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比武奪帥
    羅通按照程咬金的辦法,果然把莊氏說服了,允許他下場比武。小羅通欣喜若狂,
摩拳擦掌,準備明日下場奪魁。
    話分兩頭,再說程咬金。胡亂地睡了一夜,次日天還沒亮他就起床了,梳洗已畢,
用罷早膳,帶著僕從趕奔教軍場。這時天將破曉,老程已然來到耀武樓下。這座耀武樓
高有三層,坐北向南,飛簷翹脊,金碧輝煌,乃是皇帝檢閱武功的地方。按那時的規定,
每年的三月初一和九月初九,皇上都要親登耀武樓,檢閱皇親貴族的武功,平日禁用。
現在情況特殊,只好破例開考。
    京營殿帥王君可把老程接上耀武樓。老程往四外看了一遍,問道:「都準備好了
嗎?」
    「一切就緒,請四哥升座吧。」
    老程道:「卯時一到,就放考生入場,按部就班,不准混合。」
    「是,四哥放心!」
    王君可說罷,轉身下去了。時間不大就聽見「咚咚咚」三聲炮響,教場的大門開放
了。緊接著馬蹄聲響,考生紛紛沖入御考場。黑糊糊一大片,足有二三百人。王君可立
馬在門旁喊道:「不准亂,不准大聲諠譁,要按次序往裡走,都停到黃繩外面。」
    考生們遵命照辦,都整齊地排列在耀武樓前。
    旭日東升,把小教場照得金光萬道。突然鼓樂聲起,殿下李治駕到。老程急忙率百
官接駕,把太子接上耀武樓,居中高坐。文武朝賀畢,退在兩旁。李治閃目觀瞧,見樣
樣得體,有條不紊,甚感滿意。側身向坐在身邊的程咬金問道:「世伯,都準備好了
嗎?」
    「是,就等候千歲了。」
    李治道:「世伯是大主考,一切皆由世伯決定,孤不便參言。」
    老程道:「今兒個是龍樓御考,臣怎敢僭越?」
    李治笑道:「世怕太謙了,你這是奉旨行事,豈是僭越。」
    「那臣可就不客氣了。」老程說罷,吩咐一聲:「帶馬!」
    早有親兵把馬□好。老程提帶撩袍走下耀武樓,飛身跳上馬背,把鞭子一揮,蟈蟈
紅四蹄蹬開,圍著教軍場就跑開了。一共跑了三圈,老程一高興還在馬上練了幾套花樣。
先練順風扯旗,後練鐙裡藏身,又練了個左右掛燈,最後練了個霸王舉鼎。眾人見老程
偌大年紀,精力充沛,猶如生龍活虎一般,雖然練得並不精,但精神可嘉,幼主李治帶
頭鼓掌,於是台上台下響起了暴風雨般的掌聲和喝彩聲。禁軍衛隊也擂鼓助威,搖旗吶
喊。
    老程滿面春風,不斷地向眾人招手致意。練完了,他把馬帶住,面向考生高聲喝道:
    爾等們聽著,皇恩浩蕩,特賜恩科,在你們當中選拔二路元帥,這可是千載難逢的
好機會,百年難遇的大喜事。現在,我把考場的規矩和選拔二路元帥的條件,向爾等公
布:
    「一、考生報考,必須說明祖宗三代的姓名籍貫,有何專長,經主考官允許者,方
可下場。二、因為這是御考場,與普通武科場不同,考生必須是國家四品以上的命官,
或是他的子弟才有資格下場,否則無權報考。三、考生比武必須先到耀武樓標名掛號,
經主考面試後方准下場。凡私自下場者,按攪鬧罪予以嚴懲,取締考生資格。四、比武
分兩種,一是自報專技,二是對打。凡有絕技在身而又能力勝五陣者,或藝壓考場、無
