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簡介】
柏茱莉為了找尋姊姊死亡之前所生的孩子,從美洲來到遙遠的蘇格
蘭──-孟藍棋公爵──-的城堡,應徵家庭教師。為了確定四個私生
女中哪一個是她姊姊的孩子,茱莉決心剌探公爵的族譜……而在此期間
,四個個性不同的小女孩已開始分別在她心中佔有一席之地。更糟的是
,她竟對風流出名且涉嫌引誘她姊姊的公爵動了真情……
孟藍棋雖不太相信茱莉來應徵教職的說辭,卻不得不承認她對孩子們很
有一套。他決心查明她的動機,她對孩子們的喜愛是否出自真心。更重
要的是,對他是否另有所求,只是虛情假意……
熾天使書城
【第一章】
一七六八年一月
有件事她突然瞭解了,雖然她的感覺已因蘇格蘭刺骨寒風幾個星期的吹襲,幾乎已
經麻木,寒冷及恐懼仍令地顫抖。很快她就要見到手中握著她神秘任務之命運的貴族。
她的足音在大廳中迴盪,柏茱莉注視著領路女僕頭上的黑髮髻,心卻專注於小心地
邁出每一步。泥炭在大壁爐中悶燒,土味飄入她鼻中,以溫暖的保證逗弄著她冰冷的四
肢。眾多僕人在佈置精美的大廳中來去,他們樸素的衣服使她想起在威廉堡的豐收劇中
見到的服裝。
渴望的想像立即引來思鄉之情。茱莉很有決斷地拋開維吉尼亞,瞥視金拜爾堡的古
老牆壁。她漂洋過海,跋涉蘇格蘭的山丘,她不會在要見到羅斯公爵時失去勇氣。
她的想像力跳到這個英國富有貴族的樣子。他一定是個油頭粉面、穿戴華麗衣服和
珠寶,以掩飾其已發福肚子的花花公子。
她振奮起來,在內心竊笑。她將優雅地屈膝行禮,他會不經意地瞧她一眼,然後伸
出裁著手套的手,手套上充滿檀香木味並戴著有家族紋章的戒指。不過,她不會親它。
或者她會?若是那懦夫堅持呢?她能因自尊而增加失敗的風險嗎?不。沒有任何事會阻
止她發現極切需要的消息。
“你會在廚房旁的小房間找到爵爺。”女僕伸出一只沾著墨水的手指向一扇門。
茱莉迷惑地盯著關著的門。鐵制手把很光滑,古老的木門上有著廚房的油垢和一層
麵粉灰。“這個小房間?”
“是呀,這是他算帳和斥責女僕的地方。”
女僕惡作劇的微笑令她不解,但她藏起對公爵竟在這麼個下人的房間裡所感到的詫
異。茱莉走近房門,聽到女僕離開時裙子的憲宋聲。她才輕輕一敲,們即緩而無聲地打
開。
各種味道撲鼻而來。好幾桶熏魚和酒擺在入口處,藥草、香料和煮熟的家禽掛在橫
梁上。茱莉的眼光在各種東西的縫隙間尋找著公爵。她看到不遠處有一個男人,但被一
排東西擋住。她震驚和困惑地縮入暗處,由木桶的縫隙中偷瞧。
在她後面,遠處孩子的銀鈴笑聲在大廳中迴盪。純真的聲音使她眼前這放蕩的一幕
顯得很不真實。
她的背變得僵直,冰冷的雙手突然緊握住一個木桶的邊緣。他不是在算帳或斥責女
僕,他是在引誘一個僕人。油頭粉面的公爵在哪兒?這個穿著鄉下衣服的壞蛋當然不可
能是城堡的主人。
他坐在椅中,肌肉健壯的手臂放鬆地垂著,手中握技鵝毛筆,腿上坐個女人。他紅
褐色的頭髮奇怪地在兩邊額角編條辮子,垂至肩上,在柔和的燭光中發亮。
“我有事要做,葛絲。”他堅持道,渾厚的聲音有著蘇格蘭人悅耳的喉音,他板起
臉孔壓抑著調情的愉快。
坐在他腿上的女僕,裙子拉高至膝上,衣衫落在腰際,她扭動著臀,自信地微笑。
“啊,你的確有事。”她大膽地捧起赤裸的一只玉峰,傾身獻給他品嚐。
茱莉想移動,但她的腳似乎在粗糙的石地上生了根。她恐懼的眸子盯著桶子間的縫
隙。
他的視線落在突起的乳尖上。由側面看來,他的濃眉和挺直的鼻子十分像個貴族,
和馬鬃似的頭髮完全不相稱。“你在自找麻煩,小姐,妨礙你主人的責任。”
“是的,爵爺,我是。”
茱莉的頸部到臉頰都紅了,使原先刺痛冰冷的肌膚發熱。這壞蛋竟是羅斯公爵。
女僕的一只手溜入他腿間撫弄著。“可是它的責任又是什麼呢?”她意義深長地問。
“它今天似乎有自己的主意,若我不幫忙它出來,它可能要迸開你的扣子了。”
筆落至地上,公爵呻吟著,頭往後靠著椅背。他頸部的有力肌腱在突然的松弛中突
出,並可清晰地看到他在吞嚥。!然後他臉上泛起緩慢而可惡的微笑,露出完美的潔白
牙齒和眼角的皺紋。
解開扣子後,女僕伸手抓住他的一根辮子,將他拉了過去。她的唇早已開啟,呢喃
的提議使茱莉的腳趾縮起來。
茱莉恢復了神智。葛絲和公爵或許喜歡調情打發時間,但這並不意味她必須目睹。
她擺出一本正經的樣子,走入他們的視線內,清清她的喉嚨。
女僕轉過身,猛然坐直,雙手遮住她赤裸的胸前,驚喘道:“你是誰?”
“我是柏茱莉。”
公爵的頭轉過來。他的微笑消失,深藍的眸子以﹡個莊園主人在拍賣市場上打量著
奴隸的眼光,由茱莉凌亂的淺金頭髮,溜過她花邊微縐的上衣,灰塵僕僕的裙子,到她
的靴子。他抬起眼睛,注視著她的臉。
她的唇變干,雙腿猶如初生的小鹿般軟弱無力。
他以傲慢的咧嘴一笑結束公然的審視。被他侮辱的批評眼光所激怒,及氣自己小女
孩似的反應,她握緊拳,努力平靜自己的心跳。
“你來這裡做什麼,柏茱莉?”
他毫不在意的口吻令她驚訝,他一點也不在乎被個陌生人逮到他在調戲一個僕人。
她挺直身,說:“我由愛丁堡來應徵家庭教師的工作。”
他蹙著眉;女僕則捧腹大笑。
“下去,葛絲。”他命令道,抓住她的腰,把她放到地上。她憤怒地穿好衣服,繞
過桶子,瞪了茱莉一眼,才氣沖沖走出去。公爵推身站起來毫不在意地開始扣皮褲開口
的扣子。
目光原本徘徊於他腰下的茱莉,害羞地移開視線。
他瞭解地輕笑。“你有經驗嗎,柏小姐?”
她震驚的目光轉回他臉上。“經驗?”她梗塞地說。
他的嘴咧得更開了。“在教書方面,柏小姐。還會是什麼呢?”
一種堅決的鎮定掠過她。如果他想以好色的行為使她害怕,他就錯了,因為她大老
遠來,不會現在放棄她的任務。她裝出不動聲色的表情,放開緊握的手。“我當然有經
驗。”
“我們等著瞧吧!”
他弄扣子時,她想起自己對他的可笑想像。他比她預料的高和精壯很多,而且一點
也沒有統挎子弟的油頭粉面。淺藍的高級羊毛襯衫敞開至腰際,露出一片毛茸茸的胸膛,
和一條掛著亮閃閃之護身符的金項鍊。腰上是一條和她的手一樣寬的皮帶,強調出他頑
長的腿。他散發著力量,奇異卻誘人。茱莉有股瘋狂的欲望,想觸摸他的胸毛和他溫暖
的肌膚。
他扣上最後的扣子時,她抗拒著不去看他。他出奇優雅地彎身拾起筆。茱莉卻忍不
住去看他手上的紋章戒指,總算對自己猜對了一點稍感滿意。
“柏小姐,誰帶你來這兒的?”他思忖道,手玩著羽翎。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是個瘦瘦、黑髮、手指上沾著墨水的女人。”
“我早該猜到,這是嘉琳平常的詭計。我想她沒有給你酒或讓你先在火邊取暖。”
嘉琳。那傲慢的、比她年長的女人就是保有麥家族譜的人。興奮竄過茱莉。“沒有,
她,呃口口直接帶我來這裡。”
他的手腕一閃,筆扔至桌上。“那麼我們要去讓自己舒服一下,”他宣稱,一手扶
著她的肘,領她走出門。“而且你可以告訴我你怎會在愛丁堡學到如此不尋常的腔調。”
警覺到他的態度那麼機敏,她抬起頭看到他的眸子正搜索著她,像在尋找什麼她尚
未洩漏的事。她的心狂跳。可是一個富有、知名的羅斯公爵,怎麼可能知道她來蘇格蘭
的目的呢?她決定先擱下此疑問,因為很快就要開始說謊了。她擠出一絲微笑,說:
“愛丁堡?你以為我是蘇格蘭人?”(譯註:愛丁堡Edinburgh為蘇格蘭之首府)
困惑使他的表情變得溫和。“呃……不是。那麼,你從哪兒來?”
“維吉尼亞,先生。”她老實地說。
“美洲殖民地。”他放開她的手臂,揮手示意她先走入一條狹窄的走道。之泛是到
日光浴室。你上得去嗎?”
“先生,我橫越半個世界,經過寒冷的冬季海洋。你城堡的另一個地方還累不倒
我。”
由十幾盞油燈上發出的光跳躍於石壁和地上,廚房傳來的氣味已消失,取代的是臘
和浴皂的乾淨味道。他的浴皂。
“你為什麼到蘇格蘭來?”
此刻他沒有看她,她可以背誦預先準備的故事。可是這時他溫暖的手指輕觸她的頸
項,謊言卡在她的喉嚨裡。
“這邊。”他的手指一斜,使她轉向另一個走道。
抑回一陣罪惡感,並忽視他輕觸的快感,她說:“為了替上流人士工作。”
“哦,那麼你是很有野心的人嘍。”
“不,不盡然。我只是喜歡有跟別人相同的機會。”她微帶痛苦的口吻說。“在家
鄉,我常因外國來的教師而被忽視。”
“一個殖民地來的教師,”他帶著笑意說。“她似乎喜歡談話。”
她感到他的眸子盯在她背上,逐漸意識到自己狼狽的樣子。經過這麼多天在沒有彈
簧和遮蓋的兩輪馬車上顛簸後,她看起來還能如何呢?她固執的驕傲浮現。“我和由英
格蘭來的任何男性教師一樣受過很好的訓練,也很有能力。”
蘇格蘭來的任何男性教師一樣受過很好的訓練,也很有能力。”
“而且更漂亮。你在發抖,會冷嗎?”
沒想到由這麼一個調情聖手得到關心,茱莉思索著該如何回答。由於旅途勞累,加
上懷疑自己能應付他取笑的策略,她只能點點頭。
“呃,別以為我會擁你入懷,使你溫暖,小姐。我可不敢讓你對上流人士存有錯誤
的印象。”
她突然僵住,使他撞到她而本能地用雙手抓住她的手臂。她的背部可以感覺到他肌
肉結實的胸膛和有力健壯的腿。他散發的溫暖和力量,正是她所缺少的。
“不要覺得太舒服,小姐。我們不是在廚房的小房間。”
她的背因此羞辱而僵直起來。她扭身離開他,繼續往前走。“我不是什麼衛道之土,
爵爺。你對你的女僕做什麼及選擇在什麼地方做,都是你的事。”
“不錯,”他簡短地說。“可是你說錯了。是葛絲對我做什麼,不是我對她。如果
你真的有經驗,你就會知道。”
難道他是受害者?即使是,也是自願的,她決定。反正這有何不同呢?她來此只有
一個理由,他的風流韻事和她無關。“那麼我立即更正。”
“我很高興聽到這句話,小姐。我不想破壞我的名聲。”
“可是在愛丁堡,他們都說你”茱莉驀地轉身。
他的眸子跳動著愉快的挑戰。“說什麼?別停呀!”
她無法相信她的耳朵。蘇格蘭最風流的浪子對自己惡劣的名聲開玩笑?他似乎對流
言引以為傲。“你不在乎他們怎麼說你?”
他仰頭大笑。聲音由古老的牆壁盪開,溫暖了氣氛,也使她的心情輕鬆起來。
“多麼奇怪的人。”
他輕笑地擦拭眼睛。“沒有那麼奇怪,小姐。只是對太有錢卻太沒有想像力之人的
閒言閒語不感興趣。”
驚駭自己竟說出心中的想法,她感到紅暈爬上頸項。
“不必不好意思,我喜歡坦率的女人。”在她能回答前,他又說:“可是你會說蘇
格蘭語嗎?”
她不期然地放輕鬆,開始又往前走。“如果你是指蓋爾語,不,我不會。”
“在蘇格蘭,”他喃喃地道。“我們都稱我們的語言是蘇格蘭語,不過,沒關係。”
他的聲音漸低,聽起來有點遺憾。“很高興你來這裡,不過你、永遠不會適合。”
茱莉的心跳突然停止。他不能拒絕她。不能在她和那個叫嘉琳的女人談過話之前、
在她那麼接近目標時拒絕她。極於想改變他的心意,她轉過身,發現自己正瞪著琥珀的
石刻雄鹿,掛在一片金紅毛髮的健壯胸膛上。她無法看他的眼睛,低頭說:“你是說因
為我不會說蓋爾語?”
“蘇格蘭語。”他更正道。
她沒想到這麼複雜。抬起頭,她以為會看到嚴肅、審視的目光,但卻看到他嘴角泛
起笑意。“蘇格蘭語。”他堅持道。
“蘇格蘭語。”她讓步說。
他得意地輕笑。辮子在他肩上跳躍,雄鹿在燈光中閃爍。“原來你也可以像文明人
一樣見風就轉舵,親愛的,並教導我的孩子那樣。”
“正好相反。”她鼓起勇氣說。“我只是認為你的孩子若能說英語,他們很快就會
學到更多,我的語言能力不錯,他們可以教我蘇格蘭語。”它猶豫地加”句:“他們會
說……呃…說點英語吧?”
他雙手交叉抱著寬胸。“是的,他們會說國王的語言,還懂點法語,”他溺愛地一
笑又說:“還有太多他們不該知道的話。不過不是你的維吉尼亞英語。”
他輕鬆的戲語和慈父似的回答令茱莉著迷。“爵爺,在美洲,我們稱我們的語言為
美語。”
他的眸子一眨,性感的唇挪揄地﹡笑。“說得好,通過那扇門就是日光浴室。”
他再度轉身,朝他說的方向走。當她看到嘉琳站在房間裡的壁爐旁時,她的精神振
奮。
女人屈膝行禮,低喃道:“爵爺。”
雖然她比茱莉矮幾寸,嬌小的身量卻帶著女王的氣勢。她已洗淨雙手,換上一條褪
色的乾淨棉圍裙。她嬌嫩的肌膚上,沒有些微的皺紋,一點也不像她的年齡。打量著那
對活潑的黑眸,茱莉懷疑自己是否猜錯嘉琳的年紀。
不過這無關緊要,嘉琳有茱莉要找的答案。就是喬治國王本人也無法阻止她發現真
相,找出背叛她姊姊、住她死去的男人。
公爵拿起一把椅子,放在火邊。“你在這裡會比較暖和。”
她的四肢刺痛,小心地在椅中坐下。
“為我們的客人倒杯麥酒,嘉琳,”他說。“並給我一杯烈酒。”
嘉琳扭曲著臉說:“她帶來的那個髒鬼怎麼辦?拖他去洗個澡嗎?”
公爵詢問的瞥視茱莉。“他是你的男人嗎?”
“我的男人?”她茫然地問。
“你丈夫。”他緩緩地說,彷彿她是個傻子。
嘉琳拍一下手。“你結婚了?”她像個小女孩般尖聲說。“老天這次保佑我們!”
她轉向公爵,說:“你聽到了嗎,藍棋?1個已婚的家庭教師。”
“閉上你的嘴,嘉琳。”
“不是的。”茱莉插口道。她料到來此要說謊,但就這點,她可以說實話。“嘉琳
說的是艾波克。他和我由維吉尼亞一起旅行至此。”波克陪她來此的真正理由與他們無
關。
公爵在一張像王位的椅中坐下。“那麼他是你的僕人?”
茱莉驚訝地答:“我哪雇得起僕人,爵爺。”
他似乎不耐煩地歎口氣。“那他為什麼跟你一起旅行?他是你的情人嗎?”
她目瞪口呆,脫口而出:“我也不是有情人的一型。我無法一個人來到這麼遠的地
方。”她不安地站起來。“我是來這裡應徵一個受尊敬的職務,我憎惡你暗示我會帶個
情——情人一起旅行。”
他看起來不相信且奇怪地有些不安地說:“我怎麼知道呢?在那些一縐巴巴的衣服
底下,你可能是個女伯爵。”
她一時忘了她的任務,放聲大笑。“女伯爵和情人是同義嗎?”
嘉琳笑道:“哎,公爵常把兩者混在一起。”她的兩眼一轉。“啊,藍棋,這個殖
民地的女人不能碰。她帶了自己的男人。”
“閉嘴!”他又吼道。
她笑嘻嘻地說:“你最好現在就僱用她,免得她和她的男人走掉。”
“你也最好管住你的舌頭,孟嘉琳,我不會再對你說一遍。拿酒來,然後去做你自
己的事。”
嘉琳走出房間,一陣狂笑聲漸漸消失於走道上。
姓孟,嘉琳姓孟。是否在羅斯的每個人都姓孟?老天!她要何時才會見到那個姓麥
的人?她將潮濕的靴子移近火邊,突然察覺自己有多冷,便將手伸至火上。她的裙邊冒
起蒸氣。當寒冷逐漸離開,她開始環視這不尋常的房間。
和她所生長的、搖搖欲墜的孤兒院及高雅的馬家莊園比起來,金拜爾城堡似乎是獨
特而古老的。戰斧和劍裝飾著牆壁,武器之間則掛著繡幃和傲慢之男女貴族的金框畫像。
她的想像力飛馳。她幻想著身穿甲冑的羅斯公爵,騎在噴鼻、騰躍的駿馬上,準備
帶領他的軍隊上戰場。他舉起手臂,揮動著亮晃晃的劍——
“你暖和些了嗎?”
