參加每日召開的戰時
內閣會議,帶了幾個隨員,於9月14日晚前往威克。此後兩天,我用大部分時間視察
了這個港口、它的入口處以及水柵和鐵絲網。
  讓我感到放心的是,它們跟上次大戰時一樣完好,而且港口正在進行或準備進
行重要的添增和改進。我和總司令查爾斯·福布斯爵士呆在他的「納爾遜號」旗艦
上,跟他以及主要軍官們討論了斯卡帕灣,也討論了整個海軍問題。艦隊的其他艦
只正隱蔽在尤灣,17日,這位海軍上將帶我乘「納爾遜號」到了那裡。尤灣人口狹
小,並且有好幾道鐵絲網封鎖著,無數條備有潛艇探測器和深水炸彈的巡邏艇來回
穿梭著。尤灣四周聳立著英格蘭地區的壯麗的紫色山峰。我的思緒又回到了25年前
的那個9月份。當時我在這個海灣訪問了約翰·傑利科爵士和他的艦長們,看到他們
的戰艦和巡洋艦排成長列,停泊在港內,正像目前的情況一樣,聽任不可預測的命
運的擺佈。當時的艦長現在大部分都已去世或退休已久。現在我訪問各艦時,介紹
給我的負責軍官在很久以前只是一些年輕的海軍上尉,有的甚至才是准尉。上次大
戰前我曾有3年的準備時間同大部分高級軍官相識並核准他們的任命,而現在,這些
高級軍官全是新面孔。軍隊風貌依舊,但是完全不同的一代人穿上了這些軍服、擁
有了這些軍職。只是大部分艦隻都是在我任職期間建造的,沒有一艘是新的。這真
是一個奇怪的經歷,我好像突然變回到了從前,我似乎是惟一保持著很久以前所任
之職的人。但是這種說法並不正確,因為危險也依然存在。由於敵人有了威力更強
大的潛水艇,來自水下的危險變得更為嚴峻;而來自空中的危險是敵人不僅能夠發
現你的隱藏地點,而且能作出更為嚴重、也許更有毀滅性的襲擊。
  沒有一個人曾經在這樣一個間隔期內兩度遇到同樣可怕的經歷,沒有一個人曾
經像我那樣深深地體會到身處要職時所要面臨的危險以及所要承擔的責任:一旦重
要的軍艦被擊沉,事情出了差錯,海軍大臣的地位就會一落千丈。關於這一點,我
感受最深。如果歷史真的重演,我是否又得再一次忍受被撤職的痛苦?費希爾、威
爾遜、巴滕貝格、傑利科、貝蒂、帕克南、斯特迪,他們都已與世長辭了!
    我覺得自己
    像一個孤獨者,
    在空寂的宴會廳裡徘徊,
    燈火熄滅,
    花環凋謝,
    人已散盡,只有他一人還在!
  我們又一次無可挽回地陷入了何等難以估量的苦難之中呢?波蘭正處於水深火
熱之中;法國已無往日的戰爭熱情;俄國巨人已不再是我們的同盟,甚至不僅不是
中立者而且很有可能變成我們的敵人。意大利根本不是我們的朋友;日本也絕對不
是盟國。美國還會和我們聯合戰鬥嗎?大英帝國儘管仍然完整,團結一致,但準備
不足,缺乏應戰的充分條件。儘管我們仍然掌握著制海權,但在飛機這種具有決定
性的新式武器方面,我們在數量上卻處於極其可悲的落後狀態。因此,整個前景似
乎相當黯淡。
  我們在因弗內斯搭上火車前往倫敦,在火車上呆了整個下午和晚上。第二天早
晨,我們在尤斯頓下車時就看到第一海務大臣站在月台上,對此我感到很驚訝。海
軍上將龐德的神情極其嚴肅,他對我說:「海軍大臣,我要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
『勇敢號』昨晚在布裡斯托爾海峽被擊沉了。」「勇敢號」是我們最老的航空母艦