人敢與競爭者,就具備了中選的條件,經大主考最後決定,上報東宮殿下恩准,才能確
定誰是二路元帥。五、凡下場的考生,不論勝負皆有賞賜。共分五級。一是奪魁者為元
帥,二是優勝者為先鋒,三是勇猛者為將軍,四是有專長者為校尉,五是淘汰者,賞戰
馬一匹,候補錄用。爾等應該注意的是:比武較量要點到為止,且不可假公濟私,蓄意
傷人,更不可官報私仇。一經發現,按殺人罪抵命。」
    老程說到這,喘了口粗氣,然後又指著梅花圈說:「你們看見了沒有,黃絨繩裡邊
那塊地方就是比武的場地,考生比武必須在梅花圈裡進行。在圈裡比武時,一旦失手把
對方打傷或打死者無罪;離開這個圈傷了人,按殺人罪嚴懲。你們都聽清了嗎?」
    「聽清了。」
    「都記住了嗎?」
    「記住了。」
    考生們響亮地回答著。老程滿意地點點頭,把馬一撥,來到耀武樓下,甩鐙下馬,
在親兵的攙扶下,登上三樓交旨。李治一面欠身讓座,一面說:「太好了,太好了,世
伯講得太好了,面面俱到,令人折服。」
    老程笑著說:「這算什麼,這些許小事,何足掛齒。」
    說罷往大主考的虎皮金交椅上一坐,得意地摸著肚子。
    辰時,比武開始,先舉行了隆重莊嚴的檢閱儀式,由京營殿帥王君可負責指揮,炮
響九聲,奏起得勝大樂,由二百四十名羽林護衛為前導。考生們四個一伍,騎著馬緩緩
地從耀武樓下通過。殿下李治定睛觀看。但見:飛龍旗、飛虎旗迎風招展;飛熊旗、飛
鳳旗繡帶飄擺;引軍旗、坐纛旗前面開道;七星旗、北斗旗烈焰飄飄。考生們一個個雄
赳赳,氣昂昂,腆胸疊肚,威風凜凜。有金盔金甲、銀盔銀甲、銅盔鐵甲,有紅戰袍、
綠戰袍、青戰袍、葵花戰袍,十八般兵器奇形怪狀,刀槍劍戟閃著寒光。再看考生們有
黑的、白的、醜的、俊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胖大的威風,瘦小的精神。李治
看罷,頻頻點頭。
    檢閱結束後,考生們各按方位站好,分東、西、南、北、東南、西南、東北、西北
八個方位,把梅花圈圍在中央。王君可宣佈比武開始,霎時,小教場安靜下來,你看我,
我看你,並無一人報名應試。王君可又宣佈了一遍,仍然無人答言。為什麼?原來幾百
名考生,幾乎都有一個想法,先不急於報名,看看風頭和形勢,做到心裡有數,因此一
時都僵住了。
    老程大怒,指著考生問道:「你們是聾子還是啞巴?是想比武還是想看熱鬧?想比
武的留下,想混飯吃的給我滾出去!」
    老程的話音剛落,就見正東方跑出一匹戰馬,馬上人喊道:
    「在下不才,報名應考。」
    一溜煙跑到耀武樓下,跳下戰馬,分獺尾,撩戰裙走上耀武樓,先拜幼主,後拜老
程。老程見此人身高七尺,面如銀盆,粗眉朗目,鼻直口闊,銀盔素甲,小伙子長得干
淨利落,老程看著眼熟,一時想不起他叫什麼名字。問道:
    「報上名來。」
    「是,我父官拜二品虎威將軍之職,名叫馬三保,我是他的次子,名叫馬彥平,祖
籍陝西米脂。」
    「噢——你是彥平啊。好孩子有出息,叔叔給你標名。」
    身旁的帖寫官急忙用大號提鬥,把馬彥平的名字寫在上面,每個字足有茶盤那麼大,
