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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蠡功成身退


  勾踐滅吳之後,率兵北向,渡長江,越淮河,與齊晉諸侯會盟於徐州。勾踐致貢於周,周元王使人受勾踐名號。此時,越兵橫行於江淮之上,諸侯畢賀。
  越兵北上時,路過吳都,勾踐早把為越滅吳立下汗馬之功的西施、鄭旦、陳娟丟置腦後,連問都沒問一句。范蠡陰使西施、陳娟葬埋鄭旦之後,速速離開姑蘇,返回故鄉。西、陳不解其意,范蠡曰:「如今不便多講,不出兩月,便知緣故。」范蠡為西施、陳娟備得兩匹快馬,催她們火速離去。
  勾踐從徐州還於吳,將行之時,問范蠡:「何子之言,皆合於天?」
  范蠡曰:「此天人合一之功,《金匱至要》有載,習練素女、童子之功,無一不知,無事不合。」
  「原來如此。吾不稱王,其可悉乎?」
  「不可。昔吳之稱王,僭天子之號,天變於上,日為陰蝕;今君遂僭號不歸,恐天變復見。」勾踐聽後,頗為不悅。
  越軍至吳,大辦酒席於文台,群臣大悅。勾踐仍未提及西施、鄭旦、陳娟之事。只顧自己飲酒作樂,還命樂師作伐吳之曲。樂師說:「臣聞即事作操,功成作樂,君王崇德,誨化有道,有兵有方,誅無義,伐有罪,復仇雪恥,威加諸矣,受霸王之功。功可象於圖畫,德可刻於金石,聲可托於弦管,名可留於竹帛,臣請引琴而鼓之,遂作章暢辭曰:
  其旅浩浩兮驚天動地,
  其旗獵獵兮遮天蔽日。
  所伐無道兮暢行無阻,
  所誅無義兮天地合應。
  其功揚揚兮人臣共見,
  其德翰翰兮觸天載地。
  天人共鑒兮名垂千古,
  萬壽無疆兮日月同輝。
  大夫文種興致所至,向越王祝酒,辭曰:
  皇天祐助,吾王受福。
  良臣集謀,我王之德,
  宗廟輔政,鬼神承翼。
  君不忘臣,臣盡其力。
  上天蒼蒼,不可掩塞。
  觴酒二升,萬福無極。

  越王聽其辭,默然無語。
  大夫種接著祝辭曰:
  我王賢仁,懷道掃德。
  滅仇破吳,不忘返國。
  嘗無所說,群邪杜塞。
  君臣同和,福佑千億。
  觴酒二升,萬歲難極。
  隨著文種祝辭,群臣紛紛舉杯祝賀。
  但是,勾踐聞辭,皆是勸他返歸越國,這與他想僭越周天子名號而稱霸的願望大相徑庭。因此,很不高興,面帶慍怒之色。
  范蠡聽著文種祝辭,看著越王表情,感到深深憂慮。
  范蠡本想從吳國離勾踐而去,找到西施,隱名埋姓,匿居山林;但恐勾踐未返越國,有失人臣之義。
  剛剛回到越國,范蠡找計倪不見,找到文種,對他講:「在那天你祝酒時,注意到越王的表情沒有?你我快快離去,否則大難臨頭!」文種不信,勸范蠡:「你不要想的太多,大王還不致於如此絕情。他只不過是想稱霸而已。」范蠡笑而不言。
  范蠡絕頂聰明,料事如神,他有「礎潤而雨、月暈而風、防患於未然」的超人本領。他收拾好東西,從柳廄牽出一匹馬,連夜兼程而去,臨走,留給文種一封推心置腹的信:
  文種大夫:
  多年相交,知已知彼。知遇之恩,終生難報。汝善圖始,蠡能慮終。吾聞天有四時,春生冬伐;人有盛哀,泰極否來。知進退存亡,不失其正。人無遠慮,必有近優。智者千慮,尚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蠡雖不才,尚知進退之機。高鳥已散,良弓將藏;狡兔已盡,良犬將烹。子胥托夢所言,吳王夫差臨終所講,汝不會忘記吧?越王為人,長勁、鳥喙、鷹視、狼步,可與共患難,而不可共歡樂,可與履危赴湯,不可與居安共福。這一點蠡已看處一清二楚。望你見信,火速隱匿;否則,勾踐將加害於子。計倪比蠡先行一步,望汝三思,切切此言。恕蠢不辭而別。
  情同手足
  范蠡頓首
