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共和談演義(第三部)   第三十五回
周恩來迎進李宗仁 毛澤東派出章士釗


  話說李宗仁一行抵達上海的當天晚上,周恩來在文化俱樂部設宴招待。
  入席前,李宗仁見到了陳毅副總理。陳毅握住李宗仁的手,說:「第一次國共
合作,國民革命軍出師北伐,當時北伐軍一共有8個軍長。現在李德鄰先生回來,我
們就有4個軍長在祖國大陸了。」
  李宗仁當然明白,這4個軍長是:第四軍軍長李濟深、第六軍軍長程潛、第七軍
軍長李宗仁和第八軍軍長唐生智。於是,他連連點頭,說:「是的,是的!」
  入席後,有幾位解放軍將領過來向李宗仁敬酒。周恩來笑著說:「德鄰先生,
你們從前是打過仗的啊。現在你回來了,大家歡迎你。」
  對此,李宗仁又是無限感慨,他添酒回敬,一飲而盡。
  19日上午10時,一輛小車載著李宗仁和程思遠來到上海文化俱樂部,面見周恩
來。這是周恩來安排的,主要是對李宗仁在政治上作一些交代。其實,有關精神,
周恩來已通過程思遠向李宗仁交代過。而且,在7月13日,李宗仁從蘇黎世機場啟程
的那天,周恩來又預先將原國民黨參加北平和談的在京的代表、原桂系將領及其他
一些在京的國民黨部隊起義將領張治中、傅作義、章士釗、邵力子、黃紹閎、劉斐、
屈武、李蒸等人召至中南海,向他們通報了李宗仁就要回國的消息,闡明了中央對
李宗仁歸國的「四可」、「四不可」等項政策。現在,他要當面向李宗仁交代清楚。
從10時20分到13時許,周恩來和李宗仁的談話持續了近3個小時,在一些根本問題上
達成了共識。
  談話開始,周恩來便風趣地說:「現在,台灣在到處打聽李先生的消息,但所
有的消息都是不準確的、錯誤的。國民黨方面一切都落後,情報也落後了。對李先
生的安全,我們最擔心的是台灣方面。蔣介石是不擇手段,不計後果的。」
  他又說:「美國對李先生有胡思亂想,不至於整李先生,美國是實用主義。美
國千方百計尋通中國的線索,可能把李先生也作為一條線索。儘管李先生的思想轉
變了,美國還是要胡思亂想的。但李先生不要怕它,美國不僅對在過美國的人抱有
幻想,對大陸也有幻想。」
  其後,周恩來就中美關係、「第三勢力」及台灣問題等一一與李宗仁進行了坦
率的交談。
  關於「第三勢力」問題,周恩來說:「李先生在聲明中對第三勢力兩條出路的
意見是對的,或者投降人民,或者投降反動派。但是總有一部分人不贊成蔣介石,
也不贊成共產黨。」
  按照事先的安排,即將飛往北京的李宗仁,要在機場發表一個聲明,對於這個
聲明,周恩來已經看過,並表示了同意。
  李宗仁說:「我在即將發表的聲明中,會講到,我一度在海外參加推動所謂『
第三勢力』運動,是一誤再誤。」
  周恩來以不容置疑的口氣說:「第三勢力活動肯定是沒有前途!但是還有一部
分人要搞,同時必然附於一種外力。不論靠美國靠日本,都必然要失敗。」
  「當然,當然!」李宗仁點頭贊許。
  談到台灣問題,周恩來說:「對蔣介石,我沒有李先生清楚,但我和蔣介石在
過去的幾個重要歷史時期曾在一起,所以我對蔣介石了解比較深,此人沒有一句真
話,不以信待人,不可信。在東征的時候,關於孫中山去世的那封信,在東征勝利
以後拿給蔣看,蔣當時痛哭流涕,一副極為傷心的樣子。什麼事也不干,關在房子
