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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三回 韓毓英力戰四猛將 笑面虎活捉賽雲飛

  話說哈克達因何仗意西門不得失守?只因他有一女,名叫賽雲飛,有飛牆走壁之能,輕勁的功夫極好,善使雙刃,還有一宗暗器,名叫飛抓,百步之外,無論極大本領之人,只要被他抓著,就連皮帶肉不得脫身。哈克達自奉掌管西門之詔,自知腕上受傷,兼之還要四門接應,怎樣辦理是好?只得跑至帳後,同賽雲飛商議。賽雲飛道:「爹爹不必憂慮,待女兒去守西門。我想如敵人繞道來破西門,看來絕無堂堂正正之師,必系偷竊手段。我的守法,既不用多兵,且不須燈火守城,反在黑處察其動靜,最為的確。」看官,據此看來,這賽雲飛不但本領高強,即見識亦頗不弱,楊魁所用之計,可算被他也猜著一半了。就此賽雲飛便帶了雙刀,伏在西門暗處,偷看城外動靜。不上多時,見遠遠來了無數的兵卒,雖然無甚聲息,卻映著初上的月色,看得清清楚楚。但見一眾兵卒,離城有一箭之路,均已停步不動。內中跑出一人,手拿著錘,短衣裹紮,一箭步就過了城河,知道來者必是一名好手。心中想道:我且莫驚動他,單看他怎樣上城,我便怎樣辦理。不過就這兩句話心裡一想的功夫,見那人一躥已上了城樓,一個倒掛勢子,往下探看。賽雲飛道:「打人不如先下手。」取了飛抓,就認準楊魁後心,用力拋去。楊魁覺得後面刀風似的飛來,曉得是件暗器,忙用錘向後一掃,正巧這一抓抓住了楊魁的八角錘的下截柄子。楊魁也不肯松錘,賽雲飛也不肯松抓,兩邊用力硬拖。楊魁搭眼一看,是位少年女子,站在城牆上面。楊魁心生一計,故意還同他用力拖著,忽然飛步從城樓上往下一跳,這一股墜勁,已把賽雲飛從城上帶到城腳下了。所以第一起西門守兵去報哈克達「大事不好」,就是為的此事。
  但這賽雲飛本領真個不弱,雖從城牆上墜下,他便毫無驚怕,還是用力來拖飛抓,楊魁還是用力拖錘。賽雲飛見兩下拖到末了,終難取勝,遂左手將腰間別的雙刀抽出一把,直向楊魁砍來,楊魁也向腰間抽出劉香妙丟下的那把寶劍,一上一下的,兩人皆用一只手殺個不了,真是一個半斤,一個八兩。可惜二人夜分,在城腳下暗處廝殺;要是青天白日殺了,大家看看,倒也十分有趣。且說趙公勝、李龍帶了全營兵車,暗暗到了西門,傳了一個暗號,東三個,西五個,皆就近分散。剩了二三十名同在城壕對岸的落荒處,看見楊魁躥過城河,上了城樓,專待他開了城門,便砍下吊橋,一擁而進。趙公勝、李龍這四只眼睛就注定城上,看那楊魁的消息。那知楊魁忽然從城上飛下,跟後似乎一女子的樣子,也從城上落下。隱隱見城腳下一男一女,又不像打仗,又不像打架,你一扯。我一抽,好生有趣。趙公勝正在呆望,不解何故,要想上前幫助,又為城壕所阻;要先行砍下吊橋,又恐怕驚動城上,反轉誤事。正在揣度之際,忽見又一黑影子,也像女子裝束,上了城樓。轉瞬之間,忽聽城門咯吱一響,一女子躥出城外,大喊道:「湖西營大兵在那裡,快快進城,在下韓毓英已將城門開了。」趙公勝忙打了一個暗號,大眾兵丁,走到吊橋,將鐵鏈砍斷,通的一聲,同那吶喊之聲,如天崩地裂一般,一個個搶過吊橋,進了城門,亮起燈球、篾纜。但見那女子手拿繡駕刀,連躥帶跳,由東街轉身向北,逢人便殺。