他的聲音打斷她浪漫的遐想。他懶洋洋地坐在雕刻的椅中,長長的腿腳踝相交,雙
手相疊放在女僕曾撫弄的地方。茱莉重新感到”陣羞赧,自火邊移開。“事實上,太暖
了。”她喃喃地說。
“這不是在高地到處旅行的好時間,你應該等到春天。那時的天氣溫和,花也盛
開。”
她無法等到春天,但這不必告訴他。她由編好的故事中,挑出一些可揭露的事實。
“我聽說你需要”個女教師,而且我不想在愛丁堡等到天氣變好。”
他的手自腿上移到椅臂。她的眸子仍忍不住盯著那排扣子,心中想著那底下——
“你為何選擇高地。像你這麼美麗的女孩,在愛丁堡或聖詹姆士的宮廷應該會感到
更舒適。”
她費力地清清喉嚨,將目光移向火爐,謊言輕易地由口中溜出。“你提供的工作是
我發現的第一個公開徵人的職務。”
“這沒什麼稀奇的,只是到蘇格﹡來是個大膽的行動。你在維吉尼亞不快樂嗎?”
“一點也不是。”
“你在逃避某人嗎?”
“當然不是,我從不逃避任何事。”
“你知道我只是很驚訝。你是第一個來應徵工作的殖民地女教師。為什麼?”
她聳聳肩,勉強一笑。“或許我的祖先之一是個喜愛流浪的蘇格蘭人,或許他遺傳
給我。”
“你不像個蘇格蘭人。”他拉長語氣說,顯示他和女人在一起輕鬆自在。“你或許
有波羅的海人的美麗頭髮和鹿般的眼睛,但你不是蘇格蘭人。”
“我、水遠不會知道,先生。”許久以來,她已慣於忽視被遺棄的痛苦。
他的眉毛猛然拱起。“你是個孤兒?”
她驕傲地抬起下巴,以堅決的口吻說:“是的。可是如果你想可憐我,先生,就不
必麻煩了。我自己過得很好。”她辛苦的工作和堅強的個性使她在世上立足。“我喜愛
我的工作,我喜歡孩子,他們也容易接受我。”
他眸中閃現欽佩。“你怎會變成家庭教師的?”
“我小時候曾受雇於裡奇蒙的”位拉丁學者。我幫他打掃、削翎管,他教我讀書寫
字。他在我十二歲時去世。”
“你現在幾歲,柏茱莉?”
她何時才會習慣他叫她的名字?推開這不安的想法,她抖﹡抖快干的裙子。“二十
二歲,爵爺。”
“你看起來……呃”他注視著她的胸部。“比較成熟。”
因為她的胸部?身為對女人的鑒賞家,他不會對她有興趣的。她很平凡,衣衫襤褸,
很不起眼。莉安就美麗多了,有耀眼的金髮、愛笑的褐眸。她可愛的姊姊莉安,曾替茱
莉抵擋那些較大孤兒對她的殘忍捉弄。“我很講求實際,先生。我的工作辛苦,無法浪
費生命。”
“我道歉,我無意冒犯。”
她竭力摒除辛酸的回憶。“我沒有被冒犯。”她真心地說。現在不是對過去和……
莉安感傷的時候。
“在那學者死後,你做過什麼?”
“我和威廉堡的馬家莊園簽了僱傭契約。”
“我的天!小姐,”他傾身向前,想以那雙犀利的眸子看穿她。“你怎能做那樣的
決定?你只是個孩子。”
他錯了,絕對錯了;她為生存所做的掙扎早已趕走了每﹡丁點的孩子個性。她鼓起
使她完成這次旅行的勇氣,笑著說:“噢,可是我真的很幸運,在大部分的簽約僕人倒
尿壺、照顧菸草田,或做更糟的工作時,我卻學到了法語和幾何。等到馬家的孩子大了,
需要一名教師時,我已可以去教他們了。”
“那麼,你在這裡有個挑戰。”他預示地咕噥道。
茱莉嘗到勝利。“我有各方面的才能,爵爺。”
“你懂天文嗎?”
她點點頭。
“說出獵戶星座中最亮的星。”
很好,他想測驗她嗎?“獵戶星座很亮,爵爺,但是紅色的貝德拉加斯,是其中最
亮的星。”
他蹙著眉,使那英俊的臉上帶著嚴肅的神情。“嗯,在劍上。”
“不,在肩上。”她宣稱。他可以認為她大膽,但她不會遲疑不決,尤其他是向她
的智力挑戰。
他的唇幽默地一撇。“你懂得風度和優雅嗎,茱莉?”
滿足感擴散至全身,她似乎可以坐在這古老的城堡中好幾個小時,暢談其他人不喜
歡聽的各種事。她的眼神與他相交。是的,她會喜歡和羅斯公爵唇槍舌劍地相斗。她忍
不住莞爾一笑,模仿他的口氣。“是的,爵爺,我懂得風度和優雅。”
他笑她的模仿。
她站起來走向那排畫像。“這位紳士是誰?”她指著”個肩上披著格子呢、表情嚴
肅的人。
“他是孟柯林,第一位羅斯公爵。”
她轉身,發現自己的鼻子對著公爵的胸。“你是第二任嗎?”她費力地抬起頭。
“不是,”他嚴肅地說,不過眼中閃著笑意。“如果我是,就有一百五十歲了。”
“噢,”她口吃地說,感到自己好笨。“我不知道。我是說,呃,我只是以為……”
“以為什麼?”
陷入自己的無知,且又被他頸上掛的琥珀公鹿所迷住,她轉回畫像。“你很像他呢,
爵爺。”
“柯林嗎?”
“就我看你很像。”
“不對,小姐,柯林是個瘦小的人,幾乎跟你一樣小。這是第四任公爵,肯尼。”
他由她的肩後指著另一幅人像。“我的身高是他遺傳給我的。”
噢,是的,她想,這個高大魁梧的高地爵爺男子氣十足。“你也有名字和第幾任
嗎?”
“是的,藍棋,第六任。”他放下手臂直至輕觸到她的肩。“你已得到深刻的印象
了嗎?”
“當然”她立即回答,她的腦子卻在緩緩地探索他的手、手腕和襯衫的編織。“你
有像他一樣的圍巾嗎?”
“圍巾?”他悶聲說。“這是肩巾不是圍巾,不,我沒有。英格蘭禁止我們穿戴。”
驚訝他會讓任何人禁止他做任何事,她驀地轉過身去。他蹙著眉。“好可怕,你不
能想個辦法嗎?”
他的手臂落至身側。“噢,可以的,”他諷刺地拉長語氣說。“我可以披著肩巾,
被英格蘭人吊死。”他的表情變得悲哀。“如果我有一條。”
她內心怒火高漲。“我恨英格蘭人,他們殘酷地要殖民地付稅,而且控制我們的貿
易。馬先生對他的農作物該賣什麼價錢沒有過問權,他在倫敦的菸草工廠只在方便時才
會給他錢。”
他的手臂隨意地撐在壁爐架上,兩道眉驚訝地揚起,公爵似乎十分專注。
對自己激烈的言辭感到驚訝和不好意思,她等待他不讚同的反駁。
“你有推薦信嗎?”
她如釋重負——他考慮要僱用她了。“有,有馬先生、牧師和威廉大學”位學者分
別為我寫的。”
“我待會兒要看。”
“當然,爵爺。它們在我的行李袋裡。”
嘉琳端著”個盤子進來,由公爵瞧向茱莉,然後微笑道:“看得出你已贏得他的信
任了,事情關係到小姐時,他就固執得像星期天的教堂。寵壞和溺愛——”
“閉上嘴,嘉琳,把酒拿過來。”
他抓著茱莉的手臂,領她到一張椅子,自己也坐下。
嘉琳下巴”抬,放下盤子,拿起酒杯。她在他腳邊鞠個躬。“對不起,爵爺,我失
言了。”她遞出酒。“不向領王敬酒者是會失去腦袋的。”
他的眼睛瞇了起來。“看來你會失去的還不只是那些,帶著你的迷信走開吧。”
她起身,走出門。茱莉抑住一聲輕笑,為自己倒了杯溫熱的麥酒。“向羅斯公爵敬
酒。”她大膽而冒險地說。
他舉起酒杯。“你學得很快,柏茱莉,”他幽默地說。“但將來不要鼓勵嘉琳,她
在惡作劇方面不需要你的協助。”
看來她已有機會得到這份工作,並祈禱嘉琳手上的族譜會告訴她需要知道的事,茱
莉啜口強烈的酒。雖然和愛丁堡發的酒不同,但很合她的口味。基於某種無法解釋的理
由,她感到異常平靜和舒適,彷彿她正坐在馬家莊園的教室裡,而非在遠渡重洋的蘇格
蘭古堡裡。
想起她在旅途中見到的人的姓氏,茱莉說:“這兒似乎每個人都姓孟。他們全是親
戚嗎?你們有個大家庭嗎?”那個姓麥的壞蛋在哪兒?
“是大家族,”他更正道。“是的,我們甚至比柯麥隆和葛唐納更強大。”
“你怎能記得所有的人?”她屏住氣息,正確的回答會使她更接近目標一步。
他的表情變為溫柔。“我想你不知道關於保持家族記錄的重要,是嗎,柏茱莉?”
他為何不叫她茱莉了呢?渴望的想法在他又加一句時消失。“保持孟家的族譜是嘉
琳的工作。”
成功在地血液中歡唱。如果她能找到這本族譜就好了,它當然會在附近。“你有你
所有親人的記錄?真好。”
他走到餐具架,再為自己斟滿酒。她忍不住盯著他優雅的步履。他的半長褲緊裹著
他的窄臀和腰,細緻的縫線襯出他結實的小腿,褲襠的雕刻扣子強調他的男子氣。
酒瓶清脆地碰到盤子,茱莉回過神智。她來蘇格蘭不是瞪著某個風流公爵,此行是
有目的的。
她喝口酒。他再次坐下時,她問:“第一任的羅斯公爵也有一個像嘉琳這樣的人替
他記錄族譜嗎?”
他將酒杯在手掌間滾動著,戒指碰到水晶杯發出清脆的響聲。“族譜?”他手動得
更快了。“我以為你對扣子感興趣,柏小姐。雕刻的扣子是英格蘭國王的一個嗜好,你
知道。”
她困窘得真想鑽進椅子底下。這人難道從不錯過任何事嗎?她猛然舉起杯子,酒差
點灑出來。荏何標榜自己是蕞不幸的罪人一,而且對其殖民地人民進行壓迫的國王,一
定會表現出奇怪的行徑。”
清脆聲響停止,公爵的眉猛然揚起。“老天!我認識了一個愛國的小姐。”他宣稱。
“你起而革命已有多久了,柏小姐?”
他眼中的嘲弄激起她的自衛。“跟你的家人保持族譜一樣久。”她將談話引向她想
要的地方。
他對她舉起酒杯,這狡猾的敬酒,令她的心跳加速。
“嘉琳一定很忙,才追得上你的族人。”
“是的。”
茱莉瞪著酒杯,數著泡沫圈,記住每一口喝掉幾個。“族譜中口巴上寫些什麼,可
以令她那麼忙?”
他聳聳肩。“生與死,婚約和吊刑。”
她假裝由杯中拿起一個髒東西,說:而如一個孟家的人和麥家的人結婚?”
“我們很小心地避免這類婚姻。”
難道孟家和麥家是仇人?噢,她沒想到情況這麼複雜。她抬頭看他,眨著眼睛問:
“什麼?”
“不談族譜了,這話題不准再提。”
“就像你們的格子肩巾?”
他眸中閃著幽默。“懲罰是很可怕的。”
“噢?”
“是的。”他似乎很得意。“你若再提到那該死的族譜,我就要割掉你的舌頭,拿
去餵狗。”
她開心地大笑。“你不會做這種事的,爵爺,你只是想嚇唬我。”一旦她得到這個
工作,她會自己去找答案。“你的孩子幾歲?”
他似乎也輕鬆下來。“約六歲。”
“噢,只有一個嗎?可是我以為嘉琳說——”她止住口;一切太順利了。一個小孩
或雙胞胎並無不同。在馬家莊園和那麼多孩子相處幾年之後,公爵的小孩應不成問題。
“你有個女兒嗎?”
“是的。”
這時走廊上傳來腳步聲和女孩的稚氣笑聲吸引了茱莉的注意。她坐直,把杯子放在
一邊。這女孩會很頑皮嗎?由門外發出的諠譁看來,無疑是的。沒關係,她有辦法治這
孩子。
她信心十足地微笑,偷瞧公爵一眼。他正仔細地留意她,但他的注意顯然放在要進
來的孩子身上。
茱莉也注意著接近的腳步聲。這孩子的頭髮會像她父親一樣是紅褐色的嗎?她很纖
美嗎?她是害羞或大膽呢?她的眸子是閃著愉快或是固執驕傲的挑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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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爸爸!”
裹著皮質半長褲的兩條腿輕快地跑著,金色辮子由額角處搖晃著,女孩蹦蹦跳跳進
入房間,停在公爵面前。
他微笑地扯扯她的辮子。“嗨,小寶貝。”
她伸手抓住他比她粗的辮子,要求:“抱我,爸爸。”
他伸出雙臂,小女孩立即躍入他的懷抱中。他問上眼睛左右搖晃她,滿足地低語著。
茱莉看到這真情流露的一幕,心中充滿歡喜。公爵的表現令所謂“貴族忽視孩子”
的說法成為證言。希望在她內心綻放,一個如此深愛孩子的人,一定會瞭解並支持她來
蘇格蘭的理由。她應該告訴他嗎?
門口的人影吸引住她的眼光。她瞥視第二個年齡相同的女孩進入房間。原來,她們
是雙胞胎,她想。多可愛。
穿著沾著麵粉灰的條紋工作衫,帶著得意的表情,黑髮女孩跳到公爵的椅臂上坐下。
他溫柔地拭去她鼻上的麵粉灰,然後拉她坐到他腿上。她親一下他的臉頰,扭身掙脫,
和他一樣顏色的眸子溜向茱莉。“她是誰?”
“我是柏茱莉。你是誰?”
小女孩放開摟住父親的手臂,轉身瞪著茱莉。她挺起肩,仰起下巴,使辮子搖搖晃
晃。她能說話前,黑髮女孩已說:“她是雅妮,我是若婷。”
雅妮瞪她姊姊一眼,這表情是學公爵的蹙眉。
他由一個女兒看向另個女兒,說:“柏小姐由很遠的地方來見你們,可是我還沒決
定是否要留下她。”
“如果你責罵她,她就會留下。”雅妮說。
若婷演戲似地歎口氣。“葛絲說我們不能喝蘋果酒,爸爸,”她透過空的門牙口齒
不清地說。“我告訴她,如果她再不給我們喝,你會帶她去廚房的小房間責罵她。她說
你可以帶你的責罵到奧克尼群島去,因為她沒有蘋果酒。”
茱莉知道得很清楚,那女僕渴望公爵的懲罰。
提到他和女僕的幽會,他的嘴角泛起微笑。“島絲有根尖利的舌頭,女孩們。我不
要你們學她的壞習慣。”
“是的。”女孩一本正經地點頭。“所以你才一天責罵她兩次。”
“不錯。”
他顯然不知道顧忌。對這對雙胞胎女兒的愛似乎是他唯一值得贊賞的品德,可是這
樣就能原諒他行為放蕩嗎?不,茱莉認為不行。
她的理智已經支離破碎,她的身體也全因長途旅行而勞累,她有些一不悅地說:
“責罵,爵爺?”
他傲慢地微笑道:“你在擔心我會責罵你嗎?”
“你不必擔心,”雅妮說。“他通常不會責罵訪客,除了那個狄小姐……”
“我們可以喝蘋果酒嗎?”
“可以,若婷,”他說。“等湯姆由地窖拿一小桶上來。”
渴望贏得兩個女孩的感情,茱莉說:“我家鄉的鐵匠也有對雙胞胎。不過,他們是
男的而且長得很像。”
“我們不是雙胞胎。”若婷宣
“雅妮?”一個女孩的叫聲由走廊傳來。“雅妮,你在哪裡?你為什麼不等我?若
婷說——”另一個女孩走進房間,她的頭髮家公爵一樣是紅褐色,眸子是淡褐色。她圓
滾滾的身子裡在一個像帳篷、有凸出口袋的衣服裡,邊緣有點扯破。
茱莉驚訝地瞪著。她在雜誌中看過奇怪的三胞胎,但從沒想到會親眼見到。
“這是瑪麗王若婷自動說。“廚子一沒看到,她就到餐具室抓精吃。而且總是要人
強迫她才肯刷牙。”
“你胡說,孟若婷。你只是氣自己沒有牙齒。”瑪麗以懇求的眼光看向她父親。
“嘉琳答應我如果幫她填滿油燈,就給我糖。爸爸,我做好了,而且沒有灑出”點油。”
“她還沒有刷牙。”
瑪麗驀地轉身。“雅妮也沒有刷,她是唯一還有門牙的人。”
“夠了,小姐們。”公爵由一個女孩看至另”個。“我要你們都記住我們有客人和
你們的禮貌。”
“她?”瑪麗指著茱莉。
“若婷沒有禮貌上雅妮嘀咕道。
“她看起來不像客人,”若婷說。“她和潘太太星期日的假髮”樣髒。”
“若婷!”公爵一拳打在椅臂上。
瑪麗格格笑,雅妮也抑制不住笑個不停。
公爵傾身對雅妮耳朵低聲說什麼,她的褐眸轉來轉去。她點點頭。他眨個眼,扯扯
她的辮子。她的臉發亮,爬下他的腿便沖入走廊。”晌之後她回來,領著另”個小孩。
這第四個女孩很漂亮,像個天使,而且似乎乖巧安靜。她胸前緊抓著一本破舊的書。
“這是莎拉,”若婷說。“她最喜歡看爸爸書房的書。”
“若婷……”公爵警告道。
她立即懺悔地走到莎拉的旁邊。“她是最漂亮的一個,不是嗎?她也很好,可是她
就像嘉琳的貓一樣害羞。你一定不要對她吼叫。”
茱莉愣愣地看著此刻站成一排的四個女孩。公爵不是說他的孩子大約六歲嗎?雖然
外表有點不同,但彼此都有些微妙的相似之處。
茱莉看他一眼,再看看他的女兒。是的,他們的鼻子和眼睛很像。雅妮和瑪麗幸運
地遺傳了他美麗如雕像的鼻子,若婷和莎拉則擁有他的眼睛。茱莉試著想像,一個可以
一次生這麼多小孩的女人。怪不得公爵是鰥夫,哪個女人能有這麼偉大的事績還能活著。
而她是否認可公爵的荒唐?
