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回 墨麒麟妒忌拒納賢 獨角牛尋釁遭擒拿
    且說賴皮象吳大忠,一聽竇爾敦指名道姓要「獨角犀牛」計永寬,不由勃然大怒。
書中代言,他之所以發這麼大火,有兩重原因:一是他和計永寬的關係不錯,當初都在
一起混過。要不怎麼計永寬投到連環套來了呢。二是計永寬深知錢通神路,上山前後把
多年的積蓄都拿出來了,光賄賂吳大忠就花了白銀一萬兩。外有寶珠兩顆,鑽石三顆。
其他三位寨主,也受了重禮,不用說別的,就拿送給張鐸的那把金如意來說吧,系十足
赤金打造,乃無價之寶。當然,對永寬的這些東西也都是從幾戶巨紳家中搶來的。計永
寬並不傻,他為了躲避官府的通緝,找個保腦袋的地方,即使把家底都搭上,也是值得
的,所以他才那麼慷慨。這一招果然奏效,博得四位寨主的歡心。一上山就叫他當了中
平八寨的副寨主兼管全山糧草。別看他來的日子不多,卻很受器重。所以竇爾敦一提到
這件事,就引起了他們的反感。三寨主性如烈火,本來就對竇爾敦這次上山不滿,再加
上這件事,因此才變了臉。
    坐在竇爾敦身邊,一直沒有開過口的上官元英,見此情景,已是怒不可遏。「噌」
一聲站起身形,指著癩皮象的鼻子說:「請你說話客氣一點兒,今兒個風大,小心把你
的舌頭給扇了!」周宏也插言道:「是嘛,既是朋友,哪有這麼說話的!」飛天虎葛青,
鼓了鼓勁兒,冷笑著說:「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真是沒人管教的貨!」
    「哇呀呀!」癩皮象一聽暴跳如雷,張嘴就罵:「你奶奶的,敢罵你三爺,我割了
你的驢舌頭!」上官元英厲聲喝道:「你敢!我掰折你的王八爪子!」
    嚄!你有來言,我有去語,雙方就開了葷了,把祖宗三代,七大姑八大姨都罵翻了
個兒。唯有張鐸和竇爾敦沒罵,他倆的臉都沉著,坐在那兒動也沒動,都眨巴著眼睛,
聽手下人互罵。為什麼?原來他倆都有各自的打算。先說張鐸,他對竇爾敦的來訪,是
不歡迎的,對畢鳳蓮的舉薦信尤其不滿,有心發作,又怕失了身份,對不住畢鳳蓮,只
好虛情假意地應酬一番,把竇爾敦他們樂樂呵呵地打發走就算完事。沒料到竇爾敦在酒
席宴前又提出計永寬的事,而且口氣相當硬,非要把人帶走不可。這使張鐸大為惱火,
心說,姓竇的,你這叫沒茬找茬,又不是你自己的事,你管得著嗎?分明是拿大帽子壓
人,往我眼裡插棒槌,實在欺人太甚。三寨主雖然說話粗野,卻替張鐸出了氣。所以,
他並不阻攔,想任其發展,他要借助癩皮象的粗野,壓一壓對方的銳氣,等到實在不可
解的時候,自己再搭言。
    竇爾敦呢,也有自己的想法,對拒絕上山入伙沒當回事。他以為君子不奪人之美,
吃現成的最沒出息,既然人家不願意,又何必強求呢。俗話說,強摘的瓜果不甜。再說
路是人走出來的,家業是闖出來的,此地不養爺,自有養爺處。這又算得了什麼?然而
使他最不痛快的就是計永寬的事,他原以為張鐸不知內情,只要一說計永寬那些惡行,
他一定會答應的。結果出乎意料,看張鐸的意思,不但不厭惡此人,而且還要包庇縱容
他。我把張鐸的人品估計過高了,在他身上哪有什麼義骨俠風?早知這樣,我何必萬水
千山地來投奔他。因他心中有氣,所以上官元英、周宏、葛青他們出言不遜,他也沒有
制止。他要看一看張鐸對此事如何處理。
    這時,雙方越罵越兇,戳鼻子指臉,唾沫星子亂飛,把房蓋都要抬起來了。你別看
這樣,可誰也沒動手。為什麼?雙方的總頭沒發話,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到底是張鐸沉不住氣了,他把眼一瞪,厲聲喝道:「老二,老三,還不給我住口!
