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到了儲秀宮門首,李玉亭行禮道:「萬歲爺,奴才回去了。」
    婉容不覺又一回頭,玉亭已掉頭走了,看他帶著風聲的腳步和寬闊的雙肩,婉容不
覺愣了。
    「伊麗莎白,還陶醉在游山的歡樂中啊。」
    「是啊,」婉容笑道,「真是虎虎有風氣。」
    「我卻累壞了。」
    「所以皇上應該整天爬。」
    二人相攜著進廳,有宮女端上來汽水和水果,又有冰鎮西瓜。
    「皇上,吃我的西瓜冰淇林。」婉容遞給溥儀一小碗攙冰的西瓜,西瓜全去了籽,
吃在嘴裡,立時就化了,那股沁涼一直透到心底。
    「這是怎麼做的?讓我宮中的人學一學。」
    「這是很簡單的,我這是土法子,洋人的高級多了。」
    「還是你吃的東西多。」
    「亨利,今天咱們就吃西餐。」
    「好吧,準備了嗎?」
    「我就曉得皇上要點西餐,所以早讓他們準備了。」
    一會兒,一桌西餐擺上來,婉容教溥儀如何運用刀叉,溥儀的手倒靈巧,一會兒學
會了。
    婉容笑道:「魔術師的手學什麼都快,當年我吃西餐的時候,練習了好多天才習慣
刀叉。」
    提起魔術師,婉容的眼前又浮現出李玉亭矯健的身影,臉不由又是一紅。
    溥儀道:「你今天真興奮,也最美麗。」
    婉容抿嘴凝眸一笑,並不說話。
    膳罷,溥儀道:「以後我經常到這裡來吃西餐。」
    洗完澡並不穿衣服,而是在那裡靜靜地坐著,這已成為婉容的怪癖。
    幾個太監實在熬不住,往裡望著,那玉白的身子瑩潔無比,細細地腰肢下,雙臂圓
圓地隆起……
    「去!該殺的。」
    一個宮女打向一個太監,太監們急忙走過去。一個太監情不自禁,問那宮女道:
「皇後主子的身子可真叫絕了,你知道嗎?」
    「我咋不知道,我每次給她搓澡、洗身子,由不住人地想多搓幾下,多看幾眼。」
    太監道:「我要能為主子服務一下……」
    「呸!爛舌頭的!不怕雷打呀!」
    「這有什麼?過去哪個老佛爺,哪個主子沒有梳頭太監。」
    宮女不說話了,小院子的議論可更熱烈了。
    「皇上是怎麼了,這麼個大美人讓她閒著。」
    「反正有問題。」
    「不知道重華宮怎麼樣。」
    「那更是個閒主子,連皇上的影兒也望不到。」
    「真怪了!」
    溥儀從儲秀宮出來,頭腦昏昏沉沉,他的欲望已被婉容撩撥起來了。
    雖然他無能,但十九歲的他,欲望卻與正常人一樣。溥儀感到體內流動著野獸的血,
那血沖蕩著他,那血在體內燃燒。
    走到太極殿,就要到養心殿了,隨著「吃吃」的聲音,前面一個人面壁而低首而立。
溥儀無意間嗅到一股讓人亢奮的香味,那香味正是從那面壁的人那兒散發出來的,可是
溥儀看他的衣著卻是太監,便停下了腳步,對御前太監道:「把那人叫過來。」
    「庶。」
    御前太監一聲叫:「萬歲爺讓你過來呢。」
    那人轉過身,裊裊婷婷地來到溥儀面前,雙膝跪下,道:「奴才給萬歲爺請安。」
聲音如鶯囀燕喃。
    「你—你是宮女還是太監。」
    「回萬歲爺,奴才是敬懿主子的內監。」
    「我怎麼沒見到過?」
    「奴才是戲班的,萬歲爺裁撤太監,戲班散了,敬懿主子卻特地把奴才留下來。」
    「你必是唱旦角的了。」
    「正是。」
    「你叫什麼名字?」
    「人們都叫奴才王三兒。」
    「隨我到養心殿來。」
    「庶。」
    到了養心殿,穿過走廊,到寢宮前,溥儀對內隨傳道:「你們今天累了,回去歇息
吧,這王三兒就留在這裡值更了。」
    太監們還真的累壞了,聽了這聲命令,趕忙走了,怕走得慢了皇上反悔。
    到了寢宮,溥儀斜眼望著他道:「你真是比女人還女人,細細白白的——身上怎麼
