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回 二班頭饑餓尋和尚 兩豪傑酒館求濟公

    話說濟公正在酒館跟文魁說話,由外面進來了兩個人。伙計一看,這兩個人穿著月
白褲褂,左大襟,白骨頭鈕子,原來是柴元祿、杜振英二位班頭。他兩人自從跟和尚捉
迷藏,這兩個人找不著和尚,柴、杜二人腰中一文錢沒有,連夜追到小月屯。次日直餓
了一天一夜,圍著小月屯找遍了,也沒找著和尚。兩個人又餓又氣,正在街上閒游,遠
遠望見濟公赤著背,同著一個人,穿著和尚的僧衣,進了酒館。柴、杜二人來到酒館一
看,柴頭說:「好,你在這裡吃上了,我們兩個人直餓了一天一夜。」和尚說:「你們
兩個人嘴懶。為什麼不吃呢。」柴、杜二人說:「沒錢,吃什麼?」伙計說:「這倒不
錯,又來了兩個白吃的。」柴、杜二人餓急了,坐下就吃。伙計暗中告訴掌櫃的說:
「一個窮和尚同著一個光眼子的,又來了兩個怯貨,大概都是沒錢。」掌櫃的說:「等
他們吃完再說。」正在這般光景,只聽外面一聲喊嚷:「老三,你我到裡面吃杯酒,好
一座慶豐樓。」說著話,進來兩個人。頭前一位赤髮紅須藍顛臉。紫緞色壯士帽,紫箭
袖袍,腰繫皮挺帶,披藍緞色英雄大氅,後跟這位身穿白褂,翠白臉膛,俊品人物,正
是風裡雲煙雷鳴,聖手白猿陳亮。這兩個人在馬靜家,自華雲龍走後,馬靜說:「雷、
陳二位賢弟,在我這裡多住幾天罷。」雷鳴、陳亮說:「兄台不必相留,我二人還有事
呢,天亮我二人就要告辭。」等到天亮,雷鳴、陳亮告辭,馬靜說:「二位賢弟,吃了
飯再走。」陳亮說:「我二人實有要緊事呢,你我知己之交,何在一頓飯。」當時二人
由馬靜家出來,一直往南,來到慶豐樓。二人想要吃杯酒再走,邁步進了酒館,二人直
奔後堂,抬頭一看,見濟公同柴、杜二位班頭在那裡吃酒,雷鳴、陳亮趕緊上前給濟公
行禮。掌櫃的見這二人穿的衣裳整齊,過去給窮和尚行禮,心中甚為詫異。雷鳴說:
「師父,你老人家從哪裡來?怎麼赤著背,把僧衣給他穿上?這位是誰?」濟公就把救
張文魁事說了一遍,雷、陳二位這才明白。和尚說:「陳亮你先同著張文魁出去,到故
衣舖中給他買一身衣服鞋襪。」陳亮點頭答應,領著張文魁出去,到了衣舖,買的文生
巾,文生氅,白襪雲鞋,褲襪襟衫,俱都穿好,回到酒館,把僧衣給了和尚。大家歸座,
要酒添菜,和尚說:「雷鳴、陳亮,你們兩個人誰帶著錢?周濟周濟張文魁。」陳亮說:
「我有四錠黃金,自留兩錠,把他兩錠,每錠可以換五十兩銀子。」雷鳴說:「我有五
十兩銀子,給他罷。」說著,兩個人便摘出來,遞給張文魁。文魁說:「我與二位萍水
之交,如此厚贈,我實慚愧之甚。」雷鳴說:「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區區銀兩,何足
掛齒。」眾人吃酒,陳亮、雷鳴二人把濟公拉到別的桌上無人之處,濟公說:「你們兩
個人鬼鬼祟祟什麼事?」陳亮說:「師父,你老人家慈悲慈悲罷,看在我二人面上,你
老人家別拿華雲龍。你回臨安去,我二人給你老人家叩頭。」濟公說:「你二人不叫我
拿華雲龍,好辦。陳亮,你去買一張信紙,一個信封,到櫃上借一枝筆來。」陳亮不知
和尚要寫什麼東西,即到外面買了信紙信封,到櫃上借了枝筆,拿過來交給和尚。和尚
背著雷鳴、陳亮寫了半天,把信封封好,信面上畫了一個酒罈子,這是和尚的花樣。陳
亮說:「師父,這是什麼用?」和尚說;「我把信交給你二人帶回,回頭你兩人把張文
魁送到龍游縣北門外張家莊,你二人進北門路西有一座酒樓,字號是『會仙樓』,你兩
個人進去,上樓在樓門口頭一張桌上坐下,打開我這封信來看,要是華雲龍今天晚上沒
有做這件事,我和尚就不拿他。」雷鳴、陳亮也不知和尚寫的是什麼東西,二人只得點
頭答應。和尚說:「我叫你兩個人把張文魁送到家裡去,你兩個人若不送到了,叫我和
尚算出來,和尚要你兩個人的命。」雷、陳二人說。「是。」和尚說:「你兩個人送到
了張文魁,若不入北門,不上會仙樓去,我和尚算出來,要你兩個人的命。你兩個人到
會仙樓去,若不上樓,不在靠樓門頭一張桌上坐下,我和尚算出來,要你兩個人的命。
你兩個人在頭一張桌上坐下,不打開我這一封信瞧,我算出來,要你兩個人的命。」雷
鳴、陳亮一聽,這倒不錯,錯一點就要命。二人點頭,把信收好。吃喝完了,把酒飯帳
給了,和尚說:「張文魁,我派他二人把你送到家去。你跟他二人走罷。」張文魁給和
尚磕了頭,跟著雷鳴、陳亮,三個人在和尚跟前告辭。出了酒館,順大路直奔龍游縣,
三十余裡也不甚遠,三個不知不覺到了龍游縣北門,張文魁說:「既然離我家不遠,二
位思公到我家裡坐坐罷。」雷鳴、陳亮說:「既是離你家不遠,你回去罷,我二人還有
事呢。」張文魁再三謙讓,這兩個人不去,張文魁無法,又謝了雷鳴、陳亮,自己告辭
去了。雷鳴說;「三弟,你我進北門瞧瞧去。」兩個人進了北門,往南行走,抬頭一看,
果然路西裡有一座會仙樓,門口掛著酒牌子,上有「李白鬥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
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應時小賣,午用果酌,聞香下馬,知味停車,裡
門刀叉亂響。二人邁步往裡面奔,一進門南邊是灶,北邊是灶!二人直奔後面,地方甚
為寬闊,樓下酒飯座甚多。靠北牆是樓梯,二人登樓梯上樓,靠樓門有一張桌,雷鳴、
陳亮剛才落下座,就聽樓下有人讓帳ヾ說:「華二哥你不用讓,這筆帳我們早給了。」
陳亮一聽一愣,往樓下一瞧,原來是華雲龍同著兩個人在樓下讓帳,一個人是壯士打扮,
頭戴翠藍色六瓣壯士帽,上安六顆明珠,身穿翠藍箭袖袍,腰繫絲駕帶,薄底靴子,肩
披一件藍緞色英雄大氅,三十以外的年歲,黃瞼膜,細眉圓眼。一個人是武生打扮,二
十以外的年歲,青白的臉膛。陳亮一看,說:「雷二哥;你看兩個人同著華二哥,決不
是好人。」雷鳴說:「你不必管他,你瞧瞧師父這封字束寫的是什麼。」陳亮把字束拿
出來一看,就是一愣,說;「二哥,你看,了不得了。」雷鳴說:「我看什麼?我又不
識字,你念與我聽就得了。」陳亮說:「師父只是幾句解活,我念你聽了,上寫是:

      俠心義膽壯千秋,為救雲龍苦謀求。今至龍游三更後,北門密訪

    趙家樓。有染美女伊須護,剪惡先當斷賊頭。雲龍今夜無此事,貧憎明

    日返杭州。」

    陳亮念罷這張字束說:「二哥,師父這八句話,是說華雲龍今夜要在趙家樓采花。
師父又說,華二哥今天要沒這事,他老人家就不拿他。這件事可真假難辨,叫你我二人
暗中瞧著,保護貞節烈女。咱們打聽打聽趙家樓在哪裡。」雷鳴說:「就是。」二人這
才要了幾壺酒,要了四碟菜,吃喝完了,給了酒飯帳,二人一同下樓,出了酒館往北走,
見對面來了一位老者,蒼頭皓首,鬚髮皆白,陳亮過去施禮說:「借問老文,有一個趙
家樓在哪裡?叩求老丈指示明白。」那老者一聽,說:「尊駕打聽趙家樓?小老兒今年
七十余歲,在這裡根生土長,大小胡同沒有我不知道的,只是沒有趙家樓這個地名。哎
呀!我們這本地倒有一家財主姓趙,人稱他趙善人,他家裡可有樓房。」陳亮一聽,真
是隨機應變,趕緊說:「不錯,是人家托我帶一封信,說龍游縣北門裡有一家財主姓趙,
有樓,是我方才說的不明白。」老文說:「你要找趙善人家,你往北瞧路東有一座德泰
裕糧店,北邊那條胡同叫興隆街,你進胡同一直往東,到東頭路北的大門口有『樂善好
施』的匾額,有棵大槐樹,那就是趙宅。」陳亮、雷鳴打聽明白,二位英雄這才要夜探
趙家樓,保護貞節烈女,捉拿淫賊華雲龍。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ヾ讓帳:互相爭著結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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