  文種見信,仍然不信范蠡所言。他沒想到勾踐會如此忘恩負義,也沒有想到身居高位的勾踐對其下臣的手段會如此狠毒。文種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他忘記了歷史上功高蓋主的歷史教訓,為王為帝為皇者,最忌諱大臣的功勞超過他,最擔心大臣威望在他之上。因為這種大臣篡權越位,殺君為王的可能性最大,也就是說對王位的威脅最為嚴重。這是歷代帝王最敏感、最提心吊膽的事情。范蠡勸都說到這種程度,文種仍執迷不悟,其可悲,他愚忠到家了。也許是命運的安排,文種就應該這樣終其一生。
  范蠡走後,勾踐很快知道了,徒然變色,召大夫文種問曰:「范蠡還能追回來麼?」種答曰:「不及也。」越王曰:「為什麼?」種答:「蠡去之時,陰畫六陽,神莫能制他。玄武天空,成行無忌,孰敢止之?度無關,涉天梁,看都看不見,還怎麼能追得上!」
  勾踐無奈,乃命文種為相國,使良工依范蠡之形鑄金像,置於王座之側,以示對范蠡的思念。
  然而,范蠡隱匿的消息,在朝廷傳開,計倪失蹤也很快為群臣知悉,曳庸、扶同、皋如亦日益疏遠勾踐,不親於朝,越女、孫武、馮大光、陳龍、陳虎、楊來金、楊來銅、徐喜鳳等都紛紛離朝而去。
  文種見為越立功之臣紛紛離去,內憂染疾而不朝。
  有人乘機讒於越王曰:「文種棄宰相之位而令君王霸於諸矣,如今官不加增,位不益封,乃懷怨望之心,憤發於內,色變於外,故不朝耳。」
  勾踐憂文種有不軌之圖。
  隔不多久,越王召相國文種問曰:「吾聞知人難,自知更難。相國,你說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嗚呼哀哉!大王何出此言耶?大王知臣勇,不必知臣仁也;知臣忠,未必知臣信也。臣誠屢屢以報聲色、滅淫樂、絕奇說怪論,盡言納忠的犯大王。此乃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也。臣非敢惜命不言,昔子胥於吳遭夫差之誅,曾謂臣曰:狡兔死,良大烹,敵國滅,謀臣亡。夫差臨終,亦講此言,范蠡臨別,亦有斯言。大王所問,犯玉門之第八,臣見王志也。」
  勾踐默然不語。
  文種回到家,吃飯的時候,他的碗端的不是飯,而是糞便,其妻大驚失色,以為他神經錯亂了,問道:「官人乃一國之相,奉祿不少啊,為什麼不盛飯吃,而端一碗糞便呢?官人已至相國之位,難道不滿足,有更大的野心嗎?否則,為何如此神志恍惚?」
  文種實話告訴妻子:「悲哉!子不知也。吾王脫離苦難,已雪恥於吳。我們千里迢迢,從楚之越,盡八術之謀,對越王不為不忠吧?然而,越王不知情,不報恩,反而對我說:「知心易,自知難。吾答之,越王無他語。這說明越王已懷疑我圖謀不軌,大難臨頭了。我再走出這個家門,就不一定能再走進這個家了。現在恐怕是生離死別。」
  妻子問道:「何以知之?」
  文種曰:「吾見王時,正犯玉門之第八也。食克其日,上賊於下,是為亂魂,心害忠良。今日克其辰,上賊下止。吾命在須臾之間耳!」
  越王復召文種而言曰:「子有陰謀兵法傾敵取國八術之策,今用其四已破強吳,其四尚在子所願幸,以余術為孤王於地下,謀吳之前人。」
  果不出文種所料。文種仰天長歎道:「嗟呼!吾聞大恩不報,大功不還,其謂斯乎?吾悔不隨范蠡之謀,乃為越王所戮。吾不食善言,故哺以人惡。」
  越王選賜屬鏤之劍,種得劍而歎曰:「南陽宰而為越王之擒,自笑曰:「後百世之忠臣必以吾為喻矣。」遂伏劍而死。此屬鏤之劍,昔為子胥夫差自刎之劍,今為文種自刎之劍。
  越王葬文種於國之西山,亦名重山,後易名種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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