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吳三桂此時的心已被那如泣如訴的琴聲和香蓮的淚搗碎了,他走上前伸手扶出香蓮,
說道:
    「我來了,我來很久了。」
    說完便把香蓮往他的懷裡拉,他要給這可憐的女子一點溫暖和愛護。
    香蓮把身子往外掙,說道:
    「小將軍,請別這樣,奴婢的身子髒。」
    香蓮掙脫吳三桂的擁抱,向後退了一步,輕輕指了一下被風弄凌亂的頭髮,看了一
眼吳三桂,問道:
    「小將軍,你看著我好嗎?」
    「我正看著你。」吳三桂說。
    「小將軍,怪奴婢命苦,今生不能侍候將軍,在來世我給你當奴婢,侍候你一輩子,
請你記住我的模樣,有一天有一個像我這樣的姑娘在你身邊,那一定是我。」
    香蓮說到這兒,從衣袖裡抽出一把刀向自己的脖子抹去。
    吳三桂一把打落香蓮手中的刀,把她摟在懷裡,說道:
    「不,不要等到來生,我這就娶你為妻。」
    「這,這怎麼可能呢,小將軍,奴婢怎麼能讓你背上不忠不孝之名呢?」
    香蓮說罷,又要用刀自刎。
    吳三桂奪過她手中的刀,狠聲道:
    「我不怕,我要你好好的活著。」
    香蓮疑惑地看著吳三桂,問道:
    「小將軍,是真的嗎?」
    吳三桂點點頭,道:
    「是真的,我明天就把你贖出來,再也不讓你呆在那種地方了。」
    香蓮驚喜萬分,淚眼婆娑地投入了吳三桂的懷抱。
    夜廣闊而博大,萬事萬物都在它的籠罩中發出沉重的鼾聲。
    吳三桂手中握著蕙蘭送給她的那方手帕,枯燈對坐,一點睡意也沒有,他在心裡一
遍又一遍地說:
    「蕙蘭,我對不起你,蕙蘭……」
    蕙蘭能聽到嗎?
    吳三桂一夜不眠,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袁府,袁應泰慌忙穿戴好衣服來迎接這位前
程遠大的少年。自從上次弄得不愉快後,吳三桂就沒登過袁應泰的門。
    「吳公子,你這麼早光臨寒舍,不知有何事?」
    袁應泰問。
    吳三桂想了一夜的話,到此時不知該怎麼說了,愣了愣道:
    「我打算娶香蓮為妻。」
    袁應泰瞪大了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
    「公子要娶香蓮這個青樓女子為妻?」
    「對,找總兵大人正是這事兒而來。」吳三桂說。
    袁應泰連連搖頭道:
    「這事萬萬不可,萬萬不可,不但令堂大人不會同意,公子前程遠大萬萬不能毀在
了一個不良女人的身上。」
    「晚輩主意已定,大人你不要再勸我,這次來是想請想個萬全之策,成全好事。」
吳三桂說。
    袁應泰沒想到自己安排的一場游戲卻成了事實,如吳三桂的父親吳總兵和他的舅父
祖大壽知道了這件事自己該如何交待呢?
    吳三桂畢竟只有十七歲,還是一個孩子,這青樓女子不知要了什麼花招,讓他做出
這樣的決定。
    袁應泰一連轉了幾圈,心中已有了主意,對吳三桂說道:
    「公子,這件事兒千萬得慎重,這是終生大事不能當兒戲,如果你真的喜歡這香蓮,
容我一點時間,我給你想個萬全之策,過公子的令堂大人這一關才好……」
    吳三桂一想也對,對袁應泰道:
    「晚生就此告辭了,如有什麼好主意,勞立馬告知晚生。」
    吳三桂辭別袁應泰,回到軍營讓一個兵丁提了一大包銀子往明妍樓走去,他要替香
