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星蘊邪 作者: 鍾情


第一回 天機禍,爭爭不休
第二回 兄妹情,黯星光
第三回 驚變生,星雲本不容
第四回 撕獍心,回天換雁心
第五回 陰陽隔,邪星入世
第六回 嬌蠻女,不識愁滋味
第七回 魔殛天,天不從人願
第八回 情竇開,遇人不淑
第九回 返世間,初遇戰霄
第十回 畜生劫,水雲仙



第一回 天機禍,爭爭不休   天地間既定的命運軌跡,使人再怎麼掙扎努力,最後都被無力感淹沒。   夜空掌握命數的星宿,此時不甘寂寞的洩露出天機,比深夜更黑暗的「驚邪之 象」,本是晦暗難明,但亂世之時,總有不世出的天縱奇才,能洞察萬物莫測的禍 福吉凶。   在武林最高峰的「神居山」,一個身穿道袍的背影,發出沈重的嘆息,轉瞬間 便隨著雲散月現而消失無蹤。   不可攀援的高山,尖厲寒風如往常般凜冽,卻凍不住那如泉湧般的鮮血。   傷痕累累的鞏天放,低頭看著懷中的孩子,極其特別的嬰兒,即使在這惡劣的 情況下,仍然露出微笑,絲毫不啼哭,亦是這純真的笑容,使他有勇氣背叛武林未 來的惡夢,詭異無敵的「驚日皇帝」。   呼嘯的冷風突然止息,強烈的壓迫從四周攏聚過來,鞏天放迅速把小孩綁在背 上,準備面對叛逃以來,最具威脅的追殺者,皇帝座下的四神之首,最忠心的「輪 舞龍」應振羽。   在月餘的時間中,鞏天放一直藉著地勢的掩護、詭變無常的隱匿路徑,擺脫追 蹤的人馬,但小孩總是要進食,在山上的一處獵戶家中休息時,終被亦是位居四神 之一的頂級高手,「虎計秀才」寇樞奇追上。   雖成功突圍而去,卻受了寇樞奇一記「食子拳」,現在又被應振羽掌握住行蹤 ,難道天意竟是要他畢命於此。   應振羽纖瘦的身形,在月色的照映下更顯飄逸瀟灑,無息無聲的步伐,順著地 勢的自然起伏,如煙緩慢卻又在不知覺中,已經蔓延至身旁,與鞏天放之間的十丈 距離,在瞬息之間便消失了。   鞏天放心中沈靜如不波井水,身為四神之一的「藏武天甲」,早已經歷過各種 突破極限的修行,在決戰生死前,保持鎮靜已如呼吸般自然。   應振羽非常的年輕,白淨俊秀的臉,像個手無縛雞力的文弱書生,看似多情的 雙眼卻透出攝人心魄的寒芒,使人感到其堅毅的絕強意志,配戴在腰間的龍筋鞭, 名之「逆麟」,發出幽暗的光輝,盡展其獨特的丰采。   低沈的聲音帶著冷漠,應振羽緩緩的道:「皇帝的『誅神計畫』是不容被破壞 的,為了一個不相干的孩子,值得犧牲生命嗎?」   形象粗狂的鞏天放,仰天大笑道:「犧牲我一條命若能讓無數人免遭皇帝的迫 害,也可稍稍彌補我以前為虎作倀的罪孽了。」   應振羽露出悲憐的眼神,自語道:「救那孩子亦是為虎作倀啊、、、。」   陡然右手握上鞭子,向後一挪身形,凌空順勢甩出逆麟,鞭子向地面急射,然 後順著一道弧線上升,往鞏天放的左腳捲去,破風聲大作,隨著每寸距離的逼近, 鞭尖都產生些許的晃動,令人摸不著真正的攻擊目標。   鞏天放心知肚明,若在正常狀態下對付應振羽,也沒把握能贏,而身上才剛受 了一記重拳,真氣渙散欲失,要過此關就必須運用戰術。   而背上的孩子就是最重要的關鍵。   在鞭子纏上腳前,鞏天放如昇龍般躍向空中,藉著體內真氣的逆向碰撞,往應 振羽的位置橫移過去,想趁機以接近戰封殺長鞭的優勢。   應振羽真氣一轉,本在鞏天放身後來不及抽回的鞭子,突然形成一個明顯尖銳 的折角,噬向鞏天放毫無防備的頸子,完全違背鞭子的自然行動模式。   鞏天放雙拳合併,一股強大的旋勁,以他為中心產生,狂飆四湧,整個人如暴 風般向下撲殺應振羽,根本不理後方攻來的逆麟鞭。   奪命的鞭子到了鞏天放後頸寸許近,便像遇上虛無的障礙,再難寸近,接著偏 離原先的軌道,往上方彈卸而去,再也不能對鞏天放造成威脅。   這正是藏武天甲的獨門密技,「旋玄不死身」發揮的效果。   旋玄不死身是一項特殊的橫練硬氣功,「旋勁」是將真氣由全身的竅穴排出體 外,以旋轉的力量,將敵人的攻勢化卸彈開,作為防禦的功用。   而藉著排出真氣產生的反向奇氣,將部份真氣重複壓縮在體內,凝聚成高密度 的「玄勁」,使之運用在攻擊上,便可無堅不摧。   應振羽面對敵人強大的拳勢,不見一絲慌張,以左手代鞭還擊,竟能像鞭子一 樣柔軟堅韌、變幻無方,瞬時在與鞏天放雙拳間的有限距離,「甩」出十幾道令人 防不勝防的殺招,最後由下往上,切在鞏天放的左右拳中。   能滅天毀地的雙拳,剎那間破開一個缺口,應振羽順著氣機感應移到鞏天放的 胸前。   鞏天放故意留下胸口破綻,讓決戰能處於極短距離,既能進行自己最擅長的肉 搏戰,且在這種距離下,只要稍有疏失,便是足以致命的重傷,沒有轉寰空間,對 早已受傷的鞏天放自是有利無弊。   只不過他萬萬沒想到應振羽有了空前突破。   那幾招「鞭手」,若不是達至神乎其技的先天祕境,就不能「物」與「我」合 一,創出那足以鑠今震古的招術,顯示應振羽在過去這段時間的武學修養,進步幅 度之大是非同小可。   激戰持續進行,拳風破空聲時起,鞭子抽裂擋擊則如雨點般密集,兩人的奇功 絕藝層出不窮,卻都無法予敵致死一擊。   旋玄不死身需雄厚的內力推動,依鞏天放現在的狀況,並不能支撐太久,雙拳 凝聚玄勁,分別擊向應振羽的左右太陽穴,而前胸中檀穴也放出旋勁,緊緊捲著前 行中的應振羽,讓他無法閃躲。   本是防守的旋勁,竟然能利用於出擊,鞏天放已達到「旋玄變易」的頂級境界 ,足以證明他的武功潛能絕不在應振羽之下。   雖然應振羽有進步,但鞏天放這幾年中執行誅神計畫,若不是身負驚人本領當 靠山,也不能完成任務,雖然最後也因自己而失敗。   勝利垂手可得之際,鞏天放感到頭頂被陰寒侵入,急忙偏頭移肩,險險避過逆 麟鞭的螺旋刺擊。   想不到應振羽竟能以旋制旋,利用鞭子的螺旋抵消鞏天放的防禦旋勁。   要知鞏天放的旋勁,旋轉的方向、快慢、角度,無時不隨他的心意產生微妙的 變化,除非應振羽能恰到好處的掌握這些變化,才能剛剛好抵消旋勁,這樣等若旋 玄不死身已被破了一半。   避過頭頂要害,卻避不過右肩受牽制,本是破石驚天的雙拳犄角聯合,因右拳 的時間配合不上,讓應振羽能即時掙脫旋轉的氣流,往左下方遁去。   右手鞭、左鞭手從前後夾攻,水銀瀉地般的連續殺勢,避開了小孩,一波波的 擊在處於絕對下風的鞏天放身上。   鞏天放現在也只能憑著對旋玄不死身的信心,見招立即拆招,將失去防禦功能 的旋勁完全移到主動攻擊,採取完全硬擋硬架的戰略,雖然極耗內力,卻是對付應 振羽波狀交擊的最佳方法。   表面上雖是應振羽占上風,但應付鞏天放每一接招都傳來的反震之力,卻足以 讓一般高手都經脈逆衝而殘廢,即使是應振羽也有種錯覺,現在採取攻勢的竟不是 他,而是在防守的鞏天放。   應振羽必須將大部分內力集中在「攻擊時的防禦」,攻擊次數雖多,但卻不夠 精粹,殺傷力都不夠,反觀自己只要中了鞏天放任何一拳充滿玄勁的招式,便是非 死即傷的場面,若再不能改變這局勢,應振羽的失敗是可以預期的,不過那也要鞏 天放撐的到那時候。   而鞏天放感到燈枯油盡的時候近了,內力損耗速度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嚴重,先 前食子拳的餘勁此時慢慢咬蝕他的五臟六腑,令他痛苦難耐,應振羽也由於鞏天放 的虛弱,攻擊越來越凌厲。   在一連串交擊後,鞏天放跨出左腳,帶動身體轉動,以左背面對應振羽,自己 的右手被自己的身體擋住,這本是一個破綻,但卻被那小孩所掩護住,應振羽只好 抽鞭向上避過小孩,受制於天地的慣性規則,身體迫不得已微微後仰,形成瞬間的 死角。   鞏天放沉厚的右拳以大角度趁機從外下方朝應振羽的左頷擊出,這拳由應振羽 左眼的視界外使出,讓他在極短暫的時間看不到拳勢來向,高手相爭,往往爭的就 是一瞬間。   應振羽此時竟犯下不該犯的錯,以左臂為盾,去硬擋鞏天放有洞穿天地之威的 玄勁一擊,難道他以為自己練有旋玄不死身嗎?   若沒有,就要承受錯估的懲罰,玄勁打散應振羽的護體真氣,也震斷他的左臂 骨,餘勁更從他的手少坤經激衝向心脈。   雖然出擊成功,但這種自殺舉動,連一直冷靜的鞏天放也震驚了。   就在鞏天放驚愕時,逆麟鞭如天上狂亂的蛟龍,肆無忌憚的從鞏天放右腋後方 鑽出,貼胸而上環繞,右手被應振羽犧牲的左手牽制住的鞏天放,根本無法阻止這 天外飛來的一鞭。   應振羽也在此時朝右旋轉身體,化解入侵心脈的玄勁。   逆麟鞭傳出六次低沈的聲響,鞭子也再次如先前般出現六個折角,鞭身閃電般 分成七段,連續打在鞏天放右前胸的「盆缺」、「戶氣」、「房庫」、「翳屋」、 「窗贗」、「中乳」、「根乳」,最後回到應振羽的手中。   七道剛猛無比卻又尖銳難防的氣勁,一層層的削減守禦旋勁,勢如破竹的痛擊 鞏天放,激烈撼動的空間良久後才化為寧靜。   鞏天放吐了一口鮮血,踉蹌的退到崖邊,旋玄不死身終於被破了。   無視臂痛的應振羽道:「你已沒有勝算,還是把孩子交出來吧,真相永遠是出 人意表之外,或許以後你會後悔的。」   鞏天放的臉忽紫忽白交替了幾次,才穩定了下來,毫無血色的臉龐,泛起了一 抹苦笑,道:「想不到你的『折龍鞭法』已練到『斷六龍』的境界,難怪皇帝會派 你來殺我,但我就算死了,你也得不到這小孩。」   接著運勁震斷綁著孩子的帶子,小孩被一股無形氣流托向崖外,鞏天放自己則 衝向應振羽,阻止他第一時間搶奪孩子。   應振羽暗叫不妙,鞏天放在戰鬥後,傷勢非常重,應該已無任何殺傷力,但拼 死再發出同歸於盡的必殺攻勢,他生命中的最後力量,勢必是最強的一擊,若在這 時分神,就會把先前贏的都輸回去,既要應付這有著死亡威脅的一擊,就不能抽身 去救小孩了。   即使殺了鞏天放,但得不到那無比重要的小孩,驚日皇帝依然會大怒,想到皇 帝的可怕,竟不能冷靜的面對眼前情勢。   形勢到此逆轉了過來,兩方都是輸家,但應振羽將輸的更慘,一切皆因從未想 過,鞏天放竟會將一直保護的小孩,置於死亡邊緣,而他又確信鞏天放絕無機會在 這情形下,及時救回小孩。   鞏天放不能,但是他能。   隱匿在暗處的人影,彷彿無實質的幽靈,靜悄悄的從山崖邊緣掠過,橫越虛空 ,左手抓到小孩,就在空中「停頓」,維持面向崖外的這個動作,也不轉身就直接 返回崖頂,看不出有絲毫勉強的感覺。   而就在此人暗自竊喜立了大功時,原本應該去攔阻應振羽的鞏天放,突然出現 眼前,右掌輕觸他的心口,發出微乎其微的悶聲,只能毫無抵抗的隨這輕柔一掌, 重回飄渺虛無的崖外空間。   三人消失雲際底時,應振羽看到那黑影充滿疑惑不能瞑目的最後眼神。   而這疑惑也出現在應振羽眼中,那人的輕功可說天下無雙,連他都不能察覺到 其存在,鞏天放憑什麼會知道,才可以設下這死亡陷阱?   此時是元武七百六十八年,驚日皇帝統一北武林的前一年。   元武七百七十九年,北武林因驚日皇帝的鐵血手段,保持十年的暫時平靜,雖 然北方原有的各大門派,都對皇帝的專制獨裁不滿,但懼於四神的力量,皆敢怒不 敢言,繼續苟且偷生。   「輪舞龍」應振羽仍是直屬皇帝的四神之首,指揮著「驚日皇宮」的「十大煞 神」,「虎計秀才」寇樞奇負責統領北方各門派,同時離間他們的團結之心,本來 的「藏武天甲」鞏天放和「影鴆」荊浮已雙雙墜落懸崖,暗中替補的二神則尚未在 武林露面,更讓人感到周圍隨時遭到監視,不敢升起背叛之心。   四神的武功已臻至境,驚日皇帝在十年前更一戰驚世,隱為天下第一高手,整 個武林的人,只能在恐懼下生存。   和北武林以「芥須彌山脈」相隔的南武林,本來一直處於百派爭名,各方勢力 的割據,但自從北方皇帝的出現,一些弱小的門派為了避免被侵略,紛紛依附擁有 較強實力的組織,進而成立了「南武聯」,一種「名義」上的團結,真正能發揮多 大的功效,只有天知道了。   南武聯中以八大神獸為其主幹,「獅咬會」、「瑞鳳翔宮」、「萬龍堂」、「 點鷹派」、「鯨鶴雙流」、「白馬牧場」、「黑豹門」,這些已是南武林的精英群 ,但武林並不只是這樣簡單。   總是生存在武林黑暗中的「魔門」,趁著混亂的時局,也漸漸出現來興風作浪 ,各種奇人異士也為著各自的目的,參與武林的這場風雲際會。   位於南武林的百草江畔,一座古雅幽靜的宅院,在參天古樹的掩映下,幾道金 色的新生陽光,將屋子切割成光與影的彩繪,清香的空氣傳出淡淡藥味,更添一種 遺世獨立的脫塵風姿,這「杏林學府」即是武林的著名醫術聖地。   一個人背著一捆木柴,朝著學府的後門慢慢門前進,還沒到時,門已自動打開 ,一張可愛嬌俏的小臉龐出現在門旁,看到來人面孔時,驚喜的招手道:「小星快 點過來,小姐正等著你的柴哩!要是火熄了,就前功盡棄了。」   那是一個平凡的莊稼子弟,約十二、三歲,肌膚就被太陽曬的黝黑,不過那對 眼珠更黑更深邃,背著那麼一大捆的木柴,早已累的汗流浹背,仍嘻皮笑臉的道: 「巧馨,妳別著急,跑太快小心會跌倒,反正妳又不是不知,筱婷煉的藥沒一次是 成功的,火候不夠也只是提早宣告失敗,沒什麼大不了的。」   巧馨跺跺腳道:「你敢不聽我的話,我、、、我就不跟你說話了!」   釋宇星暗中胡想:「妳不理我,我還懶得理妳呢!」但表面上卻裝出惶恐的樣 子,加快腳步跟著巧馨走進門內。

第二回 兄妹情,黯星光   位於學府後院,破舊的柴房有著一個不協調的東西,一個高及人身的大煉藥爐 ,非常嬌小的華筱婷,此時正面對煉藥爐忙東忙西的,不知道在幹什麼。   巧馨和釋宇星一進門,華筱婷就趕忙回頭過來急摧道:「快快快,火就要熄了 !」圓臉蛋因為高溫而升起紅暈,除了明媚的大眼睛水靈可愛,其餘部分卻被炭灰 遮掩了容貌,但觀其輪廓仍可斷言是個美人胚子。   釋宇星故意盯著華筱婷欣賞一番,才將木柴放在地上,問道:「府主在哪裡? 我要拿雁兒的藥。」   華筱婷蹲在地上,一邊將木柴添加入爐底,一邊回答道:「星哥哥,我爹今天 要替人治病,所以沒時間和你見面,雁兒的藥,爹已經先交給我了。」   釋宇星聽了還不以為意,巧馨聽了卻大吃一驚。   巧馨忍不住好奇心問道:「小姐,現在上門求醫的不都是由少爺醫治嗎?是什 麼人要驚動老爺出手?」   巧馨問「人」而不問「病」可是大有道理的,因為華筱婷的哥哥「閻王手」華 齊峰,已得杏林學府的府主,「活不死」華元方的真傳,應該沒什麼病難得倒他, 若是要府主親自看病,必是有老交情的朋友。   華筱婷皺眉憂聲道:「是爹的好友劍湖伯伯,好像被什麼東西咬傷了。」接著 又放心的道:「不過爹一定可以治好他的。」   巧馨睜大雙眼,驚訝道:「劍湖老人的『十方劍空』、『三際劍時』,可是在 『山海界典』中,名列『驚世武訣篇』上,怎麼會被一隻怪東西咬傷了?」   華筱婷擦了擦額上的汗珠,嘟著嘴氣道:「爹說大人的事,小孩不要管,便把 我打發過去,劍湖伯伯發生什麼事我也就不清楚了。」   爐火越燒越猛烈,傳出一股燒焦卻又夾雜悶臭的味道,爐頂的顏色也開始變得 暗紅,但周圍仍維持原來的青銅色,形成奇異的景象。   這時釋宇星已等的不耐煩,忙摧道:「筱婷,我還要去買東西給雁兒吃,你趕 快把雁兒的藥給我吧!」   華筱婷專注的看著爐火,歉然道:「再半個時辰就好了,星哥哥你就再等我一 會吧,煉好的藥順便給雁兒吃吃,補補身體,說不定有幫助。」   釋宇星忙搖手道:「不用了,不用了,雁兒不喜歡吃太多藥,而且上次那碗烏 漆抹黑的『墨汁湯』,我喝下去可足足瀉了十天肚子,這次再吃一次妳煉的藥,擔 保小命都沒有了。」   華筱婷驚訝道:「我是要給雁兒吃的,怎麼反倒被你吃了?」   釋宇星心裡罵道:「沒先試吃過的東西,我怎麼能讓雁兒吃,要是出了什麼狀 況,妳可賠不起啊!」卻笑著對華筱婷說道:「我本來以為吃下去會增加一百年的 功力,變成武林第一高手,誰知完全不是那一回事。」   華筱婷信以為真,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開心的道:「墨汁湯是給女孩子滋 養陰元的,你吃下去難怪會拉肚子,這瓶『苦瓜丸』我煉成後還沒有人吃過,你吃 吃看,說不定真會增加內力喔!」   「苦瓜丸」?光聽名字釋宇星就覺得又有苦頭吃了。   武林是一個以武功強弱決定「公理正義」的特殊地方,所謂的名門正派只是以 更強的力量,去維護大多數人所認同、可接受的行為,而搏得的虛榮名譽。   但北方皇帝卻以絕對的力量震壓了一切的意見,成了唯一的真理,順者生、逆 者亡,這刻的「皇帝時期」是武林最黑暗的日子。   卻也因這種艱困的時勢,使武學的發展達到顛峰,每個夢想成為英雄的年輕一 代高手,無不想盡辦法增強功力,以期有更多的把握擊破「驚日」,讓武林重獲光 明的未來。   