全場皆可看清。老程又問道:「彥平,你都會什麼武藝?什麼最拿手?是經師祖傳,還
是自學的?」
    馬彥平道:「我的武藝是從父親那裡學來的,我會春秋刀十八路,也會走馬射箭,
五十步以內百發百中,此外別無專長。」
    「你是單練哪,還是對打?」
    「小侄願對打。」
    「好吧,你先下去練趟刀,再射上三箭,然後可以對打。」
    「遵命。」
    馬彥平轉身下樓,提刀上馬,一溜風似地沖進梅花圈。略定心神,舞起了大刀,但
見刀光閃閃,「嗖嗖」帶風,果然是出手不凡,李治不住點頭說:
    「好,不錯,世伯您說呢?」
    老程一手捋著胡子,一手扶著桌案,以武林大師和絕對權威的口吻說:「殿下,練
單刀講的是看手,亮雙刀看的是肘,練大刀看的是腕肘,大刀占刀器中的帥字,使起來
莊嚴沉重,八面威風,奧妙無窮,最吃功夫。彥平這小子練得很花哨,但並不實用,火
候上欠功夫,還差得遠哪!」
    李治對武術一道,一知半解,也不知老程說得對不對,只能隨聲附和。這時,馬彥
平把大刀練完了,他休息了片刻,又開始練弓箭。羽林軍量好距離,立了草靶,靶是人
形,胸前畫有紅心。馬彥平掛好大刀,摘下桑木弓,取出狼牙箭,填扣搭弦,把箭扣好,
雙腳點鐙,把馬催開,向靶子相反的方向奔馳,約五十步掛零,只見馬彥平突然掉轉馬
頭,對準前拳一松後手,「嗖」一箭射出,正中靶心。他又按照前法,射了兩箭,「嗖
嗖」都命中了。
    監靶官把紅旗一晃,高喊道:「三箭三中。」
    教軍場上掌聲如雷,馬彥平興奮得直晃腦袋,他把弓掛好,一抬腿把大刀摘下來,
飛馬來到梅花圈中心,沖四外拱手說道:
    「呔!各位考生,我叫馬彥平,是二品虎威將軍馬三保之子,奉旨來考二路無帥,
哪一位與我比試?有敢跟我比試的沒有?」
    忽聽有人粗聲粗氣地喊道:「呔!馬彥平少要發威,某家與你較量較量!」
    說罷飛馬離開隊伍,直奔耀武樓。下了馬,「登登登」跑到樓上,連喊帶叫他說:
「爹,快給我標名掛號。」
    來者正是小草包程鐵牛。老程氣得一瞪眼:「放肆,什麼爹不爹的?這是御考場,
我是殿下欽命的大主考!」
    「大主考不也是我爹嗎,您就給我標名吧!」
    老程道:「先別急,我得考考你,合格了才能標名。」
    程鐵牛沒辦法,把雙手一攤,說道:「那就考吧。」
    老程問道:「你下場為的是什麼?」
    程鐵牛把胸一挺,響亮地回答:「為當二路元帥唄!」
    「嗯!當元帥應該具備哪幾個字?」
    「這……」程鐵牛頓了一下,馬上回答道,「五德八才,十三個字。」
    「什麼叫五德八才?」
    「五德就是,吃、喝、屙、撒、睡。八才就是剛才,方纔,發財……」
    幼主李治實在憋不住了,直樂得前仰後合,文武百官也樂得彎下了腰。程鐵牛一看
不對勁,頭上冒出了大汗。
    「滾!」老程把桌子一拍,喝道:「胡說八道,信口胡謅,連這點知識都不懂,還
配下場?快給我滾下去,取消你的考試資格,快滾!」
    程鐵牛不服氣地說:「懂不懂這些有什麼關係?又不能當飯吃。您連一個字都不識,