茱莉勇敢地又看他一眼。那對審視的眼睛仍盯著她,只是此刻已閃著挑戰。希望能
融化他冰冷的眼光,她說:“你的孩子們很像你,爵爺。”
“你不必是個愛丁堡的學者也看得出來,柏小姐。”
“一個愛丁堡學者可以看出來。”雅妮學著父親說話。
四個女孩圍在他的座位四周,各自以某種方式觸摸他。雅妮,不時將一只手臂擱在
他的寬肩上,她直視的目光反應出內在的信心;若婷,將沾著麵粉的手放在他黝黑的手
腕上,深藍眸中一副留意的表情;瑪麗,她的胖屁股推著他彎曲的膝,詢問的表倩強調
她清純的個性!莎拉,就像只鳥一樣試探,一手緊抱著書,另只手安全地插在他襯衫領
子底下。
看到這和諧的畫面,茱莉的喉嚨為之梗塞。他似乎是棵巨大的橡樹遮蔽著他寶貴的
樹苗。寂寞充滿內心,但她勇敢地壓抑這情緒。如果她能贏得他們的贊同,她或許也能
體驗一種家庭的快樂。
“我將慶幸有機會見到羅斯公爵夫人。”她說。
公爵的眉陡然揚起,女孩們在困惑中彼此蹙著眉。
“沒有公爵夫人,”若婷吱吱喳喳地說道。“這裡從來沒有公爵夫人。我們全是私
生子。”
私生子!不是什麼怪異的多胞胎。有關公爵名聲的流言是真的。她搜索著他的臉找
尋某種情緒的顯示,好知道如何繼續。她發現只有溫和的注視。
她沒好氣地問:“她們全都有不同的母親嗎?”
他早先的保護消失,此時以嚴厲的表情瞪著她。“她們是姊妹,也是我的女兒。”
他的聲音降低為威脅的口氣。“這對你已足夠重要了,柏小姐——對其他每個人也一樣。
你可以把這消息帶回愛丁堡,像瘟疫一樣宣揚。”
知道再談此事只會對自己不利,她改變話題注視若婷。“你知道美洲殖民地嗎?”
若婷立即說:“莎拉知道,莎拉什麼都知道。”
茱莉躲著公爵的注視,看著莎拉。“你知道殖民地嗎?”
女孩的臉變紅,低下頭,偷瞧著父親。他轉向她,眸中閃著驕傲。“你知道嗎,莎
拉寶貝?”
她微微點頭。
他以茱莉意想不到的溫柔聲音,誘哄道:“那麼告訴柏小姐,你所知道的與她的家
鄉有關的事。”
她低著頭,燈光在她的金髮上閃亮。“那是在大西洋的另一邊,”她開始輕聲細語
地說。“那兒生長菸草……爸爸煙斗用的東西。”
“是的,莎拉,確實如此,”他說。“你還知道柏小姐的家鄉維吉尼亞的什麼事
嗎?”
孩子清清喉嚨。“殖民地在北緯三十六和三十九度之間,二八O七年由維吉尼亞公
司建立。”她停頓吸口氣,加速背誦道:“在劉裡斯船長的指揮下,一康斯坦登號一一
神風號一還有一發現號一駛向詹姆士河上游,在詹姆斯鎮建立了一個殖民地。”
“我告訴過你,她知道。”若婷興奮地說。
瑪麗轉過頭。“我們為何不種菸草呢,爸爸?”
公爵在椅中坐直。“因為古老的草皮長不出來,瑪麗。幸好我們蘇格蘭的巖石地生
產豐富的燕麥”
女孩轉回頭看著茱莉。“種菸草好玩嗎?它的花是什麼顏色?它像石楠一樣漂亮
嗎?”
“種菸草是為了賺錢,瑪麗,不是為了好玩。”茱莉抓住機會說。“至於花是否像
石楠一樣漂亮,我就不知道了,因為我從未見過石楠。不過我很想看它。”
四張小臉”副不相信的表情。公爵笑起來,給予茱莉早料到的惡作劇一瞥。他清清
喉嚨。“柏小姐想當你們的家庭教師。”
女孩們各自以其特別的方式打量著茱莉,雅妮看起來相當挑剔,若婷十分懷疑,瑪
麗很好奇,莎拉卻出奇的高興。
五對眼睛審視她時,茱莉手心變濕,上衣緊揪著胸前柔嫩的肌膚。她說對孩子們很
有辦法時並未說謊,也沒有吹牛。所以她為何感到不安呢?公爵為何堅持要當孩子們的
面前討論此事呢?
決定保持鎮定,她挺直背。“爵爺,”她開始猶豫地說。“或許我們應該私下進行
此一面試。”
“在金拜爾堡沒有隱私,”他反駁道。“你一定推想得到,柏小姐。”
“除了你責罵人的時候,你總是在私下做。”若婷說。
“直到今天為止。”他咕噥道。
“我們為何不能有個蘇格蘭人的家庭教師呢?”雅妮問。
“你們可以,寶貝,”他回答,口氣含糊。“要到春天,天氣轉好的時候,可是你
們為何不想要拍小姐呢?”
“她不漂亮。”
“這話太不禮貌,也不正確。你心裡很清楚。”
“對不起,爸爸。”她緊張地扭著小辮子。“我的確很清楚。”
“是的,你們全知道。”
莎拉的臉亮起來,茱莉又高興了,因為有個害羞的女孩站在她這邊。
若婷宣稱:“我們有過十二個蘇格蘭女家教和兩個撒克遜老師。
茱莉覺得有趣地問:“什麼撒克遜老師?”
“就是異教徒的英格蘭人。”雅妮慎重其事地答。
感到她們帶著敵意,茱莉說:“呃,我當然不是英格蘭人,而且也很願意當第十五
號家教。”
“你會說蘇格蘭語嗎?”瑪麗質問。“你知道我們英俊王子的故事嗎?”
“我當然知道查理王子的故事,在殖民地的每個人都知道。”她傾身,小聲地加一
句:“我還知道寶佳絲的故事。”
若婷走上前一步問:“誰是寶佳絲?”
茱莉說:“你不知道寶佳絲嗎?”她轉身注視其他女孩。見沒人說話,她說:“她
是有始以來最勇敢的印地安公主,我以為所有的小孩都知道寶佳絲。”
“真的嗎,爸爸?”瑪麗說,扯著他的袖子。“你從沒告訴我們她的事。她是很重
要的公主嗎?”
“我想她是的,瑪麗,”他用幽默的口氣說。“施約翰也這麼認為。”
瑪麗轉回身看茱莉。“你願用蘇格蘭語把她的故事告訴我們嗎?”
茱莉的信心大失。“不。用法語,或是拉丁語或英語。”
“噢!”公爵叫道,雙手支著下巴。“你這麼快就忘了你的美語嗎?”
茱莉的臉脹紅。這該死的公爵反應真快,但他若想比嘴利,她會奉陪。“當然不是,
我似乎是弄錯了。我指的當然是一美語一。”
女孩子們目瞪口呆地張著嘴,公爵一手指著茱莉。“說得好,茱莉。”
他非正式的稱呼令她的心雀躍不已。
“美語是什麼?”瑪麗問。
“就是我在說的語言,”茱莉答。“沒有撒克遜的哈巴哈巴的話。”
房間裡充滿女孩們的活潑笑聲,公爵也發出低沉的輕笑。
“華小姐老是說哈巴哈巴。”莎拉模糊不清地說。
茱莉直視公爵的目光,大膽地說:“你父親責罵過她嗎?”
他的嘴驚愕地張著,茱莉感到一陣怏意。
“沒有。”若婷插嘴說。“嘉琳說正當的男人都不會責罵華小姐。”
莎拉上前一步,手卻依然抓著公爵的襯衫。“你願意教我們美語嗎?”
“當然願意。你們願意教我蘇格蘭語嗎?”
她榮然露出貝齒的微笑,照亮整個房間。“好的。”
“你准許在上課時耳語嗎?”雅妮問。
“當然,只要不是在說我。”茱莉答。
雅妮離開在公爵身旁的位置,開始像個對軍隊發言的戰地將軍般踱步。“我們可以
在幼兒室裡養動物嗎?”
“我看不出寵物有何問題,當然如果你碰巧養的是大象或熊就不行了。”
公爵大笑起來。“你不必鼓勵她們,但你若堅持,將會付出代價。”
他愉快的口氣使茱莉全身溫暖。她再次被他俊美的臉孔吸引。難怪這四個女孩的母
親會愛他並替他生了孩子。可是這些女人現在在哪兒?
雅妮又隨口問:“你不用馬鞍騎馬嗎?”
“若是像乘小馬車橫越蘇格蘭那樣,謝了,我不要。”
“我騎我的小馬都不用馬鞍。”雅妮吹噓說。“爸爸也是。”
“爸爸不騎小馬。”若婷說,轉動著眼珠。
瑪麗接近茱莉。“我們必須練習數字和寫字嗎?”
“不識字的女人就和笨驢一樣。是的,你們必須學習。”她堅決地說。
“不,”雅妮叫道,小手往空中一揮。“我才不學。整天寫字多笨,反正我們也沒
人可以寫信。”
“你們的親戚呢?你們的母親一定……”
“柏小姐,”公爵打斷道,聲音冷得像外面的風。“有些事將在私下討論。”
知道她涉入危險的話題,茱莉試著用不同的技巧。“那麼,等到有一天你們管理一
個家時,你怎麼知道你的監工是誠實的呢,雅妮?”
瑪麗插口問:“監工是什麼?”
茱莉轉向公爵求助。
“就是總管,”他溫和地說。“不過在蘇格蘭,我們的僕人是自由的。”
他的回答使她想起自己為這次旅行所做的昂貴交易。想到還必須依約工作十年,她
就傷心,幸好這時雅妮宣稱:“我會僱用一名教士幫我寫數字,我不需要你那些記帳的
學問。”
驚訝於一個孩子竟敢對長輩說話這麼放肆,茱莉說:“你會閉嘴,上你的課。”
公爵在椅中移動身子。“我還沒決定你的工作,柏小姐。”
“你需要我的服務,爵爺。”
他挑起眉。“既然你似乎知道我的很多需要,或許我們應該私下談談。”
瑪麗上前一步。“你要責罰她嗎,爸爸?”
他的眸子和茱莉的相交,她的呼吸卡在喉中。“或許我會,瑪麗。”他再次審視茱
莉,可是這次她感到他彷彿看穿她的衣服。他的目光停在她胸前。“等她應該受責罰的
時候。”
茱莉總算知道她們為何換了這麼多的家庭教師,但這好色的公爵或他沒有禮貌的孩
子都不會令她退卻。如果他想寵壞他的女兒,她可以輕易順從他。一等他僱用她後,她
會查出她要的消息,公爵就得尋找第十六任教師了。而且她很心安理得。對嗎?突然間
她不確定。
“如果你現在不學認字,等你嫁人離開以後,如何寫信給你父親呢?”
瑪麗看起來像受到羞辱。“我們、水遠不會離開爸爸!”
雅妮驚喘道:“不,絕不!”
若婷挺直身。“我們不需要家庭教師。”
雅妮走近她父親,他心不在焉地玩著她的一根辮子。“我們必須練習屈膝行禮嗎?”
她問。
茱莉想像雅妮穿著有蝴蝶結的綢緞禮服,除了頭角兩邊的辮子外,金色頭髮狂野地
纏在一起。使固執的雅妮變成一個合適的貴族女兒似乎已變成挑戰,茱莉說:“你父親
是個重要的人,你希望他以你為傲或以你為恥呢?”
四對眸子瞧向公爵,他一只手肘撐在椅背上,手掌支著下巴。他緩緩、慵懶的微笑
譏嘲她。“在我們討論教我的女孩們禮儀之前,我想要先見識你的禮儀。你對我屈膝行
禮吧,柏小姐。”
雖然他口氣溫和,卻帶著命令。她落入自己的陷阱中,茱莉知道她必須服從否則得
不到工作。然而,這想法依然很傷她美洲人的自尊。在教室中教這些蘇格蘭女孩是”回
事,只因他的出身便得對另一個人屈膝又是另一回事。
“我們等著你的行禮,柏小姐。”他伸手向地上一揮。
她咬緊牙。這該死的蘇格蘭人以為她束手無策了,是嗎?她甜甜地一笑。“我的穿
著不適合正式的屈膝行禮,爵爺。我應該沐浴更衣,讓自己值得在貴族面前行禮。”
一道眉挑起。“噢,可是我發現你樸素的衣服很迷人。身為你可能的僱主,我必須
堅持審查你的行為。”他滔滔不絕地命令。
她真想告訴他,她認為他態度專橫。但,她只將雙手在僵硬的裙褶中緊握成拳,暫
時拋開自尊,低頭屈膝行禮。她數到五,打算再站直。
“我沒有允許你起身。”
令藍棋大為高興地,她停住並再次屈膝,但這回驕傲地抬起下巴。這大膽的美洲人
究竟有什麼使他渴望上前扶她起身?那對褐眸盯著他,閃著憤恨。他要派出羅斯的所有
人去查出她為何來這裡。他想不出柏茱莉冒著冬季致命的危險來到蘇格蘭的合理理由。
而且,他也想不出自己何以這麼想要她。
一只手拍著他的肩——是莎拉。她精緻的臉那麼像她的母親,反應著一種內心的悲
哀,令他心疼。
“她可以留下來了嗎,爸爸?”
她聲音中含著的欣喜,使他打心底溫暖。這害羞的孩子極少如此主動。
他轉向茱莉那對可愛的褐眸閃爍著期待,似乎還有一絲脆弱。在他能仔細瞧時,卻
已倏然消失。不過此刻他在她眸中看到別的東西,一種哀求探索的特質。
欲望在他腰際煽動。
理智叫他打發她離開。她要在蘇格蘭尋求更好的工作,理由薄弱而不可信。任何真
正有野心的家庭教師都會在廚房小房間巴結他,無論是否撞見葛絲的一幕。如果柏茱莉
的動機是真的,她會到愛丁堡的貴族家庭去找工作,不必老遠到一個高地公爵的家裡來。
“她可以嗎,爸爸?”
他的心告訴他要做這件事令莎拉高興。
“是的,女孩。”他捏一下孩子柔嫩的臉頰。“她可以暫時留下。”
莎拉的微笑有一天會使男人瘋狂。雅妮、若婷和瑪麗現在或許較引人注目,可是有
一天,他必須更加保護她避免和不適當的人交往。
“爸爸說她可以留下,莎拉喜歡她上若婷不假思索地說。
莎拉羞怯地低下頭,雅妮和瑪麗瞪著柏茱莉。她如天鵝般優美地再次行個禮。那對
迷人的眸子閃著和莎拉同樣的興奮,她對他的答應為何這麼高興?他自己又為何這麼高
興?
瑪麗扯著他的袖子。“她是我們的新老師嗎?你要她行禮到晚餐時嗎?”
茱莉的眸中閃著試探的耐心。“若蒙允許,我要起來了。”
他點點頭,她一下子就已起身。爐火的光照亮地的臉。就是那些一美麗的日子也不
如她的臉無瑕,柏茱前將是朵遲開但盛放的美麗花朵。她在二十五歲會是個美人,到三
十歲更嫵媚。在那含苞待放的可愛和內在的優雅之後,顯示著一顆聰明的頭腦,一個他
打算探索的頭腦,他打算調查的人。他會查出她為什麼到高地來,如果她想要釣一個蘇
格蘭貴族當公爵夫人,他會阻止她。可是首先他必須知道她願意付出什麼。想到此他的
唇變干;他舔舔唇。
“他要責罰她了上若婷說。
抑下男性的衝動,藍棋將心思轉向孩子的福利上。“今晚不會,瑪麗。新老師已很
累了,而且也沒有理由責罰她。”
理智告訴他,她們需要柏茱莉提供的指導。他會審查她的推薦函。無論她的不幸究
竟為何,他都要查出來。
他張開手臂,說:“來吧,女孩們。”
她們急忙坐到他的膝上,他抱著她們,冷冷的看茱莉一眼。“你不許用棍子打這些
孩子,也不許罰她們不准吃飯。如果你對我的孩子殘忍或漠不關心,我會在冬雪融化前
叫你走路。你要教她們寫字、算術和淑女的禮儀。我要她們很有教養,變得端莊。你做
得到嗎,柏茱莉?”
她清晰地說:“我做得到,爵爺。你不會後悔你的決定。”
他會嗎?他輕笑起來。他不是某個極切需要女人暖床生子的粗俗農夫,暖床的他已
有過許多,生子的還有很多時間去發現。
“莎拉會帶你去你的房間。我允許你睡到明天早上,然後我們再討論你的薪資和你
的其他責任。”而且他決定到時試探她的野心到什麼程度。
她眸裡閃著勝利。“謝謝,爵爺。”
藍棋知道她想要從他這兒得到某件東西,他打算查出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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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告訴你她不會打鼾,地睡覺時甚至不張嘴。你輸了,雅妮。把你的紅絲帶給
我。”
“不,瑪麗,她會打鼾。女教師一向都打鼾。”
“我們回房去吧!”
“不,莎拉。打賭要到她醒才算,我說她會比華小姐的打鼾更響。”
一陣悶笑。
“閉嘴!”
“我們回房去吧!”
“噓。”
茱莉裝睡,由睫毛下偷瞧。
三個女孩像三只準備撲向線球的小貓般站在床尾,雅妮仍穿著昨晚的半長褲和襯衫,
瑪麗和莎拉穿著睡衣。
瑪麗兩眼一翻,沮喪地歎口氣,說:“她已睡了一天,爸准許地睡的。”
走道上響起腳步聲。雅妮轉頭看著門,一根辮子打著她的臉頰。“有人來了,躲到
床底下去。”
三人還來不及行動,門已猛然打開。若婷走進來,用手指著姊妹們,鼻子朝著天。
“我告訴你,她們在這裡吧-。”她對站在門口、板著臉的嘉琳低聲說。
在急忙沖向姊妹時,若婷被自己的睡袍絆倒。瑪麗大笑,雅妮生氣,莎拉紅著臉。
“你們這群壞蛋甚至足以使羅斯的治安官羞愧,”嘉琳嘶聲說。“偷看一位小姐睡
覺會倒楣的。”
“胡說,這是迷信,”雅妮眸道。“唯一倒楣的是有若婷這樣的姊妹。”
嘉琳瞇起眼。“出去,你們這些丟臉的偷窺者”
雅妮沒有動,嘉琳抓住女孩的辮子。“等爵爺聽到這件事,你會希望生在愛爾蘭,
孟雅妮。”
“我會告訴他。”若婷走向門口。
“你去告訴爸爸,我就把你的襯裙丟掉,你這個多嘴婆”
茱莉忍住笑,直等到門在她們身後關上,她才將頭埋入枕中,搗住笑聲。
馬具的叮噹聲和車輪隆隆聲引起她的注意,院子傳來嘈雜的叫聲。
冰冷的現實使她清醒。老天!她使自己陷入何種情境?她顫抖地更深埋入床墊中,
並緊張地瞥視四周陌生的房間,陽光在鑽石般的玻璃窗上閃爍。就像覆蓋於草上的霧,
赤裸裸的恐懼籠罩著她的思緒。
自一七六二年的夏天,她收到莉安的信後,茱莉就夢想並計劃這次的旅行。可是她
天真的期待裡根本沒有蘇格蘭城堡中這舒服的房間。在她找到那姓麥的男人之前,她還
會遇到什麼其他驚奇的事呢?