自從皇帝在十年前,擊殺北武林的超卓人物,老一輩的人雖偶有不屑輕視的意 見,但大家心知肚明,都不是他的對手,而新一代的年輕高手,初生之犢不畏虎, 總想找機會挑戰皇帝,成為武林的救世主,因此形成習武之風最盛的時代,連帶使 一般孩童也做著英雄白日夢。   眼前這瓶「苦瓜丸」,光抬出是杏林學府府主女兒親手調配的名號,就可讓天 下人趨之若鶩,視為天下無雙的練功聖藥,釋宇星當然豪不客氣的接收過來,但卻 完全是相反的理由,多次的親身試驗,他早已深信不移華筱婷的藥,絕對會有令人 意想不到的「效果」。   巧馨又迷惑又難過的道:「男孩子怎麼都喜歡打打殺殺的,我哥哥也是為了學 武功才失蹤的,小星你也會這樣嗎?」   釋宇星搔了搔頭,笑道:「大家不都想當高手嗎?我自然也不例外,不過我若 失蹤去學武,不被雁兒打的滿頭包才怪。」   接著走到華筱婷身後,從後面摟住她,雙手探入華筱婷懷中搜尋一番,取出了 另一瓶青色的瓶子。   這舉動立刻引來巧馨的驚叫:「小星,你怎麼對小姐這麼無禮!」   雖然釋宇星和筱婷都還是十多歲左右的稚童,但畢竟男女有別,兩人的身分又 有相當大的差距,釋宇星這麼大膽的動手動腳,難怪嚇到巧馨了。   反倒是華筱婷除小臉紅起來外沒什麼多大反應。   釋宇星嘻嘻笑道:「我和筱婷早拜過堂了,摸摸有什麼關係。」說完又故意在 華筱婷嫩滑的臉蛋摸了一下,證明自己的話是正確的。   巧馨慌忙隔在兩人之間,避免釋宇星再亂吃豆腐,嗔道:「那是鬧著玩的,你 還當真啊!」   釋宇星大有深意的道:「雖是鬧著玩的,有人卻不那麼想喔。」   巧馨回頭看了一下華筱婷,只見華筱婷的大眼睛露出一絲訝異。   藥既已到手,釋宇星也無心再逗留,趁著兩人心神分散,奔出了門口,頭也不 回的大聲道:「我趕著工作,兩個小寶貝乖乖看家吧!」   就這樣撇下錯愕的兩人逕自走了。   「龍口鎮」位於百草江和南武林最寬闊壯盛的「南天河」的交接處,因其便利 的水道,成為重要的轉運站,而這特色更使其機密情報和小道消息的來源尤為豐富 ,釋宇星住在神居山的「凝星崖」,正好在這重鎮的北方三里外。   為了就近照顧妹妹雁兒,釋宇星除了到杏林學府拿藥和到龍口鎮補給日用品外 ,鮮少離開凝星崖。   今天除了拿藥還要為雁兒買「雪花糖」。   雪花糖是用糖絲纏繞竹籤成一團蓬鬆的大球,時下小孩最喜歡的一種糖,釋宇 星本不吃糖,但雁兒喜歡吃,他也就跟著喜歡了。   走在街上,釋宇星就感到今天有不尋常的事發生了,龍口鎮雖繁榮,卻也沒像 現在這麼多人,連一向冷清的「素寶齋」都擠滿了人,而佔了大部分都是帶著刀劍 兵器的各路「英雄好漢」。   釋宇星無視這群人,從容走進素寶齋,其實大家也不會對一個小孩多在意,瞄 了一眼便自顧自的繼續閒聊。   到了廚房,釋宇星就看到「老二幫」裡的「大廚師」王寶牛正埋頭炒著菜,一 點也沒發覺他的存在,聚精會神的程度,比之生死決鬥也不惶多讓。   有著虎背熊腰的王寶牛,年約十八歲,是這間素寶齋的主廚,也是唯一的廚師 ,為人純樸、力氣大,為了愛吃而當廚師。   釋宇星大大吸了一口氣,讚聲道:「牛二,你煮的菜還是那麼香。」   王寶牛聽到聲音嚇了一跳,等到看見是釋宇星,才喜道:「老大,你怎麼現在 才來啊,我燒了好多菜給小雁兒吃呢!」   釋宇星嘆了一口氣,說道:「都是你的菜不好,害雁兒天天流口水,一點姑娘 家的樣子都沒有,將來嫁不出去怎麼辦。」   王寶牛靦腆的笑了笑,說道:「哪有那麼誇張,對了,這是馬二換的銀子,要 我交給老大。」接著從懷中取出一個袋子。   馬二即是老二幫的「大總管」馬圓圓。   釋宇星拿著錢袋想了想,跟著從袋子裡挑了五兩銀子,遞給王寶牛,以不在乎 的語氣道:「這錢你拿去吧!小心別的人看到眼紅。」   五兩銀子已是王寶牛一個月的薪餉了。   王寶牛忙搖手拒絕道:「老大你比我更需要銀兩,還是自己留著好了。」   釋宇星硬把銀子塞進他的手,笑道:「你也不小了,也該存點老婆本好討老婆 ,不然春嬌跟別人跑了就糟了,你別擔心我,老大要錢還怕沒辦法嗎。」   王寶牛只好收下了,又低聲道:「嬌嬌才不會跟別人走的。」   釋宇星瞧他那麼認真,暗中感到好笑,問道:「有什麼事發生了,怎麼惹來這 麼多人齊聚龍口鎮?」   王寶牛臉色沉重的問道:「老大,你聽過『魔殛天』左念殘這名字嗎?」   釋宇星腦筋靈活至極,立即反問道:「難道魔門『三天兩夜』中的左念殘竟出 現在龍口鎮,是怎麼發現他的?」   這句話大有學問,點出判斷消息真偽最重要的地方,要知魔門中人乃武林公敵 ,皆擅長隱蹤匿跡,更何況是左念殘這魔功深厚的高手,怎會露出行藏以致引來眾 人現在的「關切」。   王寶牛搖頭苦笑道:「沒人知道消息是怎麼透露出來的,只清楚左念殘自從在 北方受了傷後,此刻正隱蔽在龍口鎮附近,許多人都來看看有什麼便宜可佔,若能 趁此良機殺了他,必能在武林一鳴驚人。」   釋宇星嘆氣道:「就憑外面那群膿包?也不想想人家能擠身三天兩夜之中,必 有其驚人藝業,從十年前至今天,也只有他能使皇帝親自應戰。」   「人往往不能自量其度而做出憾事。」   釋宇星和王寶牛同時一驚,轉頭望向剛從廚房門口進來的素寶齋掌櫃。   素寶齋掌櫃的名字已不得而知,大家都稱呼他做老苦瓜,因為他的臉永遠都是 苦兮兮的,開了賣素菜的店也不賺錢,平時很少出現在店裡。   王寶牛忙轉頭回去繼續炒菜,邊炒邊道:「掌櫃,菜馬上就好了,小星你先走 吧。」這時他對釋宇星的稱呼突然改變了。   釋宇星猶疑了一下,也跟著改變稱呼道:「大牛,那我先回去了。」   經過老苦瓜身旁時,他正要說話,釋宇星搶先打斷,低聲說道:「你別浪費時 間對我說教了,我只是一個『平凡人』,做不出什麼壞事。」   說罷不讓老苦瓜有阻止的機會,急忙從後門溜走。   或許凝星崖真的是獨天得厚,既擁有高聳入雲的壯闊山脈環繞,讓人感到天地 的神聖與偉大,又在各種景象盡顯大自然細膩的巧思工筆,孕育生命、廣大如鏡明 亮的湖泊群,凜然不可侵犯的山頂皓雪,令人流連忘返的親切森林,不可思議的調 合在一起,沒有一絲勉強,沒有一點瑕疵。   釋宇星背著個大布袋,雖是氣喘噓噓,卻成功登上連習過武的壯漢,也視之為 畏途的凝星崖,實在很難想像他只是一個十三歲的幼童。   在不遠處傳來悅耳的小孩笑聲。   釋宇星臉上露出一副憂慮卻又不忍的神情,心中暗道:「小雁兒又偷跑出來玩 了,不過也難為她了。」   隱蔽在山路盡頭的是一間看似堅固樸實的木造房子,一個小女孩正和一團到處 亂蹦亂跳的白色東西玩耍。   小雁兒正像一般十二歲大的普通小女孩,天真、好奇、活潑,但臉色卻顯出不 尋常的蒼白,看起來就是病危將亡的徵候,只有一對眼仍保有靈動活氣。   釋宇星大聲叫嚷道:「小雁兒,妳不乖乖聽話,我可不給妳糖吃。」   看到釋宇星的雁兒吐了吐小舌頭,對著那團白東西道:「被哥哥發現了,你快 躲起來吧。」   釋宇星早已快步走到雁兒跟前,撇撇嘴道:「來不及了,小白,你好大的膽子 ,竟敢誘拐雁兒出來勞動,是嫌肉太多了,要我多咬幾口嗎?」   原來那白東西是一隻雪貂,不過不知道是否太愛吃了,長的圓滾滾,遠看還以 為是一團會動的小雪球,被雁兒取名為「小白」,也是釋宇星最重要的經濟來源提 供者。   小白「咻」的一聲,竄進雁兒懷中不停的發抖,似乎釋宇星真的很可怕。   雁兒拍了拍小白,對釋宇星說道:「哥哥,你別怪小白,是我在房裡太無聊了 ,才跑出來跟小白玩。」   釋宇星重重哼了一聲,跟著從袋子裡拿出雪花糖,語氣溫柔的道:「這個給妳 吃,吃完後快回房吃藥喔。」   小雁兒本來看到雪花糖很開心,但一聽到要吃藥就皺起眉頭,怨聲道:「又要 吃藥,每天吃那麼多藥,沒病也會吃出病來。」   釋宇星急忙安慰道:「別生氣嘛,那先不要吃藥,吃吃牛二煮的菜,他今天又 做了許多妳最喜歡的菜送給妳。」   雁兒拍了一下手,喜道:「哥哥你又去找大牛了啊?」   釋宇星笑道:「牛二雖然笨了點,但炒菜技術比很多所謂的名廚好太多了,又 夠老實忠心,這種人只要對他好一點,他就肯為你犧牲賣命。」   雁兒好奇的問道:「那哥哥不是真的對大牛好嗎?」   釋宇星淡淡的說道:「我需要牛二做事,而他要一個重義氣的老大,我自然就 在他面前講義氣,總不會要我故意裝卑鄙小人惹他討厭吧,事實上我對義氣並沒什 麼特別感覺,眾人皆醉跟著醉,隨波逐流才不會被人針對,但需要表現自己時,就 要不擇手段打壓別人,才能贏得榮耀。」   他說這話時,語氣沒有任何起伏波動,像閒話家常般,令人感到他對這番話確 是出至肺腑,是他心中真正的想法。   小雁兒歪著頭想了想,終於說道:「這麼複雜,我可搞不懂,不過哥哥的話總 是有道理的。」   釋宇星用手摸摸雁兒的頭笑道:「既然知道有道理,那就要乖乖聽話吃藥,病 才會好的快,我也不會阻止妳出來玩了。」   雁兒嬌聲道:「除非哥哥明天帶我到鎮上玩,否則我才不吃藥。」   釋宇星開始頭痛起來,自從爹娘過世後,他對雁兒可說是呵護備致,只要是雁 兒的要求總是百依百順,但讓雁兒去鎮上可是一件危險的事,若是發生什麼意外刺 激,雁兒的身體可承受不了。   此時雁兒牽著釋宇星的衣角搖了搖,苦兮兮的求道:「哥哥啊,我已經有好幾 年沒下山,都快成為小野人了。」   釋宇星看到雁兒的苦瓜相,雖明知是裝的成份居多,但還是很心痛,迫不得已 下,只好無奈答應道:「我可以帶妳下山去玩,但下山後妳要乖乖的,不能到處亂 跑喔,要是鬧出事來,以後再也不讓妳出來。」   小雁兒聽到釋宇星答應了,早喜翻了心,根本沒在聽他講,和莫名其妙的小白 邊蹦邊跳回屋子去了。   剩下釋宇星一個人,也只能搖頭嘆氣了。

第三回 驚變生,星雲本不容   釋宇星看著雁兒熟睡的樣子,是那麼安祥寧靜,誰也想不到她才小小年紀,就 必須時時與死神搏鬥,連武林醫術最高明的杏林學府府主,都對雁兒的「病」束手 無策,雁兒真的還有救嗎?   他的眼神隱藏於無盡的晦暗,使人看不透他心中真正的想法,雁兒的生命或許 是現在的他,最為關心的。   世上也只剩雁兒,才能使他有活下去的意義。   他從有意識時,就能知道自己的不平凡,但這「特殊」對他卻是奢侈的,他只 需要能照顧雁兒就夠了。   平凡安穩的照顧雁兒,只要維持現狀就夠了。   龍口鎮在第一道陽光出現時,就有人開始做生意,從南天河岸陸續聚集了魚船 ,市場也開始活絡起來,不到一盞茶時間,叫賣聲就此起彼落,人潮逐漸湧進,熱 鬧的氣氛趕走原先的死寂,充斥著活躍的感覺。   釋宇星和小雁兒也在此時抵達了龍口鎮。   雁兒對釋宇星招手,大叫道:「哥哥你快來看,這捏麵人好可愛喔,長的好像 胖胖的筱婷,我們買回去給她好不好?」   釋宇星懶洋洋的應了一聲,漫不經心的跟在雁兒後面。   突然腳掌傳來劇痛,不由自主的慘叫出來,引起眾人注意,原來是雁兒看他還 沒睡醒的樣子,用腳幫他「按摩」一下。   小雁兒嬌嗔道:「哥哥,我們難得一起出來玩,你高興一點嘛!」   釋宇星打個哈欠,苦笑道:「我是很高興能和妳一起出來玩啦,但如果睡飽了 再出門,我會更高興。」   雁兒呵呵笑著道:「我的精神可好的很,是哥哥太懶了,睡到太陽曬屁股還不 夠,這樣是會變成豬的。」   釋宇星嘀咕道:「當隻睡飽的豬也比現在睡眠不足好。」   雁兒已經好久沒下山了,一些普通的耍猴戲、說書賣唱,看的她眼花撩亂,平 凡的炒栗子、糖葫蘆也讓她吃的津津有味,釋宇星在旁充當嚮導,口沫橫飛、添醋 加油的胡說八道,逗的她笑的合不攏嘴。   到了日正當空時,兩人把市場逛了一大半,雁兒還意猶未盡,釋宇星卻已經吃 不消了,跪倒在地上。   釋宇星哇哇叫道:「雁兒,我的腿斷掉了,再也不能走了。」   小雁兒若有其事的檢查後,故作正經的道:「不是還連在上面嗎,怎麼會斷掉 呢?」   不過雁兒心裡知道,哥哥是怕自己太累了,又怕她逞強不肯休息,才裝作累垮 的樣子,其實主要是為了讓她休息。   釋宇星求饒道:「玩了那麼久,也該吃飯了,不如去素寶齋看看,牛二見到妳 ,說不定又會請我們吃一頓免費的『山菜海草』。」   雁兒拍手贊同道:「好啊好啊,這麼久沒去,素寶齋不知道變什麼樣子了,老 苦瓜還是一副苦瓜臉嗎?」   突然前方喧嘩起來,人群以某處為中心慌亂散開,釋宇星趕忙抱住雁兒,免得 被人潮給衝散了。   一聲厲喝傳來,語氣中夾帶著憤怒。   「向漎雲,你未免欺人太甚。」   發話的是「獅咬會」的右護法,「霸獅」柯搏彥,生得一付虎背熊腰的壯悍身 軀,手臂上的肌肉橫練似鋼,此時毛髮衝冠的瞪著銅鈴般的巨眼,如此威勢誰人不 驚,果不負其霸之名號。   向漎雲輕輕轉了轉手中的長笛,瀟灑的道:「此言差矣,欺人太甚的是貴會少 主,既殺人又奪妻,這種惡行即是萬死也不能抵償。」   擠身武林新一代的頂級高手,「情定一生」向漎雲的來歷,充滿了神秘感,如 雕刻般深明的輪廓,透露出足以讓女性傾心的魅力,一舉手一投足,自然而然散發 出完美無瑕的氣質,卻直到半年前,隻身殲滅了兇殘的「十三血鷹」,才展露鋒芒 ,至於師門、身世,他從沒說明,別人問起也避重就輕。   究竟是誰培養這一個高手呢,又有什麼目的?   這仍是謎。   五官還算端正的獅咬會少主,「玉獅」龐正泉,雙頰瘦削,眼眶深陷發黑,很 明顯的縱慾過度,此時仍態度輕慢的站在柯搏彥身邊,仗著獅咬會乃南武聯的八大 神獸之一,完全不把向漎雲放在眼中。   柯搏彥心知肚明,理虧的是己方,只好強壓脾氣道:「那女的是心甘情願跟著 少主,她前夫不自量力來討人,被殺也怨不得旁人。」   龐正泉不屑道:「她又不是你的相好,那麼賣力做什麼,想要就送給你好了, 反正我也玩膩了。」   柯搏彥還來不及制止龐正泉口出不遜之言,龐正泉已「眼睜睜」看著向漎雲移 到眼前,伸出右手打了他一巴掌,卻像一個惡夢般,明明知道在進行,也看出敵招 的來勢方向,但竟完全躲避不了,只能坐以待斃。   在劇痛的感覺還未傳到龐正泉腦中,向漎雲已經回到原位,還是那樣悠閒、從 容,看不出他曾出手過。   圍觀的眾人眼中,向漎雲的移行、揮掌、返身,每一個動作都令人印象深刻鮮 明,串接在一起又渾然天成,宛若看了一場完美的表演。   但偏偏發生在剎那須臾間,那種明明看的清清楚楚的動作,加上感覺不到曾經 發生的速度,讓人對時間的連繫都混亂掉了。   這究竟是什麼身法?   釋宇星和小雁兒本來饒有興味的看著這場爭吵,但向漎雲駭世驚俗的身法一出 現,釋宇星的眉頭立刻皺起來,而雁兒則躲進了他的懷中。   釋宇星拍了拍雁兒的頭,輕聲道:「小雁兒,妳怎麼了?」   雁兒瑟縮的道:「那個人好可怕,跟哥哥一樣、、、」眉頭深鎖的釋宇星,一 聽到雁兒說的話,就露出難以察覺的笑意,雁兒確實擁有比一般人更敏銳的靈覺, 從前就有過例子。   亦只有釋宇星才知道雁兒的話中含意。   自己雖沒學過武功,但憑天賦的聰明才智,看過一遍就能了解各種武學的原理 ,向漎雲的這種不合常理的身法,必是極端的心法才能達成,而只有堅強的意志信 念才能保持神識,不被接近極限的心魔相火所反噬,這種人往往是人類中最出眾的 ,不論是善是惡,都會影響武林的未來。   釋宇星亦是其中之一,只不過他為了雁兒放棄了這種能力。   「純粹智」是他追求的終極目標,不受情緒左右的「決斷明了」才能夠入聖超 凡,比武功更可怕,但是對釋宇星而言,小雁兒超越了一切,甚至可以放棄他的理 想,他只有為了雁兒才會使感情壓蓋住理智。   向漎雲若真的像他,便也擁有武林強者的素質,而因為雁兒的感覺,他可以斷 定向漎雲決非善類,不過釋宇星並不打算和他為敵。   釋宇星靠近雁兒的耳朵,好奇問道:「那雁兒不怕我嗎?」   小雁兒輕吻了釋宇星的臉頰,臉紅紅的道:「哥哥是好人。」   就在釋宇星還來不及說話,驚變已發生了。   龐正泉仗著獅咬會的威名,在龍口鎮總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養成驕傲的性 格,現在於眾人面前被打一巴掌,立刻腦羞成怒,根本沒想到實力差距如天壤之別 ,掣出二頭尖刀,拼了命朝向漎雲的頸部橫劈。   刀鋒頂處呈現分岔,被砍到的話,傷口連續受擊,就像是瘋狂野獸撕咬般,流 血亦不容易停止,乃獅咬會的專用武器。   龐正泉雖然沉迷酒色,但既身為獅咬會少主,功力自有一定水準,這刀充滿驚 濤駭浪的煞氣,可惜這氣勢並不能支持在最高峰,在接近向漎雲時,已滑落一半, 說明龐正泉對自己的功力還不能收放自如。   向漎雲哂道:「米粒之光也敢與日月爭輝。」   手中的長笛旋轉了一圈,橫刺在襲來的刀面上,原本看似威猛的一刀,立時撞 偏開來,連帶使龐正泉的姿勢失去平衡,潰不成軍。   長笛順勢從三個孔射出凌厲又帶悅耳之聲的陰寒氣勁,直刺龐正泉的雙眼和鼻 下的「中人穴」。   柯搏彥對自家少主的斤兩自是非常清楚,在看過向漎雲的身法後,就知盛名之 下果無虛士,所以見到龐正泉含怒出手,心中就在叫糟。   因此他才能及時揮刀,擋格那三道令龐正泉險入鬼門關的氣勁。   