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子戰爭》

 事後想起來,在女人的配偶出差後一星期內發生的這件事,實在很像電影裡的一幕戲,一幕很糟的戲。當然,會幹這種事的不只是她一個人,這種陳腐的劇情隨時都在重演。然而,當時像是有一種極強烈的力量,驅使著她做出上述行為。接下來的幾天,女人始終處於恐懼之中,她擔心自己幹下的好事會被配偶發現,她也擔心自己會種下「禍根」。在她這有史以來的第一次不忠行為之後過了兩天,女人才發現她忘記重新開始服用避孕藥,於是,她又開始擔心自己也可能會懷孕。不過這個禮拜的大部分時間,她都感覺自己正處在性不安與性興奮的頂點,她已經好幾年都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而且,未來也可能不會有機會經歷這種感覺了。

  女人的不貞行為才過了一小時,她就自慰了一次。第二天早晨她又自慰了一次。這天中午,她正在後院裡曬太陽,聽到擦窗工人到了前門,她很快地回到屋裡,走到樓上的臥室,然後背對著窗子,站在臥室的大鏡子前面。當她看到那個年輕人的臉孔出現在鏡子裡時,她慢慢地動手脫掉自己身上的比基尼,同時轉身面對著他。女人故意假裝著很驚喜地看到他,有點心不在焉地向他招招手,然後她一邊忙著整理臥室,一邊故意做出很多需要轉身或彎腰的動作。擦窗工人來按門鈴拿工錢的時候,女人裸著身體打開門,故意把身體「藏」在毛玻璃做的門後。她抱怨著天氣太熱,又低頭看看自己的裸體笑著說,她沒錢。她請那工人進到家裡等她去拿錢,然後她開玩笑說,如果他願意,她可以用身體來付這筆錢。

  這天下午,到女人出門去學校接小孩為止,都沒有人在擦這條街上的玻璃窗。女人在這天下午得到了她這幾年來最棒的高潮。

  這一星期剩下來的幾天裡,她沒再自慰過。但她和配偶的上司又進行過兩次性交,和擦窗工人又有過一次。到了週末,當她和女兒們在一起的時候,女人突然覺得自己像從夢中猛然驚醒,整個星期的興奮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她甚至有點不敢相信自己幹出的事情。到了星期一,她告訴她的兩個情人,他們讓她覺得很快樂,但這是她的錯,她不能再和他們在一起了。聽了她的話之後,年紀較大的上司感覺鬆了一口氣,年紀較輕的工人則感到十分失望。

  兩星期後,女人的配偶回來了,她告訴他,她忘記及時服用避孕藥,不過為了歡迎他的歸來,她可以讓他不用保險套。接下來的幾天裡,雖然他們都知道她下一次月經即將開始,但女人卻堅持要配偶戴保險套。

  女人的月經始終沒再開始。配偶返家之後過了三星期,她去做了妊娠檢查,結果是陽性的,她的配偶感到非常高興。雖然後來她生的是一個女兒。但對於她和自己的上司,還有和擦窗工人之間發生過的事情,男人恐怕永遠都不會知道。

  大部分讀者都知道像「年輕擦窗工人的誘惑」之類的陳腐劇情(就像場景17里的那名女性的所做所為),這類情節或類似劇情一向被大量用在缺少創造力的電影、話劇或是書本裡。劇中的情人角色即使不是擦窗工人,也可能是電工、水電工、房屋工、電視修理工或是送牛奶的工人。總之,他一定是女人的配偶不在時能有正當理由到她家裡去的男人。

  事實上,由於這類劇情實在太陳腐了,以致讓我們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因為這種行為太常見,大家就以為這是老調重彈,但在精子戰爭的過程裡,還有在精子戰爭中要決定誰是孩子的父親時,這類行為卻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為什麼上述場景中的女性,還有其他很多跟她一樣的女性,會突然投身於兩個來訪的陌生男人呢?為什麼她會冒險停止服用避孕藥呢?從繁衍子孫的觀點來看,她的行為會給她帶來什麼利益呢?

  上述場景剛開幕時,女人是真心相信自己已經不要再生孩子了。她為了避免懷孕,不但自己服用避孕藥,在必要的時候,她還強迫配偶使用保險套,以求雙重保證。可是,到了她一生中性活動最頻繁的那個禮拜,她卻「忘了」服用避孕藥。她的行為真的是出於記憶發生錯誤?還是一種潛意識的策略?或者這是另一個「失誤」的實例?因為這種失誤通常反而能幫助女性在繁衍競賽中獲勝。其實,這名女性的身體首先做出了決定:它不想再生配偶的孩子。然後,她的腦袋才強迫自己找出令人信服的理由,想辦法讓她和配偶都決定避孕。而女人找到的理由實在太具說服力,甚至連她都相信自己是希望重新回去上班的。