裡寫祭文,這是做樣子給我們看的。其實,他的祭文寫得最糟糕,只講友誼感情,
不講中山先生的政治主張。」
  繼而,周思來又講到:「蔣介石不可信,但台灣保存在蔣手裡還是比讓美國霸
占去好。」
  李宗仁馬上點頭,表示同意。
  周恩來接著說:「蔣介石的看家本領就是軍隊。南越的吳庭艷和蔣介石來往很
親密,蔣曾告吳,美國不可靠,軍隊要千萬掌握在自己手裡。因此蔣在世以前,軍
隊是要保持的。『台灣獨立』、『兩個中國』,蔣介石是不會同意的。陳辭修一死,
沒有人能和蔣說上話。蔣也79歲了,余年不多,但是即使蔣死了,美國進來,台灣
也不乏有民族氣節的人起來,重整局面。總還有愛國人士起來,英雄是時勢造成的。」
  李宗仁說:「實現祖國的統一,是歷史發展的必然趨勢。」
  「對,美國把台灣看成不沉的航空母艦,但台灣和航空母艦畢竟不一樣。」
  說到這兒,周恩來稍一停頓,強調說:「李先生對台灣問題可以不干預。」
  這話過去曾由程思遠轉達過。李宗仁理解周恩來的用意,如果自己回國後出面
來干預台灣問題,會使台灣問題複雜化。既然蔣介石不許搞「台灣獨立」和「兩個
中國」,說明蔣尚有愛國之心,自己也可借以自慰了。於是,李宗仁說:「我是衷
心地祈禱蔣介石活到百年。」
  周恩來說:「你希望蔣活到百年,是出於愛國之心。但蔣是不會相信的,他以
為你講的這些話,是為了取得他的部下。」
  這句話深深觸動了李宗仁,他一時默然無語。
  說完蔣介石,周恩來又講到去世不久的陳誠,說:「陳辭修是愛國的人,他堅
決反對美國制造兩個中國,可惜他身體不好……他臨終時有遺囑,台灣當局在修改
後發表,他夫人反對,說要麼就不發表,要發表必須原文發表。」旋即說了一遍陳
誠的遺囑。
  李宗仁說:「總理,這次回來,就再也不走了。宗仁願將有生之年,報效祖國,
參加社會主義建設,對反帝愛國事業有所貢獻。」
  周恩來含笑說道:「李先生說回來不再出去了,但是『四大自由』還是要講的。
1963年11月,我曾請程思遠先生轉達了『四可』的內容。現在,我們還要重申來去
自由。來去自由,不單是你的問題,還有你太太的問題,你太太可以去香港。去年
我曾向羅隆基、章伯鈞宣佈,你們現在想出去,我們歡送,在外邊住不慣,還可以
回來。」
  李宗仁聽周恩來講到了他夫人郭德潔,馬上反應說:「郭德潔要找個女同志把
她好好訓練訓練。她出言無狀,不知高低。對我多少年來,總是鬧彆扭,我說東,
她說西;我說對,她偏說錯。我干了大半輩子軍隊,總還算打過幾個勝仗,她說,
如果她指揮軍隊,仗比我打得漂亮……」
  周恩來哈哈大笑起來,其他在場的人也禁不住笑著。周恩來邊笑邊說:「照你
這樣說,李夫人是個好內助嘛!」
  其實,周恩來心裡明白李宗仁為什麼要這樣說郭德潔。
  那是6月27日,李宗仁在瑞士時,中國駐瑞士參贊會晤李宗仁,談話期間,郭德
潔的態度顯得傲慢,說了對宋慶齡不禮貌的話。李宗仁借此機會說郭德潔,顯然是
想圓這個場。
  周恩來想到了這一層,接過話頭說:「女士也有很傑出的,孫夫人就很了不起,
她和中山先生生活過10年,中山先生死後,單獨生活了40年,並且發展了中山先生
的革命主張。孫夫人的文章從來都是自己寫的,用英文寫那麼好的文章,國內還找
不到第二個。孫夫人的精神很好,政治上有見解,有骨氣,有能力,真是國之瑰寶。」