向漎雲微微一愕,才笑道:「不錯嘛,還能擋我一招,若你們合力能撐五招, 今天就放你們一馬吧。」   龐正泉被如此嘲笑,那忍的住,馬上要再攻擊,完全忘了剛剛的教訓。   表情凝重的柯搏彥沉聲道:「你太囂張了,與獅咬會為敵對你並無好處,若得 罪了我們,南武聯不會饒過你。」   向漎雲哼了一聲,不屑道:「你以為搬出南武聯的名號,就可以嚇倒我嗎?只 要是欺負女人的傢伙,就算是皇帝,我也照殺不誤。」   此時聽到皇帝之名,圍觀的人都露出驚恐的神情,可知皇帝的兇暴殘酷,即使 遠在南武林,也不能避免害怕。   柯搏彥低聲對龐正泉道:「少主,此人的武功實在深不可測,我們只好趁他輕 視我們時,採取接替游鬥的方式,設法拖過五招,只要渡過今天,以後憑我幫會的 總實力,還怕沒報仇的機會嗎?」   龐正泉雖看不出向漎雲有多厲害,但柯搏彥身為右護法,他說的話不能不給面 子,只好吞聲忍氣的答應,將殺向漎雲的機會留至以後。   「看招!」   二頭尖刀在胸前畫了個圈,右手握著刀柄,左手靠著刀背,緩慢的推出去,看 似在積聚功力,其實柯搏彥留了七分內勁防守,務求穩紮穩打。   龐正泉則守在旁邊,伺機而動。   向漎雲長笛揮出,要與尖刀硬碰硬時,突然鬆手,柯搏彥立時感到交擊處虛虛 蕩蕩,那種估錯力道的作用力,使他不由自主向前傾,為了不露出破綻,只好將發 出的內力硬收回來,幸好他只用了三分力,還不至於傷及手部經脈,但一陣酸麻無 力是免不了的。   這時龐正泉從後偷襲的一刀已來不及抽回,他打的如意算盤本是趁向漎雲和柯 搏彥交手時,無法分神對付他,只要隨便出一刀就能解決向漎雲,豈知脫手的長笛 借助柯搏彥的力量,恰好擋了他這一擊。   向漎雲未發一招,只是鬆個手,便化解了兩人聯擊,顯示他對戰況的流程計算 的非常精確,雙方實力差距之大,連外行人都看的出來。   向漎雲接住空中的長笛,隨手揮了三下,微笑道:「看來我還看重你們了,免 費送你們三招吧,不然人家還以為我以強欺弱,沒有人情味。」   被如此侮辱的柯搏彥,已顧不得原先消極的戰法,雙手握刀舉至頭頂,全身的 精氣神集中到最濃烈的狀態,右腳重重的往前踏,加上自身重力帶動,不管胸前的 破綻全賣給敵人,在死神的壓迫下,反倒展現出無懼死亡的絕霸殺意,向下劈出足 以使天地變色的一刀。   向漎雲仍保持從容之色,平靜道:「這種程度也配冠以『霸』之名嗎?只有『 神氣刀殿』的北野戰霄,才是真正的霸。」   語氣說的雖輕鬆,但柯搏彥身居獅咬會總護法,已屬於一等一的高手,此時傾 全力一擊,威力更是不同凡響,絕對不能小覷。   向漎雲身隨笛子化作長虹,提前接觸的時間,企圖使柯搏彥的力道還無法聚集 到巔峰,就被迫要釋放出來。   「噹!」   兩股猛烈的力道相互碰撞,連大氣都被急速壓縮,瞬間暴發發出一聲撼動耳膜 的巨響,方圓十里外亦可聽聞。   於交擊的中心處,柯搏彥吐出一口血後向外拋飛,落地時已不省人事。   向漎雲從容落地,穩定的單手持笛,外表像是毫無損傷,暗中卻在調理略微紊 動的真氣,挾著勝利的氣勢,一步步朝龐正泉走去。   龐正泉這時才從剛剛的轟天雷響驚醒過來,同時察覺自己的愚蠢,以本身的末 微道行,連在高手面前逃命都有困難,竟還妄想殺死對方,簡直是不知死怎麼寫, 此刻拿著刀卻不能使他有任何安全感。   向漎雲提醒道:「五招之約已過了四招,若你能再接下這一招,就可以繼續活 命,雖然不可能,卻是你僅存的機會。」   龐正泉橫刀護身,但受到向漎雲的無形壓力逼迫,不住的往後退到圍觀人群五 丈前,突然猛一咬牙,在身前織出一層刀網,往向漎雲覆蓋過去,綿密的攻勢封鎖 了向漎雲的出手機會,只留下自以為右腿上方的一絲空隙。   看來龐正泉早認為無法阻止向漎雲,自作聰明想要犧牲右腿來換取這最後一招 ,但若他的招式真能讓向漎雲除右腿外,再無其它可攻之處,他也不會落得這樣狼 狽的地步。   向漎雲面對這看似只有一個缺口的刀勢,躍空旋轉了一圈,急速轉動所引發的 氣流,雖不足以致命,但已能強制牽動龐正泉所組織的刀式軌跡,使之變的破綻百 出,招再不成招。   閃電神速的一腿,無息無聲的撐在龐正泉的小腹,衝擊波如輻射狀散開,渾厚 的毀滅性真氣,漲滿了每一條經脈,若不能及時宣洩出去,必因內在力量大於外在 ,而造成七孔流血死狀。   應腿而後飛的龐正泉,並沒有定下身形來調氣逼勁,因為他知道憑自身內力無 法在短時間逼出敵勁而免以慘死之禍。   龐正泉以他最快極限的速度退到圍觀群眾間,把將欲暴體而出的真氣,轉嫁移 卸給周旁的替死鬼,心腸實在太自私了。   從向漎雲出腿到龐正泉卸勁,過程只發生在一瞬間,僅能來的及聽到倒楣的人 慘叫連連。   釋宇星嚇的魂飛魄散,因為小雁兒已經倒在他懷中了。   受了龐正泉所「贈與」的致命氣勁,雖然只是一小部份,但也可讓一般人受重 傷,更何況雁兒已有嚴重傷勢在身,更加受不得刺激。   此時釋宇星心中只有「救雁兒」這個念頭。

第四回 撕獍心,回天換雁心   雖然釋宇星是以自己為優先的人,平常絕不會去惹龐正泉而招來危險,但牽涉 到雁兒,他就會被唯一能影響他的親情沖昏理智。   這次之所以並沒有被怒火淹沒,跑去找龐正泉報仇,不是他夠冷靜的知道,與 龐正泉正面為敵,勝算可說是零,更何況還有獅咬會在背後撐腰。   而是現在送雁兒到杏林學府才是第一要務,報仇不管幾年後都可以。   不管如何的焦急,釋宇星現在只能呆呆坐在廳堂中,等待府主的診斷。   正如巧馨所言,除非有特殊原因,府主只為老朋友看病,而雁兒讓華元方治病 治了十一年,也算有老交情了。   華筱婷在釋宇星的身旁安慰道:「星哥哥,雁兒吉人天相,不會有問題的,大 哥你說對不對?」   長像與筱婷有幾分神似的華齊峰,聞言低頭不語,適才他稍微看了一下,雁兒 的呼吸斷續似無,臉色漸漸轉成紫青,心脈搏動虛弱欲斷,生機將絕,以自己的醫 術恐怕是無能為力,只能期待父親能招來奇蹟。   此時華元方跟另一個滿頭白髮、身穿粗布短衣的瘦小老人走進來。   華元方深知養生之道,雖年過六十,仍無絲毫老態,烏黑的長鬚配上相格清奇 的樣貌,宛若神仙中人般飄逸,純善可親的氣質和筱婷如出一轍,但現在卻面色凝 重,似乎雁兒的情況並不樂觀。   另一老人滿身纏上繃帶,連臉也蒙住了,受傷像是很嚴重,但微閉的雙眼偶一 睜開,釋宇星便發現他紅色瞳孔下隱藏的神光,顯示他的功力已到了歸真返樸的內 斂境界,應該就是來此求醫的劍湖老人。   華元方嘆了一口氣,搖頭道:「雁兒的心脈因為舊傷,早就虛損不堪,現在受 到第二次衝擊,終於承受不住斷裂了,我暫時用靈藥和真氣替她貫通心脈,但這只 能支撐個兩三天,心脈萎縮後就回天乏術。」   釋宇星沉默不語,死亡的悲傷對他來說並不陌生,爹娘死時他早已體驗過,本 以為自己不會再心痛,但聽到雁兒的噩耗,仍感到悲憤莫名,命運竟然如此的殘酷 ,他情願獨自承受苦難,也不想讓雁兒遭到絲毫損傷。   華筱婷見釋宇星的臉色蒼白,心裡也跟著難過,跑去拉父親的手道:「爹,難 道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華元方道:「傳說中的『太虛仙法』能奪天地之造化,但不知是否真的存在世 間,」頓了一下,續道:「現在只有替雁兒移植一條健康的心脈。」   本來滿面愁容的筱婷聽到這方法後,立刻嚇了一跳,而一直毫無動靜的劍湖老 人,聞言也吃驚的望向華元方。   釋宇星本是幽暗深邃的眼睛,閃出了微弱不可察見的光芒,堅定道:「那麼就 欠一條心脈吧,就把我的心脈換給雁兒好了!」   早就在擔心釋宇星做傻事的華筱婷驚惶道:「不行啊,星哥哥,你沒了心脈會 死的,雁兒就算活下去,若你不在了,她也不會快樂的。」   心懷疑惑的華齊峰道:「先不說小星的心脈不行,人的心脈一離開身體,就會 喪失生機,根本不可能進行移植。」   華元方對著華齊峰教導道:「但若是上古神獸的心脈,就能擁有強盛的生命力 ,保持離體仍可以繼續生存。」   劍湖老人突然開口道:「老不死,你不會是要這小娃兒去抓『撕天獍』吧,連 我的十方劍空都拿牠沒輒,他去也只是白白送死。」   華筱婷吃了一驚,追問道:「爹,是山海界典的『異獸奇珍篇』,其中所記載 的撕天獍嗎?世上真的有那種怪物嗎?」   華元方摸著鬍子,緩緩道:「山海界典中所說的撕天獍,形如虎豹,雙角穿天 ,以血為食,以火為居,機警似狡兔,全身包裹在刀槍不入的黑色鱗片中,除了寫 下山海界典的『智腦』諸葛愚,並沒任何人見過,不過、、、」望向劍湖老人,繼 續說道:「最近卻在『捨火洞』發現牠的蹤跡。」   此言一出,大家都震撼異常,傳說中的怪物竟然真的存在。   釋宇星平靜道:「只要真的有,我一定抓的到。」   劍湖老人嘿然道:「小娃兒口氣不小,但以我的武功都還受傷,你絲毫不懂武 ,去了也只是多賠上一條命。」   劍湖老人從釋宇星的動作、呼吸,就得知他至今還未接觸過武學。   釋宇星淡淡道:「若論武功,我遠不及老前輩,但要抓一隻畜生,我的方法可 多的是。」此時他不再像是以前那平凡的小孩童,那種強大的自信感染了在場的各 人,雖不是相信他一定做的到,但至少不會再懷疑他的決心。   釋宇星向華元方道:「府主,三天內我一定會趕回來,這之前雁兒就拜托您照 顧了。」   華元方訝道:「你想獨自一個人行動嗎?」   待在旁邊的華筱婷突然認真的道:「我要陪星哥哥去抓怪物。」   華元方和華齊峰同時出言制止,釋宇星拍拍筱婷的頭,柔聲道:「這次太危險 了,妳若跟去受了傷,我擔心妳就沒心思去抓怪物了。」   跟著低頭到筱婷的耳旁,低聲道:「不過有件事可要妳幫忙、、、。」   由於地底下的熔漿河道流經龍口鎮南方的一處山谷,使得該處燥熱難耐,紅色 的岩石滿布,平常的植物無法在此生存,只有一種像焦炭的低矮灌木,稀稀落落散 布著,並沒有人會專程到這遊玩的。   此處有許多相似的洞穴,卻只有特殊的捨火洞,底下熔漿壓力因日正當中的的 浩瀚陽氣而達臨界點時,便成為宣泄口,形成以火燄裝飾的熾熱地獄。   在跑遍了「鬼悶洞」、「日陽洞」等奇怪洞穴後,釋宇星才找到捨火洞,他扛 著鐵鍬,氣喘喘的自語道:「挖了一整天,總算把這個『完美的陷阱』挖好,這下 就等撕天獍自投羅網了。」   在釋宇星後面,有一個直徑一丈、深達兩丈的坑洞,完全沒有遮掩,若這就是 他口中說的完美陷阱,恐怕只有瞎子,還要是很倒楣的瞎子,才會跑到這鳥不生蛋 的地方,湊巧的跌進這個洞。   旁邊有難以數計的雞,頸子都被砍斷,鮮血留了滿地。   此時漸入日正當空,溫度更是悶熱,雁兒的生命已過了一天半。   釋宇星拿著一碗雞血,走到捨火洞前面,挑釁的大吼道:「撕天獍啊,這是你 最喜歡的血,夠膽就喝下去,再乖乖跳進那個洞。」   一切平靜如常,絲毫感受不到生命的氣息。   釋宇星皺皺眉頭,暗想道:「難道現在是撕天獍的睡覺時間,還是牠不喜歡雞 血,想喝我身上更可口的人血。」   釋宇星苦笑一聲,拿起一塊大石頭,往洞內擲去,但依然沒有反應,他又拿一 塊,再拿一塊,連續丟了好幾塊。   就在釋宇星累的受不了,想放棄此法時,異變陡生。   捨火洞火舌竄出,熱浪急迫而來,空中的雲層遮住烈日,周圍的溫度越升越高 ,越燙越迫人,連空氣也開始稀薄,岩石彷彿要熔化,釋宇星只是血肉之身,根本 無法承受如此高熱,被逼退到洞外丈許之遙。   「吼!」一聲怒叫,從洞內傳出,彷如平地暴雷,對所有生命發出最後的警告 ,趕快離開這私有勢力範圍。   釋宇星將手中那碗血,朝洞口灑出,血在空中立時蒸發,產生淡紅色的霧,血 腥味夾雜燒焦味蔓延開來,中人欲嘔。   叫聲越發急促,撕天獍受到血的誘惑,卻仍不肯現身,顯示戒心極強。   釋宇星皺著眉頭想道:「看來這畜生倒還挺挑食的。」   咬破手指,釋宇星新鮮出爐的血源源不絕流出,撕天獍對人血的興趣遠超於防 備之心,耐不住本能的驅使,嘶吼一聲,終於竄出洞外。   頭上兩支銳利的尖角,環繞著黑色的火燄旋渦,厚重的雲層,不自然的破開缺 口,一束日光凝聚降臨在矯健如豹的身子,彷彿太陽的私生子,被迫禁錮在地獄中 變成魔獸,承襲魔力的鱗甲,發出妖異的光澤,閃耀青芒的雙眼,正審視釋宇星的 危險性,以決定是否主動獵食。   釋宇星心裡怪叫一聲,想不到撕天獍的外表,比起山海界典上描寫的更加兇暴 ,不知是智腦諸葛愚的文筆太差,還是撕天獍自我變化了。   撕天獍似乎不把釋宇星放在眼裡,觀望一會就從洞外直接奔向他。   釋宇星反應也很快,敵動趕快跟著動,跑到陷阱旁等待。   「迫不得已」發現陷阱的撕天獍,顯然搞不懂怎麼會有個大洞出現,但既已發 現陷阱,牠是不可能會掉進去的,畢竟牠不是倒楣的瞎子。   撕天獍撲了過來,釋宇星看準時機,自動倒在地上,用兩腳頂向撕天獍的肚子 ,借助地面支撐牠的下撲之勢。   可是釋宇星年幼力小,而撕天獍看起來只有一般虎豹類的大小,但卻重達將近 百斤,遠超乎他的估計,把他的原定計畫打亂了。   更加想不到的是,接觸到撕天獍腹部的腳底,竟傳來一陣高熱,連忙翻身避開 牠的撲擊。   「嘶」的一聲,撕天獍站立的地面燒成焦黑,若被纏住,恐怕會變成又香又脆 的烤肉,釋宇星內心苦笑,不能碰牠又要如何抓牠,事先誰知道撕天獍的體溫竟高 到如此嚇人,不過親身體驗過的,也沒機會告訴別人了。   撕天獍一撲不中,越加憤怒的衝向釋宇星。   釋宇星以迂迴的路線險險躲過,就這麼一跑一追,在捨火洞前上演一場耐力賽 ,但撕天獍的爆發力如同火燄般急劇,遲早會被追上,就在疲於逃命時,釋宇星突 然靈機一動,跑向那堆死雞。   只見釋宇星拿起死雞隨手就丟,滿天「飛雞」剎那間朝撕天獍砸去,阻斷了牠 的行進,雖暫時得到喘息的機會,但雞到用時方恨少,並不能阻擋多久。   撕天獍運用頭上雙角,將襲來的死雞撥開,一步步逼近釋宇星。   就在釋宇星武器快用完時,發現周圍的氣溫已不像剛剛般難以忍受,本來撕天 獍走過的地方,都會留下焦灼的足印,現在卻已不明顯而略微凌亂了。   莫非撕天獍離開捨火洞,缺少火燄,力量便漸漸流失,時間越久,動作也越緩 慢遲鈍了,不管怎麼樣,釋宇星只能賭一賭,手抓一隻雞,接近撕天獍的攻擊範圍 ,便將雞拋到牠面前吸引注意,果然撕天獍對眼前突然出現的東西,本能的看了一 眼,釋宇星趁此良機,以牠來不及反應的速度,閃到旁邊。   巧馨送的匕首,在此被釋宇星抽出,刺往撕天獍的脖子。   撕天獍的身影一陣糢糊,釋宇星本以為刺中了,卻沒有擊到實物的感覺,忽然 一切消失了,熱氣襲捲而來,他才醒覺上了大當。   突然急速提升的高熱,使空氣密度發生微妙的變化,讓釋宇星的距離感產生偏 差,以致他出手無功還賠上極大的代價,不過將來卻賺翻了。   連天上烈陽都相形失色的灼熱旋風,以令人不敢相信的高速,一瞬間逼近,狡 猾的撕天獍現在才展現真正實力,火熱劇痛的感覺從脊髓直傳入腦,撕天獍的尖角 已貫穿釋宇星腹部,剎那間便奪走他的意識。   在現場的不只釋宇星,另有兩個人比他還早到達捨火洞,恰好目睹到這場決鬥 ,其中一個嬌小的女子身影,以稚嫩的聲音問道:「爹,那個男孩有危險了,我們 去救他好不好?」   另一個人平靜的道:「雖然他只是個小孩,但挑戰撕天獍,就要憑自己的真本 事保命,任何人都沒資格救他,更何況我們還有要事在身。」   穿著藍絲衣的小女孩,飄逸的長髮以藍緞帶輕繞著,秀麗脫俗的絕世嬌容,讓 人自然生出崇敬之心,欺霜賽雪的肌膚連豔陽亦為之憐惜,明亮的眼眸蘊含著豐富 感情,宛如夜空雙月並行,雖未脫稚氣,但已具有端莊高雅的氣質。   此時她緊靠在父親旁,擔心的看著被撕天獍刺傷的小男孩。   一個慈祥的普通農婦,手中抱著一個嬰兒,細心的呵護可由孩子歡愉的笑容看 出,但無情的一拳,卻將這份極為平凡的幸福轟碎了。   釋宇星把手伸到極限,那拳卻像夢靨般遙不可及,逐漸化成雁兒蒼白哀傷的臉 龐,彷彿訣別的情境。   「不要!」   釋宇星驚喝一聲,從昏迷中「清醒」過來,鮮血自傷口緩慢而不停的流出,但 此時的他面無表情,全身散發出詭異邪奇的氣勢,為了生存而覺悟的潛能,雙手握 上撕天獍的角,以莫名的力量硬把它從自己的腹部拔出來。   那種足以壓制神魔的邪異,讓撕天獍狂聲嘶吼著,有生以來的第一次恐懼感湧 現,牠不相信眼前這渺小的人類,能擁有這般無濤的威能。   釋宇星將刺入身體的利角拔開時,才真正回復意識,而撕天獍為了這不可理解 的事害怕,前腳抬起在空中揮舞發洩,然後向累倒在地的釋宇星踩去。   眼看釋宇星的生命就要畫下終止符,變成一團肉醬,撕天獍進行攻擊的前腳突 然異常的「靜止」,這給了釋宇星最好的機會,鼓起最後一口氣,抓上撕天獍的前 腳,奮力將牠以過肩摔拋向那完美的陷阱。   釋宇星笑了起來,他心中的完美陷阱終於完成了,一般的陷阱都是布置好極為 精密的機關後,等別人來觸發,但這只能處於被動的形勢,不能保證一定設計的到 敵人,所以陷阱只要簡單有效,配上「人」當關鍵,就能將主動操之在手,像這次 挖好一個洞,絕不會有人上當,但釋宇星親自把撕天獍硬塞進去,就不可能有漏失 的機會。   這個深井中儲存了將近一丈高的雞血,溶有華筱婷調製的「死結飲」,她自己 說功能活血去瘀,但釋宇星親自試驗的結果是結結實實昏睡了七天,所以肯定是最 強力的迷藥,這次還特別要筱婷加重藥量以對付撕天獍。   撕天獍雖然有刀槍不入的黑鱗甲,但以血液為食,浸泡在雞血池中,不免會喝 上幾口,也有部分藥效經由鱗片之間的空隙滲透進去。   從陷阱中傳出的掙扎聲逐漸低落終至平靜。   釋宇星這時才重新感到腹部的傷口非常疼痛,血並沒有停止流出,眼前模糊起 來,意識又陷入昏迷狀況。   在黑暗的世界中只覺有人輕輕安撫著他,許久未見的溫暖充盈心田。   等釋宇星再次回復清醒時,已經是深夜了,傷口清涼無比,竟被一條藍色緞帶 包紮處理過,手握撕天獍雙角所受的燒傷也抹了藥膏,但他卻沒多大的驚訝反應, 因為沒人留下來,自然無法得知是誰救了他,也就別費神去猜想,重點是他得救了 。   離期限三天還有一天時間,雁兒應該可以輕易從鬼門關救回來。   釋宇星看著浮在血池上的撕天獍,苦笑想道:「這麼龐大的怪物要怎麼搬回去 ,途中不嚇死人才奇怪。」   不過連撕天獍都被收拾了,世上怕沒有事難得倒他。