她的眼中充滿淚水,茱莉任痛苦撕裂她的心。幾分鐘前還悶住她笑聲的枕頭,此刻
則吸收她傷心嗚嚥的眼淚。
在賣出她未來的十年之後,她收拾行囊,搭船來到蘇格蘭,夢想著和她姊姊相聚。
可是那個夢在一個月前,她孤獨地跪在愛丁堡莉安的墳前時已死了。由聖哥倫布救濟院
的院長口中,她聽說莉安在寄信後的幾天因生產而死。可是女嬰活著。一個姓麥的男人
付了喪葬費,並把孩子帶走了。現在茱莉一定要找到他家族的記錄,並查出這個姓麥的。
為達此目的,她自願被這放蕩的公爵和他沒規矩的女兒束縛。一切只為了看看麥家的族
譜。
真有族譜存在,或只是公爵的胡扯呢?就算她找到這本族譜,知道那男人的下落,
她也必需要設計另一個角色,旅行到蘇格蘭的另一個地方。她何時才能回家呢?
她真是個天真的笨蛋。
在陰郁的一笑後,她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要找到姓麥的壞蛋。然後她會帶著外甥女
回維吉尼亞和馬家莊園去。
她的勇氣恢復後,淚也干了,茱莉由床上一躍而起。當她的腳碰到冰冷的石地時,
她驚喘一聲,匆匆走至漸熄的壁爐,點燃木炭。她作個鬼臉,拿起一根木柴,扔入火中。
當她用盆中的水清洗冰冷的肌膚及更衣時,空氣中充滿著濃濃的煤炭並混合著泥土
味。
她綰起頭髮用木梳固定,同時斥責自己昨晚為何不花點時間編起來。可是疲憊和公
爵提供的熱水澡,使她連最起碼的需要都懶得動。
想起她醒來的方式,她微笑著。公爵當然不會處罰幾個女孩子。
不過她猜他已處罰過了。她好奇的停在餐廳門口,眼光越過像洞窟似的房門瞧著她
們。
雅妮和若婷在生氣,莎拉看起來良心不安,瑪麗卻很得意,驕傲地用胖胖的手拍著
頭上由雅妮那兒贏來的紅蝴蝶結。
趁這沮喪的一群未加注意,茱莉走過厚地毯,接近長桌子。公爵竭力保持一切如常
的樣子,可是她早已看穿他的偽裝。他狠狠地看著他的食物,下顎繃緊。一個教師或許
會責罵學生,但隨即繼續她的事,可是做父母的都會對自己的懲罰感到罪惡。
他舉起酒杯至唇,由杯緣掃視在座的幾個倔強的女孩。然後他看到茱莉,眼中立刻
閃現如釋重負和歡迎。她感到一股奇異的滿足。
“早安,柏小姐”他說。
“早安,爵爺,還有幾位小姐。”她說,伸手拉對面桌尾的椅子。
“老師不能坐那兒!”若婷叫道。“爸爸說——”
“你,”他斷然說。“注意你多嘴的舌頭,孟若婷。這就是我說的。”
若婷驚喘一聲,縮身往後。!茱莉對公爵的尊敬加倍。
他起身說:“請坐這裡。”他指著他右邊的空椅子。“這樣你可以替我擋住這些不
聽話的小孩。”
雖然他的口氣含著抱怨,但他眼中的神采和唇的樣子告訴她,他是開玩笑的。她輕
松地坐下,伸手拿餐巾。“謝謝你,爵爺”
“這兒有蜂蜜牛奶和加水的酒。”他用叉子指著一堆由水果盤圍住的白堊器皿。
“如果你喜歡,還有小罐啤酒。”
“經過兩個星期比海浪還搖晃、顛簸的馬車後,我連你那些粗毛的牛群都吃得下。”
她自嘲地說。
女孩們格格笑,公爵舉起酒杯敬她。“我會記住你喜歡牛肉,柏小姐。可是今天我
們只有□魚、醃肉和圓餅。”
“謝謝你,看起來全都很好吃,我很高興你沒提供內髒,”她回答,並伸手拿魚。
“似乎馬車伕都喜歡那些東西。”
公爵笑起來,若婷幾乎傖住。
雅妮宣稱:“我喜歡吃內髒。”
“但不是在早上,”若婷抱怨道。“即使爸爸也不會在那時吃內髒。”
茱莉把牛奶倒入杯中,偷瞧他一眼。他穿著灰色亞麻襯衫和暗紅色羊毛背心,頗像
一個維吉尼亞的鄉紳除了”頭濃密的頭髮和額角那特異的辮子。她放回牛奶罐,喝著杯
裡的冰牛奶,仍密切注意著公爵。
“你睡得還好嗎?”他問。“你的床夠軟夠暖,被單也不會扎人吧?”
他似森林的刮胡皂香味飄入她鼻中。他是自己刮胡更衣,或是有僕人幫忙呢?誰編
他的頭髮?對自己竟會關心感到些微困窘,她答:“謝謝你。”切都很好,我很喜歡。”
她為何要猜想這傢伙的一天是如何開始呢?他已有風騷的葛絲和他調情,還不夠嗎?柏
茱莉有比這放蕩的公爵更重要的事要去想——比如說找到麥家的族譜。
他仔細地打量她。“你洗過頭髮了,它就像烤過的玉米一樣漂亮。”他說。
很驚訝他竟在餐桌上談這麼私人的事,茱莉搜索著適當的回答。他灼熱的目光、慵
懶的微笑,使她說不出話來。
瑪麗又拿了一個餅,塗上奶油和蜂蜜。茱莉抓住它。“你真愛吃甜食。”這女孩目
前已太胖了。
“做得好,柏小姐,”公爵耳語道,然後又較大聲說:“等我們吃完早餐,我帶你
參觀城堡。”
或許她會找出嘉琳把那些記錄放在哪裡。她抑下興奮問:“城堡裡有多少房間?”
“我從沒數過。”
“有多少個大廳?”她問。
“四個,包括僕人的還有一間廚房小室”
茱莉的腦中興起惡作劇的念頭。“舒服的那一間”一譯註:舒服的與葛絲之名皆為
COZY
他直視著前方。當他微笑時,下顎的線條緩和下來。“是的,那舒服的小房間。你
想再看看它嗎?”
“不,告訴我其他房間的情形”
他的眉毛立即挑起。“我們可以由臥房開始,不過你需要關心的只有一間。”他曖
昧地說。
“我是說,”她對他引誘的目光感到不安。“我對你的家你的城堡感到十分好奇。
除了書上的圖片,我從未見過真正的城堡。”
“莎拉對整個金拜爾堡了若指掌。”若婷自動說。
茱莉再次被他俊美的側面吸引。他或許是個有名的風流人物,而且十分富有,可是
這位高地公爵毫不掩飾對私生子女的感情。
“不只是長得像,”茱莉又說。“她努力模仿你每個姿勢和細微的動作。”
他嚴厲地看著她。“你的工作是改變她的頑皮,我要她成為”個淑女。”
“你不用擔心,爵爺,我有辦法的”
“你也比我昨晚認為的更漂亮。”
茱莉出奇高興地說:“謝謝你的奉承,但我寧願你不要這麼做。”
“你想要告訴我怎麼說和怎麼做嗎?我要你記住,我有我的喜好。”
“你顯然有許多喜好。”她脫口而出。
他的眸子閃爍。“這令你不安嗎,柏小姐?”
“當然不是,我只是對幾個女孩的母親下落何方感到好奇。”
他的興致突然消失。“這不關你的事,”他直率地說,眸子如夜晚的暴風般陰沉。
“你是來這裡教書,不是刺探主人的私事。我只給了你一個職務,並沒叫你多管閒事上
他的生氣令茱莉惶恐不安。她的好奇或許不對,但他沒有權利待她像個沒教養的僕
人。
她聳聳肩說:“你既然談到我的打扮,我以為你喜歡在餐桌上討論私事。”
“噢,我是如此,只是不准你談這些女孩的過去。除此外都是公平的游戲。”
“我也不是多管閒事,我只是想雅妮若有個人可寫信,她會渴望學習認字。我不是
愛在背後說閒話的人,爵爺。”
他玩著他的一根辮子,以這隨意的姿勢掩飾他嚴肅的表情。“我接受你的道歉。我
的女孩們怎麼來的是歷史,你要關心的是她們的未來。”
她真想罵他是自大的貴族,她又沒做什麼必須道歉的事,她開始起身。“請允許我
告退,我必須告訴波克,我們將要留下來。”
公爵也站起來。“我瞭解,不過我會親自送你去。或許在城堡附近走走,會使你的
壞脾氣冷靜下來”
她轉身太快,腰下撞到桌子。她縮身揉揉那地方。“你錯了,爵爺,”她咬著牙說。
“我從來就沒有脾氣。”
“沒有嗎?”他咧嘴一笑。“那麼你漂亮的鼻子為什麼在翕動呢?為什麼我在你眼
中看到火光,柏茱莉?”他目光飄向她的腰。“因為你僮痛了嗎?我會很高興查看那個
瘀傷。”
她猛然拿開手。“不必了。”
他放聲大笑像是什麼私人的笑話,一邊向門走去。“那就走吧。我有十幾個人等著
見我,還有二十幾處的產業要管理。可是我可以撥給你幾分鐘。”
“不必勞動尊駕。”她喃喃地說。
“他轉身,拱起一道眉。“什麼話?這是我的榮幸。”
裹著溫暖的披風,用毛圍巾包住頭,她小心地走到白雪覆蓋的地上,咬著牙抵抗著
刺骨的寒風。在她旁邊,他頭未遮,似乎絲毫不怕寒冷。他甚至沒穿外套,雪花飄落在
他紅褐色的密發和光滑的長睫上。茱莉打個哆嗦。
“冷嗎?”他問,聲音中含著笑意。
她拚命抑制住發抖,開始專注於她的目的。等雪融化時,她已找到這姓麥的男人,
要求歸還莉安的小孩,到時她會立即返鄉。想到維吉尼亞美麗的夏天令她溫暖。“只有”
點。”
她保持愉快的聲音。
“到馬廄只有”點路,我想伊恩會生個火。”
“你想,”她學著他的蘇格蘭語。“這是說你知道他會生個火。”
“是的,做得不錯,你在努力使我對你的蘇格蘭語留下深刻的印象。”
小房子的門打開,一對鵝拍動著翅膀,伸長了脖子疾走出來。“你留下印象了嗎?”
她問。
“嗯哼。”他的眸子掠過她的臉和頸項。“印象很好。你呢?”
燥熱飛上她的臉頰,但她必須抑住牙齒發抖。“我還沒決定。”
“接受職務的決心動搖了?”
希望利用他的同情心,她說:“當然不是……除非你不想要我。”
他的目光落在她胸前。“噢,我想要你,小姐,而且完全沒有弄錯。不過我不想讓
你以為我的期望太高,這畢竟是你的第一天。”
她的肌膚泛起雞皮疙瘩。從沒有重要的人物那樣看她,更不用說公然的挑逗。
一個洗衣的女僕沖過他們旁邊,她的籃子飛了出來。“噢,對不起,爵爺。”她紅
著臉,拿起籃子,行個禮,慌忙走掉。
“你要對我說明其他的責任。”
“是的,還有你的薪資。”
他們經過一棵樹下,樹已光禿禿的,只有幾顆干縮的莓果。他折斷一根樹枝,在兩
手掌上搓動。他昨晚也是那樣拿著眼鏡,這動作表示他在沉思。沉思什麼呢?
“我聽說在愛丁堡這樣的職位一年是五十英鎊。”她試探地說。
他摘下一顆莓果,扔給一只鵝。“黃伯爵付他的家庭教師一年三十英鎊。”他說。
他只是在交談還是真的在講價?一年五十英鎊還買不到他的菸草,但對莉安的小孩
將是筆儲蓄。“這位伯爵有四個孩子嗎?”她問。
“他承認的沒有那麼多上他摘下最後一顆莓果丟給呱呱叫的鵝,並把樹枝折成小段。
她的手指感到麻木。他的手是那麼有力且意外的優雅。他如此指責拋棄孩子的男人,
使人很容易欽佩他。如果她父親擁有公爵忠誠的天性,她的生活會有多麼不同。
“看來愛丁堡的流言,也有對的時候。”他說。“我同意五十英鎊,可是你還有別
的責任。”
只要她能尋找麥家的族譜,她同意做任何工作。“是的,爵爺。”
“孩子是你的頭號任務,我希望你每天向我報告她們的進度。你可以在她們上床之
後,到圖書室來。”
“是。”圖書室。她今晚會查出他是否把那些重要的記錄放在那兒。
“你對她們有任何問題嗎?”
“目前沒有,可是問題若在今晚之前出現,我相信嘉琳會幫助我。你有很多事務,
我不想打擾你。”
他低頭看著她,眸中傳出在溫暖的火前那安靜的片刻才出現的訊息。“你現在已夠
打擾我了,我在想……”他停住,任由她的心懸在那裡。他想說什麼呢?
遠處一只狗在咆哮,一輛馬車隆隆經過。她在他的藍眸中看到自己的影子:一個端
莊的女教師,對一個有目的而來的女人是完美的掩飾。或者他已看穿她?
他扔掉小樹枝,也拋開了嚴肅的思緒,因為他的眸子愉快地亮起來。“嘉琳是個夜
貓子。如果你在日落前叫醒她,你就會冒性命的危險。”
真奇怪,而且很不方便。可是茱莉不會讓嘉琳睡覺的習慣阻礙地,她會找出別的方
法。
“謝謝你警告我,我懷疑雅妮才需要。”
他輕笑道:“若有可能,那小傢伙會要僕人稱她一陛下一。”
茱莉抓住這片刻的幽默。“真不知她是打哪兒學來的。”
“我也不知道,小姐。”
這麼狡猾、這麼迷人。也難怪,他有充分的練習。
一陳冰冷的風呼嘯過樹林,吹過菜園。茱前雙手插入口袋裡。“你提到其他的責
任。”
“你要監督三餐的準備,並於我不在時替我接待客人。”
他要出門?這個遠景令她充滿矛盾。可是如果他定期地不在……“是。”她喃喃地
說,注視著雪地上啄食的烏鴉和麻雀。
“你要監督女僕和裁縫。”
“是。”他何時走?會去多久?她希望時間長到夠她找到麥家的族譜。
“你要打掃門階並管理廚房的小房間。”
他的話拉回她的注意力。“什麼?”她拍掉鼻子上的雪花。
他眼中閃著促狹的神采。“你一向都這麼不專心嗎?”他帶領她繞過一個結冰的水
坑。
一個擠牛奶的女僕匆匆經過,後面跟著一只卷尾巴的貓。
你一向都那麼直率嗎?她想問。“不會的,我保證我並不常這樣。”
“我很高興知道這點。我說到哪兒了?”他注視著遠方的山丘。“呃,對了。你要
監督廚房的小房間,但不要責罰女僕。”
“我不敢。”
“你可以看我責罰她們。”
怒火在她心中沸騰。“你閉嘴!”她用蘇格蘭語叫道。
他停住,城堡朦朧矗立於他身後。就像瘦骨憐陶的手指伸向樓角,枯萎的籐攀附於
古老的石壁上。
“我嗎?”
氣憤使她口不擇言。“是的,你!我不會忍受你粗俗的幽默,即使你是個公爵。我
是個有才智的教師,不是你的葛絲上這番話中的真實性激起她的信心,柏茱莉的確是經
過辛苦的工作和奉獻,才贏得社會的尊敬。“你沒有權利對我這麼說。我會監督你的廚
房和裁縫,可是我不會踏進那個小房間。絕不!而且我也不懂你為何認為這想法很幽
默。”
“我懂了。你還有別的正經要求嗎?別騙我,就像你說你沒有脾氣。”
怕自己太過分了,茱莉把語氣緩和下來。“沒有了,爵爺。而且我大概還是有點脾
氣的。”
“我很高興這一點總算澄清了。”他說。“等你跟文波克把事情說好,我就帶你去
參觀各個大廳——和臥室。”
他的眼中依然神采奕奕。他從不停止捉弄她嗎?“請你換個話題好嗎?”
“你和這個叫波克的人吵架了嗎?不想討論他?”
“我是說臥——”她的話梗住了。
他停住腳。“噢,我會帶你去那兒,小姐,而且馬上就去。”
她鼓起一絲尊嚴,說:“我是說,我不想要你帶我參觀睡覺的地方。”他的眉毛揚
起。她的耐心消失。“我相信我需要知道的女孩們都會帶我去看。”
“有此事是你想像不到的。”
別理他,她告訴自己,他只是想要你變成他的戰利品之一。
他們繞過塔樓,走入城堡的大院子。莎拉的描述變為生動的事實,馬和篷車,工人
和吵鬧的孩子在牆內的附近活動。土兵們巡邏高大的石牆,守衛打開城門。升起的棚門
使開口看起來就像一只張嘴的巨獸。
“你有許多敵人嗎?”她問,注視著士兵們。
“只有一個,他在很遠的地方。”
“那為什麼要派人巡邏呢?”
