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子戰爭》

場景33 弱肉強食

男人鎖上車門,然後往黑暗的街道走去。他一邊走,一邊聽著一條街外傳來的嘈雜聲。那是在貫穿小鎮中心的大路上奔馳的汽車所發出的聲音。已經半夜了,可是天氣還是那麼熱。而且廣場周圍的那些路邊咖啡館和酒吧裡,仍然顯得那麼擁擠和喧鬧。這些客人大都是來度假的遊客。男人穿過廣場之後轉了一個彎,他看到窄路盡頭就是自己要找的那盞燈光。那是一個電話亭,佇立在教堂門前鋪著大理石的廣場上,照耀著廣場上的一片黑暗。

  男人拿起電話打回家。他先向配偶詢問他們的兩個孩子是否一切都好。然後,他告訴配偶,他第二天晚上就會回家。打完電話,男人往回走了幾步,藏身在黑暗中。他先把身體靠在教堂外面冰涼的牆上,接著,又檢查了一遍彈簧刀是否還在背後的褲袋裡。檢查完畢,他掏出一支香煙點上,重新靠回牆壁上。黑暗中,除了香煙上的那點紅光,男人的身影完全無法看清。一種混雜著興奮、害怕與期待的心情佔據著他的心頭,連帶地也讓他的喉嚨感到發乾、發緊。這種等待的時刻正是他最喜愛的。

  路旁酒吧裡的那個女人正在哭泣。雖然她心頭的憤怒已經消失,但疼痛和不安仍然留在她的心底。她這次度假才認識的假日情人正坐在兩張桌子之外的位子上。他已經喝得醉醺醺,而且正和同伴們高聲地大笑著。女人則和她自己的朋友坐在一塊兒。她感到體內流出來的「回流」已經沾濕了內褲。在一小時前,她才和這個男人在附近公園的草地上進行過性交。

  女人一向都沒服用避孕藥,從他們認識以來這整個星期,男人一直都是戴著保險套和她做愛的。可是今晚,他不只是胡亂地假裝套上保險套,而且,他才和她做愛完畢,就得意洋洋地告訴她,她是他今晚的第二個女人。因為在一小時之前,他才和她的一個同伴在同一個地點做愛過。男人自豪地說,他每次度假都喜歡找多數的女孩做愛。他還說,要是她想聽,他可以告訴她,她的同伴比她強多了。不過,如果她在這個假期剩下的日子裡仍然想要跟他做愛,他倒是不會拒絕她的。

  女人聽完,用盡全身力氣把男人痛罵了一頓,接著,她便搖晃著喝醉的身子走回酒吧去向同伴們哭訴。而現在,女人在氣憤和悲傷之餘,她突然感覺迫切需要和留在家裡的男友講話。她也想要聽到男友對她保證,至少他還是在乎她的。女人遲緩地站起身,她的座椅倒向人行道。她向同伴們說,她要去打個電話。女人最要好的朋友表示要跟她一起去,但女人說,她想要一個人去。

  黑暗中的那個男人仍然靠在牆壁上,他已經在那兒等了15分鐘了。男人看到女人出現在窄路盡頭的時候,他正在抽第二支香煙。從剛才到現在,只有一對情侶曾經來打過電話。而教堂前面的廣場現在早已空空如也。男人等待著,他以為還會有人跟著女人一起來。然而,他卻發現女人居然是孑然一身地往他的方向走來。「運氣真好,而且好運還是接二連三地一起來呢。」他想。廣場的燈光照射在女人背後,有好一會兒,男人清楚地看見女人包在緊身洋裝裡面的臀部和大腿的輪廓。不一會兒,女人走到陰影裡面來了。從這時起,男人只能靠聽覺跟著女人移動。他聽到她正朝著自己的方向走來。男人吸進最後一口香煙,然後把煙蒂拋出去。他的陰莖出現了反應。這一點,它倒是從沒讓他失望過,這時他的陰莖早已堅硬得有如鐵棒一般。這是他在這個夏天的第五次了。他伸手到背後的褲袋去拿彈簧刀。

  女人看到了香煙頭在黑暗中發出的紅光,可是她已經醉得太厲害,而且她太氣憤了,所以完全沒有感覺出危險。女人經過躲在暗處的男人時,她幾乎完全沒有看到他。但就在那一瞬間,有人突然從背後抓住了她,同時,一隻強壯的手臂勒住了她的喉嚨。一把彈簧刀架在她的眼前,刀子上反射出遠處電話亭的燈光,也正好映出女人的臉龐。男人抱住她的那一刻,女人瞥見教堂另一端的窄路盡頭有一群人走過。她想要尖叫。可是她很怕那把刀子,而且男人的手臂纏在她的脖子上,一種莫名的恐懼使她發不出任何聲音。

