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一百六十三
      【宋紀一百六十三】 起旃蒙作噩正月,盡柔兆掩茂十二月,凡二年。

    諱昀,太祖十世孫,父榮文恭王。開禧三年正月癸亥,生於紹興府虹橋裡第。前一
夕,榮王夢一紫金帽人來謁,比寤,夜漏未盡數刻,室中五采爛然,起視,赤光屬天,
如日正中。生三日,家中聞戶外車馬聲,亟出,則絕無所睹。幼嘗晝寢,人忽見體隱隱
如龍鱗,鹹神異之。嘉定十五年,授邵州防御使。十七年閏八月,立為皇子,改賜名,
封成國公。

       ○理宗建道備德大功復興烈文仁武聖明安孝皇帝寶慶元年(金正大二年,蒙
古太祖二十年)

    春,正月,壬戌朔,詔舉賢良。

    庚午,湖州人潘壬,與其弟丙、從兄甫,以史彌遠廢立,不平,乃遣甫密告謀立濟
王意於李全。全欲坐致成敗,陽與之日期,進兵應接,實無意也。壬等信之,遂部分其
家眾以待。

    及期,全兵不至。壬等懼事洩,乃以其黨雜鹽販盜千餘人,結束為全軍狀,揚言自
山東來,夜入州城,求濟王竑。竑聞變,匿水竇中,壬尋得之,擁至州治,以黃袍加竑
身。竑號泣不從,壬等強之,竑不得已,乃與約曰:「汝能勿傷太后、官家乎?」眾許
諾。遂發軍資庫金帛、會子犒軍。知州謝周卿,率官屬入賀。壬偽為李全榜揭於門,數
史彌遠廢立罪,且曰:「今領精兵二十萬。水陸並進。」人皆聳動,比明視之,則皆太
湖漁人及巡尉兵卒耳。

    竑知事不成,乃遣王元春告於朝,而帥州兵討壬,壬變姓名走,丙、甫皆死。元春
至臨安,彌遠懼甚,急召殿司將彭心乇帥師赴之,至則事已平。壬走至楚州,為小校明
亮所獲,送臨安斬之。彌遠詐言竑有疾,令客秦天錫挾醫至湖州視之,天錫諭旨,逼竑
縊於州治,以疾卒聞。

    起居郎魏了翁、考功員外郎洪咨夔相繼言竑之冤。禮部侍郎、直學士院真德秀入見,
奏曰:「我朝立國,根本仁義,先正名分。陛下初膺大寶,不幸處人倫之變有所未盡,
流聞四方,所損非淺。霅川之變,非濟王本志,前有避匿之跡,後聞捕討之謀,情狀本
末,灼然可見。願詔有司,討論雍熙追封秦邸捨罪恤孤故事,斟酌行之。雖濟王未有子
息,興滅繼絕,在陛下耳。」帝曰:「朝廷待濟王亦至矣。德秀曰:「若謂此事處置盡
善,臣未敢以為然。觀舜所以處象,則陛下不及舜明甚。人主但當以二帝、三王為師,
秦、漢以下人君,舉動皆不合理,難以為法。」帝曰:「亦是一時倉卒耳。」德秀曰:
「此已往之咎。惟願陛下知有此失,益講學進道,以贖前愆,以收人心。昔太平興國中,
秦邸事作,太子太師王溥等議於朝堂者,七十有四人,然後有詔裁決,以大事不可輕也。
慶歷間求西帥,必取當世第一流;宰相呂夷簡至忘仇薦進,以重任不可輕也。邇者霅川
之獄,未聞有參聽於槐棘之下;又如淮、蜀二閫之除,皆出歛論所期之外。天下之事,
非一家之私,何惜不與眾共之?朝廷之於天下,當如天地之於萬物,栽培傾覆,付之公
心,不可使有一毫私意於其間。當乾道、淳熙間,有位於朝者,以饋遺及門為恥;受任
於外者,以苞苴入都為羞。今貨賂公行,薰染成風,恬不知怪,治世氣象,欲其寬裕,
不欲其迫蹙。曩者以訛言之令,至於流竄、殺戮,都邑之民,搖手相戒。朝廷之上,敏
銳之士,多於老成,政事之才,富於經術。雖嘗以耆舊褒傅伯成、楊簡,以學行褒柴中
行,以恬退用趙蕃、楊宰,至於忠亮敢言如陳宓、徐僑,皆未蒙錄用。願處伯成、簡於
內祠,中行於經幄,擢宓僑於言路,不獨人主賴其益,朝列新進之士亦有所矜式。伯成、
簡皆年逾八十,縱使召之不至,必能用囊封以進忠言。」又言:「長人之官,撫字不聞,
叨心質日甚。」帝曰:「如何無一廉者?」又問:「何以革之?」德秀言:「此在朝廷
用捨黜陟之間,示以意向。」帝又問:「卿曾見有何廉吏?」德秀以袁州守趙{□政}夫
對,因言:「崔與之帥蜀,楊長孺帥閩,皆有廉聲,臣一時不能悉數,乞廣加咨訪。」
史彌遠深忌之。

    甲申,程珌進讀《三朝寶訓》,言曰:「藝祖皇帝受禪之初,與三軍約,不許殺戮
一人,自此聖聖相承,守為家法。」帝曰:「祖宗以仁立國,朕當以仁守之。」帝又問:
「《寶訓》中雲:『治世少而亂世多,君子少而小人多。』何也?」珌言:治世所以少,
亂世所以多者,正緣君子少而小人多也。蓋君子初未嘗少,聖君出而君子多;小人初未
嘗多,庸君出而小人多。」帝曰:「然。」

    己丑,硃端常言:「蜀士當得郡者,紹興以前悉親詣闕下,廟堂因得以審其人物而
進退之。自慶元以來,以自作差壁,則馳牘干請。今請除曾任太守有治效人外,必令親
到堂除授,奏事訖之任,次任與免。」從之。