之一,在當時是一艘我們非常需要的艦隻。我感謝他親自前來告訴我這個消息。我
說:「在這樣的一場戰爭中,這種事難免會時常發生。我以前見得多了。」說完,
我就回去洗澡,準備第二天的辛勤工作。

           *  *  *  *  *
  9月底,我們對第一階段海上交鋒的結果幾乎沒有什麼不滿。我感到自己已經成
功地接管了這個我很熟悉而又偏愛的重要部門。現在我已了解到海軍部正在進行什
麼工作以及即將有什麼任務,我已經理清一切事務的頭緒。我視察了所有重要軍港,
並會見了所有的總司令。按照創設海軍部的特准狀,海軍大臣「應該就海軍部的一
切事務對英王和議會負責」。我感到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準備在形式上和在事實
上履行這種責任。
  我們已經從和平時期轉入戰爭時期,這一過渡階段是重大、微妙而又極其危險
的。由於突然遭到違背正式國際協定的無限制潛艇戰的襲擊,世界範圍內的貿易在
最初幾個星期內是沒有辦法不遭受損失的。但護航制度現在已全面順利進行,每天
幾十艘商船離開港口,各自在船尾上安裝一門大炮,並有一隊訓練有素的炮手隨航。
安有潛艇探測器的拖網船和帶有深水炸彈的其他小艇都已由海軍部在戰爭爆發前准
備妥當。它們都已參加服役,而且每天出航的船艇也在不斷增加。我們確信我們已
經粉碎了德國潛艇對英國貿易的第一次攻勢,而且徹底地、堅決地抑制了其威脅。
顯然,德國將建造數以百計的潛艇;無疑,有無數只潛艇正架在造船架上,處於不
同的完成階段。我們預料,主要的潛艇戰必然會在12個月或最多在18個月內發生。
我們希望我們優先制造的大批新的小艦隊和反潛艇船隻到那時候將準備就緒,以相
當有效的優勢給潛艇以迎頭痛擊。
  與此同時,向法國輸送遠征軍的工作也順利進行著。另一方面,我們也在對德
國實行封鎖,其方法與上次大戰中所采取的方法類似。在海外,我們的巡洋艦正在
搜捕德國船隻,同時也保護我們的船隻,使它們不受襲擊艦的襲擊。因此,德國的
航運最終只得中斷,德國停留在外國港口內不能活動的船隻達到325艘,將近75萬噸。
我們的盟國也有貢獻,在控制地中海方面,法國也承擔了一部分重要工作,它們在
其本國領海和比斯開灣中也幫助我們進行反潛艇戰。在中大西洋,以達喀爾作為基
地的一支強大的海軍力量成為盟國對付海上襲擊艦的計劃中的一部分。
  就在這個月裡,我收到了羅斯福總統的一封私人信件,感到十分高興。我在上
次大戰中同他僅有一面之交。那是在格雷飯店的一次晚宴上。當時他年富力強,儀
表堂堂,留給我的印象頗深,但當時沒有機會攀談,只是打個招呼而已。他在9月11
日的來信說:「正是因為你我在上次世界大戰中擔任類似的職位,所以我要你知道,
現在你重返海軍部我是多麼的高興。我深知你的問題由於新的因素而變得更加複雜,
但本質卻沒有多大的差別。我希望你和首相知道,如果你們有什麼事要告訴我,我
隨時歡迎你們直接和我本人聯繫,你可以把信封好,通過你們的外交郵袋或我的外
交郵袋寄給我。」
  我立即給他回信,信末署名「海軍人員」,這樣,我們便開始了值得紀念的長
期的通信——雙方都有近千封,時間長達5年多,直至他去世為止。

           *  *  *  *  *
  10月,一件突發事件觸及了海軍部的疼處。
