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第二百十八 西域二西番諸衛(西寧河州洮州岷州等番族諸衛)

    ○安定衛  阿端衛  曲先衛赤斤蒙古衛  沙州衛  罕東衛  罕東左衛  哈梅裡
    西番,即西羌,族種最多,自陝西曆四川、雲南西徼外皆是。其散處河、湟、洮、
岷間者,為中國患尤劇。漢趙充國、張奐、段熲,唐哥舒翰,宋王韶之所經營,皆此地
也。元封駙馬章古為寧濮郡王,鎮西寧,於河州設吐番宣慰司,以洮、岷、黎、雅諸州
隸之,統治番眾。
    洪武二年,太祖定陝西,即遣官□詔招諭,其酋長皆觀望。復遣員外郎許允德招之,
乃多聽命。明年五月,吐蕃宣慰使何鎖南普等以元所授金銀牌印宣敕來上,會鄧愈克河
州,遂詣軍前降。其鎮西武靖王卜納剌亦以吐蕃諸部來納款。冬,何鎖南普等入朝貢馬
及方物。帝喜,賜襲衣。四年正月設河州衛,命為指揮同知,予世襲,知院朵兒只、汪
家奴並為指揮僉事。設千戶所八,百戶所七,皆命其酋長為之。卜納剌等亦至京師,為
靖南衛指揮同知,其儕桑加朵兒只為高昌衛指揮同知,皆帶刀侍衛。自是,番酋日至。
尋以降人馬梅、汪瓦兒並為河州衛指揮僉事。又遣西寧州同知李喃哥等招撫其酋長,至
者亦悉授官。乃改西寧州為衛,以喃哥為指揮。
    帝以西番產馬,與之互市,馬至漸多。而其所用之貨與中國異,自更鈔法後,馬至
者少,患之。八年五月命中官趙成□羅綺、綾絹並巴茶往河州市之,馬稍集,率厚其值
以償。成又宣諭德意,番人感悅,相率詣闕謝恩。山後歸德等州西番諸部落皆以馬來市。
    十二年,洮州十八族番酋三副使等叛,據納麟七站之地。命征西將軍沐英等討之,
又命李文忠往籌軍事。英等至洮州舊城,寇遁去,追斬其魁數人,盡獲畜產。遂於東籠
山南川度地築城置戍,遣使來奏。帝報曰:「洮州,西番門戶,築城戍守,扼其咽喉。」
遂置洮州衛,以指揮聶緯、陳暉等六人守之。已,文忠等言官軍守洮州,餉艱民勞。帝
降敕諭之曰:「洮州西控番戎,東蔽湟、隴,漢、唐以來備邊要地。今番寇既斥,棄之
不守,數年後番人將復為患。慮小費而忘大虞,豈良策哉。所獲牛羊,分給將士,亦足
棄兩年軍食。其如敕行之。」文忠等乃不敢違。
    秋,何鎖南普及鎮撫劉溫各攜家屬來朝。諭中書省臣曰:「何鎖南普自歸附以來,
信義甚堅。前遣使烏斯藏,遠涉萬裡,及歸,所言皆稱朕意。今以家屬來朝,宜加禮
待。」乃賜米、麥各三十石,劉溫三之一。
    英等進擊番寇,大破之,盡擒其魁,俘斬數萬人,獲馬牛羊數十萬。自是,群番震
懾,不敢為寇。
    十六年,青海酋長史剌巴等七人來歸,賜文綺、寶鈔。時岷州亦設衛,番人歲以馬
易茶,馬日蕃息。二十五年又命中官而聶至河州,召必裡諸番族,以敕諭之。爭出馬以
獻,得萬三百余匹,給茶三十余萬觔。命以馬畀河南、山東、陝西騎士。帝以諸衛將士
有擅索番人馬者,遣官□金、銅信符敕諭,往賜涼州、甘州、肅州、永昌、山丹、臨洮、
鞏昌、西寧、洮州、河州、岷州諸番族。諭之曰:「往者朝廷有所需,必酬以茶貨,未
許私徵。近聞邊將無狀,多假朝命擾害,俾爾等不獲寧居。今特制金、銅信符頒給,遇
有徵發,必比對相符始行,否則偽,械至京,罪之。」自是,需求遂絕。
    初,西寧番僧三剌為書招降罕東諸部,又建佛剎於碾白南川,以居其眾,至是來朝
貢馬,請敕護持,賜寺額。帝從所請,賜額曰瞿曇寺。立西寧僧綱司,以三剌為都綱司。
又立河州番、漢二僧綱司,並以番僧為之,紀以符契。自是其徒爭建寺,帝輒錫以嘉名,
且賜敕護持。番僧來者日眾。
    永樂時,諸衛僧戒行精勤者,多授剌麻、禪師、灌頂國師之號,有加至大國師、西
天佛子者,悉給以印誥,許之世襲,且令歲一朝貢,由是諸僧及諸衛士官輻輳京師。其
他族種,如西寧十三族、岷州十八族、洮州十八族之屬,大者數千人,少者數百,亦許
歲一奉貢,優以宴賚。西番之勢益分,其力益弱,西陲之患亦益寡。
    宣德元年,以協討安定、曲先功,加國師吒思巴領占等五人為大國師,給誥命、銀
印,秩正四品,加剌麻著星等六人為禪師,給敕命、銀印,秩正六品。
    正統五年敕陝西鎮守都督鄭銘、都御史陳鎰曰:「得奏,言河州番民領占等先因避
罪,逃居結河裡,招集徒黨,占耕土田,不注籍納賦,又藏匿逃亡,剽劫行旅,欲發兵
討之。朕念番性頑梗,且所犯在赦前,若遽加師旅,恐累及無辜。宜使人撫諭,令散遣
徒黨,還所掠牛羊,兵即勿進,否則加兵未晚。爾等其審之。」番人果輸服。七年再敕
銘及都御史王翱等曰:「得鎮守河州都指揮劉永奏:往歲阿爾官等六族三千餘人,列營
歸德城下,聲言交易,後乃鈔掠屯軍,大肆焚戮;而著亦匝族番人屢於暖泉亭諸處,潛