  李宗仁聽周恩來這麼一說,知道誤會已經消除,便釋然了。
  7月20日上午,周恩來同李宗仁夫婦等一起乘車到了上海虹橋機場。周恩來對李
宗仁說:「我先飛20分鐘,我在北京歡迎你們!」
  11時,李宗仁偕夫人郭德潔飛抵北京。他走出機能,看到機場上彩旗獵獵,人
群攢動,面對如此熱烈的歡迎場面,百感交集,兩行熱乎乎的老淚忍不住奪眶而出。
  他擦著淚水,走下舷梯。周恩來總理和北京市長彭真首先走上前去握手歡迎。
接著還有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郭沫若、陳叔通,國務院副總理賀龍、陳毅、羅瑞卿,
全國政協副主席徐冰、高崇民、李四光、沈雁冰、許德珩,國防委員會副主席葉劍
英、傅作義、蔡廷鍇,以及副總參謀長王新亭等陸海空三軍將領。
  歡迎的人群中,還有李宗仁所熟識的國民黨進步人士和當年參加北平和談的代
表團成員:王崑崙、朱蘊山、盧漢、劉仲容、邵力子、劉斐、屈武……及他的舊部
杜章明、宋希濂、范漢傑、廖耀湘等,還有各方面的知名人士,共112人。
  在人群中,他一眼就看到了40多年的桂系老友黃紹閎。他走到黃紹閎身前時,
意外地喊出了聲:「季寬兄……」激動之下,二人緊緊擁抱在一起。最早新桂系李、
白、黃為首,共同統一了廣西,以後黃曾投向蔣,而與李、白有合有分,但私人友
情始終保持良好;最後,黃作為南京的和談代表,力勸李宗仁在和平條款上簽字,
而李卻錯估形勢,錯失良機。在他與黃紹閎緊緊擁抱的瞬間,已經無聲地表達了自
己的慚愧和悔恨。
  引人注目的還有李宗仁和愛新覺羅·博儀的見面。封建王朝的末代皇帝和舊中
國的最後一任代總統,在新中國的開國總理面前,富於戲劇性地握手了。周恩來看
著溥儀對李宗仁說:「博儀先生新生了。你看他50多歲了,不像吧?」溥儀望著李
宗仁說:「李先生,歡迎你回到我們祖國的懷抱裡來。」
  李宗仁又和溥儀緊緊地握了一次手。
  在機場大廳的歡迎儀式上,在一座毛澤東半身塑像前,李宗仁鄭重地宣讀了《
歸國聲明》:

  ……16年來,我以海外戴罪之身,感於我全國人民在中國共產黨和毛主席英明
領導之下,高舉著社會主義建設總路線的紅旗,堅決奮鬥,使國家蒸蒸日上,並且
在最近已經連續成功地爆炸了兩顆原子彈。這都是我全國人民自力更生、艱苦奮鬥
的結果。凡是在海外的中國人,除少數頑固派外,都深深為此感到榮幸。我本人尤
為興奮,毅然從海外回到國內,期望追隨我全國人民之後,參加社會主義建設,並
欲對一切有關愛國反帝事業有所貢獻。今後自誓有生之日,即是報效祖國之年,耿
耿此心,天日可表……

  當晚,周恩來在人民大會堂設宴歡迎李宗仁夫婦。此後,劉少奇、未德、鄧小
平等黨政領導人和張治中、邵力子、黃紹閎等諸多熟人舊部,紛紛會見或宴請,目
不暇接,使李宗仁感到從未有過的興奮。
  7月26日上午,李宗仁夫婦和程思遠在劉仲容的陪同下,正在北京東郊參觀國棉
二廠時,突然接到通知說,毛澤東主席正在中南海等待接見李宗仁。李宗仁到京後,
一直盼望著與毛澤東見面,一接此消息,十分激動,立即前往。
  車從新華門人中南海,毛澤東正在一個游泳池的休息室裡等候著。李宗仁一行
下車後,沿著游泳池往前走。毛澤東從休息室迎上來,握住李宗仁的手說:「你們