這樣大吵大鬧的成何體統,光靠謾罵能把事情解決了嗎?」真是家有千口,主事一人,
張鐸一張嘴,誰也不敢言語了。竇爾敦對上官元英等一努嘴,爺幾個也不罵了,氣呼呼
地坐在原位。
    稍停片刻,張鐸轉過臉,對竇爾敦說:「我這幾個兄弟,心粗性硬,還望大俠客恕
罪。」竇爾敦笑道:「沒什麼,沒什麼,我們這幾位也夠暴躁的,請大寨主海涵。」張
鐸道:「至於您方才提的那件事,本寨可以考慮,待我查實再做答覆,您看如何?」竇
爾敦反問道:「需等幾日?」「這……這就很難說了,我也不能把山寨的事都放下,專
辦這件事,所以無法確定日期。」
    上官元英冷笑道:「大寨主,您總不會叫我們等一輩子吧?」張鐸哼了一聲,沒回
答。竇爾敦一看,張鐸使的是緩兵之計,假如順從了他,今後就休想解決了。必須窮追
猛打,揪住不放才對,想罷,說道:「既然大寨主肯幫忙,在下不勝感激,只是時間不
能太拖,三日之後,我聽信兒,怎樣?」「這個……啊,嗯,也好,也好,那就等三天
吧!」張鐸遲疑了一陣,總算答應下來。竇爾敦把酒杯一放,朝張鐸一拱手道:「承蒙
款待,告辭了。」說罷起身,率眾離開聚義廳。張鐸迫不急待地往外送他們,一直把眾
人送出中平大寨的寨門,然後歉意地說:「恕不遠送了。」竇爾敦道:「請留步,請留
步,三日後再會。」「三日後再會。」
    四個寨主誰也沒有遠送,只派個大頭目去應付。待竇爾敦走遠後,張鐸冷笑了兩聲,
回到聚義廳。二寨主阮大賓問道:「大哥,你怎麼答應他三天後聽信兒?你真想按他的
話辦?」張鐸哈哈大笑:「二弟,你真是土命人——心實,我這叫緩兵計,把他們對付
走了就算了,哪有工夫跟他們費舌頭。」阮大賓道:「他不是說三天後還來嗎。到時候
你怎麼說?」張鐸笑道:「你呀,比豬腦袋還笨,叫老四替我回答你吧!」
    李半仙受寵若驚,忙笑著說:「大哥深謀遠慮,我猜得不一定對。我以為大哥的用
意是把他們支走就完了,什麼三天後聽信兒,五天後聽信的,這都是虛應。到時候他來
了,咱就給他個閉門不見,叫他乾瞪眼,不就結了嗎?他碰上幾次釘子,也就不來了。
大哥,我說得對嗎?嘿嘿,嘿嘿。」「嗯,是這麼回事。這樣做可進可退,還不至傷了
和氣,比用武力解決強多了。」二寨主、三寨主忙說:「大哥高見,大哥高見。」
    按下張鐸不提,話分兩頭。單表竇爾敦,在那個大頭目的陪同下,穿過巡捕寨,直
奔前山。路上誰也沒說話,一是有外人不便,二是都在悶頭想心事。竇爾敦邊走邊盤算,
張鐸在和自己耍心眼兒,別說三天,就是三十天,三個月他也不會答覆。下次我要來,
恐怕連山都進不了,他會以各種理由,各種手段,拒絕和我見面的。真要如此,我該怎
樣對付他呢?竇爾敦邊走邊想,始終也沒理出個頭緒。
    這時,他們一行正走到前山與巡捕寨的中間地帶,兩邊是石砬子和沙丘地,還有一
片密林,他們剛來到樹林邊上,突然人影晃動,「噌噌噌」跳出幾十名彪形大漢,各持
兵刃,攔住去路。
    眾人一怔,閃目觀看。但見為首的那人,身高八尺開外,生就的肩寬背厚,膀闊腰
圓,好像一頭□牛,往臉上看,黑紅臉膛,高顴骨,翹下巴,兩眼突出,賊光四射,連
鬢胡子,大嘴岔,嘴角往下耷拉著。頭頂上長著個肉疙瘩,足有饅頭大小。一條又黑又
粗的大辮,盤在肩上,身穿古銅色褲褂,腰繫牛皮板帶,打著裹腿,穿著一雙鹿皮戰靴,
手裡提著一對夾鋼板斧,大如銅盆,往那兒一站,兇神惡煞一般。
    在他身後還有兩個傢伙,一個長得像蛤蟆,一個長得像螃蟹,每人手中一把鬼頭鋼