“顯示實力,使我的族人有信心。”
“那麼,他們這一點是跟你一樣。”
“我?信心?”他的眼睛睜大,誇張地裝成無知的表情。
茱莉移開視線以免笑出來。他太擅長解除別人的武裝了,難怪他有這麼多的私生子。
在城牆下,有十幾戶建築和商店,每戶都有個煙囪。炊煙裊裊飄向天空,使冷冽的
空氣中充滿熟悉的泥炭味。
“公爵!”一名守衛由城探上的站崗處叫道。
公爵揮揮手。!年輕的士兵咧嘴而笑,揮動他的十字弓。
注視著他們,使茱莉失足滑了一跤。公爵抓住她的手臂,拉她至身邊。“小心,小
姐,”他輕捏她一下。“這是冰地。”
他的呼氣在風中變成霜,但他的身體感覺就像燃燒的火一樣溫暖。即使在她孩提的
幻想中,她也從未想到會認識像羅斯公爵這樣的男人。“謝謝你。”她結結巴巴地說,
縮開身。
“公爵要教小姐跳蘇格蘭舞嗎?”年輕人往下叫道。“今天出來追女孩太冷了吧,
爵爺,即使是您。”
“我從來不怕冷的,傑林。”
一個趕著十來頭肥羊的老人停下來問她是否是蘇格蘭人。
公爵呵呵笑道:“不是,麥拉比。她不是蘇格蘭人,只是小姐們的家庭教師。”
姓麥。她瞪著牧羊人,難道他是她要找的人的親戚?或者可能就是這個人呢?當然
不是,想想他的一把年紀。她”有機會,就要找這人問一問。
公爵開始繼續走。“那是老鷹的籠子。”他指著一幢狹長的建築說,那兒入口的地
上,
有一堆倒圓錐形的石頭,邊上都結著冰柱。“這是雅妮最喜歡躲藏的地方,你常可
以在這裡找到她。”
牧羊人吹聲口哨,一只狗跳至他身邊。
“你有喜歡躲藏的地方嗎?”話一出口茱莉即後悔。
“有呀,”他莞爾道。“你可以在圖書室找到我,或在廚房的小房間,或者”他誇
張地停頓一下。“在我的臥室裡。”
她加快腳步。和這老是令她尷尬的蘇格蘭浪蕩男子在一起,她怎能專心呢?她沒想
到他這麼迷人,這麼充滿男性氣概。
“這邊,”他領她朝向最大的建築物。“不過別走那麼快或那麼不專心。你可能又
滑一跤,那麼我們兩人都會趴在地上了。不過,想想一定很有趣。”
她放慢步履,不理會他的影射。在她背後,一大群人開姑跟那位姓麥的牧羊人熱情
的打著招呼。
公爵打開馬廄的門,溫暖的草香撲鼻而來。她走入裡面,解開圍巾,走至一個發光
的火盆。馬兒嘶嗚,小貓在昏暗的房裡描哺叫。
艾波克由一間馬欄中出現,欄內是一匹她曾見過最大的馬。比她年長十歲、曾是馬
廄之契約奴僕的波克,自她到馬家莊園,就一直是她的朋友。他同意協助她完成這次的
任務。天性愛開玩笑及勤勞的波克可以忍受最糟的生活,只有一件事會令他心煩:寒冷。
“凍死人了,該死的國家。”他抱怨道,注視著地上。
她內心升起同情。他的長襪型帽子拉下來遮住濃眉,頸上緊裹著一條圍巾,圓鼻子
就像紅透的柿子。
“到火邊來,波克,”她輕哄道。“告訴我那巨獸的事。”
“茱莉!”他扔下馬韁,三大步就到她面前。透過打顫的牙齒,他說:“在這可怕
的地方需要十條毯子才能保暖。”他躁著腳並搓著手臂。“我願用我的良駒換點維吉尼
亞的陽光。”
“早安,波克”公爵說。
波克只是點點頭,茱莉認為他對公爵的冷漠大概是因為一切都缺少溫暖所致。她真
希望他能同意去住城堡而非馬廄裡,但他說寧可與馬在一起也不要去看貴族的臉色。
馬上前一步又停下來,一只毛茸茸的腿抬起來。“它的蹄爛了。”
公爵拉住馬韁,輕聲對馬說話,然後跪下來。舉起蹄並用鼻子聞,然後又彎身檢查
另一只蹄。
波克用粗壯的手臂緊摟住茱莉,急切地耳語:“我們必須談談,我打聽到姓麥的一
些事。”
她立即興奮地攀住他的肩。“噢,波克,太好了。”
“噓!”他瞥視公爵一眼。
“波克!”公爵回頭叫道。“去找伊恩。現在就去,叫他帶個測蹄器和火鉗來。”
“待會兒。”波克對茱莉喃喃地說,沖出馬廄。
公爵輕拍馬背,雙手伸入一個桶裡,開始搓洗。“在高地,一個男人的話就是戒
律,”
他閒聊地說,不過表情似乎分外嚴肅。“我不能忍受騙子和沒把孩子照顧好的母
親。”
一個哲學家,茱前想。“我同意,爵爺,榮譽是任何文化共同的特質,無論男女都
一樣。”
“噢,是的,”他甩掉手上的水,走向她。“那麼,你對波克的事的確說謊了?”
她驚訝地眨著眼。“你是什麼意思?”
“他是你的情人。他叫你茱莉,而且剛才還把手放在你的裙子上”
她深感受到侮辱。“你這想法骯髒的——”他逼近她時,她驚喘一聲,突然因他眼
眸中冰冷的光芒提高警覺,她往後退。
他跟近,他只威脅的一大步就使她連退三步。“我的想法看來沒錯,文波克是你的
什麼人?”
她繼續退後,可是她的眸子卻瞪著他。他現在不是在開玩笑,他要做什麼?“我告
訴過你,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以我的標準不是。”
她真想大聲告訴他,她知道他所想的是什麼標準,可是那會使她丟了工作。“你在
說什麼?”
“除了情人,還有誰會使你臉紅呢?”
她又倒退一步,他厭惡地俯視她。“或使那對漂亮的眼睛那樣發亮?”他伸手要抓
她。
她猛然退開。“我沒有漂亮的眼睛,或是任何稱得上漂亮的事。”
“噢,那麼你現在是扮演狡猾的女僕嗎?我們等著瞧吧!激起我嫉妒並不是你原創
的,不過這招有效。”
她的脾氣也開始爆發。她伸出一手防止他靠近,一邊集中才智。“別再過來。”
馬廄裡的馬變得不安。小貓熱切地喵喵叫,茱莉也想大叫。
他更加逼近。“我相信你有事要告訴我,不是嗎,茱莉?”
恐懼突然竄身而過,還有混亂與迷惑。她尋找逃走的路,但他穩固地當在她和門之
間。
“告訴我整件事,如果你是施威爾派來的,我勸你現在就承認。”
施威爾?他在說什麼?她注旁邊移一步,差點踩到一只哀叫、細長腳的貓。“我不
認識任何姓施的人。你是著了什麼魔?”
“你,我著了你的魔。你的嘴是為了吻而存在的。”他低語道,唇已近在咫尺。
她想要扭身逃開,但他已用雙手捧住她的臉。他的手掌潮濕而暖熱,聞起來像雨後
的森林。他也曾這樣捧著莎拉的臉,可是現在他眸中火熱的訊息和父愛毫無關係。“別
逃開,小姐。”
一根辮子觸及她的頭髮,她的眼睛緩緩閉上,感覺像是站在一處即將崩塌的懸崖邊
緣。
他的手臂摟住她的腰,拉她靠著他的胸膛。她的呼吸卡在喉中,懸崖崩塌了,她抓
住他的手臂。他為何不吻她呢?
“你令我血脈賁張,小姐。現在張開你的唇吻我。”
柔軟的毛髮碰觸她的小腿,她的眼睛猛然張開。深藍的眸子,危險而誘人,充滿她
的幻想。貓正繞著她的小腿打轉,而公爵好像就要和她做愛了。老天。他打算就在此地
誘惑她,
她驚慌地扭身掙脫就跑。
“茱莉!”
他的聲音就像星期日教堂的鐘,在馬廄中回響。她停住並環視四周。她是在一個馬
房裡。她看到一支耙子,她用顫抖的雙手抓住它揮舞著。“別碰我,否則我會尖叫!”
他站在一臂之遠,眸中閃著強烈的光芒,胸膛上下起伏著。“你說謊,”他說,目
光坦然。“承認吧!”他由她手中抓走耙子。“我不會責備你為何來這裡,可是我不會
讓我的女孩們變成人質。告訴我誰派你來,文波克和此有何關係?”
他猜到多少?他真的猜到了嗎?倘若什麼姓施的傢伙是他捏造的呢?如果她說謊公
爵會看穿她。她搜索著實話。“波克是馬家莊園的菸草代辦,我到馬家工作時就認識他
了。他不是我的情人,我從來就沒有情人。”
他歎口氣,看向別處,像在逼自己耐心一些。“我知道這點——小姐。老天!你甚
至從未被人吻過!”
她感到像是被打了一巴掌。她知道自己並不漂亮,但也有男人追求過她。一個麵包
師的兒子握過她的手,一個補鍋匠還稱讚過她的好心。突然間,讓這個好色的蘇格蘭人
知道她的生活並不缺乏愛慕者似乎十分重要。她深吸口氣。“我當然被人吻過。”
他的眼光立即回到她身上,似乎穿透她的靈魂深處。他不相信。但她為何如此在意?
“在裡奇蒙的一個多嘴的人吻過我,”她不假思索地說。“結果他的腳跛了一個星
期。”好了,讓他記住這個新聞。
他扔開耙子,抱起唯唯叫的貓。
他為什麼不說什麼呢?決心恢復鎮靜,她抬起下巴。“我不是來蘇格蘭讓自己失身
給像你這樣的無賴。”
他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貓由他臂彎中跳下。“那麼你來蘇格蘭是要做什麼呢?”
他溫柔地質問。
被他悅耳的聲音和
他扔開耙子,抱起唯唯叫的貓。
他為什麼不說什麼呢?決心恢復鎮靜,她抬起下巴。“我不是來蘇格蘭讓自己失身
給像你這樣的無賴。”
他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貓由他臂彎中跳下。“那麼你來蘇格蘭是要做什麼呢?”
他溫柔地質問。
被他悅耳的聲音和輕啟的唇迷惑,她張著嘴,卻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
馬廄的門猛然打開,一陣結霜的空氣侵入房間,撲滅了幾分鐘前的火熱場面。
“麥先生!”闖入者叫道。
被困在陰暗的角落裡,這姓氏在她耳中嗡嗡作響,她的視線無法自公爵洞悉的目光
中移開。
“你在裡面嗎,麥先生?”那聲音質問。“那個叫艾波克的說——”
“是的,我在這裡,伊恩。”公爵說。
茱莉的心跳至喉嚨中。“麥先生?”她不相信地耳語。“他為何這樣稱呼你?你姓
孟呀!”
他微笑著,她見過他對女兒這種耐心的微笑。“是的,小姐,但老人家都用蘇格蘭
語。蘇格蘭的麥MacCoinnich用英語念起來就是孟Mackenzie了。”
一陣劇痛刺穿她的心,並令她的雙腿發軟。麥、孟,這兩個姓在她腦中打轉,羅斯
公爵也姓麥。
他有四個女兒,全和莉安的孩子同樣年紀。
天哪。那四個女孩之一可能是她的外甥女。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可是哪一個?哪個女孩可能是莉安的孩子呢?
她抓住光滑紅木樓梯的一根橫木站直。黑暗在圖書室的角落裡盤旋,菸草味懸在空
氣裡。她以疲憊的雙眼注視著一直到天花板的書架,花罩燈的光照亮了手邊的書名:歌
本。她失望地歎口氣繼續找。燈在掛鉤上搖晃,使光圈瘋狂地旋轉。其他的書名在光線
中貶著眼睛:農業、耕作、畜牧。
那該死的族譜在哪裡?
哪個女孩是她的外甥女?
茱莉對這問題已思索了一個星期。她研究公爵的每一個女兒,搜索她們某些細微的
差異以及和莉安任何相像之處。雅妮的獨一且和應變能力,使她想起莉安面對孤兒院院
長的情景。瑪麗對許多複雜問題的好奇心,與莉安出奇地像。若婷的早熟就和莉安一樣。
而莎拉天使般的臉和美麗的金髮,看起來就像另一個莉安。可是茱莉必須承認,她或許
抱著太大的希望去想。在她內心深處的莉安仍是最美麗的女人,可是她已多年未見到莉
安了。
她再次試著回憶最後的一次。那天天氣暖和,碼頭擁擠;她引領張望著要離開的姊
姊而脖子酸痛。莉安戴著她最漂亮的草帽,在下巴繫個大紅的蝴蝶結,還穿著星期日的
裙子。
茱莉在梯子上的手抓緊,但她感覺到的不是堅實的木頭,而是那天她抓著的棉裙。
一陣啃噬的痛苦揪住她的心。
莉安彎身拿開茱莉的手。“我會回來接你,”她允諾道。“等我找到一個有地位的
紳士。”她捧住茱莉淚痕斑斑的臉頰。“你會有匹小馬,我們要用蝴蝶結和花來裝飾它。
噢,不要哭。”
她的心在破碎,她站在碼頭上由中午直到黃昏,注視著船消失於地平線上口當夜晚
籠罩著水面時,寂寞滲入茱莉的靈魂。
三年後信才來。莉安墜入情網且懷了孩子,茱莉將會有個外甥或外甥女。莉安和孩
子一安頓好,就會來接她的妹妹。
幾年過去,茱莉為姊姊的失信編了許多藉口。她不再沖去郵政局長的家。夢想消褪,
人的樣子也變得模糊。她長大一些了開始擔心姊姊是否病倒了。此刻,過去的心酸和目
前的不確定,使她掙扎著控制自己的情緒。
她的信心沉入谷底。就算她繼續一天偷空一個小時,也要花好幾個星期才能找完這
圖書室。想到對面還有一牆壁的書,她回過頭。
這才瞧見羅斯公爵就站在門口,注視著地。
她的喉嚨一止即卡住,身體變得僵直像根木棍,抓緊梯子的手開始發抖。公爵偷看
她已多久了?他猜出她真正的目的了嗎?
“晚安,爵爺。”
“現在的確是很晚了。”
自從那天在馬廄知道他真正是誰後,她努力不去想他,集中於正事上。甚至在教室
裡,監督孩子們寫子,她也揮不去被他摟在懷中的記憶。他也曾像那樣樓著莉安嗎?,
茱莉坦克不安地爬下梯子,低著頭,緊張地拍拍長裙。,我相信你相心要我報告孩子們
的事。”她不必要地瞥視時鐘一眼。“在九點鐘的時候。”
他斜靠著門框,雙臂交叉抱著胸,目光瞄向鐘。“是我讓你久等了。”
他可以讓她等到詹姆士河干涸了,她都不會在意。沒關係。她對他嫣然一笑。“我
喜歡閱讀你的書。”
“我喜歡我的女人有智慧。”他咧嘴一笑,向她走來。“在開始時是,以後——”
“我不是你的女人。”她脫口而出,後退一步。
“當我在馬廄差點吻你時,你的表現倒很像,即使你是個處女。”
她驚喘一聲。他顯然以為每個女人都渴望他的注意。可是她知道他是何種人,做過
何種事。“我很確定召口我並不渴望你,我是說,我是個處女。噢,可惡!那不關你的
事。”
他的表情變得沉思。他歪著頭,一根辮子擦著他的肩。“我只是弄不懂,你怎會在
一個星期中,由純真、熱情變得冷漠和叛逆?”
因為我發現你引誘我姊姊!
她嚥回痛苦的硬塊。如果她說實話,他會開除她。可是老天幫助她,她不想和他單
獨在一起。不過,她依然佔了個便宜;她知道他是個花花公子。
他走至梯邊,熄掉燈。“你正要告訴我,你為何變得這麼冷漠和難以親近。”
她穩住手,開始點亮皮面桌上的燭台。強烈的肉桂香飄向她的鼻子。“我忙著教導
你的女兒和做其他份內的工作。我已認識廚房裡的人,可是除非我能弄清城堡四周的路,
我無法適當地監督家中的女僕。”
“你對我很冷淡,對那姓艾的卻很熱情,為什麼?”
她和波克的關係不干公爵的事,可是他正等著她回答。“波克是我的朋友,你是我
的僱主。”她吹熄火柴。
“我應該對猜測你和艾先生有親密關係而道歉。”
她感到一陣滿足。“我接受你的道歉,而且波克不久就要離開去格拉斯哥……”她
沒說完心中的想法。
“你會想念他嗎?”他問,聲音中有明顯的指控。
她誤會了他的道歉嗎?“噢,你饒了我吧,爵爺。”她雙掌往上一攤,耐心和細小
的火柴一樣迅速消失。“你前一刻還指控我有什麼陰謀,下一刻就道歉並發誓你錯了。
你下一步又要做什麼呢?”
他用拇指和食指扯著下唇,目光變得不再專注。“那要看你下一步怎麼做。”
她數到十。他就是不習慣她,而她也不習慣和貴族在一起。她像對一個困惑的小孩
般說我是你的孩子的家庭教師,我希望你就是那樣對待我,不多也不少。”
他的眉挑起,眸中閃著愉快。“上位教師曾爬上我的床,教了我十分有趣的一課。”
她的好心全飛了。“你搞清楚,”她咬牙切齒說。“一位家庭教師不會靠近你的床。”
他呵呵輕笑。金項鍊在燭光中閃亮,可是還比不上他眸中的神采。“你是在向我挑戰嗎,
小姐?”不,我只是澄清我的立場。”
“我要警告你,我知道許多立場(譯註:position,亦可譯為做愛時身體的位置。
而且我的確喜歡一段愉快的求愛過程。”他伸手抓她。
地跳向後。“跟我,是不可能的。我原希望你想討論你女兒的進度。”
“噢,我是想。”他的聲音就像教堂的唱詩班男孩一般真誠,但她很清楚,在英俊
的外表底下是個毫不真誠的無賴。
“你僱用我來教導你的孩子和監督你的家務。我想進行我的報告了,我相信你希望
瞭解女孩們的功課。”
他深藍的眸子盯在她淺綠色棉衣的胸前。在他專注的端詳下,她開始發熱。他也曾
這樣看莉安嗎?這想法令茱莉盛怒不已。
他喃喃地說:“我十分期待能滿足你的……希望,茱莉。”
他有最佳的智慧將每一個回答、每一句話轉變成誘惑的暗示。她,一個殖民地的處
女,怎麼敵得過一個英國貴族和著名的浪子呢?但她一定要。她別無選擇。
她在他對面的椅子坐下,說:“我們由何處開始?”
他由桌子旁邊的架上取下一支煙斗,再由口袋拿出一個小皮袋。他坐下之後,填滿
煙斗,並利用臘燭點著菸草。他含著煙斗,說:“你又這樣做了。”
“做什麼?”
他的眼睛盯著她,由口中拿出煙斗,吸唇吹出一個完美的煙圈。它就像一根風中的
羽毛,慵懶地向地飄了過來。“一個鐵匠也不可能撬開你的唇。你像個修女正襟危坐,
雙手拘謹地疊放在膝上。但你的心思絕不純淨。”
此刻煙圈和餐盤一樣大,飄近她。她若不移向一邊,煙圈就會罩在她頭上。他怎麼
可能讀出她的心思呢?他不可能那麼瞭解她,他只是想激怒地。她要自己輕鬆下來。
“以後我會努力不使我的行為令你不悅。”
他再度含住煙斗。“只要主題正確,隨便你怎樣都可以上他喃喃地說。
“很好。”她不理會暗示,選擇絕對能挫他銳氣的話題。“葛絲今天發脾氣,把你
的床單和刮胡肥皂扔了。”
他歎口氣,兩眼望著天花板。“我們有得是床單,而且補鍋小販會帶肥皂來賣。告
訴我,女孩都睡了嗎?”
他顯然不在乎他的情婦做什麼。“她們睡得像天使。”
他差點噴掉煙斗。“你如何辦到的?”
“我給她們說了個故事,她們就睡著了。”
他靠向椅背,腳放在桌上。他的靴子擦得那麼亮,燭火都反映在皮革上。
“她們會每晚都期待你說故事給她們聽。”
“我不介意。”她老實地說,喜愛地微笑。“看雅妮那麼專心還有……呃……那麼
安靜,很有趣。”
他的眉挑起。“在你說故事時沒有惡作劇嗎?雅妮沒發出粗魯的嗓音或接她的姊
妹?”
“沒有,她被寶佳絲公主的勇敢迷住了。不過,若婷指控施約翰和異教徒的印地安
人來往。”
他會意地一笑。“她有時有點過分守禮。”
“你反對女人過分守禮嗎?”
“起碼有四個女人我曾希望她們守禮一些。”他喃喃地說。
一個男人怎麼可能把自己的好色怪罪於女人呢?茱莉真希望莉安曾更加慎思考慮;
如果這樣,她今天仍會活著。
“你在想什麼,令你那麼痛苦?”地質問。
茱莉留心地看著他。“我不是痛苦。我是在想若婷,她不是有意過分守禮,她只是
說出她的意見好讓別人注意她。”
“有趣的觀察,茱莉。瑪麗和莎拉對你的故事又有什麼反應?”