有女人的香味?」
    「回老爺子,這是奴才的廦好。」小王三兒嬌嘀嘀以戲台上的旦角聲音道。
    「我的小乖兒,爺就喜歡你這樣的,從今以後就留在這兒吧,我給你起個名兒,叫
王鳳池。」
    王鳳池跪下,道:「謝萬歲爺。」便磕了幾個頭。
    溥儀拉他起來,一觸他的身子,滑膩異常,直讓人骨頭癢癢。
    「小乖兒,」溥儀道,「給爺寬衣解帶。」
    「庶。」
    王三兒給溥儀解著紐扣,細嫩的手指纖纖柔柔。溥儀哪裡還能禁得住自己,一把摟
過他,胸膊貼在王鳳池的臉上,王鳳池已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早已是行家裡手,香舌
在皇上的胸膊上游動,這當兒,也已褪下自己的衣服,便於溥儀摟作一處。溥儀緊緊地
抱著他,看他肌膚和腰肢,比婉容更有另一種風韻,便恣意顛狂,誰知他那玉柱,在王
鳳池雙股間,無論怎樣,竟是不倒……
    溥儀體會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暢快。
    從此,王鳳池便成了溥儀的御前太監,二人形影不離。
    溥儀漸漸地來得稀了,婉客坐在那裡又在欣賞自己的曲線。
    外面的議論又隱隱約約的傳來:
    「真不是爺們兒,還不如咱們,不走『水路』走『旱路』。」一個太監道。
    「就是!咱皇後主子國色大香,他卻走『旱路』,造孽!」
    「小聲點,可別讓別人聽見了,這可是殺頭的事呀——」
    婉容就想聽他們或她們的談話,她總不能像溥儀那樣偷聽,也不是為了探別人的秘
密和內心而偷聽,而是為了一種說不出來的需要而偷聽。有時,甚至本來就是,她更喜
歡男人們,哪怕是太監和宮女看她、欣賞她、議論她,所以洗澡的時候,並不卷簾子。
    今天她忽然聽到太監們議論「水路」和「旱路」,她一時沒有弄明白。突然間,她
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對了!那個王鳳池……
    「哎喲——」婉容一聲慘叫,宮女們忙跑過去,給她穿上衣服,小太監們也跑進來。
一個太監道:「主子,要請假嗎?」
    原來,這個太監對婉容的例假摸得很準,就天氣預報一樣。昨天他就曾說過:「等
著吧,明兒個,我要去給主子請假了。」
    婉容每次來例假,都要派太監向皇上請假——這是宮裡的規矩。
    「哎喲——」婉容疼痛得厲害,打起滾來。
    一個宮女道:「你別去請假了,去叫太醫吧。」
    婉容的疼經病是早就有的,可是近來卻一次比一次厲害,這一次,醫生開的藥幾乎
不起作用,婉容一夜中竟休克了兩次。
    「給她點大煙吃吧。」溥儀次日上午來到這裡,見婉容已疼得不成人形,向醫生建
議道。
    「這東西若是上了癮,可是害處太大了。」醫生道。
    「可皇後疼成這個樣子,會發生意外的。」
    此時榮源和潤良夫婦也已趕來,韞英道:「還是服點吧,這病不久就能治好的。」
她看了溥儀一眼,意味深長。
    聽了妹妹的話,溥儀道:「榮公你說怎麼辦?」
    「快服鴉片,快!」榮源心知女兒的病不僅在身上,更在心裡,便支持溥儀和韞英
的看法,且急不可待。
    婉容服了鴉片,平靜下來,眾人也長出了一口氣。
    韞英道:「這個病好治的,原來我也是這樣,現在……結過婚後應該就好了。」
    婉容一聽這話,肚子又隱隱地疼起來,說道:「咱們倆不一樣,我這病卻治不好。」
    韞英吃驚萬分,也不好再說什麼。
    一天,儲秀宮中只有皇後和榮源。
    婉容道:「爸爸,我這病看樣子只能靠鴉片治好了。若是在天津過下去,不到這裡
來,恐怕就是另一番樣子了。怎麼會得這種病?」
    榮源道:「快別說這種話,你做了皇後,是我們家的天大光榮,是光宗耀祖的事。