第五回 陰陽隔,邪星入世   天剛亮時,只見釋宇星推著一輛臨時組合成的破爛木頭車,上面載著特大號的 麻袋,已被燻的污漆抹黑,車身嚴重晃動,隨時有解體的可能。   路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由一塊崎嶇不平又不規則的木板,和四個或大或小 的木塊湊成的怪車,果如其料想般的吸引了所有好奇目光,畢竟連車輪都不是圓的 ,能推得動就很不容易了。   反倒是裝著撕天獍的麻袋沒被注意,替釋宇星擋去了費舌解釋的時間。   賣力的推到杏林學府門口,竟沒人出來迎接他,釋宇星扯著喉嚨大叫:「小雁 兒,我抓到大怪獸了,筱婷妳快來看啊,包妳嚇一跳。」   不尋常的寧靜帶來不祥的氣氛,學府宛如一座空城,沒有聲音回應,釋宇星直 覺想到不想發生的事還是「可能」發生了,其實他心裡已有肯定的答案,只是還不 願承認。   大門緩緩的打開,華筱婷清麗的臉龐掛著兩行晶瑩的淚珠,無語的嘴唇吐露出 無盡的悲傷,一見到釋宇星便撲在他懷中哭泣。   事到臨頭,釋宇星反而出奇鎮靜的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華筱婷嗚咽的道:「小雁兒昨天就、、、就過世了。」   雖早已猜到,但真正證實後,釋宇星只覺頭腦一股強烈的震盪衝擊,然後空蕩 蕩的感覺使他的精神抽離身體,完全不理會週遭的事物,想發出聲音宣洩激動的心 情,卻哽在喉中,不知也不能說出什麼。   筱婷的啜泣聲慢慢引導他恢復「心痛」的感覺,是比之心靈上沒有感覺,反倒 使他好過一些。   釋宇星不知是怎麼走到安置雁兒的客房。   彷彿是一場夢境,一切都是那麼虛幻不真實。   雁兒除了臉色較為蒼白,就只像熟睡般安穩的躺在床上,旁邊只有巧馨在看顧 著,華元方和華齊峰卻都不見蹤影。   釋宇星輕輕摸著雁兒的頭,平靜的問道:「不是有三天時間嗎,雁兒怎麼會等 不到我回來就走了?」   巧馨垂淚沙啞的道:「府主在你走後,就被人打傷了,不能用真氣打通雁兒的 心脈,所以雁兒支持不到三天就去了。」   釋宇星並沒有多大的情緒波動,也沒問華元方是被誰打傷的,最終的結果是雁 兒死了,現在他不知道活著還要做什麼,世上再沒有人需要他。   強忍的悲痛狂湧而現,淚水不受控制的流出。   緩緩抱起雁兒的身體,帶她回去出生的地方陪伴爹娘,此時的行為完全超脫釋 宇星的控制,只是麻木的任由身體自行活動,無視華筱婷的安慰勸留。   在凝星崖的木屋後,原本的兩座墳又添一座,釋宇星並沒有立任何墓碑,畢竟 這世上會懷念父母親和雁兒的,也只剩下他一個人了,或許所有的親人都死去後, 釋宇星才能成為自己理想中的自己,不會再被感情影響。   留下來的只有雙親送給他和雁兒的兩塊玉佩。   因為有親人死亡「應該」要哀傷的,所以釋宇星現在才哀傷,他是根據世上的 規則來決定情緒的表達,每一項展現於外的感情,對他只是人性心理的資料組合, 只要他看過,就能很完美的模擬出來,這是他心中真正的「釋宇星」。   即使是對華筱婷和巧馨,也是為了小雁兒才親近她們,釋宇星真情流露的時間 ,已隨雁兒的死亡而消逝。   釋宇星眼中平靜的令人害怕,想道:「爹娘、雁兒的仇人,試試看我創造的『 釋宇星』能演出什麼好戲吧,不過要先找誰呢,就決定是他了。」   釋宇星常用這種自問自答的思考方式,因為沒有他可信任的人可供商量。   獅咬會的本部在「潼山關」,離龍口鎮有一江之隔,由於獅咬會的存在,其它 門派的聲勢都被壓下去,紛紛遷離此處,只剩「清風門」殘留。   清風門在南武林中,只是一個弱小的門派,弟子都是附近的人跑來學學防身術 ,不過門主「袖中祕」宋碩勵在武林上頗有名聲。   這要歸功於南武聯的成立,一些沒有加入的幫派,不敢得罪南武聯,便讓宋碩 勵當他們的代言人,說出這些弱勢組織的抱怨之聲。   而宋碩勵在處事上圓滑完滿,年紀又有一定的分量,確是適當的人選。   拿著馬二的介紹函,釋宇星預備在清風門先找份工作,仇人既是獅咬會的少主 ,可不是好對付的,只能等待機會。   老舊的大門緊閉著,清風門的招牌也顯得暗淡無光,門可羅雀的情況,從石階 上的青苔一望即知,釋宇星這時不禁懷疑,這一門之主還有錢請人嗎?   釋宇星敲了敲門,大聲道:「有沒有人在呀?」   蹣跚的腳步聲緩緩傳來,蒼老的聲音從門內傳出:「又有什麼事要勞煩我老人 家去求情。」   出現在釋宇星眼前的是一個兩鬢已經雪白,略帶滄桑的臉孔,身穿寬鬆兩袖的 奇異服裝,此時正以一付和藹可親的長者風範面對釋宇星。   聽剛才的話,釋宇星不禁訝道:「難道你就是門主?」   宋碩勵微笑點頭道:「正是本人在下我。」   釋宇星搔搔頭,不好意思的道:「我只是來應徵管家的,還讓門主親自出來迎 接,真是讓我受寵若驚。」   宋碩勵愣了一下,疑聲道:「你是來應徵的?」   釋宇星拿出信函道:「是『廣信銀樓』的副總管馬圓圓介紹我來的。」   臉色明顯轉變的宋碩勵哼了一聲道:「怎麼不早說,進來吧。」   釋宇星吐了吐舌頭,暗想這老頭變臉變的這麼快,倒是個喜好分明,欺善怕惡 ,容易掌握其性格的人。   大廳跟外面配合的相當一致,同樣的破舊不堪,宋碩勵嘀咕道:「向老馬要個 人,怎麼找了個小鬼給我,難道是薪餉太少了。」   釋宇星暗笑道:「一個月才一兩銀子,要不是我志不在賺錢,我也不會來這鬼 地方,你最好求神保佑我這唯一人選不會變心。」   宋碩勵坐在廳堂中間的大椅,雖有點搖晃,但還勉強可以支撐他的重量,一付 眼高於頂的驕傲姿態,不耐煩的問道:「你叫什麼,有什麼本事,要知道本門在武 林上,可是有很高的地位,你丟臉不打緊,砸了清風門的招牌可不行。」   釋宇星站在旁邊,應道:「掌門,小的叫釋宇星,我什麼都會做。」   宋碩勵哼了一聲道:「少說大話,現在欠人,就勉強用你吧。」接著將寬鬆的 袖子在桌上一揮,竟變出了硯臺和毛筆,還有一張紙。   宋碩勵說道:「把契書簽一簽就可以開始做事了。」   釋宇星眼睛瞪的大大,訝聲道:「掌門,您是怎麼做到的,這無中生有的絕技 肯定是獨步武林。」   宋碩勵得意洋洋的道:「我這『兩袖化萬象』的祕技,可是連『淨緣心齋』的 齋主都稱讚的,天下間能看出其奧妙的人還沒出生呢。」   釋宇星暗想:「看不出這糟老頭還蠻有一套的。」簽好契約後,周圍仍是一片 寂靜,一點也不像是一個門派,只好問道:「掌門,其他弟子還沒來嗎?」   宋碩勵皺著眉頭,嘆聲道:「平常還有兩三隻小貓撐場面,現在正逢秋收時期 ,那些掛名弟子要幹活,怎會有時間來學功夫。」   釋宇星可傻住了,清風門有這麼窩囊,失聲道:「怎麼會落到這付田地,憑掌 門的威名竟吸引不了弟子來求教。」   宋碩勵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憤聲道:「都是獅咬會,仗著財大勢大,把我們這 些清高的門派欺壓迫害,連我的管家都被挖走了。」   既是同仇敵愾,釋宇星當然要跟著罵幾句,這可對了宋碩勵的脾胃,想不到為 了監視獅咬會而爭取的管家職位,還是托獅咬會的福才有的。   釋宇星推波助瀾道:「掌門,我們一定要教訓教訓獅咬會。」   宋碩勵瞪了他一眼,冷哼道:「這武林有多少人想教訓獅咬會,不過都只是想 想而已,還沒有人敢付諸行動。」   釋宇星陪笑道:「清風門可以當前鋒,其他人便會群起效尤。」   宋碩勵又瞪了他一眼,說道:「你是說當炮灰?」   釋宇星連忙搖手道:「非也非也,我曾聽說獅咬會的少主是個窩囊廢,只要我 們把他拐進加入清風門,等到他繼位後,獅咬會就變我們的分部了。」   聽到這番話,宋碩勵像看怪物般看著釋宇星,對他異想天開的意見表現出嘲弄 的神態,之後便自顧自的離開了。   釋宇星等到他走後,暗笑道:「反應還算正常。」   往後幾天,釋宇星除了掃掃地,也懶得做其它的事,平時風光的獅咬會,近日 來卻安份的出奇,並沒有特別的事發生,釋宇星也不會蠢的在獅咬會的地盤上打聽 獅咬會,只要等待就行了,等待街頭巷尾都知道的消息傳出,這種消息可信度雖低 ,但肯定是大消息。   首先要宣傳自己這位清風門的管家身分,才能招攬許多情報,最好的方法自然 是多多露臉,那就要搞個大宣傳才行,釋宇星心中早有定計。   隔日大街上到處貼上了懸賞單,內容荒誕的使人人討論起來。   「凡善待清風門新任管家釋宇星,送他黃金百兩和絕世武功的人,將獲得釋宇 星『誠心感謝』,機會不多,請趕快行動。」還附上釋宇星的自畫像。   從來沒人出過這種佔盡便宜的懸賞,果然大家都在研究是那個瘋子貼的,釋宇 星的名字也在短時間傳遍潼山關。   釋宇星大搖大擺的走在街上,準備接受大家的注目,但好像、似乎沒有人理他 ,不過釋宇星並沒發現,還是對每個碰到的人露出自認為最有魅力的微笑,原來他 的繪畫技巧太「完美」了,把自己平凡的外表忠實的表達出來,結果變的跟街上大 部分的人都很像,反而使人認不出本尊了。   「喂,你就是清風門的新管家嗎?」   釋宇星暗想:「總算有人認得我了。」   突如其來的一隻手從後面抓住了釋宇星的肩膀,轉頭一看,竟是三個橫眉豎眼 的大漢,從配帶的刀可看出是獅咬會的人。   三人把釋宇星拖到小巷內,把他丟在地上。   為首的一人惡聲道:「你竟敢在街上亂貼東西,眼裡還有我們獅咬會嗎?今天 給你一個小小的教訓,要你一隻手就好了。」   釋宇星分析眼前局面,自己根本打不過三個人,連忙跪下求饒道:「大爺饒命 啊,我以後不敢了。」心中卻想:「今天真是作法自斃,貼什麼爛懸賞,把自己寶 貴的大命都賞出去了。」   三名大漢只有一人拔出刀來,往釋宇星的右手砍去,釋宇星雖從沒學過武,但 天生本能自動的微微移了一寸,刀鋒在手臂深處割出血痕,整條手臂剎那間染滿了 鮮血。   釋宇星對受傷帶來的痛苦,並沒多大反應,只在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想不到會 莫名其妙的死在這裡。   釋宇星看著那名操刀的惡魔接近惹人憐愛的他時,一陣銀鈴般的悅耳笑聲傳來 ,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暫時解救釋宇星迫切的危機。   一名穿著紅絲衣的小女孩,春山黛眉,如水秋波,玉膚冰肌,秀麗不可方物的 嬌美絕世姿容,包含著天地之至巧至思,烏溜溜的眼眸閃耀靈動,宛如明月懸空, 稚氣未脫卻又包含著野性的張力和魅力。   四人同時被這突然出現的驚人美貌震攝住,釋宇星剎那間忘了身處險境,只能 呆呆的盯著那女孩。   那名和釋宇星差不多大小的女孩,笑嘻嘻的看著釋宇星流血的手臂,彷彿在玩 遊戲般興奮,問道:「你們在玩什麼?流血很好玩嗎?」   釋宇星最先回神過來,聽到她說的話後皺了皺眉頭,看到人家受傷還這麼開心 詢問,可見她是不懂世事的小孩,只是被寵壞了兼且好奇心旺盛。   雖因年幼身材尚未長成,但已可挑動人心,那三名大漢何曾看過如此美人,立 生不軌企圖,完全沒想到這樣不凡的女孩,必有強勢的靠山後臺。   釋宇星看到他們的嘴臉就洞悉他們的心理,順口掰道:「我們在比誰血流的多 ,妳看我現在領先了,他們都是膽小鬼,不敢自己砍自己,小ㄚ頭,妳還是快走吧 ,不然等一下噴多點血,準把妳嚇死。」   獅咬會的小嘍囉被罵成膽小鬼,果然暫時把住意力轉到釋宇星身上。   那小女孩恍然道:「比誰流血多?原來你們在玩這麼奇怪的遊戲,不敢動手的 話,我來幫你們好了。」   語畢後只見一道閃光掠過,女孩手中已握著一把長劍,而一名大漢不敢相信的 望著胸口,血液像湧泉般急速流出,到他倒地斷氣那一刻,都還不知是怎麼發生的 ,其他兩人可嚇呆了,釋宇星卻暗叫運氣又會這麼好,來了個武功高強的笨幸運女 神來搭救自己。   小女孩對著釋宇星說道:「現在可是你輸了,要不要我幫你?」   釋宇星急忙阻止道:「我認輸了,小ㄚ頭,妳陪他們繼續玩,我有事要先走了 。」說完趕快從這巷子離開。   在城外的一顆大樹底下,釋宇星喘氣噓噓的靠坐著,手臂的傷口經過激烈運動 ,血液沒有停止的跡象,若不即時包紮,將有生命危險。   釋宇星望著血液在手上流,並沒有治療的意思,心中想若就這樣死去,也蠻不 錯的,死亡是他所想探尋的事之一,雖應是最後才要辦的事,不過現在除了報仇, 他也沒事可做,而報仇對他來說,只是一種義務,因雁兒而來的責任,並不是他的 目標。   血液順著手上的肌肉弧度,流到手指再滴到地上,一滴血即將又要落下時,釋 宇星把手抬高,那滴血便又從手指往手臂流回來,釋宇星又把手放下,血液又往下 流,突然釋宇星手指微動,牽引肌肉變化,血的流向便偏往右邊,釋宇星開始覺得 好玩,便繼續利用各種細微的動作,控制外流血液的方向,甚至能讓血液逆流,不 讓它掉落地上,保持在手上滾來滾去。   釋宇星突發奇想,將血液的流向改往傷口,希望能將血回收,但卻只能做到讓 血在傷口上徘徊。   釋宇星心想若他真能成功的話,可是在武林史上的一大創舉,以後不再需要大 夫止血,可是會讓筱婷的工作都沒了,想到這裡,更是以幸災樂禍的心態繼續嘗試 。   包括釋宇星在內,都沒人會想到,此一惡作劇的想法,竟是日後創出超越驚世 武訣的邪異武功之雛形。   突然清脆的聲音在耳旁響起,道:「那三個人都玩完了,該輪到你了。」