蓮贖身。
    卻說吳三桂離開袁府後,袁應泰立馬去見他的夫人劉氏,把吳三桂要娶香蓮等事原
原本本說了一遍。
    劉氏聽袁應泰講完,歎息:
    「香蓮色藝俱佳,只可惜身在青樓,名聲不好,吳府又是一個名門之家,如何肯納
一個風塵女子作兒媳呢?」
    袁應泰道:
    「這事兒卻是因我們而起,如果不讓這女子來助興,就不會有這事,沒想到這吳公
子這樣不曉事,要是他父親吳總兵知道了這事兒,一定要責怪袁某人教壞了他的孩子,
那時我們還如何共事呢?」
    劉氏道:
    「這也不是沒有辦法,讓這香蓮離開這錦州,吳三桂找她不著,她也找吳三桂不著,
這事不就完了嗎?」
    袁應泰經夫人這麼一點撥,心頭一亮,馬上叫來兩個家丁,袁應泰對這兩家丁如此
這般叮囑了一遍,家丁領命而去。
    吳三桂讓兵丁捧著銀子,去明妍樓為香蓮贖身,走到半路,一個老婆婆攔住去路跪
在吳三桂面前,悲天愴地的哭喊道:
    「千總大人,為小民伸冤啊,千總大人,為小民申冤啊……」
    卻說是吳三桂的勇士之一牛良亮在酒店調戲民女,打傷店老闆,砸毀酒店,吳三桂
不但賠了銀子道了歉,還讓牛良亮自行了斷了性命,在民眾間反響很大,在當時官兵處
處欺壓百姓,有那個當官的出面說過一句公道話,有誰處治過兇犯,向受害者賠過銀子
道過歉。
    吳三桂這一番舉動實在讓老百姓受感動,一個個都視他為青天小將軍。
    這老嫗姓胡,有一女兒,年僅十七歲,被錦州知府強搶硬迫抓去當了小妾,這年邁
的胡婆婆衣食無著落,四處乞討為生,整日去喊冤沒有一個人管,在走投無路之時,有
人給她指了條明路,說去找那千總吳三桂可能還有點希望。
    這胡婆婆不敢去兵營,只在路上等著,攔路喊冤,這天終於等到了。
    吳三桂見這老婆婆頭髮全白了,似一堆枯草一般亂蓬蓬的堆在頭上,臉上皺紋密佈,
似一枚曬乾的干棗,手似鳥爪又黑又髒,衣服破得一縷一縷幾乎包不住那干瘦如柴的身
子了……甚是可憐。
    吳三桂讓兵丁把老嫗扶起來,帶回兵營,細細問起老嫗的冤情來。老嫗一五一十詳
細把知府如何強佔她女兒的經過說了一遍。
    吳三桂甚是氣憤,一定要替這老嫗伸冤,可對方卻是御賜的知府,他不過是一個小
小的干總,如何管得了這事呢?如自己不管太讓這裡的百姓失望了。
    難得這老嫗的信任,他心裡暗下決心一定要替這老嫗討回公道。
    吳三桂把陳元財這個謀士叫來如此如此吩咐了一遍,謀士依計而去。
    這搶佔民女的知府姓周,名大同,是天啟御筆親點的狀元,為人陰險貪財好色,到
錦州任知府已經五載,民怨極大,為非作歹,欺壓良民,原是東廠的死黨,見東廠魏忠
賢倒台,善見風使舵的他又迅速呈文魏的種種罪孽,保住了知府的寶座。
    這天,他正在與新娶來的小妾纏綿,師爺送進來一個請柬:
    請柬上寫著請周知府赴宴,後面的署名是吳三桂。
    「這吳三桂是誰?」周知府問師爺。
    師爺推了下眼鏡,說道:
    「吳三桂仍吳襄之次子,年十七歲,未婚,任千總之職,領兵擊敗阿敏、豪格,皇
上近臣高起潛之義子……」
    師爺說完,這周知府一把推開小妾坐起來,吩咐道:
    「快,快備轎。」
    周知府自魏忠賢倒台後,他就急著找一個新的靠山,吳三桂一個小小的千總沒什麼
權勢,可吳總兵、高起潛、祖大壽都是朝中重臣。這正是一個巴結的機會。再說吳三桂
本人年紀輕輕就能擊敗阿敏、豪格這樣的軍隊,那也是一個前途遠大之人。像這樣的人
物他周大同去請都來不及,現在反倒請起他來,他能不高興嗎?