要說你這病,也算不了什麼,就別胡思亂想了——當初你不也是為做皇後而高興萬分
嗎?」
    是的,當她在天津聽到自己已被選作皇後時,那真是喜從天降,她那時所憧憬的生
活是多麼美好啊。
    「爸爸,」婉容並不和其他滿人一樣用滿族的古老叫法,她道,「吸大煙會有多大
的危害呢?」
    榮源道:「正如喝酒一樣,少則有益健康,酗酒就有傷身體了。」
    「要是再戒了那種癮,容易嗎?」
    「這也如喝酒一樣。」
    榮源要極力維護他的地位,極力保住皇後的名份,他知道,只有用鴉片才能麻醉婉
容那痛苦的靈魂。
    婉客吸上了癮。每天她都要吸上幾口,有專門的太監管著她的煙具,伺候她吸煙。
她側著身子躺在床上,一個太監跪在地上給她點著,四個煙泡過後,婉容翻過身去,那
太監便又跪在另一邊侍奉她。
    「給我捶捶背、揉揉腰吧。」有一次,吸完鴉片,婉容對那太監道。
    「好咧,主子。」那太監拿出自己的渾身解數,婉容輕松了許多。
    從此,婉容也有了梳頭太監,陪她說話,給她捶腿,給她做著一切。
    莊士敦在御花園的房子修好了,但他只是把部分書籍搬進來。溥儀給他的這位洋師
傅的房子是鄭孝胥建議的,位於御花園西南角,是一座二層的亭閣,名字叫養性齋,從
養心殿到這裡只需幾分鐘。按照溥儀的吩咐,房間裡佈置了一些歐式風格的家具。莊士
敦對紫禁城在如此困難的時期仍這樣慷慨大方非常感動,決心為溥儀作出更大的奉獻。
    首先,江亢虎和胡適又訪問了紫禁城,令溥儀萬分高興的是,他們明白地叫自己
「皇上」,與第一次會面有很大的不同。不久許多中外報紙都報道了溥儀和胡適的這次
會面,並登出了他們在御花園宴飲的照片。在英文報紙的報道中,胡適稱溥儀為「His
majestiy」(陛下),這在社會上立即引起了轟動。溥儀自然萬分高興。
    之後,印度著名詩人泰戈爾、英國著名作家伊連赫爾、英國著名記者戈林,都成了
溥儀的客人,溥儀在御花園中招待他們併合影留念。
    一個轟轟烈烈的夏天過去了,長空雁叫,白霜降臨,北京的天空變得如寶石般澄明,
溥儀的心情也如這秋天的晴空一樣,豁朗而爽快。
    這一天,溥儀攜婉容又來到了養性齋莊士敦的住處。
    莊士敦道:「種種跡象表明,直奉戰爭將再所難免。這樣兵禍又起,百姓必然苦不
堪言而思念大清。現在皇上的影響日益擴大,正可趁熱打鐵,再給百姓以強烈印象。」
    「有什麼辦法嗎?」溥儀問。
    「皇上和皇後加大對慈善事業的贊助力度,必要的時候可以參加一些聚會,現在,
可以利用秋高氣爽的時節去一趟頤和園,這必然又是轟動的新聞。」
    婉容首先拍起了巴掌,出城去玩,正是她夢魅以求的,而走在大街上受萬民瞻仰的
感受更是她向往的。
    溥儀自然也非常高興,道:「我今天就讓內務府和民國政府聯繫,盡快出游。」
    地安門的大門一開,北京的市民們都知道皇上要出游了。
    「看皇上、皇後嘍。」百姓們呼喚著湧向街頭,耐心地站在那裡等待皇上、皇後的
出現。
    街道上的士兵一個挨著一個,又有馬隊在巡邏,警察則散在各處,監視著人們。
    「來了!來了!」
    二十多輛汽車魚貫而來,前面的汽車上坐著護軍,有一輛的車蓋上竟放了一挺機槍。
溥儀和婉容坐的是敞篷車,溥儀是一身西裝革履的打扮,留學生頭,戴著茶色眼鏡。而
婉容也是學生裝,頭上並無金簪銀釵,只是戴了頂小巧的禮帽。
    皇帝和皇後向街兩旁的人微笑著,不時地揮一揮手,似乎和其中的哪一位認識似的。
那街兩旁的市民,人人便都覺得皇上和皇後看到了自己,那高貴的優雅的親切的揮手是
衝著自己的,於是便拚命地跳躍歡呼。
    婉容的心理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溥儀覺得他理所當然的應是萬民的領袖!