    己丑,詔曰;「朕初纂丕圖,亟受慈訓,既御經幄,日親群儒,深念進德立治之本,
實由典學,朝夕罔敢怠忽。尚賴諸賢悉心啟迪,無有所隱,朕當垂聽,益加自勉。」

    二月,壬辰朔,雪。

    蒙古武仙聞彭義斌復山東州縣,乃叛蒙古,殺河北西路都元帥史天倪。天倪弟天澤,
時護母歸燕,府僚王縉、王守道追及天澤於道,告之故,且曰:「變起倉卒,部曲散在
近郊,公能回轡,不招自至。」天澤曰:「不共國之仇,死亦當從,況未必死耶!」遂
傾資裝,易鎧仗,南還,遣監軍李伯祐詣國王富珠哩言狀,且請濟師。富珠哩即命天澤
嗣兄職,遣薩訥台率銳卒三千授之,合勢進攻。仙將葛鐵槍擁眾來拒,天澤迎擊之。生
擒鐵槍,餘眾潰。乘勝至中山,略無極,拔趙州,仙敗,奔西山。既而天澤進兵,遂復
真定。富珠哩,穆呼哩子也。。

    癸巳,硃著、王暨進讀《高宗寶訓孝德卷》終,著言:「高宗當中興艱難之初,欽
事慈寧太后,始終極孝;願陛下以高宗為法。」帝嘉納,忽愀然曰:「雪作非時,朕終
夜為之不安,當益恐懼修德,凡有闕失,無忘忠告。」

    甲午,詔:「故太師、武勝、定國軍節度使、鄂王岳飛改謚忠武。」

    丙申,以師彌嗣秀王。師彌,秀王第二子也。潘壬之變,師彌避居菁山園廟;至是
獎其能守園陵,故躐等升嗣。

    戊戌,詔:「福州、溫州各添教官一員。」

    甲辰,蠲兩浙州軍屬縣官私僦錢有差。

    許國至鎮,李全妻楊妙真效迓,國辭不見,妙真慚而歸。

    國既視事,痛抑北軍,有與南軍競者,無曲直,偏坐之,犒賞十損八九。全自青州
致書於國,國誇於眾曰:「全仰賴我養育,我略示威,即奔走不暇矣。」

    全因留青州,國不能致,乃數致厚饋,邀全還。劉慶福亦使人覘國意,國左右語覘
者曰:「制置無害汝等意。」慶福以報全。全集將校曰:「我不參制閫,則曲在我,今
不計生死,必往見。」遂還楚州上謁。賓贊戒全曰:「節使當庭趨,制使必免禮。」及
庭趨,國端坐納全拜。全退,怒曰:「全歸朝,拜人多矣,但恨汝非文臣,本與我等。
汝向以淮西都統謁賈制帥,亦免汝拜。汝有何勳業,一旦位我上,便不相假借耶?全赤
心報朝廷,不反也。」國繼設盛會宴全,遺勞加厚,全終不樂。慶福謁國之幕客章夢先,
夢先令隔簾貌喏,慶福亦怒。

    既而全欲往青州,恐國苛留,自計曰:「片所爭者拜耳,拜而得志,吾何愛焉!」
更折節為禮。因會集間,出札白事,國見其細故,判從之,全即席再拜謝。自是動息必
情,得請必拜,國喜曰:「吾折服此子矣!」

    全往青州,國集兩淮馬步軍十三萬,大閱楚城外以挫北人之心。楊妙真及軍校留者,
懼其謀己,內自為備。

    初,全遣慶福還楚城,使為亂,適潘壬事敗,全黨亦不安。或教妙真畜一妄男子,
指謂人曰:「此宗室也。」且語僚佐曰:「會令汝為朝士。」潛約盱眙四軍為應,皆不
從,慶福謀中輟,第欲快意於國。計議宮苟夢玉知之,以告國,國曰:「我豈文儒不知
兵者耶!」夢玉懼禍及,復以告慶福。

    一日,國晨起視事,忽露刃充庭。國厲聲曰:「不得無禮!」矢已及顙,流血蔽面
而走。亂兵悉害其家,縱火焚官寺,兩司積蓄,悉為賊有。親兵翼國登城,縋而走。賊
擁通判姚翀入城,犒兩軍使歸營。慶福手殺夢先以報其辱,國縊於途。

    事聞,史彌遠懼激它變,以徐晞稷嘗倅楚守海,得全歡心,乃授晞稷淮東制置使,
令屈意撫全。全聞國死,自青還楚,佯責慶福不能彈壓,斬數人,上表待罪;朝廷不問。
知揚州趙范,得制置使印於潰卒中,以授晞稷。晞稷至楚,全及門,下馬拜庭下,晞稷
降等止之,賊眾乃悅。晞稷至,以恩府稱全,恩堂稱妙真。

    初,楚城之將亂也,有吏竊許國書篋二,以獻慶福,皆機事,慶福未之發。全發緘
讀之,有廟堂遺國書令圖全者,全大怒。又有苟夢玉書,即以慶福謀告國者,全始惡夢
玉反覆,殺之。

    戊午,出豐儲倉米七萬五千石賑臨安貧民。馬步軍諸班直、皇城司守衛官兵,給犒
有差。

    三月,癸酉,葬仁文哲武恭孝皇帝於永茂陵,廟號寧宗。

    時皇太后垂簾,人多言本朝世有母后之聖,太后兄子萬壽觀使石獨曰:「事豈容概
言!昔仁宗、英宗、哲宗嗣位,或尚在幼沖,或素由撫育,軍國重事,有所未諳,則母
後臨朝,宜也。今主上熟知民事,天下悅服,雖聖孝天通,然不早復政,得無基小人離
間之嫌乎?」乃密疏章聖、慈聖、宣仁所以臨朝之由,及漢、唐母后臨朝稱制得失以聞,
太后然之。

    夏,四月,辛卯朔,寧宗祔廟,頒德音於臨安、紹興府。

    金起復莘國公胥鼎為平章政事,行省事於衛州,進封英國公。

    壬辰,硃著進讀《高宗寶訓》,至高宗曰周公戒成王,惟在知稼穡艱難,帝曰:
「朕近寫《無逸》一篇,揭為四圖,置之坐右以便觀省,念茲在茲,不忘艱難。」

    甲午,金以京畿旱,遣使慮囚。

    丁酉,太后手書:「吾年晚多病,志在安閒,嗣君可日御便殿聽政,今後便撤簾。」
戊戌,臣寮言:「伏讀太后還政御札,前代母后勉強不能為之事,而太后聖斷行之,略
無難色,實為萬世母后臨朝之法。」帝曰:「朕受太后之恩如天,朝夕思之,未知所報,
便當力請。」辛丑、壬寅,帝兩請太后仍垂簾,不允。