還當上了魯國公,這和武藝完全是兩回事嘛!」
    幼主李治插言道:「老千歲,他說得似理非理,還是允許他下場吧。萬一他的武藝
精通,對國家還是有用的。」
    老程沉思片刻,把大手一揮:「好吧,給他標名。」
    帖寫官遵命照辦,把報條張貼在外面,老程問道:「你有什麼特長?」
    「會耍斧子,射箭也會,就是射得不准。」
    幼主李治又笑得不行,和藹地對鐵牛說:
    「記住元帥的五德是智、仁、信、勇、忠;八才是:孝、悌、廉、恥、猛、柔、剛、
強。」
    程鐵牛笑道:「記住了,記住了。」
    說罷轉身下樓,躍上馬背,手舞開山大斧,沖進梅花圈,用斧子指著馬彥平說:
「彥平,愚兄來也。你要知趣的話,趕緊退場,這二路元帥嗎,肯定是我的了。」
    馬彥平冷笑道:「程鐵牛,金銀財寶我可以讓人,這功名二字可沒有讓人的。你若
把我勝了,我自然退場,若勝不了我,對不起,兩個山字摞在一起——請出。」
    「哇呀呀呀!」程鐵牛大怒,催馬搖斧直奔馬彥平撲去。馬彥平掄起大刀摟頭便剁,
鐵牛也不招架,也不躲閃,舉起斧子照馬彥平腦袋便劈。幼主李治還是頭一次看見這種
打法,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心說這叫什麼招?這不是玩兒命嗎?但見馬彥平把刀抽回,
使了個舉火燒天往上招架。程鐵牛搬斧頭,獻斧攥,三稜一個尖,奔彥平哽嗓便刺。彥
平往馬背上一趴,斧攥走空,二馬一錯鐙,程鐵牛使了個腦後摘瓜,「卡嚓」一聲,把
馬彥平的頭盔砍掉,馬彥平面紅耳赤,敗下陣去。
    幼主李治道:「想不到鐵牛還有這兩下子,果然是將門虎子。」
    老程往椅子上一靠,長吁了一口氣,得意地說:「殿下,這都是我把著手教出來的。
打仗嗎,講的是手疾眼快,又講究熟能生巧。不是臣自誇海口,我們老程家的三斧子,
是天下無雙的。」
    看到老程眉飛色舞的神情,李治不住地呵呵笑著。再說程鐵牛,勝了一陣,連北都
找不准了。他催開戰馬,圍著梅花圈轉了兩圈,高聲喝道:「呀呔!各位考生聽了,大
概有認識我的,也有不認識我的。在下姓程,名叫程鐵牛。提起我來不怎麼出名,要提
起我爹來,那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隔著窗戶吹喇叭——名聲在外,他就是堂堂的
魯國公程咬金。也不是我吹牛皮,誰不知道我爹一出世,搶過切糕,奪過餡餅,打過悶
棍,套過白狼,販過私鹽,打死過人命。隋朝未年,劫過皇綱,反山東,詐濟南,走馬
取金堤,三斧子定瓦崗,探過地穴,摟過蕭妃,當過三年混世魔王大德天子。後來他當
皇上當膩味了,才脫袍讓位。之後,斧劈老君堂,月下趕秦王,才保了大唐朝。幾十年
來屢立戰功,憑著三斧子半馳名天下,我是他的兒子,能沒有能耐嗎?方纔你們都看見
了。那幾斧子,就是我爹的親傳。你們看:那幾招有多精彩,多乾淨!特別是頭一招,
我爹說了那叫玩兒命招,你砍你的,我劈我的,這就叫拉破頭,誰也不敢這麼拼。絕招
多得很,我就不往下說了。總之,二路元帥就是我的了,你們誰來我就跟誰拼!」