    頤和園到了,婉容興奮異常,溥儀對這裡卻結著感情的疙瘩。他們轉過東山的亭、
台、殿、閣,來到仁壽殿後面的瀛台。
    婉容只是對仁壽殿、樂壽堂這些慈禧的宮殿羨慕不已,對眼前這麼一個小殿——准
確的說是小屋——一點也不感興趣。溥儀卻默默地站在那裡許久,最後,跪下去磕了三
個頭,他在心裡默念道:「皇阿瑪,我會全力以赴實現您的夢想,光復祖業,並發揚光
大!」
    婉容並不理會溥儀的怪異舉動,笑聲飄散在湖面上。
    當登到萬壽山頂層的時候,溥儀俯瞰腳下的亭台水謝,游廊畫舫,心裡恨恨地道:
「是老佛爺慈禧敗壞了大清的江山!」
    婉容把帽子摘下來,頭髮在金風中吹散,她有一種要飛翔的感覺,她就在藍天的胸
懷。
    「沒有慈禧老佛爺和榮祿,怎麼會有袁世凱,怎麼會有今天大大小小的軍閥!這些
像巷蠅一樣多的大小軍閥,都是喝大清的血長大的,而罪魁禍首就是袁世凱!」溥儀這
樣想著,更不願站在這萬壽山頭,便轉身向下走。
    「亨利,怎麼了,你?」婉容道,「多美的地方啊,看,兩邊的山峰在藍天中勾勒
出了多美的畫卷……」
    「別說了,下去吧。」溥儀的臉如一把鐵鍬,硬硬的。
    婉容莫明其妙,不情願地隨溥儀走下山去。
    第二天,京津的報紙都在首版登了兩條消息:直奉已經開戰;宣統帝和皇後游頤和
園。對直奉開戰各有不同的說詞;對宣統帝和皇後,卻是異口同聲的贊美。
    養心殿裡溥儀和莊士敦正興高采烈地談著,笑聲彌滿了整個殿堂。
    陳寶琛恰好進來。
    溥儀道:「陳師傅,看報紙了嗎?」
    「都看了。」
    莊士敦道:「陳師傅,如今的形勢對皇上是越來越有利了。」
    陳寶琛道:「莊師傅,我並不這麼樂觀。」
    莊士敦道:「如今皇上聲譽鵲起,影響日大,海內外俯首心折,這不正是皇上的事
業已蒸蒸日上的顯示嗎?」
    陳寶琛道:「中國人和西方的思維方式不同。莊師傅很推崇老莊哲學,但還是沒明
白『虛懷若谷』的含義,只有若谷、若壑,才能成其大。反之,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就
目前而言,如果軍閥們感到哪裡有什麼不利於他們權利的威脅,他們肯定會采取行動的。
而目前,皇上的力量還是單薄脆弱的。」
    莊士敦道:「中國人信奉民本的思想,皇上若是眾望所歸,若是萬民歸順,正如孟
子所言,以天下之所順,攻親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戰,戰必勝矣』。中國古人又雲,
『得民心者得天下』。如今軍閥民心喪盡,而皇上眾望所歸,這難道不是皇上的事業要
興旺發達了嗎?」
    陳寶琛道:「恐怕我們看的東西有點片面。——這些都不說了,我已決定署期過,
皇上後天開學。皇上,老臣一向沒有這樣做過事,今天老臣獨自確定了開學日期,沒和
皇上商量。但是,老臣就改改往日的脾性——後天開學,不可更改。」
    說罷,陳寶琛轉身去了。
    「我們還準備游香山呢,不聽他的,他有點迂了。」溥儀對陳寶琛則萬的口氣行為
很不滿意。
    莊士敦道:「由老師定開課的日期也是宮中的規矩,何況陳師傅德高望重,一向無
錯,對皇上赤膽忠心,皇上就不要拂了他的意——後天開學吧。」
    溥儀一肚子的不快活,可還是照陳寶琛的話做了。
    陳寶琛用開學限制溥儀到外面游玩招搖,並不能讓溥儀像大婚以前那樣到毓慶宮讀
書。溥儀滿腦子想的這是如何擴大影響收買民心的問題。
    這天看報,突然發現上面登了一條日本東京發生大地震、人員財物損失慘重的消息。
他一拍大腿:「這文章要是做到了國外,不是可以引起友邦的關注和好感嗎?」
    他拿了報紙找到莊士敦,把想法告訴了他。莊士敦高興地說:「皇上真是聖心仁慈,
此舉不僅可以博得日本民眾的好評,在世界上,也會引起很大反響。」