    周大同上了轎,腦子才轉過彎來,心裡暗想:「我與他吳三桂非親非友為何要平白
無故請我呢!」
    一想到這裡,他讓轎夫停了轎,把師爺叫來,說出了不想去赴這個宴的想法。
    師爺忙道:
    「大人,你不去是不妥的,這吳三桂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千萬得罪不得,再說他吳
家五十勇士都是亡命之徒……」
    這師爺羅囉嗦嗦一翻話,把這周大同嚇傻了,但一想他與吳三桂非親非友,但也是
非仇非敵,到時見機行事再說,走時又動了一個心機,特別吩咐如果到深夜不歸,就采
取行動。
    周大同硬著頭皮上路,師爺的小轎緊隨其後,轎夫一路小跑,不一會就到了吳三桂
的軍營。
    吳三桂在門前親自把周大同迎入房內,並說道:
    「在周大人的地盤上打擾日久,今特備水酒一杯相謝。」
    周大同見吳三桂小小年紀,沒看出他有什麼圖謀來,想自己老謀深算,連魏忠賢這
樣的人物也被他算計了一把,自然不把吳三桂這毛頭小子放在眼裡。
    吳三桂陪著周大同說了一些言不由衷的話便相邀入席。周大同一看這是什麼席呀,
一盤羅卜干,兩盤炒青菜,一大盆燉豆腐,這些飯菜比他家下人吃的都還不如,非常失
望,但並不表現在臉上,嘴裡還假惺惺的說道:
    「多謝小將軍盛宴相邀。」
    吳三桂說道:
    「軍營生活不比大人府上那麼豐盛,請多多將就。」
    吳三桂顯得非常熱情,又是給周大同敬酒,又是給他夾菜,吃慣了山珍海味的周大
同哪咽得進這些東西,如咽苦藥一樣吃了一些,正想說「吃好了」,就要退席時,胡婆
婆蹣蹣跚跚闖了進來,嘴裡喊道:
    「三桂呀,你要給你老姨作主呀,你表姐被人強行霸佔了,你老姨無依無靠……」
    吳三桂忙站起來,走過去把這胡婆婆扶攙到凳子上坐下,問道:
    「老姨,三桂好多年了都沒聽到你的音訊了,你是怎樣找到三桂的,表姐是怎樣被
人強佔,是誰強佔的你慢慢給三桂說來,三桂為你作主。」
    眾人都不明白,這胡婆婆什麼時候變成了吳三桂的老姨了的呢,這是一場戲,故意
演給這周知府看的。
    這胡婆婆一進來他就看見了這冤家對頭,他忙縮著脖子裝著喝湯,把臉埋在碗裡後
一聽吳三桂叫這老太婆為老姨嚇得他冷汗直淌,要是早知道這老婆子有吳三桂這樣的一
門親戚,借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搶佔她的女兒。
    這胡婆婆又一五一十把知府大人搶佔她女兒的事說了一遍。吳三桂故意問道:
    「老姨,你千萬不要冤枉好人,這周大人就在我席上,你看看是他嗎?」
    此時這周大同已嚇得面如土色,沒等這胡老婆子走到他面前,就連聲道:
    「不,不是我,不是……」
    胡婆婆一見搶奪她女兒的仇人,似瘋了一般撲上要與他拚命,又哭又喊道:
    「還我的女兒,還我的女兒……」
    吳三桂命人把胡婆婆拉開,對冷汗淋淋的周知府拱了拱手道:
    「周大人果有此事?」
    周大同恨不得地裂一條縫就此鑽了進去,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吳三桂哈哈一笑,道:
    「我為老姨能攀上一門親戚而高興,來,我這個小表弟敬表姐夫一杯。」
    周大同顫抖著手端起杯子,那是怎樣的一杯酒呀喝得那樣難受。
    吳三桂一口乾了杯中酒,扭頭對胡婆婆說,「老姨,你以後不許說周大人搶佔你的
女兒,周大人堂堂知府,御筆親點的狀元,能攀上這樣的親戚是幾輩子修來的福份,你
現在不就是生活沒著落嗎,我代你向周大人要五萬兩銀子,你好好安度晚年,不要再哭
哭鬧鬧了,想女兒的時候,周大人會讓她回去看你的。」
    吳三桂對胡婆婆說完,又回頭對周知府說:
    「周大人,你看我說得對嗎?」
    冷汗直淌的周知府連連說道:
    「對,對!」
    這周知府敢說不對嗎?吳三桂的五十勇士一個個手持斬將刀,對他怒目而視,他敢
說半個不字可能就屍首分家了。
    「哪就請周大人取五萬兩銀子,交給我這老姨吧,免得煩我們,影響我們喝酒。」
    吳三桂對周大同說。