  上次大戰中,一份關於德國潛艇進人斯卡帕灣的情報曾經使英國的大艦隊在19
14年10月17日倉皇駛到海上。那次警報結果卻是一場虛驚。而現在,剛巧過了1/4
世紀,幾乎就在同一天。警報卻成為事實。1939年lO月14日午夜一點半鐘,一艘德
國潛艇乘風破浪,突破了我們的防御工事,擊沉了停泊在灣內的「皇家橡樹號」戰
艦。在首批一連串齊發的魚雷中,只有一枚擊中了艦首,發出了低沉的爆炸聲。艦
上的海軍上將和艦長認為停泊在斯卡帕灣內非常安全,根本不相信他們的軍艦已經
中了一枚魚雷,因此他們認為爆炸是由於軍艦本身出了毛病。20分鐘之後,那艘潛
艇重新裝好射管後又發射了第二批魚雷,隨後有三四枚魚雷接二連三地擊中軍艦,
炸毀了艦底。10分鐘內,艦身傾覆下沉。艦身傾覆非常快,艦上大部分人員又都正
在作戰崗位上,因此艙下的人員幾乎無一生還。
  這一插曲應該看做是德國潛艇指揮官普裡恩艦長的光輝戰績,但它卻使英國的
公眾輿論深為震驚。對任何一個負責戰前警備事務的大臣來說,這很可能是政治上
的一個致命打擊。因為我是剛剛上任,所以在最初的這幾個月內可以免受這類指責。
反對黨也沒有企圖利用這個不幸事件撈取資本。我答應要對此事進行嚴格調查。這
些事件表明,我們如果想使用斯卡帕灣,就很有必要完善斯卡帕灣對付各種襲擊的
防御工事。經過近6個月的加固之後,我們又能享有該灣居高臨下的優勢。
  不久又有一種新的可怕的危險威脅著我們的生存。在9月和10月間,將近12艘商
船在我們海港的入口處觸雷沉沒,而我們已經對這些地方進行過適當的掃雷工作。
海軍部立即懷疑敵人使用了一種磁性水雷,這對我們來說並不新奇。在前一次大戰
結束時,我們也曾小規模地使用過,但並沒有完全認識到使用船隻或飛機把很大的
水雷敷設在深水中也會造成可怕的損害。由於沒有這種水雷的樣品,我們無法想出
補救的辦法。9月和10月問,德國水雷所炸沉的船隻大部分屬於盟國和中立國,其損
失的總噸位達到了56000噸。11月,希特勒竟然得意忘形地暗示說,他的新式「秘密
武器」是無法抗拒的。一天晚上,我正在恰特韋爾,海軍上將龐德心急如焚地來找
我。有6艘船在泰晤士河入口處被炸沉了。每天英國的港口有幾百艘船隻進進出出,
而我們的生存就依靠它們的航運。希特勒的專家們一定告訴了他,這種襲擊方法可
以置我們於死地。所幸的是,他開始只能采取小規模的行動,而且武器儲存數量和
制造能力都很有限。
  命運之神更是直接地偏袒我們。11月22日晚上9時到10時之間,有人看見一架德
國飛機將一個附在降落傘上的巨大物體投入靠近舒伯裡內斯的海中。這裡的海岸周
圍是一大片泥潭,水很淺。因此事情一下子就會很明朗,不論投下的是什麼東西,
我們都可以進行勘查,而且退潮以後就可以撈出。這真是個好機會。當晚午夜前,
「韋爾農號」軍艦上兩位技術高超的負責發展水下武器的奧弗裡和劉易斯少校被召
到海軍部來,我和第一海務大臣接見了他們,並聽取他們的計劃。次日晨l時30分,
他們驅車前往紹森德,著手危險的打撈工作。23日,天未破曉,他們在一片漆黑中
僅憑一盞信號燈的微光發現,在滿潮標大約500碼下面有水雷;但當時正值漲潮,他
們只能略加觀測,作好準備,等退潮後再處置。
  危險的打撈工作早在當日下午就開始了;他們發現在第一枚水雷附近的淤泥中