  從一開始,整個事情的發展都快得像光速。男人站在女人身後,他手裡拿著那片冰冷的金屬抵在她的臉頰和耳朵上。他用一種女人聽不懂的語言輕聲對她說了些什麼。說完,他將手臂從女人的脖子移到腰部,把她的身子往前扳倒。女人覺得自己的身體簡直都彎得差不多要碰到腳趾了。男人很快地將她的洋裝往腦袋上掀過去,然後,他把刀子放進她的內褲,熟練又迅速地劃了兩刀,就去掉了她的內褲。他立刻撐開女人的雙腿,幾秒鐘之內,他已經進入女人的身體。男人大約進行了五十次活塞運動,然後就射精了。在他抽出陰莖之前,他在女人體內靜止不動地停了好幾秒。在這令人恐慌的幾秒鐘當中,女人一度以為自己立刻就要被他殺掉了。然而,男人最後只把她推倒在地上。然後,才一眨眼工夫,男人就消失在黑暗裡。幾分鐘之後,男人已經坐在自己的汽車裡面,並且正朝著他所住的旅館開去。那是一家位於兩個小鎮之外的旅館。

  女人受到這番驚嚇,她四肢攤開地在地上躺了好一會兒,然後,她才開始哭泣。哭了半天,女人終於站起身,拖著凌亂不堪的身子離開了那個地方。路上沒有半個人影。女人一回到悶熱的旅館房間,就立刻脫掉衣服去沖洗全身。她在浴室裡幾乎待了一個小時,一遍又一遍地清洗著自己的身體。洗完之後,女人才到床上躺下。那天晚上,她整晚都處於半驚恐半睡眠的狀態當中。

  而就在這時,一場精子大戰正在女人體內展開。她的右輸卵管已經開始準備排卵,與此同時,她那個假日情人的精子隊伍正和強姦者的精子隊伍進行著激烈的戰鬥。兩天之後,女人仍然煩惱著不知是否要把被人強姦的事情告訴同伴或是去報警。這時,她懷孕了。女人體內的精子戰爭則已經結束。

  一想到要對那些語言不同的警察描述自己遭到強姦的經過,女人就感到畏縮,她也擔心男友知道這件事情之後的反應。總之,女人最後沒把自己遭到強姦的事情告訴任何人。一個星期之後,女人回到了留在國內的男友身邊,在他們重聚的第一個晚上,女人有意地和男友進行了一次沒有避孕措施的性交。

  女人發現自己懷孕的時候,她首先考慮要去墮胎。但她的男友以為那個孩子是他的,而且他還向女人保證,他會幫她一起扶養孩子。女人因此才決定留下孩子。孩子生下來的時候,女人曾經努力想讓自己相信那孩子可能真的是她的男友和她生的。然而,事實卻非如此。她兒子的父親其實是那個來自遙遠國度的強姦者。

  生物學家提出一份對強姦行為的客觀分析報告時,他們可不能指望獲得好評。要是有生物學家宣稱,強姦其實能帶來繁衍利益,那他們一定會被指責為鼓吹強姦。要是他們斷言,強姦行為是有其生物學背景的,那他們就會被指責為默許強姦。要是還有生物學家膽敢公開指出,女性的行為有時其實會誘發強姦行為,那他們一定會被冠上褻瀆女性的罪名,就好像是生物學家親自犯下了這種罪行似的。但事實上,提出正確的結論並不表示就是在鼓吹、默許這種結論,或是在褻瀆某些對象。如果有歷史學家指出,某個國家因某場戰爭而獲利,他們會不會被指責為鼓吹戰爭呢?要是有歷史學家宣稱,戰爭行為是具有其生物學背景的,他們會不會被指責為默許戰爭呢?要是有歷史學家指出,有些國家其實是自己招致被侵略的命運,他們會不會被冠上褻瀆那個國家的罪名呢?或者,相反地,他們是否會因為提出了敏銳的分析並協助避免未來的戰爭而受到眾人推崇呢?

  不論是強姦或是戰爭,要防止一種不為社會接受的行為之前,我們必須先對導致這種行為發生的環境做出正確瞭解。如果我們得出的客觀結論是:在某種環境裡,所有男性都會強姦女性,或是所有國家都會掀起戰爭;那麼,我們就沒必要再去期待(或假裝)每個男性之間或每個國家之間會有個別差異。既然這樣,我們只需要弄清易於引發強姦或戰爭的環境就夠了。因為只要知道了這一點,我們就能試著以某些方式去找出,在怎樣的環境裡才比較不易引發強姦或戰爭。而為了達到上述目的,惟一的方法就是對問題進行客觀分析。不論在分析過程中是否會得出令人不悅或厭惡的結論,甚至從社會政策的角度來看是錯誤的結論,客觀分析還是惟一值得信賴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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