    周大同見真要自己掏五萬兩銀子才心疼起來,剛說到一個「這」字,碰到吳三桂那
威嚴地看著自己的眼,馬上改口道:
    「我這就去辦,這就去辦!」
    周大同邊說邊站起來,想趁機開溜。
    吳三桂用手按住他,說道:
    「這樣的小事何必勞駕大人呢,叫師爺去就行啦,我們繼續喝酒。」
    周知府把臉轉向一旁目瞪口呆的師爺:
    「煩你去取五萬兩銀子,一定早去早回呀!」
    口氣無比的衰弱和無助,話中好像說:「你回來晚了,我的命就不保了。」
    師爺慌慌張張往外跑,不小心撞在一個兵丁的身上,兵丁劈頭蓋臉給了他兩耳光,
打得眼鏡也碎了,鼻子和嘴都出了血,還向這位兵爺陪了小心,才腫著臉跑出去。
    不多一會兒師爺把五萬兩銀子一分不少地送來了。
    吳三桂收下銀子,送周知府出營門時,還語重心長地說道:
    「以後還望大人多多照顧咱老姨。」
    周知府匆匆進了轎子,氣得噴了一口鮮血,奄奄一息回去了。
    吳三桂把這五萬兩銀子交給這胡婆婆。
    這老婆子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銀子,感激得不住地給吳三桂磕頭。
    吳三桂懲治知府的事傳遍了錦州城,一個個受欺壓的老百姓都為出了一口氣而拍手
稱快。
    吳三桂在錦州城名聲大震,走到哪兒都有百姓歡迎,雖然他只是一個帶兵的千總。
    卻說吳三桂被胡婆婆的事一耽誤,為香蓮贖身的事推遲了兩天。
    香蓮精心打扮好揪心地等了吳三桂整整一天,也不見他的身影,只好暗自垂淚,像
自己一個青樓女子,有哪個男人是認真對待的呢?一個個都是適場作戲,就在灰心意冷
之時,一個僕從模樣的人走進來說吳三桂在雲煙園等她。
    香蓮揩乾臉頰上的淚,重新施上粉黛,歡天喜地地下樓,見門前停著一輛馬車,那
僕從把她扶上車,也沒看清馬伕是什麼模樣,一上車馬就跑動起來。跑了好一會兒,她
才覺出方向不對,雲煙園在南邊,車卻是向北邊駛的,她高喊停車,馬車伕不理她,她
掙扎著站起來,準備從車上跳下去,頭被重物猛擊了一下,她就暈倒在了車裡。
    當她醒過來時,她發覺自己躺在地上,不知身在何方,四處都是密林,黑沉沉的,
狼在一聲高一聲低地嗥叫著,沁人毛髓。
    香蓮同時還看到馬車伕和那僕從模樣的人兩人圍著火堆坐著,火光一閃一閃的給那
兇惡的臉更增添了幾分陰險。
    「你們是誰,為什麼要把我帶到這裡來?我的小將軍在哪兒?」
    香蓮掙扎著坐起來,大聲問。
    那僕從模樣的人獰笑道:
    「小姐,你死了這個心吧,吳三桂是不會娶你的。」
    「不,小將軍說過他要為我贖身,還要娶我為妻,他親口對我說的。」香蓮反撥道。
    「你別作夢了,也不瞧瞧自己一個千人壓萬人騎的妓女還想高攀,如果求求老爺我
還差不多,拿著你的百寶箱我還願娶你作夫人。」馬車伕惡語道。
    「你們快送我回去,我要去找小將軍,你們快送我……」香蓮喊道。
    僕從模樣的人向馬車伕使了個眼色,馬車伕站起來,搖搖晃晃走向香蓮,並說道:
    「有我在,你還找什麼小將軍,讓我們來陪陪你吧。」
    香蓮驚恐地看著馬車伕,縮成一團哀求道:
    「我求求你們了,別,別……」
    馬車伕道:
    「你她媽少裝正經,別人碰得難道我碰不得。」
    一伸手撕掉了香蓮的衣服,把沉重的身子向她壓去。
    吳三桂帶著一包銀子走進妓館,老鴇忙不迭地迎上來,嗲聲奶氣地招呼道:
    「公子你來了,裡面請!」
    吳三桂把沉甸甸的包袱放桌子上一放,說道:
    「我是來贖人的。」
    「公子,你要贖哪位小姐呀!」老鴇問。
    「我要贖香蓮。」吳三桂說。
    吳三桂一說到香蓮,老鴇就拍著腿,捶著胸脯痛心疾首地干嚎起來:
    「這個天殺的,我花了大價錢買來,本錢都沒掙出來,她就跟著人私奔了……」
    吳三桂聽到這兒一把抓住老鴇道:
    「你說什麼,香蓮怎麼啦?」
    「香蓮跟人私奔了,昨夜就走了。」這老鴇說完又拿腔捏調為失去了一棵搖錢樹而
假哭。
    吳三桂愣在那裡,心裡想這風塵女子真是靠不住,怎麼這樣匆匆忙忙就跟人私奔了
呢?