    老程一聽,氣得須眉皆奓。心說,就這點不光彩的事,都叫他抖落了。全場上下哄
堂大笑,把李治樂得眼淚都出來了。
    正在這時,忽然有人大喝一聲:「姓程的少要賣狂,某家會你!」
    此人說罷,飛馬來到耀武樓下,戳叉拴馬,上樓掛號。老程一看認識,正是尤俊達
之子尤士傑。
    「四伯父,給我標個名吧!」
    他氣呼呼地說。老程道:「士傑,你鐵牛哥是個二百五,說話著頭不著尾的,你可
別挑他,要以武會友,點到為止。」
    尤士傑冷笑道:
    「那是自然,君子鬥志,小人鬥氣,我豈能和他一般見識!」
    老程又問道:「你是單練還是對打?」
    尤士傑道:「比武較量,與程鐵牛分個高低。」
    因為是與兒子比武,老程不便多問,深怕引起眾人的猜忌。馬上命人寫好報條,張
貼出去。尤士傑下了耀武樓,跳上馬背,手舞三股托天叉,直奔鐵牛沖去。
    程鐵牛一看是尤士傑,不悅道:
    「我說兄弟,咱哥倆還用得著動手嗎?你不想想,我爹和你爹是什麼交情。他們老
哥倆一起占山為王,一起劫過皇綱,一起造反,一起打過天下。再說咱哥倆,從小就在
一起廝混,光著屁股在一起長大的,吃喝不分,形影不離,咱倆要掰了交情,豈不被他
人恥笑?」
    尤士傑冷笑道:「不錯,咱們是有交情,但是,公是公,私是私,今天是爭奪二路
元帥,這可沒有讓人的。既然你不願掰了交情,那就請你趕快退場,把二路元帥讓給我
好了。」
    程鐵牛大怒:「良言難勸該死鬼,既然你不服氣,咱就較量較量,叫你見識見識程
鐵牛的厲害。」
    尤士傑並不搭話,「嘩稜稜」一抖三股鋼叉,「唰」一聲奔鐵牛刺來,程鐵牛還是
老車舊轍,他也不顧大叉扎哪,掄斧就砍道:
    「劈你的腦袋!」
    您還別說,這一招是夠絕的,誰也不敢這麼玩兒命。尤士傑無奈,只好撤回鋼叉往
上招架。「小鬼剔牙!」「掏耳朵!」「捎帶腳!」
    程鐵牛還是這三斧子半。書中代言,尤士傑與鐵牛形影不離,把他這幾招都背熟了。
因此他左躲右閃,都沒砍著。程鐵牛大怒,「劈腦袋!」「小鬼剔牙!」「掏耳朵!」
「捎帶腳!」還是那一套。老程一看,氣得直哼哼。
    再說尤士傑,一邊打著一邊暗笑,他一看程鐵牛都抖落完了,這才進攻,「嘩稜稜」
鋼叉上下翻飛,招招進逼,把程鐵牛忙得眼花繚亂。一個沒留神,「卡嚓」一聲,戰裙
被鋼叉挑破,鐵牛見事不好,撥馬跳出梅花圈,紅著臉扎到隊伍裡。尤士傑「哈哈」大
笑,朗聲說道:
    「諸位,看見沒有,人可別把話說絕了。程鐵牛吹得有多響,到頭來還是不行,真
叫人可發一笑。」
    「呔!你小子別吹牛,二爺程萬牛來也!」
    就見程萬牛手掄大斧,沖進梅花圈。
    尤士傑不屑一顧地說:「兄弟,算了吧,你那兩下子還不如你大哥呢,豈不自找難
看?」
    「廢話!姓尤的你等著,我掛了號之後,再找你算賬!」
    程萬牛上了耀武樓,要求爹爹標名掛號。老程吹鬍子瞪眼地說:「算了,算了,你
跟你哥找個地方涼快涼快去吧,都是無用的東西,白耽擱時間。」
    程萬牛一撲稜腦袋:「爹,您這話說得可沒道理,還沒動手呢,您怎麼知道我不行?