    丙午,詔:「今後見供職及在外帶職從官,依元祐十科舊制,歲舉三人。」從右正
言麋溧請也。

    辛亥,出豐儲倉米八萬石賑臨安貧民。

    己未,以端明殿學士薛極簽書樞密院事。

    五月,甲子,詔求直言。

    戶部郎官張忠恕上封事,其略曰:「天人之應,捷於影響。自冬徂春,雷雪非時,
西霅,東淮,狂悖洊興。客星為妖,太白晝見,正統所系,不宜諉之分野。陛下於濟王
之恩,自胃彌縫曲盡矣,然不留京師,徙之外郡,不擇牧守,混之民居,一夫奮呼,闔
城風靡,尋雖弭患,莫副初心。謂當亟下哀詔,痛自引咎,復崇恤典,選立嗣子,則陛
下所以處之者,庶幾天憾。險佞之徒,凡直言正論,率指為好名歸過。夫好名歸過,其
自為者非也,若首萌逆億厭惡之心,則將令言者望風含疑,此危國之煬毒也。況邇來取
人,以名節為矯激,以忠讜為迂疏,以介潔為不通,以寬厚為無用,以趣辦為強敏,以
拱默為靖共,以迎合為適時,以操切為任事,是以正人不遇,小人見親。又,士習益壞,
民生益艱,第宅之麗,聲伎之美,服用之侈,饋遺之珍,向所未有。公家之財,視為己
物,薦舉、獄訟,軍伎、吏役,僧道、富民,凡可以得賄者,無不為也。如此而欲基本
之不搖,殆卻行而求前也。」魏了翁見其疏,歎曰:「忠獻有後矣!」忠恕,浚之孫也。

    進士井研鄧若水上封事曰:「行大義,然後可以弭大謗;收大權,然後可以固大位;
除大奸,然後可以息大難。寧宗皇帝晏駕,濟王當繼大位者也,廢黜不聞於先帝,過失
不聞於天下。史彌遠不利其立,夜矯先帝之命,棄逐濟王,並殺皇孫而奉迎陛下,曾未
半年,濟王竟不幸死於湖州,揆以《春秋》之法,非弒乎?非篡乎?非攘奪乎?當悖逆
之初,天下皆歸罪彌遠而不敢歸過於陛下者,何也?天下皆知倉卒之間,非陛下所得知,
亦諒陛下必無是心也,亦料陛下必能掃清妖氛,以雪先帝、濟王父子終天之憤。今逾年
矣,而乾剛不決,成斷不行,無以大慰天下之望。昔之信陛下之必無者,今或疑其有,
昔之信陛下之不知者,今或疑其知,陛下何忍以清明天日而身受此污辱也?為陛下計,
莫若遵泰伯之至德,伯夷之清名,季子之高節,而後陛下之本心明於天下,此臣所謂行
大義以弭大謗,策之上也。自古人君之失大權,鮮有不自廢立之際而盡失之。當其廢立
之間,威動天下,既立則眇視人主。是故強臣挾恩以陵上,小人怙強以無上,久則內外
相為一體,上喑默以聽其所為,日朘月削,殆有人臣之所不忍言者。威權一去,人主雖
欲固其位,保其身,有不可得。宣繒、薛極,彌遠之肺腑也,王愈,其耳目也,盛章、
李知孝,其鷹犬也,馮榯,其爪牙也。彌遠欲行某事,害某人,則此數人者相與謀之,
曷嘗有陛下之意行夫其間乎?臣以為不除此數兇,陛下非惟不足以弭謗,亦未可以必安
其位,然則陛下何憚而久不為哉?此臣所謂收大權以定大位,策之次也。此而不行,又
有一焉,曰除大奸然後可以弭大難。李全,一流民耳,寓食於我,兵非加多,土地非加
廣,勢力非特盛也。賈涉為帥,庸人也,全不敢妄動,何也?名正而言順也。自陛下即
位,乃敢倔強,彼有辭以用其眾也。其意必曰:濟王,先皇帝之子也,而彌遠放弒之。
皇孫,先皇帝之孫也,而彌遠戕害之。其辭直,其勢壯,是以沿淮數十萬之師,不敢睥
睨其鋒。雖今暫無事,安知一日不羽檄飛馳,以濟王為辭,以討君側之惡為名!彌遠之
徒,死有餘罪,不復可惜,宗社生靈何辜焉!陛下今日誅彌遠之徒,則全無辭以用其眾
矣。上而不得,則思其次,次而不得,則思其下,悲夫!」奏上,彌遠以筆橫抹之。

    丙寅,以師彌知大宗正事;以不熄嗣濮王。

    許國既死,李全牒彭義斌於山東曰:「許國謀反,已伏誅矣,爾軍並聽吾節制。」
義斌大罵曰:「逆賊背國厚恩,擅殺制使,我必報此仇!」乃斬□牒人,南向告天誓眾,
見者憤激。於是全自青州攻東平,不克。乃攻恩州,義斌出兵與戰,全敗走,獲其馬二
千。劉慶福引兵救全,又敗。全退保山崮,抽山陽忠義以北。楊妙真及劉全皆欲親赴難。
會全遣人求晞稷書,與義斌連和,乃止。

    義斌致書沿江制置使趙善湘曰:「不誅逆全,恢復不成。但能遣後扼淮,進據漣海
以蹙之,斷其南路,此賊必擒。賊平之後,收復一京、三府,然後義斌戰河北,盱眙諸
將、襄陽騎士戰河南,神州可復也。」