    吳三桂不相信老鴇的話,他進到香蓮的房間果真沒看到香蓮的影子。
    吳三桂失魂落魄地往外走,老鴇攔住吳三桂道:
    「公子,你為別的姑娘贖身吧,比香蓮好的姑娘多的是。」
    吳三桂理也沒理老鴇就走出了明妍樓。
    吳三桂回到軍營,想了一回香蓮就不知不覺睡了過去,在此時他才發現自己並不愛
她,她的私奔讓他如釋重負,在睡夢中他夢見了香蓮披頭散發、衣服凌亂不堪,臉被刀
劃得血肉模糊地跪在他的面前,哭喊道:
    「小將軍,你要為小女子報仇,小將軍,你要為小女子報仇,小女子死得太冤……」
    吳三桂一激靈醒過來,發覺是一個夢,他呆呆坐了半晌,心想:「香蓮的失蹤必有
原因,難得她這樣信任自己,假如她真死得這樣慘,我一定得為她報仇。」
    吳三桂看天還早,又睡了過去,一睡著,香蓮又披頭散發出現在了他的夢裡,哭訴
著要吳三桂為她報仇。
    吳三桂便不睡了,穿上衣服,提上刀在馬廓裡牽出馬騎直奔明妍樓,他想一定是老
鴇婆不讓香蓮從良害傷了她。
    明妍樓早就關門打烊,吳三桂翻牆而進,直奔老鴇的房間,一句話不說,手起刀落,
但讓老鴇在夢裡就屍首分了家。
    吳三桂一刀砍了老鴇婆,抓起老鴇婆的衣服,揩將刀上的血又翻牆而出,回到住處,
上床接著再睡,剛睡著,香蓮又出現在他的夢裡,哭訴著:
    「小將軍為小女子報仇,小女子死得好冤啊!」
    吳三桂坐起來自言自語道:
    「他娘的,我錯殺了無辜。」
    此時,天已漸漸亮了。
    吳三桂帶著上百兵丁殺氣騰騰地圍住了明妍樓,那些正待熟睡的妓女一個個妝戴不
整,心涼膽顫抖抖索索的擠在大廳裡。一個個兵丁,雪亮的刀就在脖子上晃動。
    「是誰害死了香蓮?」吳三桂問,「如果不說出來,我就把你們一個個全砍了。」
    妓院裡所有的人都禁若寒蟬,只有發抖的聲音。
    吳三桂走到一個龜奴前,用手一指道:
    「把這個害死香蓮的兇手給先砍了。」
    如狼似虎的兵丁走上前去,一把揪出這嚇得屎尿齊出的龜奴,拉到大門口一刀剁下
了腦袋。
    所有的妓女見真殺人了,見龜奴的血濺了一地,嚇得站都站不住了,一個個癱軟在
地,膽更小的竟暈死了過去。
    「不說出是誰害死了香蓮,我就一個接一個把你們全部砍光,一個不留。」
    吳三桂說。
    在動亂不安的戰爭年代,手中有兵就有權,兵越多權就更大,誰敢上前惹他們。
    這時一個老龜奴上前跪倒在地說道:
    「大人,香蓮確實不是小人們害,香蓮坐馬車走的就沒回來……」
    「坐馬車走的,那你一定見過那馬車伕了!」
    吳三桂問這老龜奴。
    「香蓮上車時,小人就在不遠,看得清清楚楚,只是沒大在意。」
    老龜奴說。
    吳三桂對兵丁命令道:
    「去給我把全城所有的馬車伕都給我抓來。」
    城裡頓時雞飛狗跳,一隊隊兵丁見了趕著馬駕著車的車伕都不問清紅皂白全抓起來,
送到妓院。
    沒到兩個時辰,上百名車伕全給抓來了。
    在明妍樓門前站成兩大排,吳三桂命老龜奴上前辨認。
    車伕明白是怎麼回事後,都在心裡求菩薩保佑,老龜奴認錯了人,自己無辜丟了性
命。
    老龜奴也不敢大意,如果認錯了人,保不准自己也得砍腦袋,他走到了一個滿臉麻
點的車伕前停住了腳,左右看了兩眼,又不放心地上下看了一遍,對吳三桂說道:
    「大人,就,就是這車伕的車……」
    吳三桂沒等老龜奴說完一揮手,兩個兵丁上來把這車伕揪出來,一句話就沒說,按
在地上就用刀片子一頓暴打,打得半死。這麻臉車伕爬起來,對吳三桂又磕又作揖說道:
    「大人,我說實話,這一切都是袁大人府上的李二管家讓我幹的,是他讓我把香蓮
拉到南邊林子裡去的。」
    「把香蓮拉到林子裡去又怎麼啦?快說。」
    吳三桂喝問。