為寇盜。指揮張瑀擒獲二人,止責償所盜馬,縱之使去。論法,瑀及永皆當究治,今姑
令戴罪。爾等即遣官偕三司堂上親詣其寨,曉以利害,令還歸所掠,許其自新,不悛,
則進討。蓋馭戎之道,撫綏為先,撫之不從,然後用兵。爾等宜體此意。」番人亦輸服。
    成化三年,陝西副使鄭安言:「進貢番僧,自烏斯藏來者不過三之一,余皆洮、岷
寺僧詭名冒貢。進一羸馬,輒獲厚直,得所賜幣帛,制為戰袍,以拒官軍。本以羈縻之,
而益致寇掠,是虛國帑而□盜糧也。」章下禮部,會廷臣議,請行陝西文武諸臣,計定
貢期、人數及存留、起送之額以聞,報可。已而奏上,諸自烏斯藏來者皆由四川入,不
得徑赴洮、岷,遂著為例。明年冬,洮州番寇擁眾掠鐵城、後川二寨,指揮張翰等率兵
御之,敗去,獲所掠人口以歸。
    五年,巡按江孟綸言:「岷州番寇縱橫,村堡為虛。頃令指揮後泰與其弟通反覆開
示,生番忍藏、占藏等三十余族酋長百六十余人,熟番栗林等二十四族酋長九十一人,
轉相告語,悔過來歸,且還被掠人畜,願供徭賦。殺牛告天,誓不再犯。已令副使李□
從宜賞勞,宣示朝廷恩威,皆歡躍而去。惟熟番綠園一族怙惡不服。」兵部言:「番性
無常,朝撫夕叛,未可弛備。請諭邊臣,向化者加意撫綏,犯順者克期剿滅。」帝納其
言。
    八年,禮官言:「洮、岷諸衛送各族番人赴京,多至四千二百余人,應賞彩幣人二
表裡,帛如之,鈔二十九萬八千有奇,馬直尚在其外。考正統、天順間,各番貢使不過
三五百人。成化初,因洮、岷諸處濫以熟番作生番冒送,已定例,生番三年一貢,大族
四五人,小族一二人赴京,余悉遣還。成化六年,副使鄧本瑞妄自招徠,又復冒送,臣
部已重申約束。今副使吳□等不能嚴飭武備,專事通番,以紓近患。乞降敕切責,務遵
前令。」帝亦如其言。
    西寧即古湟中,其西四百裡有青海,又曰西海,不草豐美。番人環居之,專務畜牧,
日益繁滋,素號樂土。正德四年,蒙古部酋亦不刺、阿爾禿廝獲罪其主,擁眾西奔。瞰
知青海饒富,襲而據之,大肆焚掠。番人失其地,多遠徙。其留者不能自存,反為所役
屬。自是甘肅、西寧始有海寇之患。九年,總制彭澤集諸道軍,將搗其巢。寇詗知之,
由河州渡黃河,奔四川,出松潘、茂州境,直走烏斯藏。及大軍引還,則仍返海上,惟
阿爾禿廝遁去。
    嘉靖二年,尚書金獻民西征,議遣官招撫,許為籓臣,如先朝設安定、曲先諸衛故
事。兵部行總制楊一清計度,一清意在征討,言寇精騎不過二三千,余皆脅從番人,然
怨之入骨,時欲報仇,可用為間諜,大舉剿絕。議末定,王憲、王瓊相繼來代,皆以兵
寡餉詘,議竟不行。
    八年,洮、岷諸番數犯臨洮、鞏昌,內地騷動。樞臣李承勳言:「番為海寇所侵,
日益內徙。倘二寇交通,何以善後。昔趙充國不戰而服羌,段穎殺羌百萬而內地虛耗,
兩者相去遠矣。乞廣先帝之明,專充國之任,制置方略,悉聽瓊便宜從事。」瓊乃集眾
議,且剿且撫。先遣總兵官劉文、游擊彭椷分佈士馬。明年二月自固原進至洮、岷,遣
人開示禍福。洮州東路木捨等三十一族,西路答祿失等十三族,岷州西寧溝等十五族,
皆聽撫,給白旂犒賜遣歸。惟岷州東路若籠族、西路板爾等十五族及岷州剌即等五族,
恃險不服。乃分兵先攻若籠、板爾二族,覆其巢,剌即諸族震慴乞降。凡斬首三百六十
余級,撫定七十余族,乃班師。自是,洮、岷獲寧,而西寧仍苦寇患。
    十一年,甘肅巡撫趙載等言:「亦不剌據海上已二十余年,其黨卜兒孩獨傾心向化,
求帖木哥等屬番來納款。宜因而撫之,或俾之納馬,或令其遣質,或授官給印,建立衛
所,為我籓籬,於計為便。」疏甫上,會河套酋吉囊引眾西掠,大破亦不剌營,收其部
落大半而去,惟卜兒孩一枝斂眾自保。由是西寧亦獲休息,而納款之議竟寢。及唐龍為
總制,寇南掠松潘。龍慮其回巢與諸番及他部勾結為患,奏行甘肅守臣,繕兵積粟,為
殄滅計。及龍去,事亦不行。
    二十年正月,卜兒孩獻金牌、良馬求款。兵部言:「寇果輸誠通貢,誠西陲大利。
乃止獻馬及金牌,未有如往歲遣子入侍、酋長入朝之請,未可遽許。宜令督撫臣偵察情
實,並條制馭之策以聞。」報可。會寇勢漸衰,番人亦漸復業,其議復寢。
    二十四年設岷州,隸鞏昌府。岷西臨極邊,番漢雜處。洪武時,改土番十六族為十
六里,設衛治之,俾稍供徭役。自設州之後,徵發繁重,人日困敝。且番人戀世官,而
流官又不樂居,遙寄治他所。越十余年,督撫合疏言不便,乃設衛如故。
    時北部俺答猖獗,歲掠宣、大諸鎮。又羨青海富饒,三十八年攜子賓兔、丙兔等數
萬眾,襲據其地。卜兒孩竄走,遂縱掠諸番。已,引去,留賓兔據松山,丙兔據青海,
西寧亦被其患。隆慶中,俺答受封順義王,修貢惟謹,二子亦斂戢。
    時烏斯藏僧有稱活佛者,諸部多奉其教。丙兔乃以焚修為名,請建寺青海及嘉峪關