第六回 嬌蠻女,不識愁滋味   釋宇星嘆了一口氣,放棄把血回收,對那名奇怪的女孩道:「小ㄚ頭,我早就 認輸了,妳就饒了我吧。」   女孩嘟著嘴道:「我不是小ㄚ頭,我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君妙嬋,」接著拍一下 手興奮道:「那你輸了要罰什麼?」   釋宇星嘆道:「妳先幫我止血,等我能活下來再告訴妳。」   君妙嬋訝道:「原來你不會點穴呀!」伸指點了釋宇星的穴道,血流登時減緩 ,急忙催道:「現在可以說了吧,我可以幫你罰你。」   釋宇星腦筋轉了轉,苦著臉道:「我們說好輸的要打別人一下,現在他們不在 ,只好拿妳充充數,勉強打妳一下好了,輕輕的一下。」   君妙嬋傻了眼,怎麼變成自己要被打,連忙辯解道:「我可沒有參加你們的遊 戲,你可不能打我。」卻沒想到以釋宇星的武功,根本打不到她。   釋宇星因大量失血,現在感到頭昏眼花,沒時間陪君妙嬋閒扯,舉步朝清風門 走去,裝作無奈道:「我還要去找大夫保小命,沒空陪妳玩了。」   望著釋宇星逐漸離去的背影,君妙嬋眼中露出不甘的神色,看來今生不整到釋 宇星她是不會放棄的。   黃昏時踏入門,釋宇星就被宋碩勵像抓小雞般抓起來,宋碩勵厲聲道:「才來 幾天就到處偷懶,你是不想活了?」   釋宇星苦笑道:「獅咬會的人差點就真的讓我活不下去了。」   宋碩勵鬆手訝道:「這麼快就找上門?」   釋宇星挺起胸膛道:「那幾十個厲害角色,說那裡新成立的清風門,怎麼沒有 到獅咬會拜訪拜訪,圍著我一個猛打,我都沒有示弱,跟他們打的難分難捨,還是 為了救無辜的路人才被砍中手臂。」   抬起手給宋碩勵看,以證實自己的「豐功偉業」不是虛構的。   宋碩勵連看都沒看,只是怒罵道:「我們清風門可是比獅咬會還早創立,我沒 向他們收保護費是因為我心太軟,還敢佔便宜又賣乖,豈有此理。」   釋宇星進獻讒言道:「掌門,我們一定要給獅咬會一個教訓,讓他們知道除了 德高望重的清風門宋掌門,還有誰能當潼山關的龍頭。」   宋碩勵被讚得飄飄然,故作謙虛道:「可不能這麼說,武林臥虎藏龍,還有許 多值得敬重的賢人,不過在潼山關,憑那隻老獅子還比不上我。」   老獅子自然是指獅咬會的會長,「傲獅」龐追赤。   釋宇星裝出虛心求教的樣子道:「掌門,現在我們要做什麼來扳倒獅咬會,壯 大我清風門的聲勢?」   宋碩勵沉吟道:「我打聽到南武聯辦了一個『殲魔行動』,針對左念殘那老傢 伙,獅咬會已派出龐正泉當代表,你不是想要把他拐進清風門,這次可是表現的大 好機會喔。」   釋宇星附和道:「掌門出馬,鐵定手到擒來。」   宋碩勵瞥了釋宇星一眼,冷聲道:「要是連我也走了,清風門誰顧著。」   釋宇星剎時苦著臉,哀聲道:「難道只有我去嗎?」本來心中打的如意算盤是 讓獅咬會和清風門鷸蚌相爭,自己這魚翁躲在幕後不現身。   宋碩勵反問道:「清風門還有別人嗎?」   釋宇星哇哇叫道:「憑我的末微道行,穩被人打死的,我連第一個月的工錢都 還沒拿到就要因公殉職呀,掌門你是不是付不起錢故意送我去死?」   宋碩勵瞪眼道:「胡扯什麼,清風門還沒那麼窮,又不是叫你去打架,只是去 偵察看看,南武聯有那些幫派也對獅咬會不滿,再回來告訴我,說不定有可供利用 的地方來打擊獅咬會。」   釋宇星鬆了一口氣,突然想到剛剛宋碩勵說的話,問道:「聽掌門的語氣,好 像認識左念殘?」   宋碩勵像不願提起的敷衍道:「認識他的人可不少。」   釋宇星滿懷疑問,宋碩勵卻把他趕了出去,不讓他有機會再問下去。   殲魔行動的目的地是龍口鎮郊外的「九曲幽谷」,意味釋宇星又要回去了,其 中還要搭船渡過百草江,此消息由「不夜城」「免費」提供的,故引起南武聯的高 度重視,因為不夜城主「千里順風」黃金屋專門買賣機密消息,陳年舊事、最新情 報都瞞不了他。   釋宇星看著江邊停滿的船,許多門派正預備連夜出發,稍有成就的弟子也被帶 來增加經驗和見聞,若沒有特別的關係,現在可找不到船坐。   釋宇星卻沒什麼焦急模樣,秉持清風門的「優良傳統」,保持「兩袖清風」的 出發,周遭旁人大包小包的窘迫,絲毫沒在他身上出現,當他看到一艘外表老舊的 貨運船時,眼睛為之一亮,筆直朝它走去。   船上此時已有很多人,船夫是一個身材健壯,長相威嚴的中年大漢,正在安排 「忍空派」的弟子適當的位置,看到釋宇星後露出驚訝的神情。   釋宇星拍拍那人的肩,笑著道:「虎二,工作的很賣力嘛!」   黃虎恭敬的道:「不敢辜負老大的恩情。」   潼山關仍在老二幫的勢力範圍,「大船長」黃虎便是在此地的連絡人。   釋宇星低聲道:「我要搭船到對岸去。」   黃虎點了點頭,領著釋宇星進入船艙,一名看似忍空派的資深弟子,在艙門之 前阻擋,喝聲問道:「船夫,這船我們忍空派已經向你老闆包下了,你帶不相干的 人進來幹麼?」   黃虎回答道:「他是我們船行在龍口鎮的員工,要趕著把帳本送回去,各位大 爺通融一下吧。」   此時釋宇星的背部被輕敲了一下,陰魂不散的君妙嬋突然出現,笑容可掬的對 他道:「我也坐這艘船好不好?」   那名忍空派弟子和黃虎一時被眼前絕色震攝住,都說不出話,釋宇星看到那名 弟子的色鬼模樣,順勢回答道:「這艘船已被這位少俠包下,他為人好的很,準會 讓我們搭便船的。」   那名弟子色迷迷的盯著君妙嬋,拱手道:「在下是忍空派的『奪天手』陳震寬 ,在武林上還頗有聲名,若姑娘不嫌棄,就讓本人招待妳吧。」   黃虎回過神後,因剛剛失態而面紅耳赤,慌張的道:「請各位坐好,馬上要開 船了。」   說完便匆匆離去。   釋宇星讓陳震寬繼續糾纏君妙嬋,自己趕忙找了個空位就躺平了。   君妙嬋無視陳震寬的存在,在釋宇星身旁坐下,從上方低頭看著他道:「這麼 多人是要去哪呀,有什麼好玩的?」   本來閉上眼睛的釋宇星,聞言睜眼訝道:「妳這小ㄚ頭,連這都不知道還上船 幹嘛?」   君妙嬋嘟著小嘴道:「我是跟蹤你才來的。」   釋宇星苦笑道:「妳跟著我做什麼,我又不是什麼值錢的寶貝。」   君妙嬋滿臉不高興道:「誰叫你欺負我,不乾脆一點讓我罰。」   釋宇星暗中笑道:「難道妳要殺我,我不溜還要拿刀子給妳啊,」但得罪她只 會帶來麻煩,還是轉移注意吧,指向陳震寬道:「要去做什麼,我也不知道,我只 是收帳的,妳要找好玩的,去問那位年少英俊的大俠吧。」   只見陳震寬的雙眼,閃動嫉妒的怒火,緊緊瞪著釋宇星,毫無掩飾的打算,大 概是吃定他沒有雄厚的背景撐腰。   釋宇星裝作沒看見,心中卻已決定,「可能」對他不利的人都不能存在。   此時輕微的震動開始發生,船終於離岸出航了九曲幽谷到處是羊腸小徑,宛如 天然形成的巨大迷宮,茂密的樹木在周圍橫行,使路徑更加隱晦難辨,是連當地人 都會迷失的險地,黃金屋竟然能繪出地圖來,由此可知他的神通廣大,不過嗜財如 命的他為何免費服務呢?   到岸時恰是清晨,下船後各門各派紛紛朝目的地出發,連君妙嬋也被沈長青邀 去同行,唯有釋宇星獨自一人留了下來。   釋宇星向黃虎道:「我暫時不會回老二幫,有事就找馬二幫忙。」   黃虎領命後就上船離去,釋宇星則跟著雜亂的腳印追了上去。   沿著由各勢力為了加快交通、刺激貿易而修建的「驟道」前進,路上看不到任 何人影,跟平常人潮往來頻繁的情況,絲毫連不起來,也許是為了躲避殲魔行動的 參與人,即使是名門正派,普通商旅仍不想和武人扯上關係。   此時預料中的「麻煩」找上門來了,陳震寬攔在路上,面目猙獰,一付小人得 志的惡形惡狀,想來沒有好事。   釋宇星毫不在意的邁步向前,喜孜孜的道:「勞煩陳公子在此迎接,真是過意 不去,我只是個無名小卒,怎能讓鼎鼎有名的『奪天手』親自出馬。」   陳震寬一愣,暗想:「若讓人知道我對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必被天下 英雄所恥笑。」本是前來教訓教訓釋宇星,此時心中卻生滅口的主意。   陳震寬冷聲道:「能讓我送你去鬼門關,也不知你上輩子積了多少福。」   釋宇星笑道:「陳公子必是受到那姑娘的挑撥才會失去理智,要知那姑娘雖貌 似天仙,心智卻還不成熟,看我們互相殘殺只是她的一場好玩遊戲,公子可千萬不 要相信。」   陳震寬執迷不悟的拔出長劍,心裡只想討好君妙嬋,劍鋒在空中交會成十字, 從十字中心延伸出一道森寒的白光,往釋宇星的咽喉射去,一出手便是忍空派的殺 招「三分天下」。   釋宇星看著劍勢來向,自己推算後面的發展,就知道往咽喉的一劍只是誘人耳 目的幌子,來自上下左右的十字劍氣才是真正奪命的主力,但知道歸知道,釋宇星 並沒有那種速度可以閃避,不過他卻不擔心,一動也不動的「等死」。   就在利劍要刺穿釋宇星的咽喉時,一把劍身透明的劍,突如其來的擋住陳震寬 從左方射出的殺著,火熱灼燙的真氣,延著陳震寬的劍傳到他的手臂,忍痛不住的 縮手放開了劍柄,鏘一聲落在地上。   君妙嬋滿臉不悅的的道:「我只是叫你教訓他,可沒要你殺人啊!」   陳震寬捧著受傷的右手,賠笑道:「姑娘誤會了,我沒有要殺他,剛才我只用 了三成功力嚇嚇他而已。」   間接辯解自己是一時大意,才會被她這「女人」把劍震離手。   君妙嬋對釋宇星說道:「喂,你怎麼不動,要不是我救你,你早就被那傢伙『 全力』殺死了。」說完不屑的瞄了陳震寬一眼。   釋宇星聳了聳肩膀,無奈道:「他的劍法那麼快,我哪有辦法閃開?」   君妙嬋睜大眼睛驚訝道:「那樣也叫快,就算普通人也至少會後退啊!」   事實上,釋宇星早知道君妙嬋既慫恿陳震寬來找碴,就一定會躲在附近觀賞好 戲,而他和君妙嬋之間,其實只是她單方面在耍小性子,但她本性仍屬善良,故若 能激得陳震寬想殺他,君妙嬋必會出手相救,對自己一句話激起陳震寬的殺意,釋 宇星感到非常滿意。   在一旁被冷落的陳震寬逮到機會,忙說道:「姑娘別管他了,我們兩人先去附 近的鎮上逛逛、談談心,再去九曲幽谷除妖屠魔,看我大展雄風。」邊說邊自然的 將手搭在君妙嬋的肩上。   君妙嬋這時綻放出鮮花般動人的笑容,迷的陳震寬神魂顛倒,卻以冰冷至足以 殺人的語調道:「你竟然敢碰我,活的不耐煩了。」   如玉蔥的纖細手指,以閃電不及閉目的速度插入陳震寬的雙眼,就這樣勾著上 眼眶將他摔出去,一點猶豫都沒有。   伴隨著陳震寬的殺豬慘叫,君妙嬋厭惡的拿出手巾擦拭手指道:「壞人的血也 敢弄髒我的手指,還好本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計較。」   釋宇星默默看著君妙嬋的殘酷手段,不禁感到女人真的是善變的動物,原本他 認為君妙嬋只是離家出走的千金小姐,但看她兩次出手,擺明是殺人不心軟的模樣 ,依她的年紀斷不可能有此歷練,必是向親近的人倣效來的,由此可知君妙嬋的來 歷大不簡單。   看到君妙嬋的眼光向自己望過來,釋宇星可不想在此時得罪她,忙跑到陳震寬 的身邊,手上無中生有的跑出一把匕首,感覺上跟宋碩勵的兩袖化萬象一模一樣, 釋宇星不曉得什麼時候偷學到的。   匕首冰冷的刃身抵著陳震寬的脖子,釋宇星問道:「你要怎麼追上忍空派的人 馬,老實說出來還可以饒你一命。」   釋宇星由剛剛陳震寬不急著趕路,還有閒情追求女人,便知忍空派必有留下連 絡暗號,好讓陳震寬能順利找到九曲幽谷。   陳震寬雖感到雙眼傳來的疼痛,但脖子上的死亡威脅更是可怕,此時怕死貪生 的個性表露無疑,哀求道:「別殺我,我說我說,只要沿著品字排列的石塊中,較 大的石頭所指的方向就是了,大俠饒命啊!」   釋宇星笑道:「別怕,你都乖乖說了,我也沒興趣殺你這殘廢。」   陳震寬雖被侮辱但還是鬆了一口氣,突感心口一陣刺痛,立斃當場。   君妙嬋不高興的道:「你不是說要饒他一命,怎麼出爾反爾?」她也不知怎麼 了,自己平時也常說謊,卻不想釋宇星也說謊。   釋宇星突然怒氣沖沖的道:「妳這小ㄚ頭不識好人心,我要是不殺他,他活著 一定會向師門告狀,到時忍空派以眾凌寡,妳就吃不完兜著走,我為了妳犯下說謊 毀譽的惡行,還被妳罵,這算什麼!」   君妙嬋嘟著嘴硬聲道:「誰要你多管閒事,忍空派我還不放在眼裡,」心裡卻 蠻高興的想:「雖然他惡霸霸的,還是關心我。」   卻不知釋宇星關心的其實是自己,以陳震寬對自己的嫉妒和怨恨,肯定會把他 和真正傷人的君妙嬋誣陷成同夥,他可不想被忍冬派盯上,所以早打定主意要殺人 滅口順便略施小惠給君妙嬋,以防眼睛莫名其妙被挖走。   釋宇星說道:「我可要趕上去了,妳還是回家吧。」   君妙嬋可沒那麼容易打發,故做肅容道:「你的武功太差了,為了報答你多餘 的好心,本姑娘免費充當你的保鏢。」   釋宇星皺著眉頭,看來這小ㄚ頭是賴定自己。   他不需要君妙嬋的武功保護,根本沒人會注意他,若身邊有個美貌ㄚ頭,反而 會成為眾矢之的,可能遭到像陳震寬的嫉恨,那就綁手綁腳,難以施展詭計,自己 的行事就容易被破壞。   但他也不敢拒絕君妙嬋,若她心生不滿,故意搗蛋就更糟了。   釋宇星兩手一擺,無奈道:「那就麻煩妳保護我了,小ㄚ頭。」   君妙嬋不滿道:「你還不告訴我你到底叫什麼,要是你自尋死路死掉了,我怎 麼刻墓碑啊,無名氏?」   釋宇星呵呵笑道:「我叫釋宇星,是清風門的總管。」

第七回 魔殛天,天不從人願   宛如蜘蛛網般分裂的九曲幽谷,山壁上也長滿了樹枝,地上的雜草為了接觸稀 有的陽光,違背規律的到處亂竄,縱使有人經過,也無法辨識留下的足跡,若不是 靠忍空派的暗號指引,釋宇星和君妙嬋早就迷路了。   在谷盡處,一大群人依門派自成組別,他們面前的是在石壁上題名為「生死同 心洞」的兩個黑暗洞口。   看起來沒有人敢進去一探究竟,所以大家都在外面乾焦急,而釋宇星追尋的大 仇敵,玉獅龐正泉竟不見其蹤影。   兩洞之間有一片詭異的落地長鏡,鏡身崁在堅硬似鐵的鐵崗岩上,必是花了許 多心力才完成的,鏡中反映出對面壁上留下的文章。   「天堂有路不走左,地獄無門自右闖。」   此文由深痕可知是由指力刻成,就算是內力達至震古鑠今的境界,想在鐵崗岩 刻上這些字,也不是那麼容易。   此次行動的領導人,「仙鶴流」的掌門「雲天仙鶴」白立群,手持通體翠綠的 古劍,五官有種微妙的平衡,雖不英俊,卻自有吸引人的魅力,溫文閒雅的風度, 恰如其份的襯托出一派之主的威嚴。   白立群緩緩道:「敝門的兩個弟子從左邊進去,已經一個時辰,還無任何訊息 傳回,不知道長對這魔頭留下的文章有何想法?」   「還真觀」長老,和藹慈容的無極道長說道:「恕貧道愚眛,想不通此中涵意 為何,很可能左念殘只是用這文章混人思路。」   還真觀並無加入南武聯,但其實力卻深厚莫測,無極道長此次是奉師門之命而 來,為的是執行門規和看顧「儒林」的年青小俠。   儒林所培養的俊秀年輕高手,「憫世描金扇」孔尊義沉思一會,道:「此文已 說了生路不在左,往右又是死路,看來左右都選不得,而這面鏡子放在此也很不協 調。」   南武聯八神獸的「威鯨流」二當家,駝背的「烏江釣叟」翁淵廷訝道:「難不 成通道在鏡中?」說完掌一揮,沛然的氣勁擊在鏡上,還是紋風不動。   釋宇星和君妙嬋避在人群邊緣,釋宇星暗道:「這左念殘倒也真狡猾,虛晃一 招就搞的大家『左右為難』,不過還騙不了我,倒是龐正泉為什麼沒有來,難道情 報有誤。」   君妙嬋的耐性可沒那麼好,煩道:「一群膽小鬼,連猜猜看都不敢!」   眾人被君妙嬋的悅耳聲音吸引,武林人士最重面子,雖被罵做膽小鬼,但對這 樣年幼美貌的姑娘,卻也不好發作。   「黑豹門」個性衝動的「蒼斑獵豹」崔德威對著白立群大聲道:「白掌門,人 家小姑娘都出聲了,你就拿個主意吧,是福是禍不闖闖看是不知道的。」   白立群道:「既然左邊沒有消息,那這次就選右邊吧。」   大家自是遵從白立群的意見,雖有人不同意,但也不想落單去選左邊。   君妙嬋正要追上去,卻被釋宇星抓住手硬拉回來,事情發生太突然,君妙嬋一 時之間站不穩,整個嬌軀恰好被釋宇星抱滿懷。   君妙嬋忙把釋宇星推開,俏臉通紅但雙眼透出殺氣,沈長青只是摸個肩膀就慘 遭失明之刑,現在釋宇星吃了那麼大豆腐,還能保住小命嗎?   君妙嬋狠聲道:「我要殺了你這大色狼。」   釋宇星趕忙揮手道:「小ㄚ頭,別那麼衝動,要不是我阻止妳,妳就和那群白 痴一樣白跑一趟了。」   君妙嬋怔道:「難道是左邊才對。」注意力被轉移,殺氣登時減低。   釋宇星哈哈大笑道:「左念殘那麼費心的布置,又裝鏡又刻字的,若來的是不 識字的文盲,或是飽學之士,而通通是二分之一的機會答對,那他還花時間心力在 此幹嘛?什麼都不做的效果也一樣啊。」   君妙嬋鼓著香腮道:「好啦,全天下就你最聰明,快說入口在哪裡?」   釋宇星走到鏡前敲一敲,得意的道:「不就在這嗎。」   君妙嬋微張的小嘴,驚訝的閉不起來,疑聲道:「剛剛不是已有個老頭試過了 嗎?根本進不去啊!」   釋宇星轉身離去,冷道:「不相信我就算了。」   君妙嬋優美身法一展,攔在釋宇星面前,急忙道:「好嘛好嘛,我相信你就是 。」纖手運勁一推,鏡子真的緩緩的往石壁內陷進去,露出第三個洞。   君妙嬋興奮的道:「真的在這裡,可是剛剛怎麼會、、、。」   釋宇星打斷她的話,奸笑道:「想知道答案,就讓我親一下吧!」   君妙嬋臉頰生暈,啐道:「誰要讓你親啊。」不敢再追問,往前進卻發覺釋宇 星絲毫沒有動腳的意思,好奇問道:「你不想進去嗎?」   釋宇星搖搖頭說道:「我對左念殘沒興趣,還是回去比較好。」   君妙嬋看著黑暗的洞穴,也不知裡面還有什麼難關,表面上雖裝的很勇敢,但 內心還是有點怕,不禁向釋宇星道:「你陪我進去看看好不好?」   釋宇星心中早打算要見一見左念殘,但讓君妙嬋來求他就更好了,於是故作為 難的道:「陪妳進去探險是不錯啦,但我做的事都是為妳好,妳可不能再對我喊打 喊殺的,答應嗎?」   君妙嬋不耐煩的敷衍道:「好啦好啦,我們快進去吧!」   釋宇星苦笑搖頭,這小ㄚ頭也不知是否真會守約?   進入洞穴兩三步,釋宇星感到腳底一沉,身後的鏡子又緩緩恢復原狀,周圍的 世界瞬時陷入黑暗之中。   「啊!」   君妙嬋的尖叫隨著黑暗降臨而響起,釋宇星立刻停了下來,恰好被慌張的君妙 嬋撞到後背,釋宇星哈哈笑道:「剛剛還嘲笑別人是膽小鬼,現在只不過暗一點就 嚇成這樣,妳可不要哭出來喔,我不會安慰妳的。」   君妙嬋匆忙辯解道:「誰要哭了,我才沒被嚇到,只是怕你迷路才叫一聲,讓 你知道我在後面保護你。」   釋宇星不跟她吵嘴,一邊摸索牆壁一邊前進,路上竟沒出現任何抵禦入侵者的 機關,君妙嬋悄聲問道:「怎麼什麼都沒發生?」   釋宇星淡淡道:「可能機關年久失修故障了,不然就是最近啟動過了。」   眼前出現的光芒打斷了釋宇星的話,兩人穿過光源,出現在眼前的竟是數以萬 計的「書」,整齊的擺放在到處林立的書櫃,像是巨大的海嘯要將他們淹沒,如此 龐大的知識,一般人窮究其一生也掌握不了。   