再說,您方才宣佈過,凡夠條件的都允許下場,為什麼我就例外?再說比武嗎,必有勝
有敗,這有什麼可奇怪的?」
    老程被他問個張口結舌,幼主忙說道:「萬牛之言是也,世伯就給他標了名吧。」
    老程只好應允。程萬牛興沖沖走下耀武樓,提斧上馬,沖進梅花圈,未曾動手先叫
喚了一頓:「哇呀呀呀,尤士傑快把元帥讓給我,不然你可要自找難堪。」
    尤士傑大怒,抖叉便刺。程萬牛跟他哥哥一樣,不躲不閃,掄斧便砍:「劈腦袋!」
接下來就是「小鬼剔牙」,「掏耳朵」、「捎帶腳」,全場人樂得開了鍋,心說這可好,
爺仨全一樣,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尤士傑根本沒把程萬牛放在心上,他就等著三斧子
半過後,再發招進攻。哪知,二馬一錯鐙,程萬牛的右腿飛起來了,突然使了個「順風
扯大旗」,「啪!」一腳正踢到尤士傑後腰上。尤士傑坐立不穩,一頭栽到馬下。這一
下全場嘩然,無不鼓掌喝彩。
    尤士傑這個憋氣勁兒就甭提了,他粗脖子紅臉的從地上站起來,指著程萬牛問:
「你這是什麼損招?」
    萬牛把小草包肚子一腆,笑著說:「這叫三斧子半外加牛蹬腿,是我新創出的絕
藝!」
    尤士傑無奈,只好認輸,低著頭回歸隊伍。程咬金一看也笑了,不住地點頭說:
    「有出息,有出息,比爹還壞。」
    卻說程萬牛勝了一陣,直樂得手舞足蹈。晃著大藍腦袋說:
    「諸位,牛不是吹的,大家都看見了吧,我使的那招叫『牛蹬腿』,有多棒!不但
架式美,而且有獨到的功夫,堪稱絕藝。你們要是害怕,就不必下場了,二路元帥就是
我們老程家的了。怎麼樣,都害怕了吧?」
    「呔!程萬牛,少耍二皮臉,二路元帥是我的!」
    眾人回頭一看,見此人身高六尺掛零,粗腰奓臂,面似淡金,頭頂虎頭巾,身披掩
心甲,使一對鬼頭鋼刀,騎一匹花斑大馬,有人認識他,正是二品副將金國棟之子金雷
是也。書中代言,在小一輩的人當中,這個金雷是佼佼者,馬快刀急,臂力過人,比他
爹金國棟可強多了。不過,這個年輕人有個大缺點,就是心眼小,動不動就愛翻臉,因
此大家都不喜歡他。金雷心裡也清楚,很少與大家廝混,結果越弄越生,這次下場他抱
著很大的信心。他常想,大唐朝有四大家,秦、羅、程、尉遲,大凡露臉的事都是他們
的,他心裡十分不服,早就暗中下了功夫,運足了力氣,非要來個一舉成名、藝壓天下
不可。頭幾陣他沒下場,瞪著眼睛觀察動態。他一邊看,一邊冷笑,心說,這些下場的
人,都是酒囊飯袋,一錢不值,比我金雷差得太多了。他本想再看幾陣,憋著勁兒跟秦
懷玉、羅通等人較量,後來他實在憋不住了,這才大吼一聲,沖進梅花圈,用刀一指,
朗聲喝道:「程萬牛,你等著我!」
    說罷到耀武樓標名掛號,又回到梅花圈。
    「程萬牛,請你進招吧。」
    萬牛與他本就不和,一看他那種傲慢勁兒,更是怒不可遏。催開戰馬,掄斧便劈。
仍然是三斧子半,外加牛蹬腿,這回可不靈了,不管他怎麼折騰,也不是金雷的對手。
被金雷手起一刀,正砍到他頭盔上,幸虧這一刀砍偏了,「鏘啷」一聲,把盔纓砍落。
程萬牛嚇得一縮脖子,撥馬便跑。按理說,敗了就算認輸了,根本沒必要再追了。可是
金雷這小子,安心不良,掄起雙刀緊追不捨。程萬牛回頭一看,嚇得頭髮根發奓,心說
好小子,咱倆何冤何仇,你竟這般無情?看來我命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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