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女》

第三章 眉毛(5)

 

  如果哪位女性覺得自己的眉毛在前額上生長的位置不合適,她當然可能會徹底把眉毛拔光,然後在她認為適合自己品位的地方畫上兩道「人造」的弧線。一旦採取了這樣的步驟,新生成的眉毛就會總是出現在適當的地方,從而讓她的臉上減少了瑕疵。十八世紀後期曾有這樣的說法,「美妙彎曲的眉毛正體現著年輕處女的謙遜」,此話說得不錯,因為人為畫出的、彎彎的眉毛會讓女性看起來更加天真、稚嫩,並且會讓女性的眼睛看起來更精神。如果哪位女性的眉毛生得又低又平,她的面相會因此變得有幾分險惡,難怪民間會把這樣的女子形容為生就了兩條「巫婆的眉毛」。

  至於女性們會把自己的眉毛修剪成什麼形狀,不同的歷史時代,不同的人會做出不同的選擇。修剪眉毛的最理想的方式應該是這樣的,它既要合乎這個時代的流行趨勢,同時又要與臉部的其他部分搭配得當。一位眉毛鑒賞家堅持認為,理想的眉毛形狀應該是由三分之二的向上彎曲的弧線加上三分之一向下彎曲的弧線,當然這也需要配合具體每個人的不同臉型。這就是眉毛審美哲學的精要之處。

  關於假眉毛的最奇怪的例子,恐怕就得談到十八世紀初期的英格蘭了。那時的時尚風氣當然也是剃掉真眉毛,然後拿其他的東西做替代,問題是用做替代品的東西實在是太古怪了。當時的英格蘭淑女們居然選擇了用老鼠皮製作的假眉毛,更奇怪的是,當時的輿論居然以迎合的姿態記錄了這種奇特的時尚風氣:「她的眉毛是以老鼠的皮毛製作的,被很藝術地放置在臉上。」

  由於人們的注意力大都集中在如何更好地對付眉毛,以體現女性的柔美,導致如果哪些女性讓她們的眉毛自由生長而不加修飾,肯定會被看成是公然發出了「反性感」的宣言。對於那些在最好不要體現性別差異的工作崗位上工作的女性,她們往往需要保持眉毛的天然狀態,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倫敦的一家醫院曾經發生過一起強烈的爭論,起因是一位護士長堅持己見,駁回了手下的一名護士所提出的修剪眉毛的請求。護士長隨即被扣上了侵犯個人自由的罪名,但她的做法得到了倫敦市議會的支持,也幸虧如此,這家醫院的病人們得以免除苦惱,設想一下,如果天天看著一群眉毛修剪得出神入化的女護士在邊上晃悠,躺在病床上的那些患者們,能好受得了嗎?(先知穆罕默德肯定會對這次爭端的結果感到滿意,要知道在他的語錄當中曾經有過這麼一句話,「願上帝詛咒那些拔掉眉毛的女人。」)

  最後,我們必須要談談「一字眉」。所謂的一字眉就是兩條眉毛連到了一起,結成了一道長長的眉毛,有些女人就不幸生有一字眉。一字眉的出現概率很低,而在那些生就了一字眉的女人當中,不對眉毛做修飾的人所佔的比率更低。基本上每一個生就一字眉的女人,都會去忍受巨大的痛苦,把印堂部位的眉毛通通拔掉。這麼做的原因有好幾個,首先,眉間的這些多餘的眉毛是過於男性化的;其次,在應該沒有毛髮的地方生有毛髮,總會被認為是「返祖現象」;第三,如果不去掉印堂的眉毛,看上去就如同是永遠在皺著眉頭,讓人很不舒服;第四,有一種迷信的說法已經在民間流傳了數百年——任何生有一字眉的女人,都一定是吸血鬼。

  以上這幾種原因聯合作用的結果,是讓所有的時尚女性都和鑷子結成了「聯盟」。只有極個別的「超脫於時尚之外」的女性,才會樂於繼續保留著她那極其險惡的一字眉。二十世紀確實有一位女性是這麼做的,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墨西哥雙性戀畫家弗裡達,對她來說,印堂部位額外生出的那些眉毛變成了她個人的獨特標記,她在自己所有的自畫像當中都真實地再現了這一特徵。弗裡達的一字眉被崇拜她的人比做一個重要的里程碑,並被形容為「如同一隻飛鳥,盤旋在她犀利的深色眼睛之上」。但也有批評家這樣寫道,「弗裡達或許算得上一位很有趣、同時也很有創造力的女人,但她只有一條眉毛,它就像中國的長城一樣,從弗裡達臉龐的這一邊一直伸展到了另一邊,而且,與長城一樣,弗裡達的這條眉毛估計從月亮上也能看得見。」

  有趣的是,這些激烈的批評都只是因為在弗裡達的鼻子上方多生出了那些眉毛,就是那麼一小塊眉毛居然招致了外界如此強烈的反應。對於眉毛,我們平時總是想當然地認為它就應該是什麼樣子的,所以,直到有某些看起來很奇怪的事情發生,我們才會坐下來,並認真地注意它。

  除了「弗裡達們」濃重的一字眉之外,近些年來只有一個短暫的階段,女性的濃重眉毛比較能夠被人們所接受,甚至一度有頗為流行的趨勢。那是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那時的男女平等主義運動已經到達了特定的歷史階段,女人們相信在外觀上更男性化一些將是更好地與男人們競爭的一種方式。在這個歷史時期,年輕的好萊塢電影女星布魯克·希爾斯(或稱波姬·小斯)在拍攝電影時,就是以濃重的眉毛而出名,她的眉毛濃密得活像兩條毛毛蟲爬在前額上。布魯克·希爾斯的眉毛沒有像弗裡達那樣連成一線,但它們確實像男人們的眉毛一般粗重,讓她擁有了一副非常堅定、極度自信的外貌。從那以後,女人們已經發現,她們更希望以女人的身份獲得成功,那會讓她們更加滿足,而不是以假男人的方式去爭取整理。因此,她們又走回了修剪眉毛的道路,許多個世紀以來一直備受欣賞的彎彎的眉毛又重新開始流行。正像莎士比亞在其作品《冬天的故事》所寫下的,「黑色的眉毛,像他們所說,成為了一些女人的最愛,實際上那裡無須有太多的眉毛,只要用筆畫出一個半圓形或者半月形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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