  從女人的觀點來看,她的配偶在這幾年裡毫無長進。他已經不再像當初她剛給他生兩個孩子時那樣充滿潛力。而且他現在狀況不佳,很明顯地,他不再像從前那麼強健。女人還擔心他的智力與性格等方面都已經不如從前。實際上,女人的身體早已決定:她第三個孩子的父親,必須在遺傳上是比配偶體格更強健的男人。因此,一旦遇到這種機會,她的身體立刻能夠判斷這種機會對自己是有利的。

  通常,女性和配偶之外的對象進行性交時,較少採取避孕措施,這並不是因為在外遇狀況下較難實施避孕。場景17里的女人第一次和配偶的上司還有擦窗工人進行性交時,可能很難堅持讓他們戴上保險套。但在接下來幾次性交中,她或他們應該都能做好更完善的準備,但他們卻都不曾採取任何避孕措施。不管是跟哪個男人進行性交,女人既沒指望男人主動避孕,也沒想到要用保險套。如果她能及時服下避孕藥,應該是可以避免懷孕的。可是她卻「忘了」這件事。這是個意外嗎?真的是記憶發生差錯了嗎?或者,是她身體在潛意識裡巧妙操縱,以使她能懷上配偶之外的男人的孩子?

  女人突然經歷到的性興奮,持續長達一星期,這是由於受孕期體內荷爾蒙的變化產生的結果。我們在前面已經說明過(請參閱場景6),女性在這段時期裡會比平時更對外遇感到有興趣。在那一星期即將過完的時候,女人突然又對外遇失去了興趣,這表示她的受孕期已經結束。接著,她就懷孕了。當女人的配偶回到家來,她給他一次沒有保險套的性交作為歡迎禮物,其實,這時她已經懷孕了。

  女性和其他會隱瞞本身受孕期的雌性動物一樣,即使在懷孕之後,她們還是能夠繼續進行性交,而且進行得不錯。因為這是她阻礙周圍男性掌握狀況的最後一招。如果女性在懷孕之後,立刻對性交失去了興趣,周圍的男性就很容易發現她已經懷孕,而且也很容易識別出誰是孩子的父親。女性在懷孕之後仍然進行性交,才能讓所有「可能的」父親自始至終弄不清真實情況。這一點剛好可以說明,為什麼這個場景裡的女主角在配偶返家時,願意和他進行沒有保險套的性交。這表明,他認為(甚至她也認為),他可能是她第三個孩子的父親,雖然實際情況並非如此。

  這名女性在如此短暫的時間之內,碰上了既理想又不為配偶發現的外遇機會,於是她的身體很敏銳地採取行動,從兩名情人身上收集到兩人的精子。女人的這番行動帶給她兩項利益:第一,儘管有的男性看來適於做孩子的父親,但他可能已經失去生殖能力(約10%的男性可能處於這種情況,大部分原因是由於性病),女人雖然可能收到這種男性的精子,但她的上述行動幫她將這種風險減低了一半;第二,由於兩名男性的精子處於競爭狀態,女人通過這種精子戰爭反而增加了受孕的機會。她這一生可能永遠都不會再碰到這麼棒的機會——除了能生一個基因比配偶更優良的孩子之外,她也不需要離開配偶。雖然我們無法判明兩個情人當中,究竟誰是孩子的父親,但不論是誰,他一定是這場女人主導的精子戰爭中的勝利者。

  女性在短期之內和兩名以上的男性進行性交時,究竟誰會成為孩子的父親,女人本身能以三種方式來影響結果:第一,她可以在最易受孕的時期與其中一名男性性交。第二,她可以選擇其中一名男性,從他那裡得到大量精子。第三,就像場景17里的女人那樣,她可以採用現代避孕技術。

  如果前述場景裡的女人只對她的外遇對像之一採取阻擋式避孕法,例如使用子宮帽或保險套,這名對象的精子便被她排除在精子戰爭的戰場外。或者,就像前述場景裡的女人,她先服用避孕藥,然後再停止使用避孕藥,一般女性也可通過這種方式來決定要讓哪個外遇對象的精子受精。事實上,上述場景裡的女主角可算把現代避孕技術的功效發揮到最大極限,並盡其可能地避免懷上配偶的孩子。而另一方面,她對其他兩名外遇對象,卻給予了他們公平競爭的機會。這兩個男人的惟一任務就是在精子戰爭中獲勝。

  我們在場景16里面也曾經提到,現代避孕技術在影響女性一生究竟生幾個孩子方面,並不能起到多大作用。不過避孕技術確實是一項有力又有效的工具,它能協助女性加強她們的某種本能,即女性自己決定「何時」、「通過何人」懷孕的本能。但事實上,避孕技術卻一直很少被有意識地用在這些方面。對女性來說,避孕技術確實是一項強而有力的新武器,因為它能提高女性在繁衍競賽中獲勝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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