刀,齜牙咧嘴,面目猙獰。
    竇爾敦一看就猜到了,為首的這傢伙肯定是獨角犀牛計永寬。心說,真要是他就好
了,我現在就把他拿住。可省去很多麻煩。你還別說,真叫竇爾敦猜中了,來的正是計
永寬。
    書中代言,竇爾敦剛上山,他就得著信兒了。他對竇爾敦的來意並不清楚,但是他
對竇爾敦這個名字卻早有耳聞。心說,他不在山東,跑到這兒干什麼?一定有重要的事
情。他想進大廳去聽聽,可又沒敢。沒有大寨主的命令,也沒人請他,他怎敢冒冒失失
地私進議事廳呢?可他心裡發癢,非要弄清不可,就轉到大廳後面,往窗台上一趴,偷
聽眾人的談話。結果,大廳裡的對話,爭吵和對罵,都被他一字不漏地聽去了。
    計永寬聽了又氣又怕,沒料到竇爾敦要替賀東坡報仇,所幸的是,四個寨主都夠意
思,很講義氣,沒把自己交給他們。可是,竇爾敦卻不依不饒,三天後還要來聽信兒,
這使他大為惱火。他偷偷回到中平八寨,把嘍囉糾集在一起,商討對策,最後決定截殺
竇爾敦,以絕後患。
    所謂嘍囉,就是他原來的那些同夥,都是跟他干了多年的老搭當,隨他投奔到這兒
來的。其中有兩個大頭目,一個叫混海金蟬麻保利,一個叫橫江蟹馮剛。他們采取這次
行動並沒請示張鐸,一是時間緊迫,再是怕張鐸不准。計永寬心裡有本賬,只要把姓竇
的幹掉,張鐸決不會怪自己,原因是對他也有好處。弄好了或許受到獎賞,再高昇一步
呢。於是他們事先就埋伏在這裡,時間不大,果然竇爾敦一行人來了,計永寬猛地從樹
林中躥出來,把去路攔住。
    閒言少敘,書歸正傳。
    且說獨角犀牛計永寬把雙斧一分,厲聲喝道:「姓竇的,別走了,把腦袋給我留
下。」竇爾敦一不慌,二不忙,看了他兩眼,問道:「你是誰,道個名姓吧?」「哈哈
哈!爺就是你要找的獨角犀牛計永寬。」
    竇爾敦故意搖頭道:「不對,你不是計永寬,一定是冒名頂替的。」「胡說,大丈
夫坐不更名,立不改姓,何必說謊。」竇爾敦道:「你可認識賀東坡?」「廢話,扒了
皮我認識他的骨頭,你問這個有什麼用?」竇爾敦暗笑,這就好了,沒弄錯就行,千萬
別誤傷了無辜。
    上官元英早就忍不住了,「兄弟,跟他饒舌干嘛,把他交給我吧!」說著一縱身,
跳到計永寬面前,冷笑道:「猴崽子,找你不著,拿你不見,你倒送上門來了。這就叫
天堂有路爾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鬼差神使,該著給賀東坡報仇雪恨了,你就拿命來
吧!」說著就是一煙袋。
    計永寬急忙用雙斧把大煙袋架住,喝問一聲:「你是什麼人?」「我呀,姓祖名宗,
字大爹。」「喔,原來你是祖宗……」計永寬這才知道上了當:「哇呀呀,老匹夫,你
敢找某的便宜,著斧!」計永寬把兩柄大斧子搶開,與上官元英戰在一處。兩人戰了十
幾個回合,計永寬就招架不住了。憑他的本領怎能敵得過上官元英?屁股上,後背上,
早挨了兩煙袋,打得他齜牙咧嘴,嗷嗷直叫,仗著他皮糙肉厚經打,不然早就趴下了。
    混海金蟬麻保利和橫江蟹馮剛,一看不好,趕快沖上去助陣,兩把鬼頭刀,同時奔
上官元英刺來。上官毫不畏懼,一轉身跳出圈外,哈哈大笑:「嚄,仨打一個,好哇,
你們還有多少龜孫子,祖宗我全包圓兒了。」三寇並不答話,各掄兵刃,往上就沖,恨
不能把上官元英砍成肉泥。
    周宏大怒,亮出護手雙鉤,喝道:「有種的單打獨鬥,仗著人多算什麼能耐,哪個