  此時楊魁見西門已破,聽得真切,知系韓毓英暗來幫助,要想進城,又被賽雲飛纏住,不得分身;要想丟了錘就走,又捨不得這樣兵器,心中十分著急。那賽雲飛更加奇怪,雖聽見城破,他還是死命的不肯丟那飛抓。楊魁真個性急了,舉起劍,反從那飛抓索上一砍,可喜抓索一斷,賽雲飛一松,就跌了一跤,楊魁捨了賽雲飛,搶步進城。看官,你道這飛抓索子,果被兵器一砍就斷,這飛抓到是樣無用物件了。何則?凡被抓的,莫不手中皆有兵器,假使一砍就斷,何能擒得著人?須知這賽雲飛的飛抓,本是五金煉就,無論再利快的兵器,總砍不斷他。但是楊魁得的劉香妙的這把劍,名叫酸磨毒煉劍。五金最怕酸氣,所以才能將抓索砍斷了的。
  閒話休提。楊魁進了西門,但見李龍帶了數十名兵丁,守住城門。楊魁問道:「趙將軍在那裡?」李龍道:「向東去了。」楊魁直往東走,一直走至城門,並無一兵一卒,復轉身向南,走至南門,也無一兵一卒,好生詫異;復行從南大街直向北走,路上也無一兵一卒,直至城口,但見北門大開,王虎手執赤鋼刀,也帶著數十名兵守住城門。楊魁問道:「趙將軍在那裡?」王虎道:「適才敵人開了城門,一眾兵將出城逃走,我便進城。趙將軍同一女子追出城外,但分付我不要追趕,就此看守城門。他二人飛步追賊,一直向北去了。」看官,你道這城裡四門守將,除賽雲飛落在城外、周茂已死不計外,那哈克達、胡成、王德、朱猛,因何得會合一處,皆從北門逃走的呢?其中有個原故。上回書中不是說到哈克達轉身下城,遇見一位女將飛奔前來,丟下來的嗎?此時哈克達所遇的,就是韓毓英。他燈下看不清楚,疑惑是自家女兒賽雲飛。見那女將就近便招呼道:「我兒何往,西門是真個破了嗎?」韓毓英劈面就是一刀,罵聲:「老賊,誰是你的女兒!」哈克達反轉有點恐慌,忙用手中鋼叉相迎,一來一往,鬥了七八回合。那哈克達一則因腕上負痛,二則平日用慣棒的,今日用叉,總覺不大順手。三則為將之人,大半但有馬上功夫,此時是個步戰,兼之韓毓英身體輕便,或上或下,真個殺了一身大汗,那是韓毓英的對手?正在危急,忽見朱猛拿了一桿槍從城上奔下,卻來助戰。二人雙戰韓毓英,你一槍,他一叉,恨不得把個韓毓英頓時戳死。那韓毓英可也乖巧,並不回手。這邊叉來,他便向那邊一跳;那邊槍來,他又向這邊一躥。二人不是打仗,就同四方亭捉猴子差不多,把個哈克達、朱猛直躁得汗如雨下。韓毓英哈哈大笑道:「你們這些無用的囚徒,自己又不酌量酌量,這樣本領還想造反?我姑娘不過一位女子,可憐你們兩個戰一個,還是拚死拚命的,都不中用,可不把人笑死!」二個被他說得又羞又憤,正然無法可制,忽見胡成、王德帶了一眾兵丁蜂擁而至。胡成舉起李公拐、王德揮動春秋刀,跳近圈來,四人站了四面,把個韓毓英國在中間。