    盱眙四總管亦遣使致書請助討賊,知揚州趙范亦以為言,史彌遠戒范無出位專兵,
各享安靖之福。范復以書力論之曰:「先生以撫定責之晞稷,而以鎮守責之范。責晞稷
者,函人之事也;責范者,矢人之事也;既責范以惟恐不傷人之事,又禁其為傷人之痛,
惡其為傷人之言,何哉?且賊見范為備,則尚有顧忌而不得以肆其奸,它日必將指范為
首禍激變之人,劫朝廷以去范。先生始未之信也,左右曰可,卿大夫曰可,先生必將謂
何惜一趙范而不以紓禍哉!必將縛范以授賊,而范遂為宋晁錯。雖然,使以范授賊而果
足紓國禍,范死何害哉!諺曰:『護家之狗,盜賊所惡。』故盜賊見有護家之狗,必將
指斥於主人,使先去之,然後肆穿窬之奸而無忌。然則殺犬固無益於弭盜也。望矜憐之,
別與間慢差遣。」彌遠不答。

    甲戌,詔曰:「自昔帝王即政之初,首辟四門,達聰明目,訪予落止,小毖求助。
凡今內外文武大小之臣,有所見聞,其以啟告。忠言正論,朕所樂聽。事有可行,虛心
而從;言或過直,無憚後害。封章來上,副朕延納之誠焉。」

    丁丑,金主以旱甚責己,避正殿,減膳,赦罪。

    六月,辛卯,太白晝見。

    丁酉,隸行在系囚。

    丁未,史彌遠加太師,依前右丞相兼樞密使,進封魏國公。彌遠辭免,不允;五辭,
從之。

    辛亥,秘書監葉本言郡司貪刻之害,帝曰:「郡守不職,緣監司不得其人。監司得
人,則一道蒙福。」

    彭義斌既克山東,又納李全降兵,兵勢大振,遂圍東平。嚴實潛約蒙古將博羅罕合
兵攻之,兵久不至,城中食盡,乃與義斌連合。義斌亦欲藉實取河朔而後圖之,遂以兄
禮事實。時實眾尚數千,義斌不之奪,而留所掠青崖之家屬不遣。

    金陝西旱甚,行省完顏哈達齋戒請雨;雨澍,歲事有收,民德之。時延安殘破,哈
達令於西路買牛付主者,招集流亡,助其耕墾,自是延安之民稍復耕稼之利。

    秋,七月,壬戌,將作監張忠恕輪對,帝曰:「詔下兩月,應者絕少,縱有之,亦
未盡忠讜也。」忠恕引其伯父栻之言曰:「欲求仗節死義之臣,必求犯顏敢諫之臣。」
既而忠恕自知不為時所容,力請外補,遂出知贛州。

    乙丑,陳貴誼言:「近下詔求言,恐詞有過直,乞賜包容。」帝曰:「太凡聽言,
善者從之,非理者當容納之。」

    詔:「三衙、臨安府、兩浙路軍囚,杖以下釋之。」

    丁丑,權工部侍郎喬行簡論及濟王事,帝曰:「朕待濟王,可謂至矣。」行簡曰:
「濟王之罪,人所共知,當如周公待管、蔡之心,又當取孟子知周公受過之意。」

    滁州水,詔發會子三千緡,米六百石,賑恤被災之家。

    乙酉,行大宋元寶錢。

    禮部侍郎真德秀言:「高宗六飛南幸,駐蹕錢塘,其與前世之君披攘荊棘以立朝廷
者,殆無以異,其艱勤可謂五矣。孝宗嗣守丕緒,志清中原,二十八年間,搜鑒英材,
精厲聽斷,未嘗一日少懈,用能保固大業,垂萬世無疆之休。今陛下所御之宮庭,既二
祖儲神間燕之地也,仰瞻楹桷,俯視軒墀,常若二祖時臨其上。念昔者創守之惟艱,思
今日繼承之匪易,則兢業祗懼,其容少忽乎!此臣之所欲獻者一。陛下前所居室,密邇
東朝,惟思曲盡人子之恭,其敢遽當人主之奉!今宮閣暨乘輿服用之需,頤指使令之便,
必將浸備於昔。臣知聖性恬淡,固非外物可移;然以一心而受眾攻,非卓然剛明弗惑,
未有不浸淫而蠹蝕者。然則惟學可以養此心,惟敬可以存此心,惟新近君子可以維持此
心。蓋理義之與物欲,相為消長者也。篤志於學,則日與聖賢為徒而有自得之樂;持身
以敬,則凜如神明在上而無非僻之侵;親賢人、君子之時多,則規儆日聞,諂邪不得而
惑。三者交致其力,則聖心湛然,如日之明,如水之清,理義長為之主,而私欲不能奪
矣。此臣之所欲獻者二。三年之喪,行於宮□,非獨衰麻在躬而已;哀慕之存於心者不
可頃刻忘,憂戚之形於色者不可斯須已。古者卒哭而廬居,小祥而堊室,今雖未能如昔,
然居處之制,不可不極其樸素也。古者服喪,非有疾不飲酒食肉,今雖未能如昔,然饔
人大官之供,不可不極其菲儉也。古者終喪不處於內,今雖未能如昔,然防微謹獨,屏
遠聲色,不可不極其嚴也。食則見先帝於羹,立則見先帝於牆,庶幾不負罔極之恩,丕
昭純孝之實。倘因移御之適,凡所以自奉者,少異於居喪之議,則雖衰麻在躬,猶不服
也。此臣之所欲獻者三。陛下前者日侍慈明,兩宮之情,常歡然而無間。今視膳問安之
敬雖無改於昔,而其期有時矣。古之事親者,聽於無聲,視於無形,一舉足,一出言,
不敢忘父母。況太后親舉神器以授陛下,同聽萬幾,曾未數月,褰裳去之,如脫敝屣,
隆恩厚德,與天地無極,陛下將何以報之乎?然則恭勤之禮,孝養之誠,當有加於前日
可也。至於兩宮侍御之臣,恩義當使如一,愛其親者,及其犬馬,況左右使令者乎?今
群臣、萬物之命,系於兩宮,惟兩宮慈孝交隆於上,則群臣、萬物皆有所恃以為安,而
兩宮侍御之臣亦得以保其富貴。此臣所欲獻者四。」又言:「臣竊謂古者平日視朝以為
常度,人主與天同運,故必與日俱出,以臨照百官,是陽德宣昭,政機無壅。先皇帝每
旦御朝,率在卯辰之間。陛下始初清明,正厲精庶政之日,而晨興聽事,乃頗後於先帝
之時。正使宇內宴寧,猶恐示人以怠,況中外多虞之際乎?孔子曰:『昧爽夙興,正其
衣冠。平旦視朝,慮其危難。一物失理,亂亡之端。』惟陛下深味斯言,自今臨朝必以
日出為節,於以法乾健而體離明,通下情而達民隱,實初政之首務也。」