君妙嬋捧著頭難過的道:「看到那麼多書,我的頭開始痛了,那個左念殘原來 是書呆子,想用這麼多書把人嚇跑。」   釋宇星深幽的眼睛中閃出一絲微小的光芒,彷彿下了某種決定。   看來這些書櫃是以一個中心點為源頭,輻射狀向外排列,延伸至他們進入的洞 口,而釋宇星和君妙嬋就在那中心點見到他們此行要見的人。   一人懶散的靠坐在椅上,神情落漠,雙眼已失去光彩,充滿死寂的氣息,雖是 穿著道服,但周圍卻不由自主的散發攝人的詭異死氣,旺盛的生命力似乎已丟棄於 地獄之中,換來如魔神般的力量。   左念殘外表看起來在六十歲上下,但毫無生氣的潤澤,使他那本來就滿布皺紋 的臉龐更顯蒼老,不容於天地的瘦小身軀,卻無懼一切的昂藏挺直。   粗糙的索魂枯爪,靜靜的垂在兩旁,殺傷力蕩然無存。   君妙嬋以好奇的眼光望著左念殘,身體卻情不自禁的躲在釋宇星後面。   更訝異的卻是左念殘,本來期待能成功進來的必是有一定資質的高手,才有利 用價值,想不到竟是兩個小孩子。   左念殘沙啞的聲音問道:「你們來這裡做什麼?為名、尋仇?」   釋宇星不理君妙嬋的抗議,把她拉到前面大嚷道:「我才不想找你這快死的人 ,我只是陪這小ㄚ頭進來玩。」語氣語法中毫無尊敬長輩之意。   君妙嬋吐吐小舌頭道:「我只是來看熱鬧的,現在要回去了。」   左念殘雙眼射出電光,照在釋宇星身上,道:「你這小子的眼光不錯,看得出 我的死期將至,該是練武的上好材料,怎麼沒學武?」   釋宇星嘆道:「我哪有那麼厲害,只不過你散發這麼迫人的魔氣,連我這平凡 人都感覺的到,你是要嚇我們嗎?憑著魔殛天的名號,應該不會把我們兩個小孩放 在眼裡,那麼就是你的力量大到自己無法控制了,驚日皇帝到底對你做了什麼?真 是可怕!」   釋宇星竟像刻意要引起左念殘的興趣,跟他以前的低調不同。   左念殘並無任何舉動,一股無形氣流將釋宇星從君妙嬋背後橫推出來,跟著被 吸往左念殘的方向,恰好停在他前面。   就算釋宇星只是普通人,無法運勁站穩身形,但能將他以「流氣挪體」的功夫 ,這麼精準輕鬆的移動位置,左念殘的內力已強到不可思議的可怕境界。   一道「殛天魔氣」從左念殘手中送入釋宇星體內,只見釋宇星身體顫抖,忍不 住吐出一口鮮血,顯然正遭受極大的痛苦,卻出奇的不哼一聲。   左念殘皺眉道:「你的經脈破損不堪,根本承受不了絲毫內家真氣,還有蝕心 逆氣循環纏身,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奇蹟了。」   原來他遙控離體魔氣,在釋宇星體內運行了一周天,探知其身體狀況。   君妙嬋拔出長劍,刺向左念殘抓住釋宇星的手,嬌斥道:「快放開他,竟敢在 我這保鏢面前傷人,你是不想活了。」   劍未至,便有鋒冷的感覺壓觸在左念殘的手腕,可知這是一把利器神兵,配合 上君妙嬋的「燎原碧火真訣」,銳劍燎火果然有破竹之勢。   透明的劍映入眼簾,一個想法閃過左念殘腦海,將釋宇星丟在一旁,屈指在虛 空處彈了一下,破空指勁撞擊到劍身,強烈的振動使君妙嬋滿注真勁的手一陣酸痲 ,竟握不住手中之劍任其落地。   君妙嬋毫不在意劍的脫手,第一時間雙掌反切左念殘的手臂,疾如電閃卻又似 穿花蝴蝶般閒適,角度時機反射的完美無缺,展現出從小苦練的成果。   左念殘乾枯無力的手臂在身前一封,君妙嬋見況立時變招迴擊他的胸口,地上 無人掌握的劍突然如毒蛇般竄起,依速度來看,在君妙嬋的掌招得手前,劍早已劈 在她臉上。   君妙嬋急忙後仰避開,卻已嚇的花容失色,失去控制的劍則無聲無息的斜斜沒 入石壁五寸之深。   左念殘倏地起立喝道:「君悠悠的『通明慧劍』怎會在妳手中?」   君妙嬋驚魂甫定,拍著胸口道:「你認識我爹啊!」   左念殘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怎麼來的是他的女兒和一個不能練武的廢 物,這樣我的計畫就不能再進行了。」   咯著血的釋宇星緩緩站起,問道:「你都快死了,還打什麼鬼主意,幹嘛故意 放出消息,讓大家為你勞師動眾,不夜城主收了你多少錢?」   看見左念殘的力量,釋宇星不禁懷疑,皇帝真能打敗如此強橫的魔頭嗎?剛剛 那操控真氣的招數,是超越人體極限的魔術,恐怕連皇帝都做不到。   左念殘聽了後,不怒反笑道:「你這小鬼聰明的不可思議,可惜你不能練武功 ,不然倒是個理想選擇。」   釋宇星拍了一下頭,笑道:「原來你是想找個徒弟繼承武功啊!」   左念殘死灰的眼神閃出黑芒,道:「你們不知我原本是還真觀的傳人嗎,現在 的掌教『真武』是我的師弟。」   君妙嬋還對剛剛的「毀容未遂」念念不忘,出言諷刺道:「你既身為道教強者 ,怎麼又投入魔門?是不是受不了魔門的誘惑?」   左念殘露出奇怪的表情看著君妙嬋,再次把她嚇到釋宇星的背後。   陷入回憶中的左念殘淡淡道:「我在十歲時進入還真觀,開始道家修練的階段 ,花了十五年由『練精化氣』到『練氣化神』,無意間突破到『練神還虛』,世上 已鮮有對手,從此朝天人境界進軍,但在『練虛合道』時出了點問題,」又看了君 妙嬋,沉默一下,道:「竟然悟道不成反入魔,嚴格說來,我不是魔門中人,只是 屬於魔的那一邊。」   釋宇星皺眉道:「說這麼多話,看來你不只是要收個徒弟那麼簡單。」   左念殘冷漠的道:「我不想收徒弟,由道入魔讓我被『道』鄙棄,所以我要將 魔界力量延續下去,凡經過我魔氣灌頂的人,不僅能夠獲得無上魔力,心志也會被 負面情緒操控,代替我繼續破壞這世界的秩序,證明道不勝魔。」   君妙嬋突然從釋宇星身後伸出頭,尖酸道:「還不是輸給驚日皇帝?」   釋宇星暗想:「這小ㄚ頭也真會記仇,」攤手道:「我跟她的想法一樣,你雖 想毀滅世界而再培養一個你,但這世上有皇帝就足以讓武林崩壞了,根本不需要你 多此一舉。」   左念殘怒道:「難道皇帝比我還可怕,依我此時的功力,再來兩個皇帝也不是 我的對手,」卻又嘆氣道:「不過這力量也是因皇帝造成的,十年前我為了提昇心 中魔念而挑戰皇帝,想不到他的『黑日核裂』不僅破壞了我的身體結構,又激發出 我體內最原始的潛能,力量狂增至我不能負擔的程度,只要一動手,就抑制不了體 內魔氣的爆發,而可能讓這殘破的身體碎裂,只能躲在這避免別人逼我動武,不過 最近卻無法控制了,你知道我剛才還用不到一成功力?」   難怪左念殘躲在這裡,雖有著最強力量卻不能使用,的確令人愴然。   左念殘續道:「就我所知的所有武學原理,沒有一種可以解釋皇帝的武功,我 敢說他的招式心法都不屬於這個武林,我輸是輸在開始時估計錯誤,若能有再一次 的機會,我絕不會敗的。」   以左念殘的藏書之豐富,還無法識破皇帝的密祕,釋宇星不禁懷疑是皇帝太過 神祕,還是左念殘的書只是充門面,根本沒看完。   釋宇星感到好笑,搖頭道:「哪有人在對戰前先自掀底牌的,你輸了卻不甘心 ,雖然現在你擁有武林有始以來最強的力量,但你的魔功是以道為本,若不能達至 『虛魔幻道』,反會被道魔互噬挾制,難再更上一層樓,你還自以為可以打敗皇帝 ,真是可笑。」釋宇星竟又一反常態,大言不慚的教訓左念殘。   左念殘如遭電擊,整個人呆了起來。   君妙嬋也驚訝的說不出話,想不到這怪怪的釋宇星,竟絲毫不將名攝天下的魔 殛天放在眼裡,此時的他散發出遊戲天下、無懼一切的灑脫傲氣。   釋宇星轉身又變回不起眼的平凡樣,嘆口氣道:「不管如何,你需要的並不是 我們,再留下去也沒多大意義。」剛好面對比他矮半個頭的君妙嬋。   雙手搭在君妙嬋的肩膀,把她轉向進來此地的入口,將嘴湊近她的耳旁,耳語 道:「我們走吧,保鏢。」   左念殘丟出一個東西,恰好落在釋宇星和君妙嬋中間,自己則坐回椅上,有種 強者末路的悲哀,自語道:「我雖入魔途,卻又不能完全拋開道心,道魔本不能共 存,所以我一直在猶豫要捨棄那方才好,從沒想過兩種兼俱的可能,無法達至『練 魔殛天』的大成境界,那本『殛天魔咒』就隨你利用吧,不過在你之前已有兩人來 過這裡了。」   看著君妙嬋嘆了一口氣,突然又望向釋宇星哈哈笑道:「虛魔幻道、虛魔幻道 、、、。」   本來外洩在周圍的魔氣迅速回聚體內,強勁的氣流引起洞壁龜裂崩毀,左念殘 的身軀竟發出豪光,讓兩人睜不開眼睛。   等他們再度看得見時,魔門三天兩夜中的魔殛天已經不見蹤影。

第八回 情竇開,遇人不淑   走在黑暗的通道中,對於左念殘突如奇來的異象,兩人各有想法。   君妙嬋年紀還小,看到這種奇怪景象,只覺得不虛此行,釋宇星心中卻在暗笑 ,裝出慷慨激昂的無畏氣度,虛晃幾句莫名其妙的話,那個自以為是高人的老頭, 為了證明自己的眼光,果然將殛天魔咒傳給他,不過讓左念殘「不見」卻是太大意 了,本還想利用他來對付獅咬會。   正在回想剛剛左念殘的奇觀,君妙嬋只是本能的跟著釋宇星的腳步聲前進,突 然又撞到釋宇星停止的背部,這次又是為了什麼?   就在君妙嬋納悶時,釋宇星竟用雙手將她緊緊摟住,對這大膽至極的舉動,君 妙嬋一時無法反應過來,只能呆呆的任由他抱著。   在這寂靜的黑暗環境,即使釋宇星沒練過武,也能聽到君妙嬋的心跳聲在急速 躍動,懷中的嬌軀如此柔軟,一股淡淡的幽香充盈鼻中,兩人的體溫交互的上升, 他心中的計劃漸漸具體浮現出來。   君妙嬋回過神來,頓覺又羞又怒,急忙想要掙脫釋宇星的擁抱,雖有十七種手 法可在近身時致他於死,十三項方法可逼退他,無奈此時渾身發軟,內力像長翅膀 般飛走了,張開小嘴想大叫喝止,聲音到了喉頭卻被封住,因為釋宇星的嘴已印上 她嬌豔溫潤的雙唇。   君妙嬋是第一次接吻,對釋宇星粗魯的追擊,她只能顫抖著閃躲,當滑嫩的丁 香一不小心被釋宇星纏住,便再也逃不開了。   釋宇星的溫柔的死纏爛打,君妙嬋也逐漸不再排斥,只偶爾有一些象徵性的掙 扎,沉浸在持續的熱吻中,兩人彷彿處在汪洋中的一葉孤舟,天地只為了他們而存 在。   到了不能呼吸時,釋宇星才鬆口喘氣,而君妙嬋卻臉色潮紅,低頭不語。   君妙嬋從小受盡寵愛,闖蕩武林期間,又因天賦的絕頂美貌,家傳的高強武功 ,事事順心如意,直到遇上對她避之唯恐不及的釋宇星,才被引起好奇心而一路跟 蹤下來。   適才釋宇星對著左念殘仍自在應對的勇氣,更讓她留下深刻印象。   君妙嬋正處於情竇初開的年紀,本來還以為釋宇星不喜歡她,如今發生這種事 ,可讓她不知如何是好。   不知過了多久,釋宇星仍沒有放手的打算,君妙嬋只好認命的任由他抱著,隱 隱覺得靠在他懷裡的感覺倒也不壞。   突然釋宇星鬆手捏捏君妙嬋的臉頰道:「小ㄚ頭,走吧。」便像沒事般轉身繼 續前進。   鏡子再度往內退開,黑暗被強烈的陽光破壞,也使兩人的雙眼反射閉上,釋宇 星心中迷惑,入口本來位於九曲幽谷深處,縱使在日正當中時,也只有些許光線能 透進來,他早有準備從暗處突遇光明,必會難以調適,但怎會如此刺眼?   君妙嬋首先回復視覺,釋宇星只聽到她充滿驚訝的一聲。   漸漸清晰起來的景象映入眼中,竟然不是原先的地方,此時他們位於一陡峭山 壁前,剛剛退開的也不是鏡子,而是可移動的石壁,正好這裡已離開樹木最濃密的 中心,可以得到的日照量大增。   釋宇星這才知道,剛剛出來時,便覺得方向不太對,原來這入口和出口是不同 的兩條通道,只不過同時以左念殘所在的地方為連結,通過前一條後,到入口的路 便被機關封住,所以他們出來時便自然走到後一條路。   釋宇星對著君妙嬋隨便問道:「小ㄚ頭,左念殘怎麼會認識妳爹,妳爹很有名 嗎,什麼時候介紹給我認識。」   君妙嬋瞪大眼睛看著釋宇星,驚訝道:「你不知道我爹?」   釋宇星苦笑搖搖頭。   在元武初年,經歷世紀的交替,武林陷於混亂無秩序的不安時代,而統一這「 混沌時期」的就是「神武尊」君淚虹,他以絕世武功和驚天智慧,建立了史無前例 的武林王朝。   但他卻定下了嚴厲的家規,武功絕不傳承,每一代的子孫都要憑自己的天賦自 創武學,導致「君王朝」維持不久就消逝,畢竟像他那樣的奇才是不世出的,直到 君家第十三代才再有揚名的機會。   在武林的歷史中,「天子」君悠悠絕對是可以成為神話的頂尖人物。   二十年前,他在警戒森嚴的守備下,無蹤無影的於一天內,「借」走了六大門 派的信物,並留言隔日歸還,自然傾盡全力等候的六派眾人,直到信物重回眼前, 仍見不到他的真面目。   想避開數以千人的監視,包括數十名功力高深的掌門前輩,必須有迅若流星的 輕功身法,冷靜沉著的細密縝思,君悠悠毫無困難的做到了。   而讓六大門派事後不敢輕舉妄動的原因,他們收到的信物竟都有兩份,卻沒人 分辨的出真的是哪一個,短短一天,君悠悠複製了所有信物,他究竟包含多大的能 力,無人敢以身試之。   自私的魔門也將君悠悠視為共同大敵,「無間鬼府」的「魔天七將」於「黑恐 山」被他「不出招」擊斃,甚至三天兩夜中的「夜冥歿」郢谷槃,也以一劍之差, 敗走「西陲邊境」。   君悠悠以一年時間即建立了「君神宮」,實力之大可與當時雄霸天下的「魁京 城」相抗衡,但不知為何,就在他要進攻各門派時,突然打消了復興君王朝之意, 從此留下無數傳說和謎團。   釋宇星暗想:「看來這次釣到大魚了,還是條美人魚。」   裝出哀傷的模樣,嘆氣道:「妳有那麼厲害的爹真好,我爹娘、、、。」沉默 不語,眼眶也濕潤起來。   君妙嬋果如其料的問道:「你爹娘怎麼了?」   釋宇星黯然道:「我爹娘被人害死了,可是仇家是武林的大門派,憑我的能力 ,根本無法報仇,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君妙嬋跟釋宇星差不多大,只有十二、三歲,對男女之事還處於懵懂階段,此 時因憧憬而產生對釋宇星的「愛情」,自不忍看到他傷心的樣子,趕忙安慰他道: 「你別難過,有我幫你報仇,天大事都沒問題。」   釋宇星搖頭道:「不行的,妳一個小小ㄚ頭,能做什麼,只會被我連累,要是 我也有個強大的靠山就好了。」說完看著君妙嬋,暗示她去找她爹幫忙。   豈知君妙嬋傲然道:「憑我的武功還有什麼辦不到的?你的仇人是誰,我們現 在就去報仇。」   釋宇星苦著一張臉,眨了眨眼睛,這不知地厚天高的小ㄚ頭,行事竟然跟他想 的結果不一樣,看來他低估了她的「自信」,只好讓她嘗嘗苦頭,才會乖乖回去求 救吧。   其實君妙嬋是逃家出來,當然不敢回去,此時不知是膽子大或太天真,竟主動 抓住釋宇星的手,叫道:「快快快,我們去殺壞人,這可好玩極了,我到現在還沒 試過報仇呢。」一付唯恐天下不亂,不趕快鬧事就不舒服的樣子。   釋宇星反握她的手,幽幽嘆道:「別著急,仇人還不知道躲在哪?」   兩人突然出現在素寶齋,著實使王寶牛吃了一驚,其中一個原因當然是君妙嬋 的美麗,而釋宇星早就託黃虎說他暫時不會回來,怎麼消息才到,這個老大就出現 了,到底他葫蘆裡在賣什麼藥?   釋宇星並沒解釋,客氣問道:「大牛,龍口鎮今天有什麼特別的事嗎?」   王寶牛也沒問原因,卻露出敬佩的眼神,答道:「早上有陌生人出現,本來沒 什麼,但老馬來通知我你的消息,我們閒聊時才發覺,他們是有組織的分批到處打 聽十一年前的事,廣信銀樓和素寶齋都被問過。」   釋宇星疑惑的喃喃道:「十一年前,不就是、、、。」   他本來想,憑宋碩勵的老江湖資格所提供的情報,應該不會失誤,那龐正泉竟 沒出現在九曲幽谷,首先可排除宋碩勵欺騙他的這原因,畢竟現在他只是無名小卒 ,沒有被騙的價值,那另一個可能就是龐正泉確實搭船過來,只是藉殲魔的名義暗 渡陳倉,真正目的是不可告人的而且與龍口鎮有關。   於是釋宇星又來到龍口鎮的繁華地帶打聽消息,果然有蛛絲馬跡出現,他們已 小心的用不同人到不同地方打探,可惜不知龍口鎮有地頭蛇老二幫在監視,其實也 不能怪他們,怕連黃金屋也不能知道有老二幫的存在。   君妙嬋插嘴道:「大塊頭,十一年前有發生什麼啊?」   王寶牛望向釋宇星,釋宇星點了點頭,他才道:「十一年前我也還不懂事,不 過老馬可記得不少,當時龍口鎮最轟動的大事,就是『龍口刀劍決,異域橫天河』 ,不過都那麼久了,應該沒有後續發展吧。」   十一年前的「泣血刀神」聶珀鈞和「飄雪劍聖」步曜儒,突然相約在龍口鎮進 行巔峰之戰,憑一口真氣在空中纏鬥三刻鐘,落地後在眾人口呆目瞪下相偕離去, 從此絕跡武林,此戰吸引了全武林人的注意。   武林外的另一個神祕世界,崇尚神靈的「異域」,也在當時派遣戰船「幻晶號 」和「奇雲號」封鎖了南天河入海口,意圖不明,後來卻也迅速退走。   但這兩件事和獅咬會有何關係?   釋宇星心中卻莫名不安起來。   雖然外表沒有多大改變,但釋宇星還是感到平時人煙稀少的凝星崖,多了不尋 常的壓力,鳥獸之聲充滿驚惶,還夾雜了「人」的斥喝聲。   此地離釋宇星的家還有一段路程,他不想讓君妙嬋知道他的住處,所以暫時不 能回去,要先弄清楚有誰來這做什麼。   