還有一枚水雷。奧弗裡帶著鮑德溫上士處理第一枚水雷時,劉易斯帶一等水兵佛恩
康伯站在安全距離以外等待,以防萬一。在完成每一次預定的操作程序之後,奧弗
裡以信號通知劉易斯,以便在已知的情況有助於第二枚水雷的拆卸。最後,他們4人
必須共同處理第一枚水雷3他們的技能和熱誠終於獲得了充分的酬報。當晚,奧弗裡
等人來到海軍部,報告他們已將水雷完整撈出,水雷正在運往樸次茅斯的途中,以
便作詳細檢查。我熱情地接見了他們。我在最大的房間裡召集了80一l00名軍官和官
員,聽眾異常激動地傾聽打撈經過,他們深知這是關係到生死存亡的大事。
  我們發動了海軍所具有的全部力量和知識;不久,試驗和實驗工作就開始產生
實際效果了。我們同時在各方面展開工作。第一是先尋求積極的掃雷手段,以新式
的掃雷和引發雷管的方法來摧毀水雷;第二是尋求消極的防御手段,在未經掃雷或
未經有效掃雷的航道內設法使一切船隻防御可能遇到的水雷。為了達到第二個目的,
我們發明了一種以電纜圍繞船身而使船隻消磁的十分有效的方法。這種方法稱作「
消磁法」;各式各樣的船隻都立即使用這種方法。但是,艦隻遭受嚴重損失的事件
仍時有發生:「貝爾法斯特號」巡洋艦於11月21日在福思灣觸雷;12月4日,「納爾
遜號」戰列艦在進入尤灣時觸雷,但這兩艘軍艦居然都能繼續駛到一個有海軍船塢
的港口。值得注意的是,由於我們的保密措施十分嚴密,在「納爾遜號」修復完好
重新服役之前,德國諜報機關竟始終未能刺探到有關「納爾遜號」的損壞真相,而
在英國,好幾千人從事件發生起就必須知道所有的真實情況。
  不久我們從經驗中摸索到一種新的更為簡便的消磁方法。這種成功在振奮士氣
方面產生了非常巨大的效果,但是我們主要還是依靠掃雷艇隊的忠誠、勇敢和堅韌
的工作以及技術專家們的耐心和才幹才得以挫敗敵人的努力。這些專家為掃雷艇隊
設計和提供了一切設備。從這時起,儘管仍有許多令人焦慮的時期,但水雷的威脅
一直處於我們的控制之下,而且最終這種危險也開始逐漸減輕。
  在海戰方面,我們很有必要加以深思。當時,我們必須花費很大的精力來對付
水雷。大量的物資和經費是從其他的任務方面轉撥過來的,僅僅在掃雷艇方面就得
用上好幾千人,他們冒著生命危險,夜以繼日地忙碌著。到1944年6月,參加這方面
工作的人數達到了近6萬人之多。任何困難都不能挫敗商船船員的銳氣:隨著水雷襲
擊的極度複雜化以及我們反擊措施的日益有效,他們的精神更為振奮。正是他們艱
辛的工作和不倦的勇氣拯救了我們。就更為廣泛的海戰而言,敵人還沒有對我們的
作戰地位作出實質性的挑戰,但這種挑戰終究要出現。下面敘述的是英國海軍跟德
國海面襲擊艦的兩次主要交鋒,這也就是我對1939年海戰的總結。

           *  *  *  *  *
  我們在奧克尼群島以北的漫長而薄弱的封鎖線主要由商船改裝的巡洋艦組成,
每隔一段距離就有軍艦相助。這樣的封鎖線當然很容易遭到德國主力艦的突然襲擊,
尤其會遭到德國「沙恩霍斯特號」和「格奈森諾號」這兩艘最強大的快速巡洋艦的
襲擊。我們無法阻止敵方進行這樣的襲擊;我們希望把前來偷襲的敵艦引來進行一
次決戰。
  11月23日下午晚些時候,由商船改裝的「拉瓦爾品第號」巡洋艦在冰島與法羅