外,為久居計。廷臣多言不可許,禮官言:「彼已采木興工,而令改建於他所,勢所不
能,莫若因而許之,以鼓其善心,而杜其關外之請。況中國之御戎,惟在邊關之有備。
戎之順逆,亦不在一寺之遠近。」帝許之。丙兔既得請,又近脅番人,使通道松潘以迎
活佛。四川守臣懼逼,乞令俺答約束其子,毋擾鄰境。俺答言,丙兔止因甘肅不許開市,
寧夏又道遠艱難,雖有禁令,不能盡制。宣大總督方逢時亦言開市為便。帝以責陝西督
撫,督撫不敢違。萬歷二年冬,許丙兔市於甘肅,賓兔市於莊浪,歲一次。既而寺成,
賜額仰華。
    先是,亦不剌之據青海,邊臣猶以外寇視之。至是以俺答故,竟視若屬番。諸酋亦
以父受王封,不敢大為邊患,而洮州之變乃起。初,洮州番人以河州奸民負其物貨,入
掠內地,他族亦乘機為亂。奸民以告河州參將陳堂,堂曰:「此洮州番也,何與我事。」
洮州參將劉世英曰:「彼犯河州,非我失事。」由是二將有隙。總督石茂華聞之,令二
人及蘭州參將徐勳、岷州守備硃憲、舊洮州守備史經各引兵壓其境,曉以利害。番人懼,
即還所掠人畜。世英謂首惡未擒,不可遽已,遂剿破之,殺傷及焚死者無算。軍律,吹
銅角乃退兵。堂挾前憾,不待角聲而去,諸部亦多引去。憲、經方深入搜捕,鄰番見其
勢孤,圍而殺之。事聞,帝震怒,褫堂、世英職,切責茂華等。茂華乃集諸軍分道進討,
斬首百四十余級,焚死者九百余人,獲孳畜數十群。諸番震恐遠徙,來降者七十一族,
斬送首惡四人,生縛以獻者二人,輸馬牛羊二百六十。稽首謝罪,誓不再犯,師乃還。
    自丙兔據青海,有切盡台吉者,河套酋吉能從子,俺答從孫也,從之而西。屢掠番
人不得志,邀俺答往助。俺答雅欲侵瓦剌,乃假迎活佛名,擁眾西行。疏請授丙兔都督,
賜金印,且開茶市。部議不許,但稍給以茶。俺答既抵瓦剌,戰敗而還。乃移書甘肅守
臣,乞假道赴烏斯藏。守臣不能拒,遂越甘肅而南,會諸酋於海上。番人益遭蹂躪,多
竄徙。八年春,始以活佛言東還,而切盡弟火落赤及俺答庶兄子永邵卜遂留居青海不去。
八月,丙兔率眾掠番並內地人畜,詔絕其市賞。俺答聞之,馳書切責。乃盡還所掠,執
獻為惡者六人,自罰牛羊七百。帝嘉其父恭順,賚之銀幣,即以牛羊賜其部人,為惡者
付之自治,仍許貢市,俺答益感德。而火落赤侵掠番族不休,守臣檄切盡台吉約束之,
亦引罪輸服。及俺答卒,傳至孫扯力克,勢輕,不能制諸酋。
    十六年九月,永邵卜部眾有闌入西寧者,副總兵李奎方被酒,躍馬而前。部眾控鞍
欲訴,奎拔刀斫之,眾遂射奎死。部卒馳救之,亦多死。守臣不能討,遣使詰責,但獻
首惡,還人畜而止。以故無所憚,愈肆侵盜。時丙兔及切盡台吉亦皆死,丙兔子真相移
駐莽剌川,火落赤移駐捏工川,逼近西寧,日蠶食番族。番不能支,則折而為寇用。扯
力克又西行助之,勢益熾。十八年六月入舊洮州,副總兵李聯芳率三千人御之,盡覆。
七月復深入,大掠河州、臨洮、渭源。總兵官劉承嗣與游擊孟孝臣各將一軍御之,皆敗
績,游擊李芳等死焉,西陲大震。事聞,命尚書鄭洛出經略。洛前督宣大軍,撫順義王
及忠順夫人有恩。遣使趣扯力克東歸,而大布招番之令,來者率善遇之,自是歸附者不
絕。火、真二酋自知罪重,又聞套酋卜失兔來助,大敗於水泉口,扯力克復將還巢,始
懼。徙帳去,留其黨可卜兔等於莽剌川。明年,總兵官尤繼先破走之。洛更進兵青海,
焚仰華寺,逐其余眾而還。番人復業者至八萬余人,西陲暫獲休息。已,復聚於青海。
    二十三年增設臨洮總兵官,以劉綎任之。未幾,永邵卜諸部犯南川,參將達雲大破
之。已,連火、真二酋犯西川,雲又擊破之。明年,諸酋復掠番族,將窺內地。綎部將
周國柱御之莽剌川,又大破之。二十七年糾叛苗犯洮、岷,總兵官蕭如薰等敗之,斬番
人二百五十余級,寇八十二級,撫降番族五千餘人。三十四年復入鎮番黑古城,為總兵
官柴國柱所敗。自是屢入鈔掠,不能大得志。
    時為陝西患者,有三大寇:一河套,一松山,一青海。青海土最沃,且有番人屏蔽,
故患猶不甚劇。崇禎十一年,李自成屢為官軍擊敗,自洮州軼出番地。諸將窮追,復奔
入塞內,番族亦遭蹂躪。十五年,西寧番族作亂,總抹官馬爌督諸將五道進剿,斬首七
百有奇,撫降三十八族而還。明年冬,李自成遣將陷甘州,獨西寧不下。賊將辛恩忠攻
破之,遂進掠青海。諸酋多降附,而明室亦亡。
    番有生熟二種。生番獷悍難制。熟番納馬中茶,頗柔服,後浸通生番為內地患。自
青海為寇所據,番不堪剽奪,私饋皮幣曰手信,歲時加饋曰添巴,或反為向導,交通無
忌。而中國市馬亦鮮至,蓋已失捍外衛內之初意矣。
    原夫太祖甫定關中,即法漢武創河西四郡隔絕羌、胡之意,建重鎮於甘肅,以北拒
蒙古,南捍諸番,俾不得相合。又遣西寧等西衛土官與漢官參治,令之世守。且多置茶