    彭義斌下真定,道西山,與博羅罕等軍相望。義斌分嚴實以帳下兵,陽助而陰伺之。
實知事迫,即赴博羅罕軍,與之合,遂與義斌戰於內黃之五馬山,義斌兵潰。史天澤以
銳卒略其後,遂擒義斌;說之降,義斌厲聲曰:「我大宋臣,義豈為它人屬耶!」遂死
之。

    於是京東州縣復為實有,實統有全魏,十分齊之三,魯之九,凡五十四城,後又割
大名、彰德外屬,而益以德、袞、濟、單四州。時所在殘毀,獨實境內治安,四方爭赴
之。

    八月,壬寅,以司農丞姚子才封事切直,進官一秩,授秘書郎。

    癸卯,以傅伯成、楊簡,先朝耆德,召赴行在,又擢趙{□政}夫直秘閣、福建提刑,
從真德秀之薦也。

    丙午,詔:「侍從、給捨、台諫、卿監、郎官及在外前執政、侍從、諸路帥臣、監
司,各舉廉吏三人。」

    戊申,詔:「侍從、兩省、台諫等舉堪充將帥三人。」

    己酉,地震。

    甲寅,詔以程頤四世孫源為籍田令。

    乙卯,罷直學士院真德秀、考功員外郎洪咨夔。咨夔訟事剴切,嘗上書曰:「昔之
宰相,端委廟堂,進退百官;今之宰相,招權枘賄,倚勢作威而已。台諫月課將臨,筆
不敢下。稱量議論之異同,揣摩情分之厚薄,可否未決,吞吐不能。其相率勇往而不顧
者,恭請聖駕款謁景靈宮而已。」德秀語人曰:「讀洪考功封事,德秀殊有愧色。」史
彌遠深銜之。及梁成大為監察御史,凡忤彌遠意者,與莫澤、李知孝三人相繼擊之。給
事中王塈等,駁德秀所主濟王贈典,莫澤等既劾之,遂命德秀提舉玉隆宮。咨夔亦言濟
王冤,成大等復交劾之,鐫二鐵。由是名人賢士,排斥殆盡,人目之為「三兇。」

    丁巳,詔:「監司、守令各精白自新,以稱朕意。其或不悛,必罰無赦!」

    除紹興府每歲經總制虛額錢九萬餘貫。

    金鞏州元帥田瑞反,行省完顏哈達討之,移文喻之曰:「罪止田瑞一身,餘無所
問。」不數日,瑞弟濟斬瑞以降。哈達如約,撫定一州,民賴以寧。

    九月,己未,御史李知孝,奏大理評事胡夢昱上書言濟王事,辭語狂悖。詔夢昱除
名勒停,像州羈管。

    冬,十月,癸巳,有流星大如太白。

    甲午,林略進對,論及渡江初偽齊連兵事,帝曰:「是時亦是諸將不協,故劉豫敢
來犯。」略曰:「仰見陛下於中興本末留神。」帝曰:「今日不特兵少,且訓練不精。
若兵勢既張,敵自不能為患。」

    金主謂台諫完顏素蘭、陳規曰:「宋人輕犯邊界,我以輕騎襲之,冀其懲創通好,
以息吾民耳。夏人從來臣屬我朝,今稱帝以和,我尚不以為辱。果得和好以安吾民,尚
欲用兵乎!卿等宜悉此意。」

    知紹興府汪剛奏:「會稽攢宮所在,稅賦盡免折科;山陰同應辦之勞,乞照會稽除
免。」詔權免三年。

    喬行簡上疏曰:「求賢、求言二詔之頒,果能確守初意,深求實益,則人才振而治
本立,國威張而奸宄銷。臣竊觀近事,似或不然。夫自侍從至郎官凡幾人,自臨司至郡
守凡幾人,今其所舉賢能才識之士,又不知其幾也,陛下蓋嘗摭其一二,欲召用之矣。
凡內外大小之臣,囊封來上,或直或巽,或切或泛,無所不有,陛下亦嘗摭其一二,見
之施行,且褒賞之矣。而天下終疑陛下為具文者,蓋以所召者,非久無宦情決不肯來之
人,則年已衰暮決不可來之人耳,彼風節素著,持正不阿,廉介有守,臨事不撓者,論
薦雖多,固未嘗召也。其所施行褒賞者,往往皆末節細故,無關理亂,粗述古今,不至
抵觸,然後取之,以示吾有聽受之意。其間亦豈無深憂遠識高出眾見之表,忠言至計有
補聖聽之聰者?固未聞采納而用之也。自陛下臨御至今,班行之彥,麾節之臣,有因論
列而去,有因自請而歸;其人或以職業有聞,或以言語自見,天下未知其得罪之由,徒
見其置散投閒,倏來驟去,甚至廢罷而鐫級,削奪而流竄,皆以為陛下黜遠善士,厭惡
直言,去者遂以此而得名,朝廷乃因此而獲謗,亦何便於此?」

    十一月,癸亥,以宣繒兼同知樞密院事,薛極參知政事,葛洪簽書樞密院事。

    詔:「邵州系潛籓,升為寶慶府。筠州與御名聲近,改為瑞州。」

    蒙古使人如高麗,未至,盜殺之。自是高麗與蒙古不通。

    彭義斌既敗,武仙勢益蹙,潛令諜者結死士,匿真定城中大歷寺為內應,仙夜斬關
而入,據之。蒙古史天澤出奔蒿城。

    金內族旺嘉努故殺鮮於主簿,權貴多救之者,金主曰:「英王脫兄,敢妄撻一人乎?
朕為人主,敢以無罪害一人乎?國家衰弱之際,生靈有幾何!而族子恃勢殺一主簿,吾
民無主矣。」特命斬之。