群島之間巡邏時發現一艘敵艦正在迅速地向它逼近。它認為這個不速之客是「德意
志號」袖珍戰列艦,於是就向上級匯報。「拉瓦爾品第號」的司令官肯尼迪艦長對
這種遭遇戰的結局絲毫不抱幻想。他的巡洋艦是由遠洋客輪改裝而成的,舷側只安
裝了4門6英寸口徑的舊炮;而他的假想敵人除了有一套強大的輔助武裝之外還裝有
6r111英寸口徑的大炮。儘管如此,他仍然接受了這種強弱懸殊的挑戰,決意奮戰到
最後一刻。敵艦在相距10000碼處首先開火,「拉瓦爾品第號」立即進行反擊。這種
一邊倒的作戰是不能維持長久的,但是「拉瓦爾品第號」繼續戰鬥,直到大炮全部
被毀,艦身成為一團沖天烈焰為止。天黑後不久全艦沉沒,艦長和270名官兵英勇殉
職。
  事實上,那艘敵艦並不是「德意志號」,而是「沙恩霍斯特號」和「格奈森諾
號」兩艘巡洋戰艦。這兩艘軍艦兩天前離開德國,原想襲擊我們的大西洋護航隊,
但在航行中卻遭遇「拉瓦爾品第號」並將其擊沉了。它們深恐蹤跡暴露,便放棄了
其他任務,立即返回德國。因此,「拉瓦爾品第號」的英勇戰鬥並非白費。正在附
近巡邏的「紐卡斯爾號」巡洋艦看到炮火的閃光,聽到「拉瓦爾品第號」的第一次
報告後立即和「德裡號」巡洋艦駛到作戰地點,發現「拉瓦爾品第號」還在燃燒,
尚未沉沒。它緊迫敵人,下午6點15分,在蒼茫的暮靄和滂沱大雨中發現了兩艘敵艦,
認出其中一艘是巡洋戰艦,但在幽暗的夜色中未能追上。敵艦安全逃走了。
  有關方面此時的主導思想是,希望將這兩艘重要的德國軍艦引出來決戰。海軍
總司令立即命令整個艦隊開往海上。25日,在驅逐艦和潛艇的配合下以及戰列艦的
護衛下,14艘英國巡洋艦在北海海面上仔細搜索。可是,時運不佳,我們沒有任何
發現,而且敵艦也無向西活動的跡象。雖然天氣十分惡劣,艦隊繼續在海上進行艱
巨的搜索工作,持續了7天之久。最終我們了解到「沙恩霍斯特號」和「格奈森諾號」
兩艘巡洋戰艦已經安全地重返波羅的海,現在我們已知道他們穿過了我們在靠近挪
威海岸巡邏的巡洋艦封鎖線,因為當時霧大,雙方都沒有發現對方。如果有現代化
的雷達則一定可以發生接觸,可惜那時還沒有這種雷達。公眾的反應對海軍頗為不
利。我們無法使外界人土了解海洋是多麼廣闊,也無法讓他們理解海軍正在許多領
域內所作出的努力有多麼巨大。經過兩個多月的戰爭,經受了多次嚴重的損失之後,
我們毫無建樹,對於「海軍到底在干些什麼?」這個問題,我們仍然無法回答。

           *  *  *  *  *
  要是讓海面襲擊艦對我們的海洋貿易的襲擊持續下去,局勢將更為可怕。根據
凡爾賽和約,德國可以建造3艘袖珍戰列艦。德國人在設計時就有深謀遠慮,準備將
它們設計為襲擊商船的戰艦。他們巧妙地將6門11英寸口徑的大炮和裝甲板壓縮在排
水量為10000噸的限度之內,時速為26節。任何一艘單獨的英國巡洋艦都不是他們的
敵手。裝有8英寸口徑大炮的德國巡洋艦比我們的巡洋艦更加摩登,因此一旦用來襲
擊商船,恐怕也是一個可怕的威脅。此外,敵人也許還會使用裝備著重型武器的偽
裝商船。1914年,「埃姆登號」和「克尼希堡號」劫掠事件迫使我們聚集了30多艘
戰艦和武裝商船來消滅它們,那情景至今還歷歷在目。
  在這場新的戰爭爆發之前,許多謠傳說有一二艘袖珍戰列艦早已從德國駛出。
我們本土艦隊曾經進行搜索,卻毫無結果。現在我們才知道,「德意志號」和「施