回來了,很好,歡迎你們!」
  毛澤東同程思遠握手時說:「久聞大名,如雷貫耳。」
  程思遠一時不知所措。
  大家剛剛坐定,毛澤東就以濃重的湖南口音對李宗仁說:「嘿!嘿!德鄰先生,
你這一次歸國,是誤上賊船了。」見李宗仁愣了,接著說,「台灣當局口口聲聲叫
我們做『匪』,還叫祖國大陸做『匪區』,你不是誤上賊船是什麼呢!」
  程恩遠連忙替李宗仁答道:「我們搭上這一條船,已登彼岸。」
  「是的,登了彼岸。」在座的彭真跟著說。
  毛澤東和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
  李宗仁對毛澤東說:「這一次回到祖國懷抱,受到政府和人民熱情歡迎,首先
應向主席表示由衷的感謝。幾天來我們在北京地區參觀訪問,親眼看到祖國社會主
義建設的偉大成果,感觸頗深。我們為祖國的日益強大而感到十分高興。」
  毛澤東說:「祖國比過去強大了一些,但還不很強大,我們至少要再建設二三
十年,才能真正強大起來、」
  接著李宗仁談到海外的許多人都渴望回到祖國來。
  毛澤東說:「跑到海外的,凡是願意回來,我們都歡迎,他們回來,我們都以
禮相待。」
  隨後,毛澤東邀彭真、程思遠、劉仲容等下水游泳。毛澤東時而仰泳,時而側
泳,從容不迫,隨心所欲。程思遠遊到他身邊時,他說:「你游得不錯嘛!」
  程思遠說:「跟不上主席啊!」
  移時,毛澤東上岸曬太陽,讓程思遠坐到他身邊,問其在海外的情況。程思遠
說:」海外也有很多人學習研究毛澤東思想。」
  毛澤東笑著問:「你知道我靠什麼吃飯嗎?」
  程思遠茫然不知所對。
  毛澤東徐徐說道:「靠總結經驗。」
  下午1時許,李宗仁一行來到了毛澤東的豐澤園住所,彼此又談了一會兒。李宗
仁深以台灣問題久懸不決為慮。對此,毛澤東說:「李德鄰先生,不要急,台灣總
有一天會回到祖國來的,這是不可逆轉的歷史潮流。」
  後來,毛澤東又問程恩遠:「你的名字為什麼叫程思遠?」
  程思遠答道:「因為對自己的前程總應當想得遠大一點,所以才回來跟毛主席、
共產黨。」
  毛澤東點頭,笑著,又問:「你有別字嗎?」
  「沒有。」
  「那好,」毛澤東馬上說,「我來給你取個別字。中國古代的大散文家韓愈,
字退之。現在我給你取個別字,叫近之。遠近的近,之乎者也的之。之者,共產黨
也。近之,從今而後靠近中國共產黨。你看如何?」
  程思遠立刻表示感謝,說:「這是主席給我最大的光榮。」
  隨後,毛澤東盛宴款待李宗仁一行。
  此後不久,「文化大革命」就舖天蓋地而來。
  郭德潔1965年3月21日因乳腺癌去世。死後不久即被某些人誣陷為「美國中央情
報局的高級戰略特務」,其接頭人是王光美,借此為打倒劉少奇夫婦和陷害周恩來
制造輿論。
  1965年8月,黃紹閎因受迫害,自殺身亡。劉斐、陳此生、劉仲容、黃琪翔等李
宗仁熟識的人均受到衝擊。
  周恩來憂心如焚,急忙於8月30日夜裡擬了一份《應予保護的幹部名單》,裡面
包括宋慶齡、何香凝、郭沫若、章士釗、張治中、邵力子、傅作義、程潛等,自然
也包括了李宗仁。
  國慶節,毛澤東邀請李宗仁上天安門,故意站在城樓中間熱情地握著他的手,
大聲說:「請多保重身體,共產黨不會忘記你的。」
  李宗仁得到特殊保護,自然感到莫大的安慰。但他對這場運動是無法理解的,