“正如你能想像的,說了一大堆。瑪麗對食物問了不下十個問題,由印地安人多常
舉行歡宴到寶佳絲最喜歡吃什麼。親愛的莎拉則自己做了許多家庭作業。”
“噢?”
茱莉輕笑道:“她背誦寶佳絲死時的不幸環境”
“告訴我。”
“她在準備坐船回維吉尼亞時死去。莎拉哭著哀求我留在蘇格蘭,因為她怕如果我
要回維吉尼亞,我也可能會死。雅妮說”茱莉忍不住笑起來。
“快點,說吧,讓我也笑一笑。”
“雅妮說她寧願死也不願像寶佳絲被埋在墳墓裡。”
“哈!”他豪放的笑聲充滿房間。“她就跟那個柯麥隆一樣固執。”
茱莉忍不住說:“她們很幸運,擁有這麼愛她們的父親。”
他的眼中閃著驕傲。“我擅長愛女性。”
“我相信,你對你的女兒還有別的問題嗎?”
“沒有了。”他揮下煙斗,豪邁地說。“我贊成你的方法。”
她想告訴他,他可以把他的贊成塞入煙斗裡。她老早告訴過他,她對照顧孩子很有
辦法。難道他、永遠不會相信她嗎?
邊門打開。管家湯姆走進房裡,來到公爵的旁邊。
湯姆看起來約三十歲,像個整潔的人。雖然他和公爵說話時有相同的喉音,可是這
是唯一相似點。湯姆穿著黑色及膝長褲及白襯衫,和一件及腰外套。他並穿著有牛角扣
的方頭鞋。他黑直的頭髮整齊地貼在頸背上,兩撇鬍子修剪得很漂亮。看見他使她想起
無越的殯儀館的人。
“爵爺,柏小姐。怨我打擾,可是我們有訪客,是來自——”他銳利地瞥視茱莉一
眼,然後彎身以手遮住公爵的耳朵,開始沒禮貌地耳語。
公爵的腿砰地打在地上,他在椅中僵直地坐起,牙緊緊地咬著煙管,雙手握成拳頭。
湯姆說得愈久,公爵就變得愈生氣。他深藍的眸子瞇著,鼻子翕動。
管家可能帶來什麼可怕的消息呢?
藍棋感到無比的憤怒,將煙斗啪嗟放下,他喜愛的菸草味此刻在他口中變得苦澀。
家庭教師也嚇住了,迷人的眸子恐懼地大睜,原本端莊地疊放在膝上的手,此刻緊抓著
椅臂。她正在隱藏什麼事,他知道。可是他說不出她今晚的動機。
在幾分鐘裡,他平靜而享受的生活已被連根拔除。
“我發誓,我要幹掉施威爾。”
“爵爺,我拿這些一孟家人怎麼辦?”
湯姆聲音中的急切激使藍棋推身站起,椅子猛然倒在地上。他磨損的耐心歡迎這種
暴力。“有幾個人?”
“六個,包括小孩。”
小孩。在大人戰爭的殘忍爪子下,連無助的小孩也遭殃。“暫時叫他們待在原處,
不過去找伊恩。要他提供他們住處。”
“馬上就去。”湯姆由通至城堡重要部分的雙扇門出去。
“我能效勞嗎?”茱莉問。
“別管這件事。”他咆哮道,了心只想著隔壁房間裡等著他的麻煩,他大步走向邊
門。
“爵爺?”
一個輕柔的維吉尼亞口音壓過耳內的嗡嗡之聲。
他驀地轉身。“幹麼!”
她跳向後,恐懼地睜大眼睛。
他瞪著她。
她猶豫地說:“我可以留在這裡一會兒嗎?”她一手指著牆上的書。“明天的課……
我想準備一下。”
“你要準備什麼都隨你!”他知道自己不講理,但在這一刻,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憤
怒。
她的唇再度緊抿,挺直著背脊走向梯子,拿起燈。他聽到隔壁房間裡有嬰孩的哭聲。
憤怒重新竄身而過,但他揮掉怒皺的眉,輕輕地打開書房的門。
景像比他的想像更糟。
男人垮著雙肩,眉頭深蹙,在孩子們旁邊踱步。三個年齡依次而下的男孩,穿著縐
兮兮但剪裁很好的衣服,他們的頭髮蓬亂,不安地圍著”個女孩鬧著。
藍棋看到她,心疼不已。她看起來僅約七歲,緊抱著哭鬧的嬰孩,低聲地哄著。孩
子的母親呢?
藍棋把門關上。
五對眼睛盯著他。男孩們頓著腳,搓著手臂砝寒。男人走上前。他的頭髮短而整齊,
是東羅斯地區流行的樣式。雖然他的個子比藍棋較矮,但身體卻很健壯,而且有張老實
的臉。
這男人彎身鞠躬。“爵爺,我是孟費根,尼格村的桶匠。我原想等到早上,但府上
的總管說您會想立刻知道治安官對我們所做的事。”他搖搖頭,眼中滿是哀愁。
藍棋強迫自己微笑,任何承認只會加重眼前這人的傷痛。“現在別管那個姓施的混
帳。我很高興你來了,費根。這些可愛的孩子是誰?”
男人緊張地吸口氣,以多繭的手摸著領邊。“是我的兒女,爵爺。”他轉向他們。
“站好來,向公爵行禮。”男孩們鞠躬,女孩想屈膝行禮,但差點絆倒,較大的男孩扶
住她。她害怕地瞥她父親一眼,小嬰兒仍在哭。
“都是很乖的孩子,”男人喃喃地說。“尤其是……”
“夫人呢?”藍棋關心地問。
費根的嘴角微弱地牽動。“在篷車裡,先生,現在在馬廄。她自產後就很虛弱,而
且旅途對她也很辛苦。她正在休息,我的大女兒陪著地。”
藍棋感到如釋重負。“她何時生的小傢伙?”
他驕傲地挺起胸。“四個月前,爵爺。小男孩出來就哇哇地哭。”他喜愛地看一眼
小孩。“他哭個不停,我們真怕他沒法完成這趟旅程。”
藍棋微笑地拍拍男人的肩。“謝謝天!一個男孩。這是值得慶祝的一天。你是個幸
運的人,費根。我自己有四個女兒。”
孟費根深愛地看著他的家人。“是的,爵爺。我只希望我能繼續餵養他們,我想在
這裡重新開始。”
“你會的,給自己倒杯酒。”他指著酒櫃。“我馬上回來”
小嬰孩需要照顧,可憐的女孩需要休息。藍棋想到茱莉。他沒有停下來思忖他的決
定,只是走向圖書室。看到這位殖民地的女教師,他抑住想大笑的衝動。
她背對他而站,雙手插在腰上,眸子瀏覽著書架,彷彿它們是頭待宰的野豬。這姿
勢強調出她的纖腰和柔美的臀。她就像個正在生氣的孩子,躁著腳,口吐雅妮最愛罵人
的話。
他關上身後的門。“你若踩在那堆髒話上,你會弄髒你的拖鞋。”
她猛地轉過頭,頭上盤著的辮子被搖落下來。“爵爺?”她把頭髮推回去,但它又
落下。“我只是在想……噢,沒什麼重要的事。”
對她的不安,他咧嘴一笑,說:“既然你在想不重要的事,我需要你的幫忙,隔壁
房間裡有個嬰兒和一個女孩需要幫忙,我想要你帶他們去廚房。把小嬰孩交給葛絲,女
孩交給廚子。”
“當然。”她匆匆走至門,好像很高興離開房間。“孩子生病了嗎?”
“不,他只是又餓又累。”
“我聽到哭聲——”
他用一手放在她手臂上阻止她。“他們是個有麻煩的家庭,對我很重要。我要你對
他們好一點,尤其是孩子們。”
她台起下巴。他真是看錯人了。“我應該辦得到的,先生。”她諷刺地說。
他感到愧疚,但沒有時間解釋。這個來自殖民地的人怎麼可能瞭解東羅斯地區的問
題?還有施威爾的殘酷及不公平呢?他怎能承認自己在此事上感到的無助呢?
他不能。他領她穿過門。
“孟費根,這位是柏小姐,我幾個孩子的家庭教師。”
男人的重心由一只腳移向另一只。“柏小姐。”他喃喃地說。
“孟先生。”可是茱莉的注意力盯在疲憊的、緊抱著嬰兒的女孩身上。她走過去,
蹲下來。
“嗨,我叫茱莉,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孩低著頭。“麗絲。”
茱莉悄悄說了一句話,伸出她的雙手。巴絲管視她父親,尋求他的贊同。
“她是個很稱職的教師。”、藍棋說。
費根點點頭。藍色大眼睛看著茱莉,女孩把嬰孩交給她。
茱莉抱起裹著毯子的嬰孩。“男孩嗎?”她屏息地問,臉孔散發著善意。“他的紅
頭髮多美麗。”
女孩點點頭,慎重地說:“他四個月大,我母親也是紅頭髮。”
藍棋著迷地注視著茱莉用輕柔的口音哄著嬰孩。哭聲停止,小手亂抓著她散落的辮
子。嬰兒猛然一扯,頭髮的絲帶被扯開,由茱莉的腰落下。
她看著費根,笑著說:“你可以考慮叫他赫克力斯,他的力氣很大。”
費根咧嘴而笑,他的孩子們也輕鬆了下來。“謝謝你,女士,”他平靜地說。“他
看起來是個漂亮的小東西。”
“好了,來吧。”茱莉換只手臂抱嬰兒,向女孩伸出另一只手。“各位先生對不起,
我要去看看我們能給這小傢伙吃些什些。”
“去吧,女孩,”費根哄道。“好好照顧自己。”
一只顫抖的小手握住茱莉的手,她輕捏一下。“你會很好的,麗絲。”
她們走近門時,最大的男孩急忙去打開它。茱莉讓女孩先出去,然後再領她走過走
廊,穿過餐室。嬰孩又開始哭起來。麗絲仰頭,心形的臉擔心地皺起來。
“我想他是想要喝些牛奶,你認為呢?”茱莉說。
她門牙掉了,新的才剛長出來。“是的,”她嚴肅地說。“然後他就會睡覺了。”
茱莉心中充滿疑問。這家人為什麼在半夜到達呢?是什麼可怕的情況使他們離開那
個叫東羅斯地區的地方?為什麼這件事令公爵這麼痛苦?她換個手抱孩子。在她到逵廚
房時,他仍在哭。
廚子由長木桌邊的椅子上跳起來,放下手中的削皮刀和蘿卜,蘿卜滾到地上。麗絲
就像只兔子一般,立即跳過去把它撿起來,拍去塵土,放到一堆削好皮的蘿卜當中。
廚子微笑著,露出頰上的酒窩和雪白的牙齒。這個骨瘦如柴的女人跟公爵似乎有某
種特別的感情,因為他待她像個聖人。
“你帶來什麼了呀,柏小姐?”廚子問。
茱莉打開裹住孩子的毛毯,笑道:“另外兩個孟家的人,孟太太。他們剛從東羅斯
地區來”
“噢,老天!”廚子歎口氣說。“那個該死的治安官就只會找蘇格蘭人的碴。這些
一瘋狂的事何時才會停止呀?”她似乎並未期待回答,只說:“這裡水遠歡迎你們。”
葛絲由桌尾的座位台起頭,板著臉瞧麗絲一眼。“如果這是公爵的另一個私生子,
告訴他育兒室已經客滿了。”
茱莉十分冒火,她不會把孩子交給葛絲照顧。“閉嘴,葛絲,否則回你的房間去。”
“是的,陛下。”女僕冷嘲地說,拂袖而去。
“別管她,”廚子說,雙手在圍裙上擦拭。“即使仁慈或憐憫與她擦身而過,她也
認不出來。”
“你是對的,請你為這男孩熱點牛奶好嗎?”
廚子逗弄著嬰孩的下巴。“當然,我還有麵包給他可愛的小姊姊吃呢。”她轉向麗
絲。
“你喜歡麵包嗎?”
女孩緊張地微笑。“喜歡的,女士。”
“請坐,親愛的。”
麗絲深歎口氣,撲通一聲在桌邊坐下。茱莉也坐下來,但她心中一直在想這家人突
然到達的原因。
藍棋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後把瓶子遞給費根。湯姆進入房間,費根吩咐男孩們跟
管家去。
一待和費根單獨在一起,藍棋即談到男人離開東羅斯地區的事。“我聽到許多故事。
施威爾對你做了什麼?”
費根厭惡地撇撇嘴,說:“那傢伙由約克郡帶來一個桶匠。施威爾將木材給他,使
得他的木桶售價極低。我無法競爭。我改做木工和修理屋頂,可是治安官因我任意改行
而通緝我,我不得不離開。他對東羅斯地區的孟氏族人都是這樣。”
藍棋心頭掀起無名之火。施威爾有個令人尊敬的地位和美麗的妻子,他應該滿足了。
“那該死的混蛋!”
“是的,他真該死。一個正直的人不會像他那樣。”
“老夭!我真想用棍子把他趕出東羅斯地區。”可是他不能這麼做。
“對不起,爵爺,但國王不是曾封你為東羅斯地區的領主嗎?”
藍棋因他父親二十五年前扶助查理王子時所犯的錯誤判斷,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東
羅斯地區的每個人都仍在受罪。“沒有。這該死而無用的漢諾威王朝。我根本不能踏入
東羅斯地區。”
費根悲傷地搖搖頭。“國王和治安官怨恨蘇格蘭人,不讓孟家的人統治東羅斯地
區。”
藍棋起身,開始踱步。十一年前,施威爾娶了泰恩伯爵的女兒麥蕾琪。這婚姻從一
開始即有問題。三年以後,蕾琪把威爾趕走。他去了英格蘭的宮廷,尋求東羅斯治安官
的職位。
他成功地得到了,然後返回東羅斯地區的首府泰恩。夫妻復合以後,蕾琪每年生一
個小孩。
這蘇格蘭女人顯然已解決了和英格蘭丈夫之間的歧見。可是施威爾為何不能解決他
與東羅斯地區孟氏族人的問題呢?
家族的自尊和理智在他內心爭戰。他終於說:“你在這裡會更有發展。釀酒的人總
會需要有好技術的桶匠,他的威士忌才能賣得很好。”
費根放下酒杯說:“我很高興聽到這消息。修理屋頂不僅危險,而且沒法養活家
人。”
藍棋輕笑道:“離此一個小時的馬程地方,有間木屋。屋頂有些破舊,不過那些田
兩年前就沒人種了,你們可以自己種些吃的。”
“這對我和我的家人就是個城堡了上他注視著雙手說。“我很感激,爵爺。他們說
你會幫助我們”
“他們?”
男人半咧嘴笑道:“那些叫東羅斯地區氣黑了臉的高地人。”
據說幾年前,孟肯尼曾保證嚴懲這些人。藍棋也會有同樣大的權力嗎?他打算再向
國王請願,但這次他會要求安亞力公爵助他一臂之力。一旦得回東羅斯領主的頭銜,他
會設法改正施威爾七年來所犯的錯誤。
此刻不想思忖這個挑戰,他將酒一口飲盡。“快去安頓你的家人,費根。明天你還
要整修屋頂。”
“嬰兒和女孩怎麼辦?”
“我們今晚會照顧他們。”
費根鞠個躬。“你不會後悔收容我們的,爵爺。”
一個人時,藍棋即提筆寫信給安亞力公爵。一個小時之後他仍瞪著一張白紙,所以
他又回去圖書室拿煙斗。
他再次發現女教師正提著燈,搜尋著一排書架。她的頭髮已放下,像大波浪般地披
垂至腰上。她穿著綠色的毛料睡袍,腰間松松地繫住,她的腰看起來正好適合他兩手盈
握。
看來柏茱莉和其他人並無不同時,他感到一陣失望。他沒有料到她會投懷送抱。不
過生活中已充滿了不如意,他又何必質問這女人倒入他懷中的方法?反正他需要她。
慾火在他體內燃燒。她是那麼專注於手邊的工作,毫不知道他的接近。無法抗拒誘
人的亮麗秀髮,他伸手插入她濃密的發中。
她立刻凍結在原地,手中的燈在發抖。她輕喘口氣。“請你放開我。”
“你怎麼能承受住那麼多的頭髮?”他問,整只手埋入秀髮中。“你似乎太瘦了負
不起它的沉重。”
“請你……”她輕聲耳語道。
他放下手拿起燈掛在梯子上,然後轉過她輕撫她的臉頰O她想逃開,可是書架當在
她背後,無處可逃。太好了,溫柔的小燈光撒在她頭髮上使它像金黃色的陽光,較深的
髮絲則像融化的金子。她開起來就像溫暖夏日中的百合。
大而警戒的眸子審視著他。“我只是想要一本書,爵爺。”
他如果沒有和她的前幾任女教師玩過這一幕,他可能會相信柏茱莉,她的眼神是那
麼坦率。他喜歡她的眸子、她的秀髮和她嬌嫩雪白的肌膚。她甚至已真的選擇了一本書。
多奇怪。她把青藏在背後,手臂的笨拙姿勢使她的睡袍打開,露出粉紅的長睡衣,衣領
還繡著精美的葉子。她的酥胸隨著每個呼吸而上下起伏。
“當然,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你。”
他傾身向前;她往後縮,肩部觸及書架。那對醉人的眸子從未離開過他,一只小手
伸至他胸前推著他。這種女性化的保護姿態他已看過太多次。
他歪著頭,唇俯向她。
她嘗起來有蘋果酒和清新溫柔的女性味道。可是她的唇並不柔軟。他認出抗拒的表
示,並選擇適當的回答。
他離開一丁點兒,耳語道:“放輕鬆,小姐,張開你的唇。只是一個吻。”
正如他所料,她默許了。她啟開唇,他堅定地吻她,探索、吮吸、熟悉她的唇形。
他緩慢以舌輕畫她的唇時,他們的呼吸相混,可是他想要更多。
“再張大一點,把你的舌頭給我。”他在她唇上喘息地說。她開始靠著他身上蠕動
成正確位置,她衣帶的結在他的堅挺上來回地磨贈,二隻膝溜入他雙腿之間。她這原始
的動作誘人至極。
不過柏茱莉有點不同,她似乎仍有些矜持,若不是他較瞭解,他會以為她害羞。但
他瞭解那種女人,而且知道她們喜歡什麼。
他的手游移到她胸前,令他高興地,它在他手中高聳。他興奮至極,渴望佔有她。
他雙手摸著誘人的玉乳,心中想像她裸體、想要他,雙腿邀請地張開,並想像她在哀求、
催促他佔有她。
“隱藏這樣的禮物是個罪惡,小姐,”他急躁地說。“為我脫掉衣服,讓我在火光
下看你。讓我愛你直到太陽升起。”
她突然僵立不動。他退開去看,她的唇微張而濕潤,她的玉乳高聳,隨著每個呼吸
起伏。可是她的眼神表露著厭惡。“怎麼了?”他問。
“我自願給你一個吻,以免你強取。”
它需要人輕推和開始。“是的,但你還想要更多。”他伸出一只手。“我在邀請你
來拿你想要的東西,小姐。”
她搖搖頭,秀髮披過她的肩。“我想要的東西,你不會隨便給。”
“噢?我會給你有芳香花瓣的閨房。”
“那不是我想要的。”
“那麼是什麼?”