課司,番人得以馬易茶。而部族之長,亦許其歲時朝貢,自通名號於天子。彼勢既分,
又動於利,不敢為惡。即小有蠢動,邊將以偏師制之,靡不應時底定。自邊臣失防,北
寇得越境闌入,與番族交通,西陲遂多事。然究其時之所患,終在寇而不在番,故議者
以太祖制馭為善。
    安定衛,距甘州西南一千五百裡。漢為婼羌,唐為吐蕃地,元封宗室卜煙帖木兒為
寧王鎮之。其地本名撒裡畏兀兒,廣袤千里,東近罕東,北邇沙州,南接西番。居無城
郭,以氈帳為廬捨。產多駝馬牛羊。
    洪武三年遣使持詔招諭。七年六月,卜煙帖木兒使其府尉麻答兒等來朝,貢鎧甲刀
劍諸物。太祖喜,宴賚其使者,遣官厚賚其王,而分其地為阿端、阿真、苦先、貼裡四
部,各錫以印。明年正月,其王遣傅卜顏不花來貢,上元所授金、銀字牌,請置安定、
阿端二衛,從之。乃封卜煙帖木兒為安定王,以其部人沙刺等為指揮。
    九年命前廣東參政鄭九成等使其地,賚王及其部人衣幣。明年,王為沙剌所弒,王
子板咱失裡復仇,誅沙剌。沙剌部將復殺王子,部內大亂。番將朵兒只巴叛走沙漠,經
安定,大肆殺掠,奪其印去,其眾益衰。二十五年,藍玉西征,徇阿真川。土酋司徒哈
昝等懼,逃匿山谷不敢出。及肅王之國甘州,遣僧謁王,乞授官以安部眾。王為奏請,
帝許之。二十九年命行人陳誠至其地,復立安定衛。其酋長哈孩虎都魯等五十八人悉授
指揮、千百戶等官。誠還,酋長隨之入朝,貢馬謝恩。帝厚賚之,覆命中官□銀幣往賜。
    永樂元年遣官□敕撫諭撒裡諸部。明年,安定頭目多來朝,擢千戶三即等三人為指
揮僉事,余授官有差,並賜本衛指揮同知哈三等銀幣。未幾,指揮朵兒只束來朝,願納
差發馬五百匹,命河州衛指揮康壽往受之。壽言:「罕東、必裡諸衛納馬,其直皆河州
軍民運茶與之。今安定遼遠,運茶甚難,乞給以布帛。」帝曰:「諸番市馬用茶,已著
為例。今姑從所請,後仍給茶。」於是定製,上馬給布帛各二匹,以下遞減。三年,哈
三等遣使來貢,奏舉頭目撤力加藏卜等為指揮等官,且請歲納孳畜什一,並從之。四年
徙駐苦兒丁之地。
    初,安定王之被殺也,其子撒兒只失加為其兄所殺,部眾潰散,子亦攀丹流寓靈藏。
十一年五月率眾入朝,自陳家難,乞授職。帝念其祖率先歸附,令襲封安定王,賜印誥。
自是朝貢不輟。
    二十二年,中官喬來喜、鄧誠使烏斯藏,次畢力術江黃羊川。安定指揮哈三孫散哥
及曲先指揮散即思等率眾邀劫之,殺朝使,盡奪駝馬幣物而去。仁宗大怒,敕都指揮李
英偕康壽等討之。英等率西寧諸衛軍及隆奔國師賈失兒監藏等十二番族之眾,深入追賊,
賊遠遁。英等逾崑崙山西行數百裡,抵雅令闊之地,遇安定賊,擊敗之,斬首四百八十
余級,生擒七十余人,獲駝馬牛十四萬有奇。曲先聞風遠竄,追之不及而還。英以此封
會寧伯,壽等皆進秩。大軍既旋,指揮哈三等懼罪,不敢還故地。
    宣德元年,帝遣官招諭之,復業者七百余人。帝並賜彩幣表裡,以安其反側。三年
春,賜安定及曲先衛指揮等官五十三人誥命。
    初,大軍之討賊也,安定指揮桑哥與罕東衛軍同奉調從征。罕東違令不至,其所轄
板納族瞰桑哥軍遠出,盡掠其部內廬帳畜產。事聞,降敕切責,令速歸所掠,違命則發
兵進討。已,進桑哥都指揮僉事。
    正統元年遣官□敕諭安定王及桑哥曰:「我祖宗時,爾等順天命,尊朝廷,輸誠效
力,始終不替,朝廷恩賚亦久而弗渝。肆朕嗣位,爾等復遵朝命,約束部下,良用爾嘉。
茲特遣官往諭朕意,賜以幣帛。宜益順天心,篤忠誠,保境睦鄰,永享太平之福。」三
年,桑哥卒,其子那南奔嗣職。九年,那南奔率眾掠曲先人畜。朝廷遣官諭還之,不奉
命,反劫其行李。帝怒,敕責安定王追理。王既奉命,又陳詞乞憐。帝乃宥之,諭以保
國睦鄰之義。十一年冬,亦攀丹卒,子領占干些兒襲。時王年幼,叔父指揮同知輟思泰
巴佐理國事,其同儕多不相下。王遣之入朝,奏請量加一秩,乃擢都指揮僉事。歷景泰、
天順、成化三朝,頻入貢。
    弘治三年,領占干些兒卒,子千奔襲。賜齋糧、麻布,諭祭其父。先是,哈密忠順
王卒,無子。廷議安定王與之同祖,遣官擇一人為其後,安定王不許。至是,訪求陝巴
於安定,冊為忠順王,命千奔遣送其家屬。千奔怒曰:「陝巴不應嗣王爵,爵應歸綽爾
加。」綽爾加者,千奔弟也。且邀厚賞。兵部言:「陝巴實忠順王之孫,素為國人所服。
前哈密無主,遣使取應立者,綽爾加自知力弱不肯往。今事定之後,乃爾反覆,所言不
可從。」陝巴迄得立。然千奔以立非己意,後哈密數被寇,竟不應援。十七年率眾侵沙
州,大掠而去。正德時,蒙古大酋亦不剌、阿爾禿廝侵據青海,縱掠鄰境。安定遂殘破,
部眾散亡。
    阿端衛,在撒裡畏兀兒之地,洪武八年置。後為朵兒只巴殘破,其衛遂廢。永樂四