    金詔有司為死節士十三人立褒忠廟。

    乙丑,楊石進封新安郡王。丙寅,楊谷進封永寧郡王。真德秀上言:「戚裡之賢,
加以王爵,稽諸典故,所未前聞。其老成靜重,避遠權勢,治家教子,風采凜然,誠近
世戚畹之所未有。然臣觀古今載籍之傳,莫不以恩寵太甚為外家之深戒,蓋倚伏無常,
古今所畏。望陛下清燕之間,常思所以安全外族,俾蒙謙謹之福而不蹈滿盈之咎,誠宗
社無疆之休。」

    辛未,詔:「行都及諸路公私僦捨錢米經減者,減三分。」從硃端常請也。

    庚辰,干辦諸事司糧料院趙彥覃言州縣折色病民,帝曰:「纖悉如此,殊失愛民之
意。

    辛卯,詔:「中外系囚,杖以下釋之。」

    甲申,再貶魏了翁官,罷真德秀祠祿。

    初,胡夢昱之貶,了翁出關送別,右正言李知孝遂指了翁首倡異論,將擊之。史彌
遠猶畏公議,外示優禮,改權工部侍郎。了翁力以疾辭,乃出知常德府。乙酉,諫議大
夫硃端常,劾魏了翁欺世盜名,朋邪謗國,德秀奏札詆誣。詔了翁落職,罷新任,追一
官,靖州居住,德秀落職,罷祠。知孝上書,乞竄德秀以正典刑。梁成大亦言了翁雖經
追竄,人以為罪大罰輕,德秀狂僭悖謬,不減了翁。彌遠勸帝下其章,帝曰:「仲尼不
為已甚。」乃止。成大遺書所親曰:「真德秀乃真小人,魏了翁乃偽君子。此舉大快公
論。」識者笑之。

    壬辰,御射殿,閱崇政殿親從射藝,遷補有差。

    癸丑,太學正徐介進對,論《中庸》謹獨之旨,帝曰:「此是以敬存心,不愧屋漏
之意。」

    金主命趙秉文、楊雲翼作《龜鏡萬年錄》。

       ○理宗建道備德大功復興烈文仁武聖明安孝皇帝寶慶二年(金正大三年,蒙
古太祖二十一年)

    春,正月,丁巳朔,帝不視事。

    癸亥,詔贈沈煥、陸九齡官,仍賜煥謚端憲,九齡文達。錄張九成、呂祖謙、張栻、
陸九淵子孫官各有差。又詔以布衣李心傳專心文學,令四川制置司津發赴闕。

    是月,蒙古主以夏納仇人,又不遺質子,自將伐之,旋取黑水等城。

    二月,丙戌朔,手諭知貢舉、禮部尚書程珌等曰:「國家三歲取士,試於南宮,蓋
公卿大夫由此其選,事至重也。朕屬在哀疚,未遑親策,爰咨近列,往司衡鑒。卿等宜
協心盡慮,精考切擇。夫文辭浮靡者,必非偉厚之器;議論詭激者,必無正平之用。去
取之際,其務審此。」帝留意文藝,遇貢舉,屢降御筆,當時稱帝為「文章天子」。

    戊子,以右正言李知孝言,詔:「贓吏有實跡者,永不得與親民及師儒差遣;繼經
赦宥,不許改正。有監司、守臣保舉三員者聽之,仍每以保一員為額。」

    辛卯,詔:「諸道提點刑獄以五月案部理囚徒。」

    梁成大言:「真德秀有大惡五,其奏濟王事,乞追封以蓋逆狀,趣立嗣以召禍端,
改節聖語,謗訕朝廷,無將之心,與魏了翁同罪。了翁已從竄削,德秀僅褫職罷祠,宜
一等施行。」詔削秩二等。

    蒙古□城守將董俊,以銳卒數百授史天澤,天澤夜赴真定,與薩納台合攻武仙,仙
走西山。薩納台怒真定民反覆,驅萬人,將斬之,天澤曰:「是皆吾民,我力不能及,
一旦委去,不幸被脅,殺之何罪?」乃釋之。

    三月,丙辰朔,梁成大奏寢王長孺召命,徐□宣、胡夢昱重議施行。初,長孺餞夢
昱詩,比諸胡銓。成大以儗非其倫,黨和邪說,不宜立朝。□宣舉夢昱賢能才識,有憂
國敢言之詞。成大謂夢昱狂悖,□宣必與之合謀,二人雖已竄削,而罪大罰輕,於是並
及之。尋予長孺祠;□宣削秩三等,徙居象州;夢昱徙欽州編管。

    庚申,詔申:「朕自下求言之詔,凡封章所上,必詳加省覽,亦已揀擇施行。而遐
方小臣,猶未有應詔。近者始見普安軍推官羅宰所陳利病,辭旨勤懇。一介之士,身處
川蜀萬裡之外,乃能獨先眾人,心卷心卷效忠,深可嘉尚,可特與升擢差遣,以勸來者,
以副朕聽納之志。」

    辛未,喬行簡進讀《高宗寶訓﹒謹名器篇》,至祖宗朝教妨官有求為郡者,太祖以
唐莊宗為監,不與,帝曰:「用伶人為郡守,非獨輕褻名器,亦必為民害。」行簡言:
「謹守祖宗法度,則名器自不濫。」帝曰:「祖宗法度,自是精密,豈容不守!」

    癸酉,以楊簡為敷文閣直學士、中大夫,提舉南京鴻慶宮。先是召簡以內祠、奉朝
請,仍進職,簡以疾抗章不至,遂以是寵之。

    以久雨,蠲大理寺、三衙、臨安府酒所贓賞錢。

    戊寅,詔曰:「朕近召游洚,見於便殿,詳覽二疏,因加訪問,議論正大,指證明
切,有益於君德治道,聳聽嘉歎!可特與改合入官,仍除館職。旌忠讜以導敢言,乃朕
志也。」先是洚以浙西提刑司干辦公事召為太學博士,尋為秘書郎。