她的眼睛瞇起來,以衣袖拂過唇上,像要擦掉他的味道。他的自尊頗受傷害;從來
沒有女人在接受他的愛後,又那麼明顯地躲避他。在微黃的燈光下,她看起來就像受到
不公平指控的正直少女。
“我不要廉價的引誘,我要尊重,還有一本書。”
他還來不及向她挑戰,她已低頭由他手臂下溜走。手上那本書就像個盾牌擋在仍起
伏不止的胸前,轉眼間便沖出門去,長髮瘋狂地甩動。
他的腦子一片混亂,情慾仍在他腰間騷動。他一手按著小腹以緩和壓力,鬆開膝蓋
以抗拒幾乎淹沒他的需要。他尋找著任何能使他分心和忘掉那女人的事,柏茱莉在玩什
麼游戲?
尊重?一個女人為什麼會渴望尊重?
他受挫地檢查她剛看的書架,希望她選擇的書能提供他答案。他發現有個空的缺口。
由書架上的標示,他猜到她的選擇並蹙起眉。柏茱莉要蘇格蘭孟氏家族的書做什麼?
老天,她想要給他好印象。
熾天使書城
【第五章】
茱莉端著早餐盤向旁邊,留意地踩著黑暗的階梯。透過她舊靴子的鞋底,她可以感
覺到石階凹凸的表面。孟家的世世代代和他們的客人及僕人都曾留下了痕跡,莉安也曾
踏上這古老的階梯嗎?也感覺到這古堡中瀰漫的一種安全和歸屬感嗎?
茱莉十分懷疑。
她停下來斜靠著牆壁。階梯往下一路通至目前仍黑暗的大廳,往上,則黎明的粉紅
光線正滲過細縫。如果答案就如黑暗終將讓位給光明,她的工作就簡單多了。
一只乳牛在遠處啤啤叫,一只公雞勝利地報曉。
在她來到金拜爾堡的一個月期間,茱莉勤奮地尋求答案。波克也四處打聽。可是客
棧的旅客們和商人,就和堡裡居民及僕人一樣口風很緊。隨著一天天過去,茱莉不禁對
自己當初的推測開始起疑。莉安的小孩真的在這裡嗎?
不安在茱莉的內心漸增,然而知道原因只更加強她的悲哀。她心中的孤兒渴望像金
拜爾堡這樣的家,她心中的女人則渴求羅斯公爵。
都已好幾個星期過去,他的味道仍徘徊於她的唇上,她的胸前仍因想起他的觸摸而
酥癢。她不只一百次回想沉醉在他懷中的滋味,並責罵自己是傻瓜。但在每次咒罵後,
她都懷著希望,希望他不是拋棄姊姊的負心漢,而是有天會贏取她芳心的王子。
這愚蠢的幻想使她臉上浮現一絲悲哀的微笑。任何女人都會想要孟藍棋,可是茱莉
不會像莉安上他的當。事實上,她不會向他屈服。等她查出哪個女孩是她的外甥女後,
她就會將女孩帶走,離開稱她為私生女的這些人。離開孟家的偏見,安全地住在馬家莊
園,莉安的女兒將會過自己選擇的生活。
一絲光線照在錫盤上使它照照發光。茱莉瞥視樓上房間的門。她爬上樓梯,敲門。
古老的鐵樞鈕嘎吱響,門打開。一陣興奮竄過茱莉的背脊。“早安,嘉琳。”
她蹙著眉,黑眼掠向托盤,說:“你想要什麼?”
習慣地的沉默寡言,茱莉說:“只是送來你的早餐,或如若婷說的,你的晚餐。”
嘉琳舉起沾著墨水的手掩住嘴打個呵欠,另只手一揮要茱莉進入房間。她眸中閃著
惡作劇的神情,說:“看來葛絲今早在執行她的一其他一責任。”
茱莉把托盤放在舖著蕾絲的小桌上。“什麼其他責任,她甚至還沒起床。”
嘉琳倒杯蜂蜜奶,大喝一口,嘴巴貼在杯緣上說:“或許她正在照應爵爺的需要。”
茱莉尷尬地感到臉頰發熱,目光瞄向較遠處一扇鎖著的門。門的另一邊就是公爵的
房間。此刻他真的和葛絲在那兒——她摒除困擾的影像,專心打量嘉琳的房間。如果族
譜在這兒,她今天會找到。
“我很高興她能勝任一件事,”茱莉喃喃地說,瀏覽過絲絨幃帳篷的床,掛著繡幃
的牆和開著的衣櫥。“她對廚子幾乎幫不上忙。”
嘉琳輕笑道:“對公爵不也一樣。”
衣櫥裡只掛著幾件衣服,還放著一排鞋子。除非有秘密的凹壁,茱莉看不到一個隱
密的地方。由她的眼角,她看到嘉琳聳聳肩,拿起一個麵包。她的黑髮松松地綁在頸後,
上唇沾著牛奶泡沫,她看起來比廚子說的三十五歲還要年輕。在亞麻布圍裙底下,嘉琳
穿著一件淺藍的上衣,袖子卷至肘上。手指和手臂上都沾著黑、紅色的墨水。
她吞嚥著,揉揉肚子,說:“他很快就會叫葛絲回到他床上。一向如此,她就會像
五月的王后一樣趾高氣昂。不過,怪的是過去這幾個星期,他為何都不找葛絲。這不像
他。”
茱莉竟感到如釋重負。她才不在乎公爵停止幽會。“我想,他心中有太多事。”她
心不在焉地說。
房間裡沒有書桌或寫字用品。嘉琳在哪兒工作?
“擁抱女人一天可使男人避免麻煩,他應該掀起她的裙子,做那件事。”
“他對那種事顯然是個專家。”
“他掀過你的裙子嗎?”
茱莉嚇一跳,厲聲說:“當然沒有。”
嘉琳咧嘴笑道:“老古板,是嗎?他是這麼說的。”
尊嚴使茱莉的背僵直。“我當然不同。你的嘴上有牛奶……還有墨水。”
“別想管我。”
“我不敢。你用什麼洗去墨水債?”
“肥皂和熱水。”
茱莉假裝沒有注意到嘉琳的諷刺。“我在維吉尼亞報上讀過,詹博士在實驗使墨水
消失。”
“我要使墨水消失做什麼?”
“我只是以為你會感興趣。”
“聽起來像浪費時間。為何寫東西還要它消失呢?”
茱莉受夠了嘉琳的簡短回答。“你在這裡工作嗎?”
“工作?什麼工作?”
“記錄孟家的族譜。”
嘉琳的麵包啪嗟掉入杯子裡。“誰告訴你的?”
“公爵呀,他很以你為傲。”
嘉琳想拿出已濕成一團的麵包。“他一向守不住秘密。”她說,走向放置夜壺的地
方。
茱莉跟在後面。嘉琳拉開掛氈,把杯裡的東西倒掉時,茱莉迅速掃視凹壁,她看到
一堆折疊整齊的毛巾和一列盥洗用具。可是沒有書本,沒有墨水,更沒有該死的羽毛筆。
嘉琳突然轉身說:“我知道你為什麼來這裡。”
茱莉後退一步,感到一陣恐懼。嘉琳猜到她的目的了嗎?可是怎麼猜到的呢?她白
天根本不常在堡裡,都是出去搜集資料。她在堡裡時,又都關在自己的房間裡,甚至三
餐也未出現。一個月來,茱莉只曾兩次與她擦身而過。
“我來做什麼,嘉琳?”
嘉琳停頓了一下,手摸著杯子邊,黑黝黝的眸子像看穿一切。“還不是和所有來堡
裡的家庭教師一樣——你想要他。害羞是個新伎倆。”她猛然用頭點向另一扇鎖著的門。
“可是我要告訴你——這話我對每個都說過。你不會由我到達他那兒,好了,現在別來
煩我了。”
這侮辱刺傷茱莉的自尊。“你錯了,嘉琳。我不想要公爵,我平凡得像根柱子。”
實話從來沒有這麼傷人。公爵吻她、挑逗她,但那都沒有任何意義,他只是習慣如此。
嘉琳的眼神愉快。“若是殖民地的人使你相信你平凡得像根柱子,那你就太傻了。”
茱莉覺得自己有許多缺點,但絕不傻。
“我只是不懂你為何尚未嫁給一個殖民地人,他們當然會欣賞一個討人喜歡的臉孔
和玲瓏有致的嬌軀。”嘉琳說。
希望將話題自她身上轉開,茱莉問:“在沒有家庭教師的空檔,誰教女孩們功課
呢?”
嘉琳微笑地凝視著拉上窗簾的窗戶。“我試過,但她們野得就像頑皮的貓。當然,
莎拉除外。她們需要一個對溫暖公爵的床不感興趣的教師。”
茱莉得意地一笑。“那麼,公爵似乎找對人了。若婷說補鍋小販到了,我來問你是
否要一起去。”
“今天不上課嗎?”
“不。天氣太好了,我放女孩們一天假。我以為你和我會成為朋友。”
嘉琳注視著她弄髒的手說:“我不和女家庭教師做朋友。”
“為什麼?”
嘉琳厭惡地撇下嘴。“你們全都是陰險狡猾的女巫。”
“你對我看錯了,嘉琳。”
“哈。我們等著瞧吧!”
決心激使茱莉說:“那麼我會證明你錯了。”
嘉琳由口袋中拿出個東西交給茱莉。“費根一家又來了,他們住在馬廄裡。既然你
要去補鍋小販那裡,把這帶給小麗絲。”
茱莉想到麗絲和紅髮的嬰兒。”個月前,他們於半夜到達這裡;兩夭之後,便出發
去他們的新家了。若婷怎沒告訴我他們在堡裡。”
“她氣你抓到她偷看湯姆和屠夫的女兒,而罰她站在角落裡。”
“她違反了禮貌的基本規矩。”
嘉琳傲慢地說:“你罰她是對的,拿去吧-。”
茱莉接過小囊袋。“這是什麼?”
“一塊煤,紅髮嬰兒需要它避邪。”
茱莉抑下唇角的笑。“你很迷信,是嗎?”
“是的,而且精通你這類人的伎倆。”
茱莉抑下反駁的話,離開房間。她下樓時,開始計劃新的策略。和嘉琳做朋友不會
成功,茱莉必須自行找出她收藏的族譜。
當天稍後,茱莉抱著一罐蜂蜜,走過擁擠的城堡內院。疾馳的風呼嘯過散佈著干草
的巷子,將她的髮絲吹在臉上。
院子四周,堡裡的居民和附近村子的人混在”起,渴望地來到戶外。冬天的風雪已
持續了兩個星期,大街小巷和屋頂全是飄落的雪。工人們將雲鏟在泥濘的路邊。一層冰
覆蓋著光禿禿的樹,在冬季耀眼的陽光下閃亮。
維吉尼亞似乎很遙遠,更令她驚訝的是,她不再思念家鄉溫和的冬季,卻發現自己
很喜歡高地清冷的氣候。
挫折感扯著她,但她不願讓它破壞愉快的心情。她找到那本重要的族譜只是時間遲
早的問題,但發現她已漸漸用蘇格蘭語在思考。
她的心一跳。女人的心大概都會無可避免地為羅斯公爵像小鹿般亂撞。這惡棍對她
當然也有一樣的影響力,她像個青春期的少女,對男性的魅力就和堡中一半的人及她悲
慘的姊姊莉安一樣的無力抵擋。
一個雪球咻地飛過,正好打在孟加彭的皮圍裙中央。鐵匠生氣的大吼一聲,扔下正
在敲打的馬蹄鐵,揮舞著火腿般的雙臂,追趕小罪犯。少年喊叫著繞過一群人,沖入啤
酒店旁邊的巷子裡。加彭高聲大笑,重拾馬蹄鐵開始工作。
茱莉微笑著經過麵包店,走向馬廄。新鮮的烤麵包香味飄在清新的空氣中。
她看到湯姆向她急急走來,黑色大外套就像烏鴉的羽翼撲動。她似乎從未在任何地
方看過湯姆慢慢走,他似乎總是匆匆忙忙的。
“很棒的天氣,嗯?”他噴著霜氣說。“爵爺要我來買這個。補鍋小販只有這最後
的一個。”他右手拿著一個軟木塞封住的褐色瓶子,左手拿著一個細而長的木盒,蓋子
上面刻著一些外國文字。
“最後的什麼?”
“香草。”
茱莉困惑地說:“香草在盒子裡?”
湯姆紅著臉,把盒子塞入手臂底下。“不,在瓶子裡。爵爺說你會知道怎麼用它。”
他點點頭跑開。
她繼續走向她的目的地時,思忖著羅斯公爵。這麼關心子女的男人,會是同時摧毀
她姊姊的人嗎?他是個謎。她發現的每一塊掛圖,都形成一幅新的圖畫。
最近,稱為東羅斯地區的政治問題一直困擾著他。只要一提到這地方就令他發火。
有一位安公爵也涉及此事。她問過莎拉,女孩以她精確的演說家方式,提供了地理和歷
史方面的資料。東羅斯地區位於蘇格蘭北部的中央,這地區包括莫立海口和克羅馬提海
口之間的半島。莎拉根本不知道那兒有政治問題。若婷說,如果她父親去泰恩,國王會
砍掉他的腦袋,不然東羅斯地區的治安官也會這樣做。
公爵拒絕和茱莉討論此事。這樣也好,因為她並不想介入高地的政治,她自己的問
題就已經太多了。
她加快腳步,或許一個新近列入孟家族譜的母親能帶領她找到它。
馬廄的主房間好像一個營區,篷車停在一邊,許多木桶圍在一棵樹下,火上有一個
大鍋正煮著東西。湯和人都混合著馬和干草的味道。
孟凡娜晃著紅色短髮由篷車後面出來。她容光煥發地轉過懷中的孩子,好讓他面對
茱莉。“瞧,洛夫,漂亮的小姐特地來看你了。”
嬰孩咧嘴微笑,雙手亂舞。茱莉感到莫名的罪惡,可是不敢多加理會。如果消息無
害,她由凡娜那兒打聽又有什麼不對呢?
她遞上蜂蜜。“我也有一個甜的和你交換。”
“你不必麻煩的。”
“我想這麼做。”
“謝謝你。他很快就會長牙,蜂蜜水還有幫助。”凡娜走上前,胸脯隨著步伐跳動。
她穿著剪裁很好但樸素的淺藍布裙。
茱莉將蜂蜜和嘉琳的小囊袋交給她,接過嬰孩。她哈他癢,引來一陣高興的刺耳尖
笑。
“他長得真快。上次我抱他時,他還不比廚子做的餅大。”
凡娜瞧了瞧小囊袋。“是煤嗎?”
“是的,嘉琳送的。可是你怎麼知道?”
凡娜由口袋裡拿出一個相同的囊袋。“屠夫的妻子似乎也想到我的紅髮兒子需要避
邪的保護。”
茱莉假裝不經意地說:“或許嘉琳會在孟氏族譜他的名字邊加上警告。”
凡娜驚喘一聲。“你怎麼知道那些書裡寫什麼?”
老天!不只一本嗎?“我知道公爵有些秘密要保守,”她說。“不過幫親人保持記
錄是個美好的傳統。想想看,小洛夫會在那些書頁上、永存不朽呢!”
“嘉琳把那些書給你看了?”凡娜以不相信的口吻問。
“噢,沒有。我甚至不知道它們在哪裡,可是我相信它們被保護得很好。”茱莉屏
息以待。
凡娜微笑道:“是的,的確如此,必須經過公爵才看得到。”
答案就像抓不到的蝴蝶飄浮於指尖的上方。茱莉佈下她的網,說:“我寧可和公爵
先生保持一些距離,如果你能瞭解我的意思。”
凡娜拍拍腿。“你真行,柏小姐。據說公爵掀女人的裙子,比她蓋下來還快。”她
的笑容消失。“不過,放心好了,他不會強迫不願意的人。”
茱莉察覺到問題扯遠了。她搖著懷中的嬰兒,正色地說:“我希望嘉琳別用完了墨
水,叫我去拿。至少別在公爵在他房間的時候。”地暗示地一笑,又說:“我喜歡我的
裙子垂下來。”
凡娜搖搖肩膀。“是呀,你還沒到達塔樓的階梯,那花花公子就佔有你的貞操了,
更別說去拿那些書了。噢,”她一手放在茱莉的手臂上。“我不是說你會做這種事,你
太正直了。”
茱莉大大地松了口氣,族譜藏在塔樓上的房間。
“我不應該多嘴的。”
“別擔心,凡娜,你沒有多嘴。我得自己證明我來此不是要引誘公爵,而是要做一
份誠實的工作。”這也是實話。
“別擔心這個,此地的人都說你對公爵的調情置之一笑。他們說你是真心的喜歡幾
位小姐。”
“我的確是。”茱莉感覺到嬰兒的毯子濕了。“奧,他尿尿了。”
凡娜接過孩子,替他換尿布。茱莉再把他抱起來,他一直咿咿呀呀叫。“多可愛的
寶寶呀!”
“他只是個髒兮兮的小孩。”雅妮的聲音不知由何處飄來。
茱莉一時無法動彈。嬰孩嘖嘖地吮吸著小拳頭,眨著昏昏欲睡的眼睛。雅妮聽到她
們的談話了嗎?她會回去亂講嗎?不,雅妮不是多嘴的人。
茱莉四下尋找,但不見小女孩的綜影。凡挪一手指著空中。
茱莉台頭,瞧見雅妮坐在閣樓的邊上,穿著皮褲的腿晃呀晃。自那晚茱莉說過寶佳
絲的故事後,雅妮就假裝自己是個印地安酋長。她綁著皮額圈,只是今天還加上雉雞的
羽毛,還由葛絲的胭脂盒裡弄來胭脂,在臉上塗了一道道勇士的彩紋。
茱莉舉起手,嚴肅地說:“你好,雅妮酋長。”
“你好,白臉。”她爬下樓梯。
“你還在這裡做什麼?我還以為你和你的姊妹們離開了。”凡娜問。
雅妮雙手交叉抱在胸前,注視著茱莉。“你應該穿圍裙,他才不會尿濕你的裙子。”
她皺下鼻子。“他只會尿尿。”
“而你從不會弄髒任何東西。”茱莉挑一道。
“我至少不會對著空中尿尿,也不會在人們給我換尿布時,撒尿在他們臉上。”
“好了,雅妮,”凡娜安慰道。他不是故意在你替他換尿布時這麼做的,他還小什
麼都不知道。”
原來這就是雅妮畫戰彩的原因。
“我看到孟哈特對著屠夫的一棵樹根上尿這麼大一泡尿。”她舉起一根手指。
“雅妮!”茱莉張口結舌。“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除夕時。”
“你偷看哈特時,你父親在哪裡?”茱莉問。
雅妮吹下指尖,往袖子上擦擦。“他在和我們的上一任教師跳舞。可是她一定踩到
他的腳了,因為他帶她離開並責罰她。”
“你不許再提這種事。”
“是小便還是責罰的事?”