年冬,酋長小薛忽魯札等來朝,貢方物,請復置衛設官,從之,即授小薛等為指揮僉事。
    洪熙時,曲先酋散即思邀劫朝使,脅阿端指揮鎖魯丹偕行。已,大軍出征,鎖魯丹
懼,率部眾遠竄,失其印。宣德初遣使招撫,鎖魯丹猶不敢歸,依曲先雜處。六年春,
西寧都督史昭言:「曲先衛真只罕等本別一部,因其父助散即思為逆,竄處畢力術江。
其地當烏斯藏孔道,恐復為亂,宜討之。」帝敕昭曰:「殘寇窮迫,無地自容,宜遣人
宥其罪,命復故業。」於是真只罕率所部還居帖兒谷舊地。明年正月入朝,天子喜,授
指揮同知,令掌衛事,以指揮僉事卜答兀副之。真只罕因言:「阿端故城在回回境,去
帖兒谷尚一月程,朝貢艱,乞移本土為便。」天子從其請,仍給以印,賜璽書撫慰之。
迄正統朝,數入貢,後不知所終。
    其時西域地亦有名阿端者,貢道從哈密入,與此為兩地雲。
    曲先衛,東接安定,在肅州西南。古西戎,漢西羌,唐吐蕃,元設曲先答林元帥府。
    洪武時,酋長入貢。命設曲先衛,官其人為指揮。後遭朵兒只巴之亂,部眾竄亡,
並入安定衛,居阿真之地。永樂四年,安定指揮哈三、散即思、三即等奏:「安定、曲
先本二衛,後合為一。比遭吐番把禿侵擾,不獲寧居。乞仍分為二,復先朝舊制。」從
之。即令三即為指揮使,掌衛事,散即思副之。又從其請,徙治藥王淮之地。自是屢入
貢。
    洪熙時,散即思偕安定部酋劫殺朝使。已,大軍往討,散即思率眾遠遁,不敢還故
土。宣德初,天子赦其罪,遣都指揮陳通等往招撫,復業者四萬二千餘帳。乃遣指揮失
刺罕等入朝謝罪,貢駝馬,待之如初。尋擢散即思都指揮同知,其僚屬悉進官,給以誥
命。
    五年六月,朝使自西域還,言散即思數率部眾邀劫往來貢使,梗塞道途。天子怒,
命都督史昭為大將,率左右參將趙安、王彧及中官王安、王瑾,督西寧諸衛軍及安定、
罕東之眾往征之。昭等兵至其地,散即思先遁,其黨脫脫不花等迎敵。諸將縱兵擊之,
殺傷甚眾,生擒脫脫不花及男婦三百四十余人,獲駝馬牛羊三十四萬有奇。自是西番震
慴。散即思素狡悍,天子宥其罪,仍怙惡不悛。至是人畜多損失,乃悔懼。明年四月遣
其弟副千戶堅都等四人貢馬請罪。復待之如初,令還居故地並歸其俘。
    七年,其指揮那那罕言:「往者安定之兵從討曲先,臣二女、四弟及指揮桑哥等家
屬被掠者五百人。今散即思已蒙赦宥,而臣等親屬猶未還,望聖明垂憐。」天子得奏惻
然,語大臣曰:「朕常以用兵為戒,正恐濫及無辜。彼不自言,何由知之。」即敕安定
王亦攀丹等悉歸所掠。其年,散即思卒,命其子都立嗣職,賜敕勉之。十年擢那那罕都
指揮僉事,其僚屬進職者八十九人。正統七年遣使貢玉石。成化時,土魯番強,被其侵
掠。
    弘治中,安定王子陝巴居曲先。廷議哈密無主,迎為忠順王。正德七年,蒙古酋阿
爾禿廝亦不剌竄居青海,曲先為所蹂躪,部族竄徙,其衛遂亡。
    明初設安定、阿端、曲先、罕東、赤斤、沙州諸衛,給之金牌,令歲以馬易茶,謂
之差發。沙州、赤斤隸肅州,余悉隸西寧。時甘州西南盡皆番族,受邊臣羈絡,惟北面
防寇。後諸衛盡亡,亦不剌據青海,土魯番復據哈密,逼處關外。諸衛遷徙之眾又環列
甘肅肘腋,獷悍難馴。於是河西外防大寇,內防諸番,兵事日亟。
    赤斤蒙古衛。出嘉峪關西行二十裡曰大草灘,又三十裡曰黑山兒,又七十裡曰回回
墓,墓西四十裡曰騸馬城,並設墩台,置□□卒。城西八十裡即赤斤蒙古。漢燉煌郡地,
晉屬晉昌郡,唐屬瓜州,元如之,屬沙州路。
    洪武十三年,都督濮英西討,次白城,獲蒙古平章忽都帖木兒。進至赤斤站,獲豳
王亦憐真及其部曲千四百人,金印一。師還,復為蒙古部人所據。
    永樂二年九月,有塔力尼者,自稱丞相苦術子。率所部男婦五百余人,自哈剌脫之
地來歸。詔設赤斤蒙古所,以塔力尼為千戶,賜誥印、彩幣、襲衣。八年,回回哈剌馬
牙叛於肅州,約塔力尼為援。拒不應,而率部下擒賊六人以獻。天子聞之喜,詔改千戶
所為衛,擢塔力尼指揮僉事,其部下授官者三人。明年遣使貢馬。又明年以匿叛賊老的
罕,將討之。用侍講楊榮言,止兵勿進,而賜敕詰責,塔力尼即擒老的罕來獻。天子嘉
之,進秩指揮同知,賜賚甚厚。久之卒,子且旺失加襲,修貢如制,進指揮使。宣德二
年再進都指揮同知,其僚屬亦多進秩。
    正統元年,其部下指揮可兒即掠西域阿端貢物,殺使臣二十一人。賜敕切責,令還
所掠。尋與蒙古脫歡帖木兒、猛哥不花戰,勝之,使來獻捷,進都指揮使。五年,朝使
往來哈密者,且旺失加具餱糧、騾馬護送,擢都督僉事。明年,天子聞其部下時往沙州
寇掠,或冒沙州名,邀劫西域貢使,遣敕切責。
    時瓦剌兵強,數侵掠鄰境。且旺失加懼,欲徙居肅州。天子聞而諭止之,令有警馳