    詔太常寺建功臣閣,繪趙普以下二十有三人,以昭勳、崇德為名。

    庚辰,以京湖制置使陳烗經理屯田有緒,詔獎之。

    壬辰,決大理寺、三衙、臨安府、兩浙州縣系囚。

    是春,夏主父遵頊卒,年六十四,謚曰英文皇帝,號曰神宗。

    夏,四月,己丑,以《降興格》制輔臣俸。先是帝覽尚書省所進請給冊,以輔臣俸
薄,令戶部條奏,遂有是命。

    辛卯,金享於太廟。

    以莫澤言,令二廣諸司:「今後守卒以下闕官,須申省部,未有注授者方許奏辟,
卒令未滿求辟者禁之。」

    以久雨,詔大理寺、三衙、臨安府、兩浙州縣決系囚,杖以下釋之。

    癸巳,秘書少監范楷言淫雨未止,歲事可慮,帝動容曰:「不知何以弭災?」楷曰:
「願陛下益加儆懼。」帝曰:「《洪範》雨暘寒燠風,皆歸之肅乂哲謀聖。以此知人事
與天意常相感通。」楷曰:「人主與天地龍近,所以古人夙夜畏威。」帝曰:「敬天一
念,朕因此加謹。」

    庚子,下詔省刑。

    五月,辛酉,大理少卿葉宰言:「請令諸州軍奏讞來上,先以期日關奏邸及刑寺,
以稽留獄之弊。」從之。

    戊寅,李知孝奏請速正濟王叛逆之罪,追奪王爵。

    先是知孝以為言,帝曰:「觀卿之意,欲正名分、明國法耳。如朕始者所行,正欲
全恩意也。」知孝言:「陛下隆骨肉之愛,自是美事,但叛逆之臣,不正典刑,非所以
訓。」帝曰:「更當審慮區處。」及是章復三上,帝曰:「此事卿屢奏陳,朕欲全始終
之恩,所以重於施行。」知孝曰:「陛下篤親睦族,可謂至矣。台諫、給捨既屢奏諫,
若有施行,亦非得已。」帝曰:「卿言即如此切至,朕當出卿所陳,更與大臣商榷。」

    癸未,令萬壽觀建寧宗神御殿室。

    乙未,以傅伯成為龍圖閣學士、提舉南京鴻慶宮。先是召伯成,以疾抗章不至,遂
以是寵之。

    丙申,賜禮部進士王會龍等九百九十八人及第、出身。

    壬寅,以先聖五十二代孫孔萬春襲封衍聖公。

    己酉,錄行在系囚。

    蒙古主避暑於渾垂山,取夏甘、肅等州。

    秋,七月,戊辰,大風。詔釋大理寺、三衙、兩浙州軍系囚。喬行簡因進讀,奏風
變,帝曰:「大風可畏,皆朕不德有以致之。」行簡曰:「陛下引咎責躬,此意上通於
天,在祖宗朝皆有已行典故,臣已略具敷陳,欲乞陛下思所以應天之實。」帝曰:「所
陳甚善,朕當益加修者。比以害稼為憂,當令體訪。知早稻已獲,晚稻未花,又幸不崇
朝而止。」

    庚午,金平章政事英國公胥鼎薨。

    是月,蒙古主取夏西涼府搠羅、河羅等縣,遂逾沙陀,至黃河九渡,取應裡等縣。
夏國主德旺驚悸而卒,年四十六,號曰獻宗。國人立其弟南平王晛,以兵事方殷,告於
金,各停使聘。

    八月,金伊喇布哈復曲沃及晉安。

    辛卯,金設益政院於內廷,以禮部尚書樂平楊雲翼等為說書官,日二人直,備顧問。
雲翼為金主講《尚書》,言帝王之學,不必如經生分章析句,但知為國大綱足矣。因舉
任賢去邪,與治同道,與亂同事,有言逆於汝心,有言遜於汝志等數條,一皆本於正心、
誠意,敷繹詳明。一日,經筵畢,因言:「人臣有事君之禮,有事君之義。禮不敢齒君
之路馬,蹴其芻者有罰;入君門則趨,見君之幾杖則起;君命召,不俟駕而行;受命不
宿於家。是皆事君之禮,人臣所當盡也。然國家之利害,生民之休戚,一一陳之,則向
所謂禮者,特虛器耳。君曰可而有否者,獻其否;君曰否而有可者,獻其可。言有不從,
雖引裾、折檻、斷鞅、軔輪有不惜焉者。當是時也,姑徇事君之虛禮而不知事君之大義,
國家何賴焉!」金主變色曰:「非卿,朕不聞此言。」雲翼嘗患風痺,及愈,金主問愈
之方,對曰:「但治心耳,心和則邪氣不干。治國亦然,人君先正其心,則朝廷百官莫
不一於正矣。」金主矍然,知其以醫諫也。

    壬辰,令戶部申嚴州縣受租苛取之禁,轉運使察其違者劾之。

    甲午,以久雨,蠲大理寺、三衙、臨安府點檢提領酒所贓賞錢。

    濟王竑之死也,始欲治葬於西山寺,後遂蒿葬西溪。史彌遠患人言不已,思有以折
抑之,乙巳,上言曰:「昔秦王廷美以暱比兇惡,君臣就請行法,遂勒歸私第,尋降涪
陵縣公,房州安置。比濟王從賊僭偽,給捨、台諫俱有奏請,乞正名定罪,陛下欲全始
終之恩,弗俞其請,今又論奏不已。臣等切詳秦王以言語不順,尚坐追降竄責,今濟王
逆節著明,負先帝教育之大恩,忘陛下友愛之至德,參之公論,揆之國法,死有餘罪。
臣等詳議審處,請將濟王追降巴陵縣公,庶幾上全仁恩,下伸公議。」從之。

    丙午,衛涇薨。

    乙卯,詔:「新中法科而資淺者,須外應二考以上,方擢為評事。」從陳貴誼請也。

    九月,庚申,雷。

    李全破益都,執張林送楚州。蒙古郡王岱遜攻之,全戰屢敗,退守益都,蒙古築長
圍困之。全糧援路窮,與兄福謀,福曰:「二人俱死,無益也。汝身系南北輕重,我當
死守孤城,汝間道南歸,提兵赴援,可尋生路。」全曰:「數十萬勍敵,未易支也。全
朝出,則城夕陷矣,不如兄歸。」於是全留青,福還楚。