佩伯爵號」兩艘軍艦都是在8月21日和24日之間從德國出發的,在我們組織封鎖線及
北方巡邏艦隊之前就已經穿過危險區,在海上任意航行。「德意志號」在穿過丹麥
海峽後於9月3日潛伏在格陵蘭附近一帶。「施佩伯爵號」已經穿過了北大西洋的貿
易航線而未被發現,到達了亞速爾群島ヾ以南很遠的地方。這兩艘軍艦各有l艘輔助
艦結伴同行,以供應燃料及其他物品。起初,它們毫無活動,隱沒在遼闊的海洋之
中。如果不進行襲擊活動,它們就不會獲得戰利品。同時,它們只要不進行襲擊,
也不會遇到任何危險。
  9月30日,英國5000噸位的「克萊門特號」客輪單獨航行時,在伯南布哥海面被
「施佩伯爵號」擊沉。這個消息使英國海軍部十分激動,這正是我們一直在等待的
信號。於是,我們立刻編成了許多搜索艦隊,由一切可利用的航空母艦組成,另外
還有戰列艦、巡洋戰艦和巡洋艦加以協助。我們認為,由兩艘或更多的軍艦組成的
搜索艦隊就能夠截獲和擊毀1艘袖珍戰列艦。
  以後的幾個月中,我們為了搜索兩艘襲擊艦總共編成9支搜索艦隊,由23艘強大
的軍艦組成。各個搜索艦隊從廣泛分佈在大西洋和印度洋中的各個基地出發,在海
上進行搜索,能夠覆蓋到我們的船舶所經過的各個主要焦點區域。如果敵人要襲擊
我們的貿易航運,他們就不免會置身於至少有一個搜索艦隊搜索的範圍之內。
  「德意志號」原本企圖侵擾我們橫渡西北大西洋的生命線,但是後來它十分謹
慎地對自己接到的指令進行了詳細的分析。於是,它在兩個半月的巡七期間根本沒
有接近過我們的護航隊。它決意竭力避開英國的艦隊,後來它只擊沉了兩艘船,其
中一艘是挪威的小船。11月初,「德意志號」重新駛過北極水域,潛回德國。然而,
這艘強大的軍艦出現在我們主要的貿易航運線上這個事實,正如它所希望的那樣,
就已經對我們在北大西洋的護航艦艇和搜索艦隊造成了沉重的壓力。事實上,我們
倒寧願它出來活動,而不願承受它所隱藏的威脅。
  ヾ葡萄牙在大西洋的島群。
  「施佩伯爵號」卻比較大膽,富有創意,不久便成為南大西洋中的關注焦點。
「施佩伯爵號」的做法是:在某一地點短暫地出現,擊沉一個犧牲品,然後便又隱
沒在蒼茫無邊的大海中。它第二次在好望角航線以南較遠的地方出現時,僅僅擊沉
了1艘商船。從那以後,差不多有1個月沒有再發現它的蹤跡。在這1個月內,我們各
搜索艦隊便在各個區域內四處搜索;印度洋方面的艦隊奉命保持特別警戒。事實上,
印度洋就是它的目的地。11月15日,它在馬達加斯加島與非洲大陸之間的莫桑比克
海峽擊沉了1艘英國小油船。它在印度洋的出現是一個聲東擊西的策略,其目的是把
搜索艦隊引向那個方向,、然後,它那足智多謀的朗斯多夫艦長便立即命令折回,
取道好望角南面較遠的航線,重又進入大西洋。對於這種行動,我們事先並不是沒
有料到,但是,由於它撤退迅速,我們未能完成攔截它的計劃。海軍部根本弄不清
楚事實上究竟是1艘襲擊艦還是2艘襲擊艦在進行詭秘的活動。於是,我們便同時在
印度洋和大西洋兩處竭力搜索。這時我們還以為「施佩伯爵號」就是它的姊妹艦「
希爾海軍上將號」。使我們十分煩惱的是,我們無法采取相應的手段咐敵人。這就
使我回想起1914年12月間,先在科羅內爾,後來在福克蘭群島作戰之前令人焦慮的