報邊將。八年,瓦剌酋也先遣使送馬及酒,欲娶且旺失加女為子婦,娶沙州困即來女為
弟婦。二人不欲,並奏遵奉朝命,不敢擅婚。天子以瓦剌方強,其禮意不可卻,諭令各
從其願,並以此意諭也先,而二人終不欲。明年,且旺失加稱老不治事。詔授其子阿速
都督僉事,代之。也先復遣使求婚,且請親人往受其幣物。阿速虞其詐,拒不從,而遣
人乞徙善地。天子諭以土地不可棄,令獎率頭目圖自強。又以其饑困,令邊臣給之粟,
所以撫恤者甚至。
    先是,苦術娶西番女,生塔力尼;又娶蒙古女,生都指揮瑣合者、革古者二人。各
分所部為三,凡西番人居左帳,屬塔力尼,蒙古人居右帳,屬瑣合者,而自領中帳。後
苦術卒,諸子來歸,並授官。至是阿速勢盛,欲兼併右帳,屢相仇殺。瑣合者不能支,
醞於邊將,欲以所部內屬。邊將任禮遣赴京,請發兵收其部落。帝慮其部人不願內徙,
仍遣瑣合者還甘肅,而令禮往取其孥。十三年,邊將護哈密使臣至苦峪。赤斤都指揮總
兒加陸等率眾圍其城,聲言報怨。官軍出擊之,獲總兒加陸,已而逃去。事聞,敕責阿
速,令縛獻犯者。
    景泰二年,也先復遣使持書求婚。會阿速他往,其僚屬以其書來上。兵部尚書於謙
言:「赤斤諸衛久為我籓籬,也先無故招降結親,意在撤我屏蔽。宜令邊臣整兵慎防,
並敕阿速悉力捍御,有警馳報,發兵應援。」從之。五年,也先益圖兼併,遣使□印授
阿速,脅令臣服。阿速不從,報之邊臣。會也先被殺,獲已。
    天順元年,都指揮馬雲使西域,命賜阿速彩幣,俾護送往還。尋進秩左都督。成化
二年卒,子瓦撒塔兒請襲,即以父官授之。其部下指揮敢班數侵盜邊境,邊將誘致之,
送京師。天子數其罪,賜賚遣還。六年,其部人以瓦撒塔兒幼弱,其叔父乞巴等二人為
部族信服,乞命為都督,理衛事。瓦撒塔兒亦上書,乞予一職,協守邊方。帝從其請,
並授指揮僉事。明年,瓦撒塔兒卒,子賞卜塔兒嗣為左都督。
    九年,土魯番陷哈密,遣使三人,以書招都督僉事昆藏同叛。昆藏不從,殺其使,
以其書來獻。天子嘉之,遣使賜賚,且令發兵攻討。昆藏以力不足,請發官軍數千為助。
朝議委都督李文等計度。已,文等進征,昆藏果以兵來會。會文等頓軍不進,其兵亦還。
    十年,賞卜塔兒以千騎入肅州境,將與阿年族番人仇殺。邊臣既諭卻之,兵部請遣
人責以大義,有仇則赴訴邊吏,不得擅相侵掠,從之。十四年,其部人言賞卜塔兒幼不
更事,指揮僉事加定得眾心,乞遷一秩,俾總衛事。賞卜塔兒亦署名推讓。而罕東酋長
復合詞奏舉,且雲兩衛番人,待此以靖。帝納其言,擢加定都指揮僉事,暫掌印務。時
土魯番猶據哈密。哈密都督罕慎結赤斤為援,復其城,有詔褒賞。
    十九年,鄰番野乜克力來侵,大肆殺掠,赤斤遂殘破。其酋長訴於邊臣,給之栗。
又命繕治其城,令流移者復業,赤斤自是不振。然弘治中,阿木郎破哈密,猶用其兵。
後許進西征,亦以兵來助。正德八年,土魯番遣將據哈密,遂大掠赤斤,奪其印而去。
及彭澤經略,始以印來歸。已,番賊犯肅州與中國為難。赤斤當其衝,益遭蹂躪。部眾
不能自存,盡內徙肅州之南山,其城遂空。
    嘉靖七年,總督王瓊撫安諸郡,核赤斤之眾僅千餘人。乃授賞卜塔兒子鎖南束為都
督,統其部帳。
    沙州衛。自赤斤蒙古西行二百裡曰苦峪,自苦峪南折而西百九十裡曰瓜州,自瓜州
而西四百四十裡始達沙州。漢燉煌郡西域之境,玉門、陽關並相距不遠。後魏始置沙州,
唐因之,後沒於吐蕃。宣宗時,張義潮以州內附,置歸義軍,授節度使。宋入於西夏,
元為沙州路。
    洪武二十四年,蒙古王子阿魯哥失裡遣國公抹台阿巴赤、司徒苦兒蘭等來朝,貢馬
及璞玉。永樂二年,酋長困即來、買住率眾來歸。命置沙州衛,授二人指揮使,賜印誥、
冠帶、襲衣。已而其部下赤納來附,授都指揮僉事。五年夏,敕甘肅總兵官宋晟曰:
「聞赤納本買住部曲,今官居其上,高下失倫,已擢買住為都指揮同知。自今宜詳為審
定,毋或失序。」八年擢困即來都指揮僉事,其僚屬進秩者二十人。買住卒,困即來掌
衛事,朝貢不絕。二十二年,瓦剌賢義王太平部下來貢,中道為賊所梗,困即來遣人衛
送至京。帝嘉之,賚以彩幣,尋進秩都督僉事。
    洪熙元年,亦力把裡及撒馬兒罕先後入貢,道經哈密地,並為沙州賊邀劫。宣宗怒,
命肅州守將費瓛剿之。宣德元年,困即來以歲荒人困,遣使貸谷種百石,秋成還官。帝
曰:「番人即吾人,何貸為?」命即予之。尋遣中官張福使其地,賚彩幣。七年又奏旱
災,敕於肅州授糧五百石。已而哈烈貢使言道經沙州,為赤斤指揮革古者等剽掠。部議
赤斤之人遠至沙州為盜,罪不可貸。帝令困即來察之,敕曰:「彼既為盜,不可復容,
宜驅還本土,再犯不宥。」九年遣使奏罕東及西番數肆侵侮,掠取人畜,不獲安居,乞