尤其是看到連劉少奇、鄧小平、彭真、賀龍、羅瑞卿等黨和國家重要領導人都紛紛
被打倒,更感到困惑不解。他對程思遠說:「林彪和江青勾結在一起,什麼事情都
可以幹得出來,這斷非國家之福!」
  這年12月,當年桂系的二號人物白崇禧死在台北松山路寓所的地板上。屍體周
身發綠,睡衣和床單都被撕得稀爛,表明他死前十分痛苦。而且,死因不明。
  又過了兩年,李宗仁也走到了生命的盡頭。1969年1月30日午夜,他因患直腸癌
在北京病逝,享年78歲。
  在彌留之際,他口授了一封給毛澤東、周恩來的信,再次表示感謝之意。信中
說:「我在1965年毅然從海外回到祖國所走的這一條路是走對了的……在我快要離
開人世的最後一刻,我還深以留在台灣和海外的國民黨人和一切愛國的知識分子的
前途為念。他們目前只有一條路,就是同我一樣回到祖國懷抱。」
  卻說「文化大革命」使中國共產黨對台工作和統一戰線工作遭到嚴重破壞,中
國大陸與外部世界的接觸已經少得可憐,更狠難聽到關於國共兩黨和談或是和平統
一祖國的口號了。這一狀況直到70年代初期才出現新的轉機,當時中華人民共和國
恢復了在聯合國的合法席位,中美上海《聯合公報》的發表,中日關係的改善,這
些重大事件使台灣當局的處境急轉直下,其國際地位一落千丈。形勢對中國共產黨
十分有利,因此,毛澤東、周恩來又把和平解決台灣問題提到議事日程上來。
  1973年5月中旬的一天,一架中國民航的專機從北京飛來,破天荒地降落在香港
啟德機場。那時候,在香港有台灣的班機通航,而中國民航尚未開航。這架中國民
航專機,成為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第一架在香港降落的中國大陸飛機。這架中國
政府派來的專機上搭乘的不是中共要員,而是前國共和談中作為南京政府代表的章
士創一家人。這件事本身,就成了一個向台灣發出的強大的和談信號,頓時轟動丁
香港。章士創雖稱是來探親——探望他在港的第三夫人殷德貞,但在他到達香港的
頭幾天,港、澳的中英文報紙在以極大的篇幅報道他抵港消息的時候,無不進行種
種猜測,大都認為章士釗此行帶有同台灣和談使命。
  章士釗已經91歲高齡,他是在專門的醫生護士及親屬陪同下,乘著輪椅被人抬
下飛機舷梯的。中國古話說「九十不出門」,他以老病之軀赴港,當然絕非僅為探
視小夫人而來,而是另有打算,報界的猜度並沒有錯,他確實肩負著促進國共和談
的使命。
  章士釗字行嚴,是中國近、現代史上一位有影響的政治活動家和學者。他一生
跨越了滿清、民國與新中國三個歷史時代,經歷極為豐富,在思想、政治上走過曲
折複雜的道路。他在武昌求學時,與黃興同住一室,成為莫逆之交。他加入過蔡元
培、章太炎的愛國學社,與鄒容是同窗好友。他還策劃過刺殺路經上海的廣西巡撫
王之春的行動,並為此坐過大牢。他曾經編譯日本人宮崎寅藏所著介紹孫中山革命
事跡的書《三十三年之夢》。在編譯中,因一時筆誤,將孫先生的真名「孫文」與
假名「中山樵」的兩個字連綴成文,寫做「孫中山」。後來該書出版,這個名字也
隨著傳開,久而久之,竟成了孫先生的正式名字。
  章士釗經楊度介紹,在東京結識了孫中山,常在一起共議天下大事,頗為投機。