敢陪我走幾招?」計永寬一想,那個祖宗厲害,乾脆交給馮剛和麻保利吧。我就來,對
付這個。想罷,他一個箭步跳到周宏面前,掄斧就砍,周宏用左手的鉤往外一撩,右手
鉤橫著往裡一推,這一招叫「秋風橫掃」,疾似閃電,奔計水寬的牛腰掃來,要掃上就
得腰斷兩截。計永寬急忙使個大哈腰,把鉤躲過,他利用這個機會,砍周宏的雙腿。周
宏使了個「旱地拔蔥」,騰身而起,結果雙斧走空,二人你一鉤我一斧戰在一處。
    再說上官元英一桿煙袋,戰住兩個賊寇,看上去毫不吃力,一邊打著一邊還一個勁
地數落他們:「我說猴崽子,你倆聽著,為人要走正路,可不能任意胡為。就拿你們二
位來說吧,有鼻子有眼,胳膊腿不缺,兩肩膀上也扛著個肉球,肚子裡也揣著一副下水,
怎麼不跟好人在一起,偏要跟姓計的鬼混呢?你們就沒想想,能落個什麼下場?可也難
怪呀,你們也不是人,一個像蛤蟆,一個像螃蟹,豈能跟人一樣,我這不是白費唾沫
嗎?」「老匹夫,少耍貧嘴,爺宰了你!」二寇氣得哇哇直叫。
    竇爾敦在一旁看著,樂得肚子直疼,心說,罷了,我老哥哥真風趣,這是什麼時候,
還顧得開玩笑。竇爾敦光笑沒伸手,為什麼?因為上官元英和周宏有足夠的能力戰勝他
們,用不著自己,他要積蓄力量,對付張鐸他們,他知道這件事完不了。張鐸一夥惱羞
成怒,非玩命不可。
    再說周宏,上邊使了個「推窗望月」,一領計永寬的眼神,下邊使了個「進步連環
腿」,蹬到計永寬的迎面骨上。這傢伙站立不穩,應聲栽倒,葛青和李明沖過去把他按
住,擰胳膊就把他捆上了。麻保利一走神,被煙袋擊中後背,一個跟頭正摔到竇爾敦面
前,被竇爾敦輕舒猿臂,把他拿住。馮剛見勢不妙,心裡發慌,後脖子挨了一煙袋,摔
了個狗啃屎。周宏先用腳把他踩住,也用繩子綁了。計永寬衝著那些嘍囉嗥叫道:「你
們還等什麼,還不快些動手!」幾十個歹徒如夢初醒,「呼啦」往上一擁,就把竇爾敦
幾個人包圍了。上官元英笑道:「猴崽子們,閻王都被抓了,小鬼還想折騰,看祖宗拾
掇你們。」他把銅桿大煙袋掄開,一下一個,把歹待們打得喊爹叫娘,滾的滾,爬的爬,
一眨眼的工夫,就揍趴下了十多個。
    再說負責護送竇爾敦的那個頭目,見勢不妙,撒腿就往回跑,給張鐸報信去了。他
一口氣跑進聚義廳,連呼嗤帶喘地說:「啟……啟稟大寨主可……可了不得了,計永寬
被他們抓住了。」張鐸驚詫地「啊」了一聲,手扶桌案問道:「怎麼回事?」「回大寨
主,竇爾敦他們把計永寬計寨主給拿住了。連馮、麻兩位頭目也被他們給捆上了。」
    「哇呀呀……」三寨主吳大忠、二寨主阮大賓聞聽後,暴跳如雷,齊聲說道:「大
哥,姓竇的欺人太甚,待小弟追上去把他們廢了吧!」張鐸一想,既然事情已經弄翻,
也只好武力解決了。他「噌」地站起身來,從桌上綽起一支令箭,對那個頭目說:「速
傳我的命令,封鎖全山,嚴禁出入,別讓竇爾敦他們跑了。」「是,小的遵令。」那頭
目接過令箭,轉身去了。
    張鐸又對四寨主李半仙說:「你去通知巡捕寨,點齊二百名弟兄,隨我出戰。」
「是,小弟這就去。」李半仙剛走到院裡,迎面又遇上一個報事的小頭目,正慌慌張張
往裡邊跑:「什麼事?」「回,回寨主,竇爾敦領人又回來了,要見大寨主。」「噢?」
李半仙轉身立刻回到大廳,「大寨主,竇爾敦押著計永寬來了!」張鐸一聽,不由得愣
了片刻,心說,姓竇的真他娘的有種,我以為他們要逃走呢,怎麼又回來了。噢,拿我
這座連環套當市場了,隨便溜躂?他怒沖沖地說:「好哇,請吧!」四寨主一看張鐸急