徙察罕舊城耕牧。帝遣敕止之曰:「爾居沙州三十余年,戶口滋息,畜牧富饒,皆朝廷
之力。往年哈密嘗奏爾侵擾,今外侮亦自取。但當循分守職,保境睦鄰,自無外患。何
必東遷西徙,徒取勞瘁。」又敕罕東、西番,果侵奪人畜,速還之。明年又為哈密所侵,
且懼瓦剌見逼,不能自立。乃率部眾二百余人走附塞下,陳饑窘狀。詔邊臣發粟濟之,
且令議所處置。邊臣請移之苦峪,從之。自是不復還沙州,但遙領其眾而已。
    正統元年,西域阿端遣使來貢,為罕東頭目可兒即及西番野人剽奪。困即來奉命往
追還其貢物,帝嘉之,擢都督同知。四年,其部下都指揮阿赤不花等一百三十余家亡入
哈密。困即來奉詔索之,不予。朝命忠順王還之,又不予。會遣使冊封其新王,即令使
人索還所逃之戶。而哈密僅還都指揮桑哥失力等八十四家,余仍不遣。是罕東都指揮班
麻思結久駐牧沙州不去,赤斤都指揮革古者亦納其叛亡。困即來屢訴於朝,朝廷亦數遣
敕詰責,諸部多不奉命。四年八月令人偵瓦剌、哈密事,具得其實以聞。帝喜,降敕獎
勵,厚賜之。明年遣使入貢,又報迤北邊事,進其使臣二人官。初,困即來之去沙州也,
朝廷命邊將繕治苦峪城,率戍卒助之。六年冬,城成,入朝謝恩,貢駝馬,宴賜遣還。
七年率眾侵哈密,獲其人畜以歸。
    九年,困即來卒,長子喃哥率其弟克俄羅領占來朝。授喃哥都督僉事,其弟都指揮
使,賜敕戒諭。既還,其兄弟乖爭,部眾攜貳。甘肅鎮將任禮等欲乘其窘乏,遷之塞內。
而喃哥亦來言,欲居肅州之小缽和寺。禮等遂以十一年秋令都指揮毛哈剌等偕喃哥先赴
沙州,撫諭其眾,而親率兵隨其後。比至,喃哥意中變,陰持兩端,其部下多欲奔瓦剌。
禮等進兵迫之,遂收其全部入塞,居之甘州,凡二百余戶,千二百三十余人,沙州遂空。
帝以其迫之而來,情不可測,令禮熟計其便。然自是安居內地,迄無後患。而沙州為罕
東酋班麻思結所有。獨喃哥弟鎖南奔不從徙,竄入瓦剌,也先封之為祁王。禮偵知其在
罕東,掩襲獲之。廷臣請正法,帝念其父兄恭順,免死,徙東昌。
    先是,太宗置哈密、沙州、赤斤、罕東四衛於嘉峪關外,屏蔽西陲。至是,沙州先
廢,而諸衛亦漸不能自立,肅州遂多事。
    罕東衛,在赤斤蒙古南,嘉峪關西南,漢燉煌郡地也。洪武二十五年,涼國公藍玉
追逃寇祁者孫至罕東地,其部眾多竄徙。西寧三剌為書招之,遂相繼來歸。三十年,酋
鎖南吉剌思遣使入貢,詔置罕東衛,授指揮僉事。
    永樂元年偕其兄答力襲入朝,進指揮使。授答力襲指揮同知,並賜冠帶、鈔幣。自
是數入貢。十年,安定衛奏罕東數為盜,掠去民戶三百,復糾西番阻截關隘。帝降敕切
責,令還所掠。十六年命中官鄧誠使其地。
    洪熙元年遣使以即位諭其指揮同知綽兒加,賜白金、文綺。時官軍征曲先賊,罕東
指揮使卻裡加從征有功,擢都指揮僉事,賜誥世襲。其指揮那那奏所屬番民千五百,例
納差發馬二百五十匹,其人多逃居赤斤,乞招撫復業。帝即命招之,並免所負之馬。宣
德元年論從征曲先功,擢綽兒加都指揮同知。初,大軍之討曲先也,安定部內及罕東密
羅族人悉驚竄。事定,詔指揮陳通等往招。於是罕東復業者二千四百余帳,男婦萬七千
三百余人,安定部人亦還衛。
    正統四年,罕東、安定合眾侵西番申藏族,掠其馬牛雜畜以萬計。其僧訴於邊將,
言畜產一空,歲辦差發馬無從出。帝切責二衛,數其殘忍暴橫、違國法、毒鄰境之罪,
令悉歸所掠。又諭僧不限舊制,隨所有入貢。明年冬,綽兒加偕班麻思結共侵哈密,獲
老稚百人、馬百匹,牛羊無算。忠順王遣使索之,不予。帝聞,復賜敕戒諭。然番人以
剽掠為性,天子即有言,亦不能盡從也。六年夏,綽兒加來貢馬,宴賚還。九年卒,子
賞卜兒加嗣職,奏乞齋糧、茶布,命悉予之。十一年進都指揮使。
    成化九年,土魯番陷哈密。都督李文西征,罕東以兵來助。後都督罕慎復哈密,亦
藉其兵,賜敕獎賚。十八年,其部下掠番族,有侵入河清堡者。都指揮梅琛勒兵追之,
奪還男婦五十余人,馬牛雜畜四千五百有奇。邊臣請討其罪,部臣難之。帝曰:「罕東
方聽調協取哈密,未有攜貳之形,奈何因小故遽加以兵。宜諭令悔過,不服,則耀兵威
之。」二十二年,邊臣言:「比遣官往哈密,與土魯番使臣家屬四百人偕行。道經罕東,
為都督把麻奔等掠去,朝使僅免,乞討之。」帝命遣人往諭,如番人例議和,還所掠物,
不從則進兵。
    弘治中,土魯番復據哈密。兵部馬文升議直搗其城,召指揮楊翥計之。翥言罕東有
間道,不旬日可達哈密,宜出賊不意,從此進兵。文升曰:「如若言,發罕東兵三千前
行,我師三千後繼,各持數日乾糧,兼程襲之,若何?」翥稱善。文升以屬巡撫許進,
進遣人諭罕東如前策。會罕東失期不至,官軍仍由大路進,賊得遁去。十二年,其部人