    「李二管家強暴了香蓮,又用刀劃破了她的臉,然後殺了她。」
    吳三桂聽到這兒,從兵丁手中拿過刀,狠狠朝車伕脖子上一揮,車伕的頭就落在一
邊,一股鮮血從頸腔裡沖噴而出。
    車伕倒地而死。吳三桂在南邊林子裡找到了她的衣服,內髒全被狼吃了,只剩下一
堆白骨,吳三桂把這些骨頭用棺材裝好入斂下葬。
    晚上睡覺,香蓮仍出現在吳三桂的夢裡,要他為她報仇。吳三桂心想:為了香蓮已
經殺了三個人了,可真正的元兇還活著。只要元兇活著,這香蓮就不會讓我安生了。
    第二天吳三桂去到袁府,把香蓮的死與夢中的事向袁應泰說了一遍。
    袁應泰心中明白,這事與自己有關,如果自己不指使李二管家去這事,誰敢去動香
蓮,吳三桂給他面子沒說明,自己也裝胡塗,只意味深長的說出了自己的苦衷:
    「公子,我與你父親同為朝廷效力,你幫助我守錦州,出了一點差錯,我怎麼向令
堂交待呢,那香蓮實因我而起……」
    袁莊泰說到這兒,吳三桂接過袁的話說道:
    「我明白總兵大人的苦衷,只是我實在不好向為我而死的香蓮交待。」袁應泰不說
話。
    吳三桂從懷裡掏出一包銀子,足有幾千兩,放在袁應泰面前,說道:
    「香蓮是為我而死,我惟一要為他作的就只有這樣一件事,殺了李二管家,這銀子
算是我買下他的命,如果不夠,我再派人送給袁大人。」
    過了好一會兒,袁應泰才歎了口氣說道:
    「就這樣吧,李二管家那頭我去打點。銀子不夠我就貼補上。」說到這兒頓了頓,
「香蓮能交上你這樣的朋友,也算是她修來的福氣。」
    吳三桂告辭袁應泰回到兵營,第二天一早,袁應泰派人把李二管家送來了,吳三桂
把李二管家帶到香蓮的墳前,一刀砍了李二的頭。
    吳三桂又請來廟裡的和尚,為香蓮超度。
    吳三桂身上掛著孝絹,殺豬宰羊,列下金銀祭物,點起燈燭熒煌,焚起香,僧人搖
鈴誦咒,攝招呼名,祝贊香蓮魂魄,降附神幡。
    又進了嚴冬。
    大地一到了這個季節,一切都變了樣,天空是灰色的,好像刮了大風之後,呈著一
種渾濁混沌沌的氣象,而且整天飛著雪。
    邊庭戰事完全平靜。
    吳三桂揮軍回遼東。
    走的那一天,錦州百姓都默默地站在大道兩旁為吳三桂送行。
    這天天氣卻奇怪的好,附近一帶的山巒、房屋和園林,都浸沉在無風的恬靜和明朗
的嚴寒中,浸沉在耀眼的光亮和淡藍的陰影裡,一切都那麼雪白,堅硬和潔白。
    騎在馬上的吳三桂,看著目送著他的百姓一直出了錦州城門。他才抬起頭望著萬裡
無雲的淡藍天空,他忽然聽到了琴聲,這琴聲好像是從天外傳來的,又好像是從地面上
飄上來的,在微風裡時強時弱,纏綿憂鬱,低微、幽遠,撕裂著吳三桂的心。
    吳三桂想到了死去的香蓮,想到了她動人的舞姿與那濃密細柔漆黑的頭髮,珍珠般
透明白皙的肌膚、那挺秀圓潤的乳房……
    吳三桂一腔熱淚沖眶而出。
    吳三桂一路南行回到遼東。
    吳三桂交付安頓好兵馬急衝沖回家拜見父母。
    吳夫人拉著已經長大成人,半年不見變得更加英威的兒子的手,說道:
    「桂兒,娘要給你說一件喜事!」
    「娘,你有什麼喜事就快給孩兒講吧。」吳三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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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鳴掃描,雪兒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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