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彩輿迎婿 寇警抗師
    非。雪婆聞知,如獲至寶,快活難以形容。就進去與小姐說道:「不想也有這一日,
小姐早則喜也。」小姐道:「你雖如此說,只是如今兵戈四起之時,只該歸去成親,方
為全美。今召他來京就婚,只恐又生他變。此事未必穩也。」雪婆道:「小姐多疑得緊。
老身此時,恨不得江相公與小姐就成伉儷,朝歡暮樂。一天好事,已在目前,還要說此
不吉之話。」是夜,小姐與雪婆唧唧噥噥,說到天明。明日,吳老與夫人打點迎親之舉,
將小姐的金庚帖一事、彩緞二十端、黃金二十兩、彩輿一乘、官船十隻、健卒四十名,
命雪婆同大管家四人,往蘇郡迎親。雪婆歡歡喜喜,辭別出門。
    一路無話,不消兩月,到了蘇城,正是炎天時候。雪婆命船隻駐紮西門,自己坐轎,
抬到柏梁橋。只見門外無人,走進書房裡,見江潮淚痕滿面,手中拿著破鏡,在那裡呆
看。雪婆道:「江相公,雪婆來了。」江潮吃了一驚,立起來細看,連忙深深的作揖,
大哭起來,道:「雪婆婆,你隨了小姐北京去了,如何又在這裡,莫非是夢裡相逢麼?」
雪婆道:「你真個還在夢裡哩!如今,吳老爺因獻蛟求親,驚動了天子,說了相公與小
姐有婚姻之約,特令我來,迎取你上京與小姐成親。不知老身費盡心機,才到今日哩!」
江潮拭淚道:「未知果然,還是夢裡?」雪婆笑道:「人生世上,真之一個大夢。相公
這等的夢也不枉了。」正說間,只見江啟源與陸氏都走進來,道:「啊呀,雪婆婆,你
原來不曾隨吳小姐北京去麼?」雪婆道:「老相公,老娘娘,雪婆怎麼不上京去?為了
你家小相公的親事,我雪婆不顧性命的不知費了多少口舌,甫得吳老爺應允。如今,聖
上也知道江潮是吳洲的嬌婿了。吳老爺只恐你家另擇對頭,故此急央我來,迎取小相公
到京,與小姐成親哩!」江啟源與陸氏道:「你休要哄我。」雪婆道:「彩輿一乘、畫
船十隻、彩緞二十端、黃金二十兩、小姐的金庚帖一事,都在西門外舟中,我怎敢哄騙
你們!」江老夫妻道:「果然如此,我兒得生矣!雪婆婆,不瞞你說,自從吳小姐上京
去後,我兒日夜相思,懨懨欲死;今得此信,如獲夜明珠、連城璧、溫涼帽、奪命丹不
是過矣!只是我們夫妻兩個止生得這個孩兒,怎忍放他遠離?」雪婆道:「啊呀,多則
一載,少則半年,雙雙的領了小姐回來,有什麼不好?」陸氏道:「雖然如此說,只是
目前暮景無依,兒去了,苦殺我也!」倒是江老、雪婆互相勸解,方才收淚。當日宰了
豬羊,大吹大擂,留待來人。親鄰朋友人人喝采,個個稱揚,雪婆在江家過夜,等酒席
散了,教他老夫妻同坐一處,把燒香見的時節,直說到目前,一五一十,一字不遺,說
了一夜。二人聽了,深感雪婆周旋,又敬小姐貞烈。明日,江老備了三百兩札金,僕從
數人,送了江潮下船而去。陸氏忍淚叮嚀,撫頭摸面,不忍放手;江潮亦不忍〔同〕父
母分離,哀哀痛哭,拜辭而去。有詩為證:
    
    父子天性之恩,夫妻枕席之債。
    若要從公無私,直到忘情志愛。

    江潮與雪婆上京,一路曉行夜住,正值炎天,不勝憊倦。到了八月初旬,將到北京,
忽聞得前面兵馬數萬,連天遍地而來,眾人都吃一驚,進退兩難。正是:
    
    淚濕青旻纖女愁,故將靈鵲渡牽牛。
    天公何事多磨折,誤盡青年歎白頭。

    後來又聞得這隊兵馬,乃南柯國王發來討賞的,軍令□嚴,屯紮京城之外,出榜安
民,並不驚惶百姓。江潮船隻歇在京城外面。只見四下裡都是兵馬,城頭上旌旗密佈,
把門嚴禁。雪婆道:「事已如此,江相公切莫害怕,待老身失去稟明,求吳老爺領了家
眷回來做親,方為安穩。」此時城門緊急,每日止於午時光景開放百姓出入。雪婆同了
幾個健卒,正在開門時候,溜進去了。誰想,此時犒兵錢糧一時不能湊手,激變軍心,
城外大亂。遂即傳令閉了城門,眾兵馬掩至,把江潮阻在城外,雪婆隔在城中。言信不
通,惶惶無措。有詞為證:
    
    此際傷心無限,蘭香張碩,兩地分飛。無計肅清兵火,魂夢相依。看今時風波險阻,
想當日丰度依稀。更堪虞,萬重□□,密佈重圍欷歔!盈盈弱質,懨懨瘦損,隱隱春□。
□是今番,連天鼙鼓□邦畿。淚流紅花□小雨,殞□華月底寒暉。夢驚殘,青鸞孤影,
何日於歸?
                     右調《玉蝴蝶》

    話分兩頭。雪婆才進城門,到了吳老府中,城門就關了。又聞眾兵圍了城池,夫人、
小姐驚慌無計,惟恐江潮遭難,暗地痛哭。一二日間,只見迎親的兵卒逃進城來,說江
相公見兵馬圍城,城門緊閉,料道不能成事,恐遭兵難,分撥我們盡皆轉來,他止有自
家送來的船三隻,回家去了。吳老與夫人、小姐方得放心。有詩感歎。詩曰:
    
    春雨沒鳴鳩,鶯花事不同。
    嫩香吹霧碧,蒨色借煙□。
    樽酒涵新怨,清笳起舊愁。
    故鄉歸不得,憔悴哭牽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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