侵西寧隆奔族,掠去印誥及人畜。兵部請敕都督,宣諭其下,毋匿所掠物,盡歸其主,
違命則都督自討,從之。
    時土魯番日強,數侵掠鄰境,諸部皆不能支。正德中,蒙古大酋入青海,罕東亦遭
蹂躪,其眾益衰。後土魯番復陷哈密,直犯肅州。罕東復殘破,相率求內徙,其城遂棄
不守。嘉靖時,總督王瓊安輯諸部,移罕東都指揮枝丹部落於甘州。
    罕東左衛,在沙州衛故城,憲宗時始建。初,罕東部人奄章與種族不相能,數仇殺,
乃率其眾逃居沙州境。朝廷即許其耕牧,歲納馬於肅州。後部落日蕃,益不受罕東統屬。
至其子班麻思結,洪熙時從討曲先有功,賞未之及。宣德七年自陳於朝,即命為罕東衛
指揮使,賜敕獎賚。然猶居沙州,不還本衛。十年進都指揮使僉事。
    正統四年,沙州衛都督困即來以班麻思結侵居其地,乞遣還。天子如其言,賜敕宣
諭,班麻思結不奉命。時赤斤衛指揮鎖合者因殺人遁入沙州地,班麻思結納之。鎖合者
又令其子往烏斯藏取毒藥,將還攻赤斤。赤斤都督且旺失加以為言,天子即敕諭班麻思
結睦鄰保境,無啟釁端。久之,沙州全部悉內徙,思結遂盡有其地。十四年,甘肅鎮臣
任禮等奏,班麻思結潛與瓦剌也先通好,近又與哈密手冓兵,宜令還居本衛。天子再賜
敕宣諭,亦不奉命。尋進秩都指揮使。歷景泰、天順朝,朝貢不廢。
    成化中,班麻思結卒,孫只克嗣職,部眾益盛。其時,土魯番強,侵據哈密。只克
與之接境,患其逼己,欲自為一衛。十五年九月奏請如罕東、赤斤例,立衛賜印,捍御
西陲。兵部言:「近土魯番吞噬哈密,罕東諸衛各不自保,西鄙為之不寧。而赤斤、罕
東、苦峪又各懷嫌隙,不相救援。倘沙州更無人統理,勢必為強敵所並,邊方愈多事。
宜如所請,即於沙州故城置罕東左衛,令只克仍以都指揮使統治。」從之。二十一年,
甘肅守臣言:「北寇屢犯沙州,殺掠人畜。又值歲饑,人思流竄。已發粟五百石,令布
種,仍乞人給月糧振之。其酋只克有斬級功,亦乞並敘。」乃擢只克都督僉事,余報可。
    弘治七年,指揮王永言:「先朝建哈密衛,當西域要沖。諸番入貢至此,必令少憩
以館谷之,或遭他寇剽掠,則人馬可以接護,柔遠之道可謂至矣。今土魯番竊據其地,
久而不退。聞罕東左衛居哈密之南,僅三日程,野乜克力居哈密東北,僅二日程,是皆
脣齒之地,利害共之。去歲秋,土魯番遣人至只克所,脅令歸附,只克不從。又殺野乜
克力頭目,其部人鹹思報怨。宜旌勞二部,令並力合攻,永除厥患,亦以寇攻寇一策
也。」章下兵部,不能用。十七年,瓦剌及安定部人大掠沙州人畜。只克不能自存,叩
嘉峪關求濟。天子既振給之,復諭二部解仇息爭,不得構兵召釁。
    正德四年,只克部內番族有劫掠鄰境者,守臣將剿之。兵部言:「西戎強悍,漢、
唐以來不能制。我朝建哈密、赤斤、罕東諸衛,授官賜敕,犬牙相制,不惟斷匈奴右臂,
亦以壯西土籓籬。今番人相攻,於我何預,而遽欲兵之。宜敕都督只克,曉諭諸族,悔
過息兵。」報可。
    只克卒,子乞台嗣。十一年,土魯番復據哈密,以兵脅乞台降附,遂犯肅州。左衛
不克自立,相率徙肅州塞內。守臣不能拒,因撫納之。
    乞台卒,子日羔嗣。十六年秋入朝,乞賞賚。禮官劾其越例,且投疏不由通政司,
請治館伴者罪,從之。
    乞台既內徙,其部下帖木哥、土巴二人仍居沙州,服屬土魯番,歲輸婦女、牛馬。
會番酋徵求苛急,二人怨。嘉靖七年夏,率部族五千四百人來歸,沙州遂為土魯番所有。
    哈梅裡,地近甘肅,元諸王兀納失裡居之。洪武十三年,都督濮英練兵西涼,請出
師略地,開哈梅裡之路以通商旅。太祖賜璽書曰:「略地之請,聽爾便宜。然將以謀為
本,爾慎毋忽。」英遂進兵。兀納失裡懼,遣使納款。明年五月遣回回阿老丁來朝貢馬。
詔賜文綺,遣往畏吾兒之地,招諭諸番。二十三年,帝聞兀納失裡與別部仇殺,諭甘肅
都督宋晟等嚴兵備之。明年遣使請於延安、綏德、平涼、寧夏以馬互市。帝曰:「番人
黠而多詐。互市之求,安知非覘我。中國利其馬而不虞其害,所喪必多。宜勿聽。自今
至者,悉送京師。」時西域回紇來貢者,多為哈梅裡所遏。有從他道來者,又遣兵邀殺
之。帝聞之怒。八月命都督僉事劉真偕宋晟督兵討之。真等由涼州西出,乘夜直抵城下,
四面圍之。其知院岳山夜縋城降。黎明,兀納失裡驅馬三百余匹,突圍而出。官軍爭取
其馬,兀納失裡率家屬隨馬後遁去。真等攻破其城,斬豳王別兒怯帖木兒、國公省阿朵
爾只等一千四百人,獲王子別列怯部屬千七百三十人,金銀印各一,馬六百三十匹。二
十五年遣使貢馬騾請罪。帝納之,賜白金、文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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