「喂!你們去右邊樹林找看看,不能放過任何線索。」   竟是龐正泉的聲音。   想不到他沒去九曲幽谷,反而來到這裡,聽他的話像是在找什麼。   君妙嬋低聲問道:「是仇人嗎?」手已握住劍柄,看她興奮的模樣,好像釋宇 星不管說對或不對,都要衝出去殺人。   釋宇星趕緊把君妙嬋摟住,偷偷摸摸的接近,藏在樹叢後監視,只見龐正泉率 領了十數人正散開行動,看眾人的狼狽模樣,應該搜查了很久。   龐正泉自言自語道:「爹也真是胡塗,都十一年前的事了,哪裡還能找的到線 索,累我不能去參加殲魔大會。」   看來龐正泉已忘了教訓,仍然是一付目中無人的少爺樣。   想到十一年前的此地,釋宇星心中一顫,那不是惡夢開始的時候嗎?   「什麼人!啊!」   一名獅咬會的弟子,突然出現在釋宇星和君妙嬋背後,使他想警告也來不及了 ,君妙嬋的通明慧劍已洞穿那倒楣鬼的胸膛。   釋宇星心中叫糟,隨著慘叫聲,兩人被獅咬會將近百人的人馬團團圍住。   為首的龐正泉看到君妙嬋,色鬼模樣再現,笑迷迷的問道:「姑娘妳是哪家的 千金小姐?我怎麼從未看過妳?」竟對手下的死亡毫不在乎。   釋宇星露出苦笑,他從沒覺得報仇一定要「親手」,假他人之手也無妨,但現 在君妙嬋打草驚蛇,只好硬著頭皮上了。   釋宇星一臉憤慨道:「龐正泉,我是來報仇的。」也懶得說是什麼仇,準備讓 他死的不明不白。   龐正泉不屑道:「找我報仇的人從沒少過,我不是還好好的在這裡,倒是這位 美女,若跟了我,保證讓妳快活的欲仙欲死。」   聽到龐正泉口出穢言,君妙嬋登時變臉,嬌斥道:「無恥!」   白色劍光自劍鞘出現時,分出三道劍氣引著磨擦燃起的火線,朝龐正泉周圍三 名弟子射出,這燎原碧火劍訣中的「燄光乍現」,以君妙嬋現時的功力,逼出三道 燄光已是她的極限。   君妙嬋雖在寡不敵眾下,依然驕傲蠻橫,絲毫無畏懼之意。   此次獅咬會只是來偵察的,所以來的人並不是高手,那被「選上」的三人,除 了一人早已抽出刀,還來得及擋架劍氣,其他兩人連防禦的姿態都做不出來就一命 嗚呼。   但擋住的反而更痛苦,劍氣碧火延刀身侵入,手三坤、足三坤經脈宛如被火燙 岩漿灌入,大腦感受到火焰燒身的無盡痛苦,生不如死。   在場亦只有龐正泉有能力幫助他逼出火勁,但龐正泉仍被剛剛的劍勢所震攝住 心神,而君妙嬋要的就是這一刻。   隨著慧劍出鞘,君妙嬋已身隨劍竄,她雖然衝動,卻不是呆子,面對百名敵手 ,還要照顧不會武功的釋宇星,只好用擒賊先擒王的計策。   龐正泉此時醒覺,已來不及拔刀,竟然往後旋翻,還帶起一股輕微氣勁,稍稍 阻擋了君妙嬋的攻勢。   釋宇星臉色微變,這不是向漎雲對龐正泉用過的招式,威力雖遠遠不足,但意 思總是到了,自己竟低估了龐正泉的資質。   君妙嬋雙手夾住劍柄,上下一交錯,通明慧劍脫手螺旋射向龐正泉,在他自以 為能搶回主導權時,又被迫往後連退數十步,逐漸靠近崖邊。   而在龐正泉退避時,君妙嬋又以超乎想像的速度後發先至趕上飛劍,兩隻纖手 一夾一錯,慧劍再次改變方向射出,其實她的輕功雖好,但在平常並不可能追的上 如此快的劍,只是這招「劍火舞傳承」獨特的心法,使她體內的真氣與劍上的氣機 相連,故能以劍勢吸引身形,提高速度。   這情況一直重複,讓龐正泉開戰至今,仍苦無機會抽刀對抗。   釋宇星也沒空在一旁當觀眾了,四面圍上來的雖不是高手,但總比自己這低手 好很多。   剛開始時,釋宇星還能由對方出手的最初型式,運用他的智慧去預測後路變化 ,而險險躲開攻擊,一次分析數人的招式對他是輕而易舉,但時間一久,已漸漸沒 有體力去實行閃避的方法。   此時左方的一刀直取釋宇星的手臂,但刀勢浮散,判斷應是虛招,腳踢下陰才 是真,本可後翻即能化解,但後方的敵人可不合作,無花巧的猛劈下來,其餘空隙 也被封住,釋宇星只好主動向左邊送上去,挨了一刀較無殺傷力的虛招後,趕忙向 崖邊戰鬥的君妙嬋奔去尋求蔽護。   而那邊的戰況也進入最後生死立決的時候。

第九回 返世間,初遇戰霄   凝星崖下的無底深淵,雲霧浮繞,深不見底,被視為是通往幽冥地獄的人間入 口,膽大包天的人也不敢在崖邊佇足,深怕被其詭異的魔力引誘跳下去。   龐正泉躲的狼狽不堪,而君妙嬋的劍卻毫不間歇的出擊,使他只能繼續窩囊的 躲下去,此時看到釋宇星跑過來,還以為又來一個強大的幫手,那自己不就完蛋了 ,只好行險搏它一搏。   腳踢刀鞘使之上封,巧妙架住君妙嬋凌厲的一記旋刺,而刀鞘竟因此碎裂,倒 是讓刀有機會「出鞘」,君妙嬋的劍火舞傳承也停頓下來了。   龐正泉總算有了重整旗鼓的良機,家傳「獅咬八擊」的「一咬天空勢」,反手 握刀,另一手掌推刀背,藉此控制變化相乘至萬千,朝身形停滯於空中的君妙嬋攔 腰推去。   君妙嬋此時真氣已濁,無法再挪移閃避,眼看只能硬碰這一刀,釋宇星剛好帶 著百名敵人趕到,大喝道:「龐正泉,向漎雲來了。」   龐正泉聞言心中一悸,刀勢緩了緩,君妙嬋乘勢用劍點在他的刀上,新力再生 ,輕閒的落在釋宇星身旁。   君妙嬋喘噓噓,撫胸道:「他們太多人了,下次再報仇好不好?」   釋宇星暗罵:「還不是被妳拖出來的,」卻苦著臉道:「現在被圍住了,怎麼 逃走啊,跳崖呀?」   龐正泉躲在眾人後面回氣,平息剛剛激烈決鬥引起的血氣翻騰,此時故作瀟灑 道:「只要投降,我不會為難你們的。」   君妙嬋望著釋宇星道:「你不是很聰明嗎,快想個辦法啊。」   釋宇星聳肩道:「現在是叫天不應,喊地不靈,看來我們只好做一對同命鴛鴦 了。」他語氣透著不在乎,若沒人來救援,已打定主意乖乖投降,再利用君妙嬋施 行美人計找機會溜走甚至報仇。   君妙嬋臉一紅,低頭道:「誰跟你作鴛鴦呀,」接著語氣堅決道:「等一下發 生混亂時,你乘機跑走吧。」   釋宇星一愕,君妙嬋臉色急速蒼白,前額卻不尋常的流出大量的汗,身體的顫 抖傳到劍上,通明慧劍淡淡的染上一層紅光,接著像有靈性般從君妙嬋的手中彈出 。   劍身不自然的大幅扭曲,交互打擊在自體上,剎那間形成一團大火球直撲龐正 泉眾人,君妙嬋也不支倒下,剛好倒在釋宇星懷中。   原來君妙嬋強用超出極端的絕招「歿魂自燃」,製造機會讓釋宇星逃跑,他當 然明白,君妙嬋只是盲目衝動的為她心中自以為是的「愛情」犧牲。   不過現在釋宇星能甩開懷裡虛弱的君妙嬋,獨自逃走嗎?   當然可以,因為他是「釋宇星」。   但還不及動腳時,兩人已被強大的氣勁帶出崖上,身處虛空當中。   原來在火球襲至獅咬會的人馬時,大家只能驚慌失措的散開,連龐正泉也被人 潮衝的東倒西歪。   突然一道人影出現,雙掌擊出猛狂力道,將火球壓回,連帶使釋宇星偕同君妙 嬋往崖下墜去。   此人顴骨突出,雙頰消瘦,身軀搖搖欲倒,看來像是垂老病人,竟有如此深厚 的內力,原來是獅咬會的左護法,「病獅」陳軾哲。   釋宇星腳一離地,心中已知兩人只有一個有希望重回崖上,若是自己,就算得 救,還是逃不過龐正泉的追殺,而君妙嬋若沒他這「最甜蜜的負荷」,憑她的武功 ,生還的機會比他大多了。   幫助君妙嬋逃走後,她肯定會更愛、更感激他,必會找她爹替自己報仇,那獅 咬會就大難臨頭了。   這些想法如石火電光般在釋宇星腦中閃過,幾乎是甫離地,他就得到結論,親 了懷中的君妙嬋,加深她的印象後,再把她重新拋回崖上。   一團黑影也在眾人不注意下,被釋宇星從懷中丟向龐正泉。   自己則因反作用力而離崖更遠,墜的更快。   元武七百八十五年,驚日皇帝自從和魔殛天左念殘決戰後,已經十五年沒有露 過面了,北武林在這段時間,四神只有輪舞龍應振羽獨撐大局,雖能壓制暴亂的產 生,但南北聯合的計畫已暗中實行了。   此時南武林的三大年輕高手,當然有「情定一生」向漎雲,與「霸刀」北野戰 霄和萬龍堂的「天龍俠」凌梓胥。   而他們未來的天敵、朋友與情敵,一個不是高手,卻能暗中影響武林的絕世奇 人,此時正從九曲幽谷中,生死同心洞的那面鏡子走出。   他就是跌入凝星崖的釋宇星,失蹤了六年,怎麼到了這裡?   走在往潼山關的驟道上,已長大成人的釋宇星,體格更加健壯,臉容卻從黝黑 變為蒼白,儘管有變化,但還是不敵肚中的餓蟲,看到路旁的休憩站,忍不住就朝 美妙的香味尋去。   不過身上值錢的只剩一塊玉佩,要怎麼騙到一頓大餐?   這種小事,釋宇星懶得用腦想就進入店裡了。   剛一進門,就有店員前來招呼,釋宇星掃視全局,有一個大漢桌上堆滿了酒瓶 ,醉茫茫的望向窗外,他直接往那名大漢走去。   釋宇星理所當然的坐在大漢對面,大聲對店員道:「多拿些下酒菜來,這位兄 台的帳算在我身上!」   他不是瘋了吧,沒錢還裝闊請人,而那名醉漢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一眼也沒 回頭看一下釋宇星。   釋宇星也不管那人的反應,畢竟不先將眼前的牛肉、炒青菜吃進肚子,以後的 變數又有誰能預測。   那大漢終轉頭過來問道:「你我素不相識,為何請我喝酒?」他的臉部輪廓如 刀刻般深明,沒有修飾的鬍渣顯出男性粗豪的氣概,攝人英氣從眉宇間隱透出來, 配上如天神般的魁壯身軀,想必是一名勇武過人之士。   但其眼神卻絲毫不比其人,空洞而無光華,彷彿失去了靈魂。   釋宇星虎嚥狼吞,模糊的道:「同是天涯傷心人,又何必問那麼清楚?」   大漢聞言臉色突的一變,喝道:「你怎麼知道我傷心,你認得我?」   釋宇星瞪著他,皺眉道:「酒逢知己才會千杯少,你一個人孤單的喝那麼多酒 ,難道不是傷心啊,這是普通常識。」   大漢一怔,哈哈笑道:「說的好,果然是常識,我敬你一杯!」   釋宇星這時吃飽喝足了,眼睛轉了轉,正在想辦法脫身,隨口問道:「這位兄 台尊姓大名?」   大漢淡淡道:「我叫北野戰霄,你呢?」   釋宇星差點噴出嘴裡的菜,眼前竟是大名鼎鼎的北野戰霄,不禁暗為自己的性 命擔心,不過這種知名人士應該不會為一頓白吃而動刀動槍吧。   拱手道:「久仰久仰,原來是神氣刀殿最出名的大弟子。」不敢報上名字,以 後被盯上可不得了,也不能編假名,即使以後被揭穿,也還有轉寰空間。   北野戰霄看著釋宇星,直到他感到不自然時,才緩緩道:「看來你的消息很不 靈通,我已經被逐出師門。」   釋宇星苦笑道:「我因某種緣故,六年來不知世間事。」接著話題一轉:「我 也真是自作多情,您這大英雄怎是我結交的起,在下就此告辭。」想藉機將這頓酒 菜留給北野戰霄處理。   哪知北野戰霄握住他的手,低聲道:「其實我一時喝過頭了,早就沒銀子付酒 錢,為了避免老闆來結帳,只好一直叫酒喝下去,現在越欠越多,若兄弟你沒來, 我還不知怎麼收場呢,所以這次就讓你結交結交我吧。」   北野戰霄說完尷尬的笑起來,而釋宇星也笑起來道:「原來如此,那可是小弟 我的榮幸。」只是他笑的很苦,額上的汗也流個不停。   現在輪到他不知怎麼收場了,誰知會碰到「白吃同道」。   此時在最遠的另一邊,坐著三人的一桌,傳來譏笑聲:「原來那被女人迷的神 昏顛倒的正派弟子北野戰霄,就是長這付德性。」   北野戰霄好似沒聽到,仍自顧自的在喝有人付錢的酒。   釋宇星提醒道:「他們好像是衝著你來的。」   北野戰霄不在意的道:「又不會少一塊肉,愛講就讓他們講吧。」   釋宇星突然猛拍了桌面一下,酒瓶掉了滿地發出響聲,大喝道:「可是他們侮 辱我的朋友就不行,我一定不會讓他們好過。」   那三人勃然變色,剛剛發話的人怒道:「你是什麼東西,有何資格說話?」   釋宇星嘻嘻笑道:「我是個好東西,比你們這些不是東西的好多了。」   「天殘」陳御正、「地缺」施夷興、「人損」彭呈桓,在南武林中,他們並不 依附於任何門派,正可說明其實力之強,不遜於一派的結合。   此時釋宇星一回嘴,他們立時冷靜下來,畢竟久歷江湖,已不是只會好勇鬥狠 之徒,自能想到和北野戰霄論交的人必也有驚人造業。   但他們想冷靜,釋宇星可不停下,像是故意要惹他們生氣般,點頭道:「不錯 ,還知道欺善怕惡,凌弱避強,難怪能茍延殘喘到現在。」   略為肥胖的施夷興可忍耐不住了,雙腳已缺的他,從坐姿直線移到釋宇星桌子 的上空,發出一記強勁的陰寒掌風,壟罩了釋宇星和北野戰霄兩人。   釋宇星說完話就離座躲到北野戰霄的身旁,好像早已料到攻擊會發生。   一股凌厲強大的刀氣,從北野戰霄身上反彈出來,「千刀萬藏體」護身真氣遇 強則強,把施夷興震的穿破屋頂,毫無穩住身形的能力。   連環十八腿,在剎那間處處奪命,從低位朝上踢向北野戰霄,彭呈桓雙手已損 ,此時用肩膀著地旋轉,更增變化。   施夷興從破洞下降,配合彭呈桓的腿攻上下夾擊,掌式回歸輕飄,內力含而不 吐,避免再觸動北野戰霄的千刀萬藏體。   釋宇星看著雙眼已殘的陳御正向自己靠近,心中已有打算。   此時別的客人趁著混亂,早就都作鳥獸散,當然沒人去付錢再走。   釋宇星算準時間,一邊翻窗逃走,一邊向北野戰霄道:「這些小嘍囉交給你負 責,我感應到他們的師父『三才者』躲在外面,就讓我去處理吧。」身法出奇的迅 速,雖無真氣輔助,亦讓陳御正來不及阻攔。   北野戰霄正要答話,施夷興和彭呈桓的掌腿正好攻至,時間恰到好處,即使是 他,也無法在地缺人損的連手下分神,何況還有一個武功更強的天殘在一旁等待, 讓他不能開口勸阻釋宇星獨自涉險。   三才者于意眠可不是好惹的。   北野戰霄的「刀」終於出手了,右手刀一閃,速度之快逼得施夷興毫無轉寰餘 地的硬碰,臟腑接連受到衝擊,忍不住吐出一口血。   左手刀下砍十八刀,每一刀都剛好抵消彭呈桓的腿力,卻又不迫退他,讓他的 腿勢無法中斷,只能欲哭無淚的乖乖踢完像踢空氣的十八腿,一口鬱悶之氣使他真 氣逆轉,差點昏迷。   而陳御正卻仍「看」不到北野戰霄的絲毫破綻。   一聲呼叫,三人分由不同方向逃竄,北野戰霄也沒追趕。   神氣刀殿的刀法是「手化刀身,意聚刀神」,剛剛北野戰霄的刀法雖好,卻沒 任何霸意,威力不啻下降一半。   究竟他為何被逐出神氣刀殿,天殘三人所說的女人又是指誰呢?   北野戰霄此時眼中透出落寞之意,繼續喝著酒,把等一下要拿什麼付帳的煩惱 ,暫時丟到一旁。   南武林的「綠野原」可說是武林最肥沃的地方,奇花異卉層出不窮,參天巨樹 隨處可見,到處充滿了不知名的果樹,而這幾天釋宇星就是靠此裹腹維生。   原來他哪是發現了于意眠,只是藉口偷溜出來不去付帳。   他以前希望殺死龐正泉,但是年齡漸長,思慮更行小心,若殺死龐正泉,不管 計畫再周密,亦有洩露的可能,到時惹來獅咬會的追殺就得不償失,所以他要有斬 草除根的把握才出手。   「霞渡山」的「滌塵湖」是綠野原七景之一,由山中的天然清泉形成,但地處 險峻,平常人根本無法來此欣賞。   釋宇星在山中吃了免錢的野生果實,就將衣服壓在石下,跳到湖裡泡水。   他喃喃自語道:「想不到沒銀子是這麼難混的,要是小白在就好了,翹了六年 工,看來清風門是不會給我薪餉的。」   閉著眼睛就浮在湖面睡覺,也不見釋宇星有何動作,竟然不會沉到水中,若看 仔細點,在他身體周圍有淡淡水波紋路產生。   這正是他以前所玩的使受傷的血回流的技巧,名之為「凝星蘊邪」,藉著肌肉 輕微的控制,代替手腳划動湖水,讓身體浮著。   也只有釋宇星的純粹智,才能在剎那間,洞察出全身接觸的水流變化,「盜取 」其作用力,進而在身體外形成一道水流循環的「虛擬經脈」,這本是絕不可能做 到的事,只能用「神蹟」或「魔法」解釋。   經過六年的玩耍,他的凝星蘊邪已可反射初步控制液體。   多天的勞累,正好在這冰涼的滌塵湖清洗掉,釋宇星可睡的舒服了。   模糊間釋宇星被輕微的響聲吵醒,此時他剛好漂到石礁群中卡住了,岸上的情 況都被遮住。   釋宇星探頭出來,看到了足以烙印在他心中永生難忘的畫面。   一個女子正鬆開最後的衣物,成熟清豔的玉體呈現出來,優雅典美的玲瓏曲線 ,在完美無瑕的體態風情襯托下,更顯動人心魄的魅力。   無可挑剔的臉部輪廓,即使是創物主要再刻意為之,也無法重現,晶瑩如凝脂 的雪膚,流轉著若有似無的光澤,充盈旺盛的生命力。   如深海中朦朧淒迷的雙眼,引領著心靈探索最甜蜜的美夢,低訴每一段令人思 念的回憶。   當她以最自然的弧度溶入湖水中,釋宇星的凝星蘊邪卻經由水波的連繫,清楚 的感應到無盡的悲傷。   釋宇星完全被這陌生的女人吸引住,但不是她的美麗外表,令他動心思考的是 ,這女子的一舉一動,都自然而然有種合乎天道的完美,若釋宇星能將這「完美自 然」融入武功內,必是世上毫無破綻的絕技。   但是當她漸漸游向釋宇星時,他可不能再呆呆的等著被誤會是色狼。   釋宇星一咬牙,竟也硬著頭皮迎了上去。   此時那名女子驚覺有人出現,右手在水面上一彈,兩顆水滴朝著釋宇星雙眼射 去,因高速擠壓,水滴漸被化成針狀,必能讓偷窺者破腦喪命。   釋宇星暗嘆,難道真的要變牡丹花下的風流鬼?