    庚午,工部侍郎兼崇政殿說書鄭清之,晚講讀《通鑒》漢硃穆嫉宦官恣橫事,清之
因言:「西漢士大夫得出入禁中,人主不專與婦寺相處。」帝曰:「朕觀成周之制,宮
中宿衛盡用士大夫,使人君目見正人,耳聞正論,所以為進德之基。西漢去古未遠,尚
有成周遺意,使人君得親近士大夫,真良規也!」歎羨久之。

    徐晞稷罷,以劉卓為淮東制置使。朝廷聞李全為蒙古所圍,稍欲圖之;以晞稷畏懦,
謀易帥。卓雅意建閫,使鎮江都統彭心乇延譽,心乇亦心覬代卓,慫□尤力。故以卓代
晞稷,心乇代卓知盱眙。

    冬,十月,甲申,程珌等奏《寧宗御集》閣請以寶章為名,詔置學士、待制。

    丙申,詔:「中外系囚,杖以下釋之。」

    辛丑,雷。詔輔臣曰:「連雨不止,朕深憂之。惟是寬恤刑獄,蠲放逋欠,悉已施
行矣。可以惠及下民者,更議行一二事,庶幾感召和氣,速獲晴霽。

    壬寅,復詔大理寺、三衙、臨安府、兩浙軍州決系囚。

    庚戌,宰臣率百寮請御正殿,從之。

    己卯,改湖州為安吉州。

    十一月,丙辰,始御紫宸殿。詔曰:「朕以眇躬,嗣承大統,實戴皇太后覆育推佑
之恩,豐功盛德,宜極尊崇。今將舉冊寶禮,朕欲於未進奏之前,恭上尊號,可令輔臣
擬定進呈。」

    戊午,以倉部郎官潘□□為大理少卿。詔曰:「朕為天下國家之本在身,每於躬行
之際,尤所致謹。比覽潘□□首疏,所奏深契朕心,可特除以示嘉獎。」

    劉卓至楚州,心知下能制馭盱眙四總管,惟以鎮江兵三萬自隨。夏全請從,卓素畏
其狡,不許。彭心乇自以資望視卓更淺,曰:「卓止夏全,是欲遺患盱眙。彼猶憚夏全,
我何能用!」乃激夏全曰:「楚城賊黨,不滿三千,健將又在山東,劉制使圖之,收功
在旦夕。太慰何不往赴事會?」夏全欣然,帥兵徑入楚城,時青亦自淮陰入屯城內。卓
駭懼,勢不容卻,復就二人謀焉。

    時傳李全已死;全妻楊妙真使人行成於夏全曰:「將軍非山東歸附耶?狐死兔悲,
李氏滅,將軍寧獨存?願將軍垂盼!」夏全許諾。妙真盛飾出迎,與案行營壘,曰:
「人言三哥死,吾一婦人,安能自立!便當事太慰為夫,子女玉帛、干戈倉廩,皆太尉
有,望即領此,無多言也。」夏全心動,乃置酒歡甚,飲酣,就寢如歸,轉仇為好。更
與李福謀逐劉卓,遂圍楚州治,焚官民捨,殺守藏吏,取貨物。時卓精兵尚萬人,窘束
不能發一令,太息而已。夜半,卓縋城僅免。鎮江軍與賊戰死者大半,將校多死,器甲
錢粟悉為賊有。張正忠不從賊,經妻子於庭,遂自焚。卓步至楊州,借兵自衛,猶札楊
州造旗幟,聞者大笑。

    夏全既逐卓,暮歸,妙真拒之。全恐其圖己,因大掠,趣盱眙,欲為亂。盱眙將張
惠、范成進閉城門,全不得入,狼狽降於金。金封全為金源郡王。

    蒙古主攻夏靈州,夏遣威明令公來援。蒙古主渡河,擊敗之。蒙古主駐鹽州川。

    十二月,癸未,詔:「皇太后宜上尊號曰壽明皇太后,有司詳具儀注,朕當親率群
臣詣慈明殿奉上冊寶。」鄭清之晚講畢,宣坐,帝備言太后慈愛,且曰:「太后聖體康
強,頤養大勝往日,此朕所以尤喜也。」

    金人聞夏師屢敗,召陝西行省及陝州總帥完顏額爾克、靈寶總帥赫捨哩約赫德赴汴
議兵事。又詔諭兩省曰:「倘邊方有警;內地可憂,若不早圖,恐成噬臍。旦夕事勢不
同,隨機應變,若逐旋申奏,恐失事機,並從行省從宜規畫。」

    辛丑,蠲大理寺、三衙、臨安府點檢提領酒所茶鹽賞錢。

    癸卯,親饗太廟。

    蒙古授張柔行軍千戶、保州等處都元帥。

    蒙古富珠哩引兵入山東,先遣李喜遜招諭李全。全欲降,部將田世榮等不從,喜遜
見殺。

    金完顏彝少為蒙古所掠,久之,與從兄色埒殺蒙古監卒,奉母還金,補護衛,未幾,
轉奉御。色埒以總領屯方城,彝隨往軍中,事皆預知之。色埒病,防軍葛宜翁與人相毆,
就決於彝。彝察宜翁事不直,量笞之。宜翁素兇悍,恥以理屈受杖,郁郁死,語其妻曰:
「必報陳和尚。」陳和尚。彝之小字也。妻訟彝以私忿侵官,故殺其夫,訴於台省及近
侍,彝系獄。議者疑彝狃於禁近,必橫恣違法,當以大辟,金主不能決,系久之。色埒
入朝,金主怪其瘠甚,慰之曰:「卿寧以方城獄未決耶?吾行赦之矣。」是歲,色埒卒。
金主聞之,馳赦彝曰:「有司奏汝以私忿殺人,汝兄死,失吾一名將。今以汝兄故,曲
法赦汝,天下必有議我者。他日汝奮發立功名,國家得汝力,始以我為不妄赦矣。」彝
泣拜,悲動左右。乃以白衣領紫微軍都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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