    溥儀即刻召來紹英,說了自己的想法,並道:「此次賑災的款項,絕不能少,不然
不能獲得應有的影響。」
    紹英說:「可是內務府早已空空如也,哪裡還能拿錢去賑災。」
    溥儀搓了搓手道:「那就贈送給日本一批古玩字畫!」
    紹英擔心地說:「民國政府已有法令,這樣做會不會引起民國政府的猜疑?」
    「他們忙於打仗,哪裡能管這些。再說現在誰主持政府?還不是亂糟糟的一群。」
    紹英見皇上態度堅決,道:「還是皇上選一些出來,我們對有些東西的價值認識不
清。」
    「好吧,就由我親自選。」
    第二天,溥儀便把選好的古玩字畫珍寶放在養心殿,通知內務府和王爺來驗看。
    載灃一看,大吃一驚,道:「皇皇帝,這都都是祖宗的珍珍品,哪能送送與外人,
萬萬不能。」
    「王爺,珍寶有價,人心無價。珍寶放在這裡又有何用?不如拿它為恢復祖業作出
貢獻。」
    聽了溥儀的話,大家不好再說什麼,紹英卻道:「皇上,拿一些賑濟是可以的,但
是這麼多的東西,又這麼珍貴,恐怕會引起非議。」
    「不要再爭論了,就是這些東西,一切都是為了恢復祖業,我們要不惜任何代價。」
    大家同意後,溥儀拿起話筒,撥通了載濤的電話,載濤領了皇上的旨意,便到了日
本使館。公使芳澤謙吉迎上前來道:「不知殿下光臨使館有何吩咐?」
    載濤道:「皇上聽說東京發生了大地震,萬分震驚,對受災的民眾,至為同情關切。
特派我來通知公使閣下,向日本救濟基金會提供捐款。困宮中現款緊缺,皇上決定以古
物字畫代之,特讓我通知貴國使館派人與我等在宮中交接。」
    芳澤謙吉道:「我對皇上的義舉深表謝意,也代表日本人民向皇上表示由衷感謝。
只是,既屬字畫古物珍品,我們不好到宮中去取,還請皇上諒解。」
    載濤道:「皇上的意思是讓公使閣下派人到神武門外接應,以防萬一。」
    「這是可以的。」
    當即商量好了時間。
    當珍玩字畫送到日本使館,芳澤打開幾個錦囊寶匣時,驚訝得難以形容,許久,他
們沒有說出一句話。
    載濤也非常震驚,他不知道皇上竟然捐獻了這麼多的古玩字畫真品。
    芳澤謙吉對載濤道:「這肯定是基金會收到的最大一筆收入了。我有一個建議,不
知貴方能否同意。」
    「大使請講。」
    「這些東西若是散失未免太可惜了,如果從天皇王庫中拿出與這批古玩字畫珍寶相
應價值的錢,就可以把它們完好地保存在東京天皇的收藏品中,不知殿下對這個建議有
何看法。」
    載濤道:「皇上只希望能把這些絕世珍品送到基金會的手裡,至於基金會如何處理,
那就不是我們應管的事了。」
    芳澤謙吉的建議在日本得到采納,日本對此捐贈舉國震驚,朝野聳動。中外的報紙
當然更是把它作為熱點來報道。
    不久,日本芳澤謙吉專程來宮中拜見溥儀。
    芳澤謙吉道:「我謹代表日本政府和舉國民眾向皇帝陛下致以最誠摯的謝意。同時
也報告皇帝陛下:我大日本帝國國會代表團將專程來這裡,代表日本政府和人民向皇帝
陛下致謝。」
    溥儀熱血沸騰,若不是芳澤謙吉站在他面前而是宮中的人向他傳達這一消息,他肯
定會高興地跳起來。
    整個宮中沸騰了!王公遺臣們也歡欣鼓舞,稱讚著皇上的英明決策。
    可是,突然間,天有不測風雲,端康太妃去世了。
    可是,整個宮中並沒有顯出什麼悲哀的氣氛,人們倒渴望日本國會代表團的早日來
臨。
    太妃的靈樞停在慈寧宮,王公遺臣及太監們每天輪流在那裡守靈,哭出他們公式般
的聲音。婉容在靈前也流著淚,但腦海裡卻想像著日本的代表團見到她後會怎樣行禮;
文繡也流著淚,但腦海裡卻是那可憐的哀鳴不絕的梅花鹿;溥儀倒很少流淚,他的心裡
只有振奮,只有歡欣。
    代表團終於來了,宮中好像根本沒有什麼太妃去世,倒是顯出異常興奮的氣氛,這
種氣氛和外國使節來觀皇上的大婚禮一模一樣。