同盟會成立時,孫中山以為章士創必是該會的積極成員,不料他競不願人會。結義
兄弟章太炎苦勸,他也不為所動。章太炎知道章士釗對同盟會員吳弱男女士甚為傾
慕,乃生出一計,請吳弱男出面動員章士釗入會。不料久久沒有結果,吳弱男卻通
過此番接觸成了章士釗的情侶,後來二人在英國結了婚。孫中山後來談及此事時,
開玩笑說:「同盟會與章行嚴的關係,真乃『賠了夫人又折兵』。」
  章士釗贊成過資產階級代議制,又宣傳基爾特社會主義。他接近過袁世凱,又
參加了反袁、討袁鬥爭。他投靠段祺瑞,推行復古倒退政策,但又設法營救過共產
黨領袖李大釗,還曾出庭為陳獨秀辯護,數千言辯護詞震驚法庭,並轟動一時,被
上海的大學選為法學系教材。他當過北洋軍閥政府的司法總長、教育總長,也當過
新中國的人大常委會委員、中央文史館館長。抗戰期間,他堅持民族氣節,面對威
逼利誘,嚴詞拒絕加入汪偽政府。他先是避難香港,而後來到重慶,在重慶結識殷
德貞,是為他的第三位夫人。
  章士釗作為學者,一生從事著述,有專著20余部、論文數百篇、詩詞數千首傳
世,特別是對邏輯學和柳宗元文章的研究,作出了重大的貢獻。他晚年的力作《柳
文指要》由於得到毛澤東的關照,得以在1971年出版。1972年尼克松訪華時,周恩
來曾將此書贈給尼克松一套,作為紀念。
  以章士釗如此豐富而獨特的資歷,作為促進國共兩黨和談的代表,是最合適不
過了。
  他在1949中的北平和談中,已經當過南京政府的代表。談判破裂後,他和其他
代表一樣,拒絕再回國民黨陣營。新中國成立後,他多次赴香港,繼續為促進國共
合作做了大量工作,可惜「文化大革命」中把它中斷了。
  這次章士釗年過90還不辭辛勞來港,是想在中斷了8年之後,在大陸與台灣之間
架設起新的和平的橋樑。他女兒章含之在談起父親最後的香港之行時,曾說:「到
了最終那幾年,父親常常談到他見不到國共和談、祖國統一是他一大遺憾。我感到
他一生最後一個願望是台灣的回歸。」
  章士釗身邊的莫夫人於19了0年病故後,他內心異常孤獨,而他又是一個從不虛
度歲月的人。於是,從1972年下半年開始,他多次向身邊的人談起去香港再為國家
的統一大業盡他最後一份力的念頭。另外,殷夫人在香港,已闊別9年之久,自然也
希望一晤。他要女兒向周恩來匯報。
  章含之報告後,周恩來說:「與台灣方面的對話,行老去是再適合不過了。但
是,行老已92高齡,恐怕身體己不允許作此長途旅行了。」
  章含之向父親轉達後,此事一度作罷,章士釗也只是作為遺憾而談起。
  1973年春天,毛澤東在一次會見外賓後突然提到章士釗希望去香港促成國共和
談的事,並問章含之:「行老還有沒有這個念頭?」
  章含之說:「有是有,老人常念四,不過總理和我都覺得他年齡太大了,恐怕
去不了。」
  毛澤東想了一下,說:「我們如果準備得好一點,是不是還可以去呢?譬如說
派個專機送去?」
  章含之轉告了父親,章士釗很高興,說毛澤東懂得他的想法。於是,在周恩來
的精心安排下,章士釗啟程赴港了。
  正是:

    夕陽無限好,
    只是近黃昏。

  未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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