第十回 畜生劫,水雲仙   用這足可在武林佔有一席之地的「滴水成針」功夫,來對付色狼,可說是小題 大作了。   雖是高深武學,但一絲不協調感卻破壞剛剛的完美感覺了。   釋宇星像視若無睹,仍悠閒的哼著小曲,從那女子斜前方游過,在經過她面前 時,一眼也沒望向她。   女子察覺異狀,在水針將接觸到釋宇星眼睛時,右掌一握,水針同時散作水花 狀,灑在釋宇星臉上。   釋宇星眼神黯淡無光,茫然道:「怎麼下起雨了。」又自顧自的游起來,朝那 女子衝撞過去。   女子輕輕避開,暗道:「莫非他是個瞎子?」   釋宇星一下子仰式,一下子狗爬式,在滌塵湖裡輕鬆的戲水。   女子俏臉紅了起來,更顯嬌豔欲滴,依情況是這瞎子先來這湖中洗澡,自己竟 全然沒察覺到有人存在,難道是太勞累了?   其實剛剛釋宇星睡覺時,正藉著凝星蘊邪創造的水流經脈,處於和湖水合而為 一的狀態,更因她先入為主的以為沒人,所以才察覺不出。   為了避免尷尬,女子不動聲色,想等釋宇星主動離開。   釋宇星果然相當配合,游了一會兒,就爬上岸摸索一陣子,終於找到石下的衣 服穿上,慢慢往林外離去。   走在下山的路上,釋宇星想著那名特殊的女子,因為先天稟賦和後天環境影響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真如意我」,那女人擁有著天生的完美,而她所習的武 學雖堪稱絕藝,卻遠配不上她的「心境」,所以永不能得窺至極。   釋宇星雖看透了這情況,但他可不會去告訴那女子,因為誰也料不出以後是否 會成為敵人,若讓她得悟自身潛能與自己為敵,那可吃不完兜著走了。   蠢事是釋宇星最痛恨做的。   一道紅色煙霧衝上雲霄,方圓十里都清楚可見。   覆天蓋地的杖影從上而來,正在思考的釋宇星被嚇了一大跳,忙滾倒在地躲避 ,十二把劍直指向他,這時輕舉妄動也屬蠢事。   一位滿臉皺紋、白髮蒼蒼的老婆婆,持杖立於釋宇星眼前,精神煥發的威風模 樣,絲毫也不像是行將就木的年紀。   周圍拿劍制住釋宇星的則是一群年輕女子,個個英氣颯颯,不讓鬚眉。   老嫗大喝道:「你是怎麼闖進去的,有沒有冒犯夫人?」   釋宇星驚惶不安的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昨天就上山找藥,準備為我娘治 病,各位女、、、女俠,我全身的銀子都給妳們,千萬別搶我的藥。」裝出無辜的 樣子,淚汪汪的眼睛睜的大大的,怕她們沒看見。   老嫗皺著眉頭,不知是否要相信釋宇星。   若是這老太婆和小姑娘們一時興起要搜身,必可發現釋宇星不僅沒藥,連銀子 也沒半點能給她們搶。   釋宇星心中卻在嘀咕道:「什麼夫人,難道是那個美女!」暗叫不妙,若那名 夫人趕來一對質,不就穿幫了。   世事就是這麼奇妙,不想它發生的事偏偏會發生,擋也擋不住。   美麗夫人以優雅的身法出現眼前,宛如仙女從天上神界降至凡間,是上天給予 這無趣的世界最大的恩惠。   夫人落於老嫗面前,問道:「嬤嬤,何事要放紅色警煙?」目光隨著掃到釋宇 星後一怔,訝道:「你不是瞎、、、。」還沒說完,臉蛋抹上一陣豔紅,霞暈蔓延 到修長高貴的頸子,讓人升起欲一探究竟的衝動。   釋宇星連忙接話,打揖賠禮道:「夫人,靈藥是我先發現的,要拿來治我娘的 病,夫人慢來一步,若硬要拿藥,小的也沒能力阻止,但這一切純屬天意,凡事都 有先來後到,夫人可要講理。」   夫人自然知道釋宇星藉藥喻湖,暗示是他先到湖裡洗澡,若自己硬送上門讓釋 宇星佔便宜,他也阻止不了。   當然,釋宇星到現在也沒想過阻止她的念頭。   夫人也不想讓這事被人知道,但也不甘心白白吃悶虧,低聲辯解道:「若你早 早出言,告知我那藥已經先被你發現,我自然不會跟你搶。」   這番對話可真讓其他人誤以為兩人在爭靈藥。   釋宇星自有一套說辭,突然覺得不對,問道:「敢問這位夫人是何來歷?」   在一旁的老嬤嬤可聽不下去了,大聲道:「連魁京城的『水雲仙』舒夫人都認 不出,你是不是武林中人啊!」   「柔帶似水步連雲。」   正是十七年前所廣為流傳的一句話,貼切的形容讚賞,被譽為武林第一美女的 水雲仙藍若妮。   藍若妮秀外慧中,色藝雙全,由「兩大祕境」中的「遺跡」,流傳出的「湮雨 劍法」,經由她的蛻變,便是驚豔於武林的「水柔帶」和「連雲步」。   當她出現武林時,當然引起眾多人的追求,最後由北武林的少年英雄,魁京城 第七代「魁首」舒仲聞奪得美人心。   但高興的日子只有一年,從沒人聽過的驚日皇帝出現了。   皇帝用一招「昊陽印」即擊殺了修練「鏡迴斗轉」,已到史無前例的極限第九 轉的舒仲聞,這足以使北武林的各勢力生不出反抗之心。   魁京城也在一夕間變成驚日皇宮,藍若妮遭逢夫死女亡的厄耗,和魁京城虎口 餘生的人,逃到南武林成立了「水雲閣」,進行復仇的計畫。   釋宇星擺擺手,撇嘴道:「原來是鼎鼎大名的武林第一美女,不過我只是好奇 ,剛剛的紅色煙霧不是集合來抓我的信號嗎?原來水雲閣的經費也不太夠,請不了 多少人,只有這些小姑娘充場面。」   藍若妮驚醒道:「秦嬤嬤,方總管怎麼還沒出現?」   秦嬤嬤也不安道:「這麼久還沒來會合,難道是遇到埋伏了?可是到現在還無 敵人趁機偷襲啊!」   釋宇星得意洋洋的道:「那都是我的功勞,妳們會發出警訊可在敵人意料之外 ,所以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藍若妮瞪了釋宇星一眼,不滿道:「還耍嘴皮子,現在先退回山上吧,總比待 在這空曠地方目標明顯好多了。」   一陣尖厲的笑聲傳來,卻無半絲歡樂的氣氛,滿頭紅髮的怪人,雙臂張開往他 們衝來,宛如萬馬千軍的氣勢,在其身後的野草被壓成一道裂地般的深痕,讓人驚 懼不已。   他不說一句話便以迅疾的手法,抓住一個姑娘的喉嚨,提到嘴邊飲著活生生新 鮮溫熱的血液。   怪人皮膚粗糙,眼神充滿陰險的奸狡,宛如嗜血的野獸,紅色頭髮此時染上鮮 血,讓人感到妖豔不寒而慄。   藍若妮嬌斥一聲,第一時間出手,從袖中發出的水柔帶飄忽不定,亮白帶子包 圍住陽光,有規律的對稱交叉,形成燦爛反光般的「瀲灩水幕」,包圍了那怪人的 視線,左腿閃電踢射他的手掌背,怪人吃痛放下了女屍。   怪人怒極反笑,側肩猛撞藍若妮,狂笑道:「小美人,要把妳送給別人,我可 捨不得,先來親近親近吧!」   怪人前衝之勢勇猛,竟又有另一道相反的力量,從藍若妮身後鎖纏推擠,使她 不由自主向那怪人「投懷送抱」。   釋宇星臉色一變,猶豫一下還是示警道:「舒夫人請小心,這是『畜生道』井 無仁的『羊入兇獸口』。」   此話一出,在旁觀戰的秦嬤嬤也急忙揮杖搶救,藍若妮則心神顫震,怎麼會引 來「六道盟」的人?   六道盟是由魔門六個頂級高手所組成,以「天道」即魔門三天兩夜中的「帝釋 天」申波旬為首,「人道」、「阿修羅道」、「畜生道」、「餓鬼道」、「地獄道 」個個都曾在武林掀起血雨腥風。   其殘忍好殺的行事作風,連在魔門中也屬出類拔萃,亦只有同是魔門三天兩夜 中的「夜獄寂」閻楠,所統率的無間鬼府可並論相提。   六道盟、無間鬼府也是「三大魔窟」之二。   身居畜生道的井無仁,其「兇獸戲」是從野生猛獸的狩獵中領悟出來,擁有動 物的敏銳感覺,一旦盯上獵物就不會放過。   藍若妮雖然震驚,但表面卻仍顯得冷靜,水柔帶繞著無數個圈子往井無仁套去 ,井無仁雙手上下一分,時機抓的恰到好處,將帶子從內向外撐開,剛好足夠他避 過。   此時藍若妮赫然從圈中竄出,雙掌合一攏成圓球狀,擊在井無仁胸前。   這招「圈套套圈」,帶子為虛招,人才是主攻,將水柔帶的精義發揮的淋漓盡 致。   井無仁狂嘶一聲,身形急退,化解緩衝侵入體內的真氣,他萬萬沒想到這嬌滴 滴的姑娘,竟有如此巧妙的招術和這麼深厚的內力。   一定是自己太大意輕敵,為了扳回顏面,展現畜生道的驚天實力,井無仁兩手 青筋暴露,不可思議的伸長變招化爪,凶獸戲的殺招「暴蟒纏」襲向藍若妮粉嫩的 頸子,已不顧活抓她的命令。   藍若妮正處於水柔帶的邊緣地區,更何況剛剛那擊已用了她全身內力的七成, 無法再隨心所欲的操控帶子護身。   眼看藍若妮就要身首異處,秦嬤嬤的「五嶽杖」聲勢驚人的從天而降,擊在井 無仁的手臂上,恰好代替藍若妮承受接下來的命運。   井無仁的手柔若無骨的捲纏上木杖,一道令人五臟翻絞的真氣襲來,竟使秦嬤 嬤無法放開手中的武器,全身像被一條飢餓的蟒蛇鎖住,動彈不得,跟著木杖不知 何時變成了一隻手,一隻奪命的手,五指彷彿利牙般,深深的插進秦嬤嬤老枯的身 體。   井無仁嘴中發出嘶嘶聲,正在享受著手指一吋吋侵入活人肉的快感。   藍若妮悲叫道:「秦嬤嬤!」   秦嬤嬤雖然感到生不如死的痛苦,還是忍住道:「夫人快逃啊!老身已活夠了 ,現在就拖他一起上路吧。」   雙手勉強舉起,砍向井無仁耳旁的「陽太穴」,但未達到目標,井無仁一運勁 ,魔手穿過秦嬤嬤的後背,將她的心臟活活挖出,黑血流了滿地。   十一位姑娘的劍也出鞘了,但都發著抖,已無鬥志可言。   此時釋宇星大喊道:「『子』快和『寅』一起上,『辰』乖乖不要動,其他人 把那壞蛋圍住。」   這正是她們平時練的「地支封陣」起手式。   「子寅交會辰為心,封魔障壁損其力。」   諸女長期受到訓練,雖然內心仍有驚懼,但身體已經先行動了。   在一旁的藍若妮雖傷心欲絕,卻也不禁訝異那奇怪的色狼,怎麼會知道如何指 揮地支封陣。   釋宇星的原則是避免建立敵人的,但這次卻容不得他不加入戰局,因為井無仁 的作風是所到之處「六畜興旺,生人不留」,若不與水雲閣的人聯手,憑他根本沒 有生還的機會。   他當然不懂什麼地支封陣,只是剛剛被那群姑娘制住時,便已察覺是一種以地 支為軸心的陣法,於是以自己的知識和智慧,釋宇星決定出最有效的陣法模式,想 不到剛好契合她們練的地支封陣要義。   但十二人此時已少了一人,釋宇星只好親身上陣了。   井無仁本來還沉醉在喜悅之中,對這些小姑娘根本不放在眼裡,但是只要他一 進攻,她們就以複雜的步法躲避,而分出兩人聯擊他身後的破綻,而要調息時,十 一道劍光又全體出動,就算躲過了,也互相碰撞改變招式,讓井無仁窮於應付。   但憑井無仁的對戰經驗和深厚內力,凶獸戲的霸道,仍能讓他覷準空隙突圍而 出,可是在他要出陣時,那個人就會擋在他面前,讓他無法越雷池一步。   那個人的眼睛如黑暗的夜空,無邊無盡,冷漠不帶絲毫感情的視線盯著他時, 便如被比自己強的野獸盯住,讓井無仁的身體本能般的後退,到現在只有天道申波 旬能讓他泛起無力對抗的感覺。   諷刺的是,那只是一位少年,當然他還不知那是個沒有內力的少年。   釋宇星藉著陣式的移動,將井無仁困在其中,自己則堵住那已死的「未」所露 出的破綻,他知道井無仁擁有野獸般的直覺,所以便「以覺制覺」,集中心力將感 情意境模擬出高深莫測的氣勢,把井無仁嚇回去。   但受傷的野獸也會盡力反撲,若是井無仁不顧一切闖關,便會發現釋宇星只是 個空殼子,那時就慘了,所以這也算是一場賭博,但以釋宇星的性格會做沒有十全 把握的事嗎?   井無仁在陣中反射跳動,急旋著圓圈,手腳並用的不規則攻擊,完全以劍身為 目標,務求以內力震傷拿劍的人。   年輕的姑娘哪能承受這成名已久的老魔功力,手臂發麻使陣式運轉不靈,但仍 能遵守釋宇星的號令,擴大範圍以退為進,慢慢消耗井無仁的體力。   但井無仁已趁機來到空檔處,釋宇星果然又擋在他面前。   這次井無仁內心大喊道:「不能退,不能退!」苦苦抵抗釋宇星傳來的壓迫感 ,食指舉起,咬牙奮力的將功力聚集一點,食指指甲變成令人心驚膽顫的深黑色, 破空聲響,指甲離體而出,「惡蜥斷尾噬」射往釋宇星。   凶獸終於反撲了。   釋宇星看到來勢方向,心中已大叫不妙,卻無力阻止了。               凝星蘊邪全十回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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