    溥儀和婉容在御花園的一座樓閣裡接見了他們,芳澤公使向溥儀一一介紹著。而日
本的那些國會議員們則一個一個地向皇上和皇後行禮,彎腰九十度,畢恭畢敬,神情莊
嚴肅穆。溥儀第一次受到外國如此高級別的使團行這樣隆重的禮節,他儼然又成了在位
的皇上。婉容更是平添了一種高貴的感覺,她在想,英國的伊麗莎白是不是也像她這位
伊麗莎白一樣接受像今天這樣的敬禮。
    宴飲就在御花園進行,議員們仍是神情嚴肅,對溥儀和皇後表示出他們天經地義的
臣僕身份。這令溥儀和婉容大為感動,這種尊重——這種議員對皇上的尊重,他們第一
次感受到。
    宴後,議員們又拜祭了端康太妃,那嚴肅的神情,鞠躬的深度,如同上午覲見溥儀
和婉容一樣。
    直系和奉系的上百萬軍隊在山海關一帶展開,雙方都動用了海軍和空軍。張作霖親
任統帥率兵25萬攻入熱河,壓向山海關。山海關告急,「討伐軍」總司令吳佩孚率20萬
大軍迎戰,但是奉軍來勢兇猛,吳佩孚深感形勢危急,即刻命令駐守北京的第三軍總司
令馮玉祥帶兵出長城古北口,從赤峰口進攻奉軍側翼。
    馮玉祥接令後,來到總統府。曹錕氣喘吁吁,病得厲害,見馮玉祥來了示意讓他坐
下。馮玉祥筆挺的立著,向總統敬禮,道:「總統,末將要到前線去了,可是這首都也
要有重兵把守才好,末將想讓十五混成旅旅長孫岳來守城,大帥以為如何?」
    「你是我的愛將,危難之中首先想到首都的安全,我很高興,那就讓孫岳做北京警
備副司令吧。」
    「遵命。」馮玉祥又是一個立正。
    「玉祥啊,此次戰爭,奉軍和我們都拿出了老本,能否控制北方並進而統一全國,
此役至關重要。而山海關之役又關乎整個戰爭。你要全力以赴,建功立業,在此一舉。」
    「是,我一定會全力以赴,為國家效勞!末將這就奔赴前線,大帥我告辭了。」
    「去吧。」
    曹錕一揮手,馮玉祥一個立正敬禮,轉身去了。
    馮玉祥以緩慢的速度前進,三裡一回頭,五裡一徘徊。
    吳佩孚在電話中質問:「你第三軍怎麼了?婆婆媽媽的磨蹭什麼。」
    「總司令,」馮玉祥在電話中道,「部隊沒打過仗,我讓他們先進行作戰演習,待
部隊到達之日,必能旗開得勝。」
    「算了!再慢的話,軍法是問!」
    「是,總司令,末將這就全力出擊!」
    放下電話,馮玉祥把帽子一摔:「這個暴君,老子就要動你一動!」
    「軍長,那邊來人了。」副官句他報告,
    「快請。」
    來人是奉軍副司令張景惠,馮玉祥大吃一驚,道:「將軍不顧性命之危,親自來此,
在下深為感動。在此激戰正酣之時,將軍親臨幕帳,有何教我?」
    張景惠道:「我就直說吧,我們大帥說了,只要推翻曹吳,他就可以不進關!」
    「事成之後,要請孫中山先生北上主持大局,這,你們能同意嗎?」
    張景惠道:「大帥已料到馮將軍有此一問,這有我們大帥的親筆信,他反覆叮嚀我
說,他完全同意孫中山先生北上主持大局,大帥所反對的是曹錕的腐敗政府和吳佩孚殘
暴的軍閥作風。」
    馮玉祥展開張作霖的親筆信,知道此言不虛,於是便和張景惠定下盟約。
    張景惠走後,馮玉祥召集部將會議,道:「你們跟我這麼多年,吃了不少苦,如今
國家分裂,戰亂頻仍,我要有所行動,你們以為如何。」
    「軍長,我們跟定軍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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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鳴掃描,雪兒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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