那幾個星期。那時,我們必須在太平洋和南大西洋七八個地方同時作好準備,等待
海軍上將馮·施佩率領從前的「沙恩霍斯特號」和「格奈森諾號」前來作戰。25年
過去了,令人困惑的難題仍是一樣。「施佩伯爵號」在好望角與弗裡敦之間的航線
上重新出現並於12月2日擊沉兩艘船隻,其中l艘是「多利斯明星號」,7日又擊沉了
1艘。當我們了解到這一情況時感到如釋重負。

           *  *  *  *  *
  從戰爭一開始,海軍准將哈伍德的特別使命和任務就是保護普拉特河口外及裡
約熱內盧海面的英國航運。他深信「施佩伯爵號」遲早要向普拉特河駛來,因為在
這一帶它可以掠取極其豐富的捕獲品。他已周密地考慮了在發生遭遇戰時將要采取
的戰術。他所指揮的「坎伯蘭號」及「埃克塞特號」兩艘8英寸口徑大炮的巡洋艦和
「埃阿斯號」及「阿溪裡號」兩艘6英寸口徑大炮的巡洋艦聯合起來,不僅能夠截獲
敵艦,而且可以擊毀敵艦。「阿溪裡號」是一艘新西蘭艦,主要由新西蘭人控制。
但是,由於燃料和修整方面的需要,這4艘軍艦不大可能在「預期的那一天」同時應
戰。假如情況果真如此,那就很難有把握了。哈伍德一聽到「多利斯明星號」於12
月2日被擊沉的消息,便作出了正確的預測。雖然「施佩伯爵號」還在3000英里之外,
哈伍德斷定它將要向普拉特河駛來。他非常幸運而又明智地估計「施佩伯爵號」可
能在13日到達。他命令所有可以作戰的艦艇於12月12日在普拉特河口集中。可惜「
坎伯蘭號」這時正在福克蘭群島修理;但是,到了13日早晨,「埃克塞特號」、「
埃阿斯號」及「阿溪裡號」已集合在普拉特河口外航路的中心。到了上午6點14分,
果然看見東方升起了黑煙。望眼欲穿的遭遇戰已經來臨了。
  哈伍德駐在「埃阿斯號」上進行艦隻調度,以便各艦從彼此相隔很遠的地方從
不同的方向炮轟這艘袖珍戰列艦,攪亂敵艦的炮火。他以最快的速度率領小型艦隊
向前逼近。「施佩伯爵號」艦長朗斯多夫最初瞥見小艦隊時,以為只需要對付1艘輕
巡洋艦和2艘驅逐艦,所以也全速向前駛去;但是,片刻之後,他便看出了對手的實
力,知道一場生死決鬥已經臨頭了。雙方的艦隻以每小時將近50英里的速度迅速接
近。朗斯多夫這時只有1分鐘的時間來作出決定了。他應采取的正確行動本該是立刻
掉頭駛去,盡快地使對手處在他那11英寸口徑大炮的遠距離的射程之內,處於其威
力無比的炮擊之下,因為英國艦隻一開始對此還無法還擊。這樣,他能夠毫無阻礙
地進行炮擊,他可以一方面加快自己的速度,另一方面迫使對方減慢速度,從而大
大拉開雙方之間的距離。也許它可以在我方任何一艘艦隻襲擊它之前,擊中我方的
一艘。可是,他卻決定繼續向前逼近「埃克塞特號」。因此,雙方幾乎同時開火。
  哈伍德戰術十分有效。「埃克塞特號」艦上所有的8英寸口徑大炮一齊發射,在
戰鬥一開始就擊中了「施佩伯爵號」。與此同時,兩艘配有6英寸口徑大炮的巡洋艦
也對「施佩伯爵號」進行了猛烈而有效的炮擊。不久敵艦的一枚炮彈擊中「埃克塞特
號」的B炮塔,摧毀了所有的艦橋交通,艦橋上的人員死傷慘重,該艦也暫時失去了
控制。不過此時兩艘配有6英寸口徑大炮的巡洋艦攻勢猛烈,敵艦不能忽視,因此「
施佩伯爵號」便把它的主要炮火轉向它們,這樣「埃克塞特號」便在危急之中得到了
喘息的機會。這般德國戰艦處在三面夾攻之中,感到英國戰艦的攻勢過於猛烈,不