了,不敢多言,暗中調了二百削刀手,埋伏在大廳四周。
    時間不大,竇爾敦等幾人果然來到聚義廳,身後押著計永寬三人。那位說,他為什
麼回來了?為啥不乘機逃走呢?其實,竇爾敦一點兒不傻。他知道,想闖出連環套是不
可能的,何況還押著三個人。不如變被動為主動,找張鐸辯理,儘管十有八九得鬧翻,
也比落個「逃跑」的罵名要強得多。上官元英和周宏也同意這樣做,所以他們又折了回
來。
    張鐸坐在虎皮椅上,一動沒動,沉著臉問道:「竇大俠,因何去而復返?」竇爾敦
道:「我倒不是想回來,因事所迫,不得已而為之。我想問你,計永寬在半路截殺我等,
可是你的主意?」「這個……不,不是我,是他自己這麼干的。」「好,既不是大寨主
所差,這件事就好辦了。計永寬竟敢無視大寨主,暗中截殺山上的客人,實屬無理之極,
我替你把他抓住了,請大寨主發落。」說著,往後一招手,葛青、李明把計永寬三人推
到張鐸面前。計永寬滿面羞愧,咧著嘴說:「大寨主救命!大寨主救命啊!」
    張鐸兩眼發直,又惱又恨又尷尬,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雖說張鐸奸猾,可並不是個
渾人,是非曲直他還是比較明白的。他跟阮大賓、吳大忠不同,因之威望和聲譽也不同。
儘管他對竇滿腹怨恨,然而也不能不講理。就拿眼前的事來說吧,計永寬不奉令箭,擅
自截殺竇爾敦,鐵證如山,不容抵賴,叫他如何處理?竇爾敦要是往外沖也就好了,那
樣就可以找出多種借口,可人家沒走,還把計永寬送回來了,交給自己處理。從道理上
講,人家做得盡情盡理,無可挑剔。自己能拿著不是當理說嗎?不處置計永寬吧,沒法
交待;處置吧,又有些不忍,實在是左右為難。
    三寨主吳大忠可就不同了。他就知道義氣行事,管他有理沒理,什麼名譽、後果一
概不管。他一看大寨主被人家問住了,好半天沒言語,實在按捺不住。「噌」一聲跳到
竇爾敦面前,厲聲喝道:「姓竇的,你少賣關子,這兒不吃你這一套。告訴你,計永寬
是我們山上的人,發落不發落由我們說了算,與你毫無關係,人我們收下,你們走你們
的吧!」說著氣呼呼走過來,就要給計永寬鬆綁。
    上官元英火往上撞,跳過去一掄巴掌「啪」就是一個嘴巴,把吳大忠抽得一仄歪,
眼前金星四冒。「啊!你敢打我?!」說著一回身,捂著臉從兵刃架上拔出一條大槍,
惡狠狠奔上官元英刺來。上官元英急忙一閃身,一把把槍桿抓住,冷笑道:「你想動武,
好哇,屋裡施展不開,有種的到院裡去。」「到哪兒還怕你不成!」吳大忠把槍奪回來,
飛身跳到大院當中。二寨主阮大賓沖兩旁一招手:「走,都隨我來。」他綽起兵刃,也
來到院裡。
    上官元英對爾敦說:「兄弟,看見沒有,這就叫樹欲靜而風不止。你不想找他,他
可找你。講不通,說不清,該打的時候就得打了。」說著一晃煙袋跳了出去。竇爾敦淡
然一笑,命葛青、李明押著計水寬三人也來院裡。張鐸一看是非打不可了,只好厚著臉
皮,把外衣甩掉,吩咐一聲:「來呀,抬兵刃!」兩名嘍兵,抬過那條鳳翅大钂,張鐸
一伸手綽起兵器來,這才要大戰竇爾敦。
    欲知張鐸與竇爾敦誰個勝負?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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