  看官,你道胡成、王德,因何忽來會戰?只因他二人一在南門,一在東門,正然緊守城池。忽聽探兵報道,說西門已破,二人便問道:「四門接應哈將軍現在何處?」探兵回說道:「聞得現在北門同一女將打仗呢!」二人想道:西門既破,諒旁門也難保守,不如同哈克達會在一處,再作計較。所以不約而同,二人皆帶了手下兵卒,來至此門。果見哈克達、朱猛雙戰韓毓英,二人達揮動兵器殺人;加之街道之中,任憑都城寬大,四門之兵,除西門逃去的不算,尚有二千餘兵,真個圍得鐵桶相似。韓毓英此時力敵四將,飛來跳去,他仍毫不懼怯,而且韓毓英還一層仗意之處,實在勢頭不對,他一飛步上屋,也不怕逃走不得。所以也不問什麼叫做寡不敵眾,憑著一身的本領,殺了個不了不休。
  看官,試問此時還有個趙公勝,進城之後,究竟何處去了?說來話長呢。趙公勝自從進城之後,曉得楊魁必要撤了那女子進西門,因關照李龍守著西門,等待楊魁,他便在韓毓英後面趕來,心中暗道:怪道寇幀在駕前極稱韓毓英的韜略,觀他這番舉動,也就見出大概。又想道:他既轉身向北,我何不帶兵轉身向南,分頭去殺這些奸賊?豈知他到得南門,胡成已把兵帶到北門,會合哈克達去了;復由南門轉到東門,也不見王德的一兵一將,所以耽擱許久,這才轉到北門。遙見一段街市,兵卒塞滿,如螞蟻一般,但聽個個吶喊,說:「捉女將呀!」「捉女將呀!」趙公勝知道韓毓英在那裡動手,便把手中竹節鞭一指,催動士卒直從敵圍裡殺人,如砍瓜切萊一樣,還有擠倒了的,踏死了的,一派喊聲震地。此時哈克達、王德、胡成、朱猛四人,正同韓毓英殺住一堆,忽聽南面哭聲連天,人眾奔走。胡成剛要撇了韓毓英轉身查點,豈知才一掉頭,後面趙公勝已到,肩上已吃了一鞭,大叫一聲,幾乎栽倒。哈克達見勢不妙,吼了一聲,跳出圈外,抽出佩劍,奔到城門邊,就把鎖鑰砍開,一手拖開半扇城門,往外逃走。後面朱猛、王德、胡成帶了二千餘兵,如潮水一般,直往外擠。王虎在城外,不知底細,忽見城門開放,正欲上前搶城,只見裡面人山人海,蜂擁而出,辨不出是兵是將,只得提了赤銅刀,反轉把兵卒壓在身後。他勒住馬站在城門西邊,順手的來一個殺一個,候至敵兵過完,這才進城。迎頭遇見趙公勝同一女將,趙公勝對王虎道:「你就在此守城罷,我追賊去了。」
  那知出了城,但見殘兵敗卒、道路擠塞,卻不見哈克達等四人。趙公勝向韓毓英喊道:「韓小姐,這些賊人,大約他曉得我們營在西邊,必不得向西逃走,想情不是向東,便是向北。小姐請向東趕去,本帥向北趕去,我從北彎向東,小姐由東彎向北,再行會合是了。」韓毓英說了一聲「遵命」,一箭步向東轉去。趙公勝便直趕向北,手下兵丁,卻只知跟著主帥,那韓毓英卻是一人向東。趙公勝向北趕了一段,見無蹤跡,轉身便由東抄回。走了不到半里路,忽聽得殺聲震地,也無燈火,就借著點不明不暗的月光,遠見一叢人,在那裡廝殺哩。趙公勝不問皂白,揮動手中鋼鞭,翻身殺人,見朱猛、王德、胡成、哈克達四般兵器,將韓毓英盤住,還有一員女將,躥進躥出,覺得此時韓毓英,也有點招架不住了。趙公勝一見,也不招呼,便狠命的照定哈克達腦袋就是一鞭,哈克達一聲大叫,登時栽倒。那女將見傷了哈克達,說聲:「膽大的狗才,敢傷吾父!」說著,便撇了韓毓英,掄起雙刀,來戰趙公勝。