久便放出一道煙幕,轉身離開,顯然是企圖逃向普拉特河。朗斯多夫早就該這樣做
了。
  「施佩伯爵號」掉頭駛去之後,再次炮轟已被ll英寸口徑大炮擊傷的「埃克塞
特號」。該艦所有的前炮都被毀壞,腹部發生猛烈的燃燒,艦身嚴重傾斜。艦橋發
生爆炸時,貝爾艦長並末受傷;他將二三名軍官集合在後面的操縱台操縱一座僅存
的炮塔,使該艦繼續戰鬥,一直戰鬥到7點30分。最後由於壓力不足,這座僅存的炮
塔也喪失了戰鬥力。這時貝爾艦長已無能為力了。到了7點40分,「埃克塞特號」轉
身駛去修理,不再戀戰了。
  這時,「埃阿斯號」和「阿溪裡號」已經開始追擊敵艦,鬥志昂揚,繼續作戰。
「施佩伯爵號」將艦上所有的重型大炮對準它們進行轟擊。7點25分,「埃阿斯號」
兩座後炮塔被擊毀;「阿溪裡號」也受了損傷。這兩艘輕巡洋艦的炮火威力不能同
敵艦相匹敵。駐在「埃阿斯號」上的哈伍德發覺他的炮彈漸少,便決定終止戰鬥,
待晚上繼續作戰,因為到了晚上,他將有較好的機會有效地使用輕便武器,或許可
以使用魚雷。因此,他便在一陣煙幕的掩護下轉身駛去,敵人也沒有追趕。這次激
烈的戰鬥持續了1小時20分鐘。後來,「施佩伯爵號」向蒙得維的亞駛去,英國巡洋
艦緊隨其後,彼此間偶爾有交火。午夜後不久,「施佩伯爵號」進入蒙得維的亞港,
停泊在那裡修理艦上損壞部分,裝載必需品,將傷員送上岸,安排艦上人員轉乘一
艘德國商船,並向德國元首報告有關情況。「埃阿斯號」和「阿溪裡號」則停泊在
港外。他們決定,如果德艦膽敢駛出港外,他們就緊迫不放,直至將它摧毀為止。
其間,14日夜裡,「坎伯蘭號」已經從福克蘭群島以最快的速度駛來,接替了損壞
嚴重的「埃克塞特號」。這艘配有8英寸口徑大炮的巡洋艦的到來使一種不利的局勢
勉強地恢復了均勢。
  「施佩伯爵號」艦長朗斯多夫於12月16日給德國海軍部發電報,電告逃離無望,
電文如下:
    是否可以不顧普拉特河口的海水深度不足,將船鑿沉,還是寧可遭到
  拘禁。請予裁決。
  希特勒為此主持了一次會議,雷德爾和約德爾出席這次會議,會議決定復電如
下:
    想方設法延長停泊在中立水域的時間。……如果可能,突破包圍,駛
  往布宣諾斯艾利斯。絕不允許在烏拉圭被拘留。如果必須將船鑿沉,要徹
  底鑿沉。
  於是,「施佩伯爵號」在17日下午將艦上700多個海員以及行李和供應品轉移到
停在港內的德國商船上。不久,哈伍德便獲悉「施佩伯爵號」正在起錨。下午6時15
分,「施佩伯爵號」在眾人的注視下離開海港,徐徐地向大海駛去;英國的巡洋艦
正在貪婪地等待著。下午8時54分日落時,「埃阿斯號」艦上的飛機報告:「『施佩
伯爵號』已經自行炸毀。」因為喪失了自己的軍艦,朗斯多夫十分傷心,兩天後自
殺了。
  這樣,在海上對英國貿易航運進行的第一階段海面襲擊便告結束。此後就再沒
有出現過其他襲擊艦。直到1940年春季敵人才開始新的戰役,利用偽裝的商船進行
襲擊。這種船隻不大容易被人發現,但我們不必使用摧毀一艘袖珍戰列艦所需要的
力量就能夠戰勝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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