  看官,你道這女將是誰?卻就是賽雲飛。自從楊魁割斷抓索,帶走飛抓,楊魁進了北門,他就飛身上城,由城牆上向北門前進。走至北門,躥到店房上面,見父親同胡成、朱猛、王德圍住那女子廝殺,就想躥下幫同動手。轉念一想:這女子既能偷開西城,必有夜行功夫,諒四人戰他一個,足有余裕;他如敗逃,四面兵卒,如同鐵桶,諒情必從屋上逃走,我何不在此等他,出其意外,便好擒獲。主意已定,便兩手按住雙刀,定眼朝下面觀看。豈知趙公勝忽然殺人,胡成著了一鞭,哈克達縱身開城出城逃走。他便躥身上了城樓,又見父親等人折身向東,他也躥到東城腳,跳過壕河,追上哈克達,會在一處。正然商議轉身再來搶城,忽見韓毓英一人追到,大眾便團團將韓毓英圍住,又殺起來。韓毓英正在危急,卻喜趙公勝尋著,便把哈克達一鞭結果了性命。
  賽雲飛見趙公勝傷了他的父親,就撤了韓毓英,負命來戰趙公勝。恰好韓毓英手下讓了個空,右手順勢一刀,就把朱猛連肩帶膀的削了一片,只聽「呀」的一聲,登時摜倒。王德見勢不順,虛晃一刀,撥轉腿向南逃走。韓毓英也不追趕,起手對他後面就是一袖箭。很巧這枝箭發得真準,直從後心鑽進,前心鑽出。韓毓英遠遠見王德倒下,也不暇去查點死活,惡狠狠持著刀,又向胡成劈來。可笑這個胡成在城內已吃了趙公勝一鞭,同大眾來圍韓毓英,不過勉強做個勢兒,其實半邊身子,已動轉不得,眼見得王德、朱猛,生龍活虎的還死在這女子的手裡,還敢進前招架嗎?要想逃走,前面王德是個榜樣,心中暗道:我今只有一著了。見得韓毓英一刀劈來,他連忙躲過,就勢的往下一跪,說聲:「小姐饒命,在下同趙將軍皆是同營,不過誤被叛黨所陷。還求小姐高抬貴手,在下情願仍事舊主,將功贖罪了。」說著,便磕頭如搗蒜的一般。韓小姐見他這樣情形,好生發笑,便對左右兵卒說道:「把他捆了罷。」只見來了三四名小兵,將胡成四爪縛蹄,捆了結實,仍將他的李公拐,朝他腿上一別,真正就同鐵拐李打醉八仙樣的。
  這邊兵卒來捆胡成,那邊韓毓英見趙公勝一枝鞭正同賽雲飛的雙刀殺了一個對手。他便舞動繡彎刀,高喊道:「趙將軍稍歇歇罷,候我來擒這賤婢。」說著一刀便向賽雲飛劈來,賽雲飛見勢不對,一蹲身便上了南面屋上。韓毓英道:「賤婢往那裡走!」也把雙腳一踮,騰身而上。兩人就在屋上追來追去,卻不見瓦上絲毫聲息,趙公勝提了鞭,都看呆了。正然見賽雲飛在屋上兜了幾個圈子,韓毓英抱住人家的一堵風火牆兩面來要捉,那賽雲飛見東面有家樓房,他又將身一躥,上了樓房,趙公勝把打仗的說頭都忘掉了,就同看把戲一樣,不由的喝了一聲彩。搭眼見韓小姐一縱,也上樓房,那知賽雲飛已被一人兜腰抱住,由樓房東角上滾到平房屋上,復由平房滾到下面。不知來捉賽雲飛者究系何人,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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