“兩個都不許。一件與你無關,另一件很粗俗。”其實兩件都很粗俗,但茱莉不想
這麼說。
“男孩子都是又粗俗又笨。哈特給我一便士,叫我別告訴他爸和我爸。”她台起下
巴。
“如果你告訴爸爸,我會否認。”
茱莉並不打算限公爵提及此事。“很好。我答應不告訴你父親,如果你保證不再偷
看男孩子……”
雅妮咧嘴笑道:“在屠夫的樹根上尿尿嗎?”
“或是任何別的地方。我說得夠清楚了嗎?”茱莉把嬰孩抱在肩上,但隨即後悔,
因為他使勁地抓她的頭髮。
“他最愛抓女人的頭髮。”凡娜拉開小手指說。
“男孩什麼都不會,只會尿尿和吐口水。”
茱莉瞪著她。“孟雅妮,跟凡娜道歉,否則直接回教室去練習寫字母一天。”
雅妮緊閉著嘴。茱莉抑下怒火,質問:“我說得夠清楚嗎?”
“是的,就和哈特的小便一樣清楚。我請求你的原諒,凡娜夫人。”她向門口沖。
“你要去哪兒?”茱莉叫道。
“去補鍋小販的篷車買一便土的戰彩,他明天就要走了。”門在她身後砰地關上。
茱莉抑下要懲罰女孩的衝動。在被大風雪關了這麼多天後,孩子們變得十分無聊,
比平時更頑皮。茱莉很高興能休息一天,她不會讓雅妮破壞它。
“她有點任性。”凡娜惋惜地說。
無奈撕扯著茱莉的心。“是的。她父親太寵她了,僕人也氣她太頑皮。”
“她長大後應會收斂一些,公爵的幾個女孩沒有母親……難免比較野一點。”
“她們的母親是誰?”
凡娜搖搖頭。“這就是族譜上寫的秘密。如果東羅斯地區的治安官知道,他會告訴
國王誰是孩子們的母親。這會造成宮廷的丑聞,毀了小姐們將來的好婚姻。”
茱莉想到莉安,因生下公爵的孩子而死。可是哪一個是她的女兒呢?
“那個施威爾恨所有姓孟的人,尤其是羅斯公爵,”凡娜憤憤不平地說。“據說他
們七年前原是朋友,那時公爵去宮廷要回他的頭銜。他們把所有的土地都還給了他,只
除了東羅斯地區,國王將它給了施威爾,他的妻子是泰恩伯爵的女兒。現在那兒沒有人
替蘇格蘭人說話。”
“所以你們來到這裡。”
“是的,而且我們喜歡這裡。我在想補鍋小販是否會有嬰孩玩的撥浪鼓。”凡娜沉
思地說道。
渴望一個人獨處幾分鐘,茱莉說:“你何不去看一下,我幫你帶著孩子。”
“噢,我不能這麼麻煩你。”
“一點都不麻煩,我自願的。”她以鼻子碰觸小嬰兒,他格格地笑,又伸手抓她頭
發,但她迅即躲開,笑道:“離開城堡,陪伴一個不會令我生氣也不會在我床上放荊棘
的小孩,感覺真好。”
凡娜由皮包裡數錢。“我確實需要一卷紅線,也要為大兒子買一把剃力和磨刀用的
皮帶。”
“如果你不介意,幫我注意一下雅妮酋長。”茱莉哈著嬰兒的下巴,他抓著她的手
指。
“我會照顧這個小東西。”
並且思索要如何進入塔樓上的房間。
凡娜穿上外衣。“我會在他再尿濕之前回來。”
門在凡娜身後關上。幸福的安靜包圍著馬廄,茱莉想要跳起來大叫。感覺到她的興
奮,嬰兒不住地亂動。屋子後面的一聲碎然響聲吸引了她的注意。手中拿著刷子,臉上
帶著得意的笑容,若婷由她那匹小馬的馬廄中走出來。
茱莉緊張地看著女孩走近,因為若婷從不錯過嘰嘰喳喳的機會,怎麼處罰她也沒有
用。
“你在搞什麼鬼,若婷?”
她的眸子睜大,一手放在胸口。“我嗎?我只是在做自己的事,刷洗我的馬。”
茱莉一點都不相信這番無辜的說詞,可是繼續詢問只會使若婷繼續胡扯下去。
“廚子做了蜂蜜蛋糕。”茱莉說。
“如果我不快點,瑪麗會把它吃光。”可是若婷卻悠哉游哉地走出門二點都不急。
茱莉走到門邊,看到女孩並未走向城堡,卻朝啤酒店而去。
麥班迪嘮叨著冬季的漫長,泥炭的短缺和麥酒的昂貴,藍棋以前就全部聽過。他喝
完第三杯啤酒,環視擁擠的客棧。文波克站在櫃台邊,對眾人講述殖民地人開英格蘭士
兵們的笑話。波克仍抱怨寒冷,但這並未使他留在屋內。當藍棋要求他幫忙修理費根的
新木屋時,他並沒有爭辯。
“會有許多人生病,”班迪宣稱。“記住我的話,人們不能沒有燃料。”
藍棋說:“那就打開倉庫,班迪,將車裝滿呀!”
“迪往泥地上眸一口,用大衣袖子拭嘴。“小溪旁的孟家怎麼辦?他們的車不在這
裡,沒法裝泥炭。”
藍棋緊緊地咬著牙。施威爾仍在將姓孟的家庭逐出東羅斯地區。藍棋應該在那兒打
倒那個自稱治安官的混蛋,但他卻只能在這裡和班迪談泥炭的事。
“好吧,班迪,把那一份交給資根順路帶給他們。”
班迪掀起帽子,搔著禿頭。,可能可以上他說。,可是一這幫不了甚兒野上的孟家,
他也得不到燒火的煤。”
“班迪,我發誓你可以使五月節變成一場悲劇,誰需要燃料我們就送去給他。”
“那我只好到處問問,誰在這兒,誰又去了哪兒。或者叫補鍋小販把話傳開,今天
每個人都會去他的篷車買東西。”
“好,班迪,就這麼辦。查出誰往哪個方向,分配泥炭。若不行,裝滿更多的篷車
去分送。帶著艾波克去,他需要有些事做。”
班迪咧嘴一笑。“我知道你這麼做的理由,想要自己獨占女教師,嗯?”
藍棋沒想到事情這麼明顯,尷尬地說:“我只想要把泥炭送出去。”
他說完匆匆走出酒店,差點被跑過來的若婷撞倒。
“爸爸!爸爸-。等一下……”
十分鐘以後,藍棋打發若婷回育兒室。打算把他的意見告訴女教師,便進入馬廄。
他尚未看到她便已聽到她的聲音。在遠處的牆邊,她站在兩排馬欄之間的走道,一
手摸著馬,另只手抱著費根的嬰兒。
“這是莎拉的小馬,它叫一亞士德一。”她銀鈴般的笑聲,令藍棋鎮定下來。“你
覺得如何?”
小嬰孩笨拙地伸手要抓馬鬃。“噢,你不能抓。”她退後一步。“你的小手真快,
就像公爵那樣。不是嗎?”她將他高舉在空中上下搖動,直至他哇哇尖叫大笑。“你也
像他一樣好看。”
許多女人都對藍棋說過這句話,有的更以很大膽的方式告訴他。可是聽到茱莉承認
令,他一時很感陶醉。他悄悄地脫掉羊皮大衣,躲至火盆附近的一個大桶後面注視她。
她濃密的金髮編成松松的一條辮子,他想像她裸體跨坐他身上,長髮像簾幕遮住他
們。
他抓住她的纖腰,舉起她,那對豐乳在他上方晃蕩。他用舌頭撩撥她的乳尖,直到
她哀求他好好地吮吸。
他的腰部變成熱石。
她再次搖著嬰兒,走近最溫和的“辛蒂亞”的馬欄。母馬將鼻子伸入茱莉的手心裡。
“瞧見這美麗的小姐沒有?”她對嬰孩說。“依據廚子的說法,在蘇格蘭高地這是孟藍
棋唯一沒有引誘的女性。”
他真想與她爭辯?但挑逗對茱莉不會有效果。他必須向她解釋的是,他名聲背後的
原因,告訴她他七年前才贏回公爵的頭銜,想要娶個愛他而非他頭銜的女人。但他不打
算向一個不願赤裸其身體的女人袒露他的靈魂。何況,她可能在春季就返回維吉尼亞。
噢,可是她已在高地的嚴冬綻放。在一個月中,她的肌膚已白裡透紅,一雙褐色大
眼睛中不安的神情已變為欣賞與自信的目光。
她說她很會應付孩子,這話並沒有說謊。可是他的孩子是不同的,十分特殊。她對
瑪麗不斷的詢問提出反問,使她必須自己思考出答案。她以鼓勵的話使莎拉自害羞的殼
中出來。
他看到雅妮和若婷想盡辦法激怒她,她的反應卻是耐心和幽默。她也以同樣的方式
應付他。
他很喜歡看她逗嬰兒,她對費根的孩子是真心的喜愛。
他吐口氣,注視著火上煮的湯。老天!他為她火熱,自從在圖書室的那晚即渴望她。
她為什麼逃走?如果他終於帶她上床時,那會發生什麼事?她會像別的女教師一樣,變
得懶惰和索求無度嗎?他覺得應該不會。但他依然無法想像柏茱莉夜晚溫暖他的床,而
在白天教導他的女兒。
“你為什麼總是偷看我?”
他台起頭。她僵立在他前面,嬰孩像青蛙抓著她的胸,那是他渴望把玩及親吻的地
方。
“你在這兒偷聽多久了?”她質問。
他說謊道:“我不知道你在這裡,我是來找費根的。”
“噢。”她漂亮的牙齒咬著下唇,來回撫摸著藍棋渴望埋首其間的長辮,眼睛瞇了
起來。“你沒有聽到我的話?”
“聽到你的話?”他嘎啞地說。
她歪著頭,問:“你病了嗎?你的聲音聽起來好奇怪。”
他清清喉嚨。老天!幸好他的上衣長至膝上,否則她會親眼看到他有什麼不對。
她走近一步。“你發燒了嗎?”
發燒?他體內有一股火自腰而下。
她的唇不讚同地抿了一下。“你聞起來有酒味。”
“男人有權利偶爾作樂。”他抱怨道。
“你對作樂當然是專家。”
他憤怒地說:“而你應該是管理小孩的專家。”
為調整她僵直的姿勢,她將嬰兒抱趴在肩上。“你有抱怨嗎?”
“是的。當雅妮偷看哈特時,你在哪兒?”
她自信的微笑不是好預兆。“你真是好父親,還特地來問。”她甜甜地說。“我想
是若婷告訴你的吧?”
“是的,是若婷說的。”
“我就知道。我們的小告密者一定沒告訴你,這是在除夕發生的。當時,容我加一
句,你正在和女教師調情!”
他感到就像個未成年的少年被抓到和自動送上門的女僕在一起。去他的,他不必對
他的行為申辯。“她已在我的床上好幾十次,才不是調情呢!”
她的眼睛瞇了起來。“真厲害!”
他恨得直咬牙。柏茱莉是一流的女教師。他應該誇獎她、幫助她,而不是責備她,
但他得先信任她。他仍無法接受她來蘇格蘭的理由,即使艾波克已證實她的說詞。
“對不起,”藍棋說。“我不該輕信若婷的故事,她應該打屁股。”
“我接受你的道歉。不過請別打她,這只會使她丟臉,她不該受這樣的責罰。”
他感到不知該怎麼做,問:“你建議我怎麼做?”
“把這事交給我。正如我以前說的,我對孩子很有辦法。”
這自信十足的聲明使他笑起來。“你對我也很有辦法,可是你還能做得更好。”
“就像我的前一任?”
嬰孩在動。雖然她眼中含著怒火,她仍舊哄著嬰孩。藍棋渴望看見她眸中的火燃燒。
嬰孩扯著她的頭髮。
“該死!第二次了。”
藍棋把外套扔向一邊,站起來。“別動,我來弄開。”他輕輕拿開孩子的手。嬰孩
格格笑著流口水,灰色的眼睛在兩個大人間溜來溜去。
“這黏黏的是什麼東西?”藍棋問,拿著辮子不讓嬰孩碰到。
“蜂蜜。”
他們四目相交。“你需要洗個熱水澡,”他說。“用很多香皂和絨毛布,而且有個
人幫你在火邊擦乾。”
她尖刻地說:“你自願扮演小姐的女僕?”
“我喜歡扮演你的女僕。”
“只因為你生葛絲的氣。”
他對輕佻和投懷送抱的女僕已無興趣。他對甜蜜臉蛋的殖民地女家教卻饑渴若狂,
且決計要打破她的頑固意志。“你聽太多閒話了。”
“如果你想引誘我,爵爺,你的作法必須高明一些。”
最近,她對他暗示的話都大膽地針鋒相對,到目前為止也都很成功。“你可以放下
小孩,讓我表現。”
“這怎麼可以。啊,你在微笑。你對他的父母以你的名字當小孩的教名感到像公雞
一樣得意。”
“我敢打賭,如果你再不收斂一下你漂亮的舌頭,你很快會發現誰是公雞,誰是母
雞,以及它們如何制造出小雞。”
她輕盈地退後一步。“乖乖,我們今天都成了馬廄哲學家了嗎?”
“很好,我寧可吻你也不願和你談話。”甚至他說此話時,也知道自己在說謊,他
喜歡與柏茱莉為伴。
“多高興,你竟替我留了一個吻。”她以愉快的聲音說。
她是在侮辱他嗎?不,茱莉不會,她只是在和他鬥嘴。
“我原想給你一個吻的,小姐,可是你提起另一個女人,破壞了我的心情。”
“我以後當然會更加小心。”
如果讓他得逞,她就完蛋了。他扯著她的辮子。
“放開我的頭髮。”
她命令的口氣使他嚇了一跳。可是和她站在這裡,中間夾著嚶嚶而言的嬰孩,似乎
是很自然的事。
“那就停止你那些無聊的伎倆,我不喜歡它們。”
她可以抗議,但她也已受到氣氛的影響,她的鼻子輕輕翕動,雙手靜靜地放在孩子
的背上無法動彈。嬰孩把頭靠在她肩上,又閉上了眼睛。
藍棋傾身靠近,決心吻掉她唇上的倔強。他放開她的頭髮,手掌輕握她的頸項,緩
緩拉她靠近。地緊張地瞥視嬰兒,想要縮開身。
“別,”藍棋說。“你會弄醒孩子。”
他老早期待能再吻她,而且把各種引誘的技巧都用上了。可是當他的舌剛滑入她唇
間,她空著的手抓住他的腰,藍棋才知道他低估了自己渴望的程度。欲望緊揪著他的小
腹、他的每一個心跳,都因沖向腰部的閃電欲望而刺痛。
可是他腦中不斷閃現對柏茱莉的各種問題。他想要聽她在維吉尼亞的故事,他想要
知道她曾是怎樣的小孩。他想要問裡奇蒙的那個傢伙是否曾再企圖吻她,他想要知道馬
家莊園的孩子是否和他自己的孩子類似。
藍棋輕咬她的下唇,吮吸著香氣。身體的需求戰勝了他的好奇。他捧著她的臉,拇
指輕哄她的嘴為他開啟。
她開啟時,他即饑渴地瘋狂吻著她。他的手摸索至地的酥胸。但他碰到的不是女性
柔軟的玉乳,而是熟睡嬰孩的頭。意外地,他的心變得更溫柔。他需要寵愛這個女人,
擁有她對他柔情蜜意地微笑,在漫長的黑夜裡,在他枕邊細語,給他一個兒子。
這敏感的想法使他恢復理智。他想要和她上床,但想要更多意味著麻煩和心碎。他
退了開去說:“告訴我你的感覺,姑娘,告訴我你想要什麼。”
茱莉不敢回答。她無法形容他的唇激起的幸福和甜蜜的感覺。
“告訴我。”他耳語地輕哄道,深藍的眸子危險而迷人。
她不敢為耳中呼嘯的欲望、腹中的悸動和脈搏裡的歡唱下定義。沒有言語可以形容
她腦子被盜空,被擁在他懷中那興奮悸動的情景。
她的頭腦因各種閃亮的想法和大膽的幻想而暈眩,可是它們對他絕不新奇。他曾誘
惑過一堆女人,包括可憐的莉安。
厭惡自己的軟弱,茱莉離開他。她來蘇格蘭是有任務的,而且她也有自尊-多得不
允許她向這個蘇格蘭無賴屈服。
“後悔來蘇格蘭了嗎,茱莉?”
如果她說實話,他會叫她滾蛋。他怎麼可能說得這麼認真?搜索著安全的話語,她
說:“不,我只是在想凡娜很快就要回來了。”
“如果她發現你吻我,你會不好意思。”
“我沒有吻你,是你吻我。”
“你把你的舌頭放入我的口中。”
“我沒有!”她想要轉身背對他,但自尊不讓她退卻。“你只是習慣有女人倒入你
床上的自負公爵!”
“最近不是。”他喃喃地說,跨坐在一個木桶上。
“那麼或許你該宣佈一個新的假日,紀念一個最放蕩的人。老天!我真不敢相信自
己會說出這種話。”她很不好意思,咒罵自己口無遮攔。
他以空著的手摸摸臉。“我向你保證,無論有沒有假日,我都可以放蕩。”
她假裝冷漠地說:“你腦中就沒有任何正經的事嗎?”
他的肩疲憊地垮下。“有,我們在春天常有重要客人來到。我希望你要僕人和小姐
們準備。”
“你在期待另一位公爵嗎?雅妮稱為狡猾、諂媚的那個人。”
他笑得幾乎使桶子翻倒。“他是安亞力公爵。我不確定他會來,不過我們有其他的
貴族客人。”
“對我而言所有的公爵都是一樣。抱一下與你同名的人吧,爵爺,我的手臂酸了”
睡著的孩子舒服地躺在他懷裡。他對小男孩微笑,說:“安亞力可能更像英格蘭人而非
蘇格蘭人,可是如果他來,他會期待你順從他。”
“怎麼順從呢?”
他的手覆著嬰孩的頭,摸著紅色的發發。“你需要練習,你對我的服從就很差。”
“我們在維吉尼亞沒有貴族。”
“你願意學習嗎,茱莉?這並不算過分的要求”
感謝維吉尼亞!羅斯公爵終於學會詢問而非命令。“你由這表現得像個異教徒的蘇
格蘭公爵可以得到什麼好處嗎?”
他努力抑止大笑,揚起嘴來。“是的,你甚至可以教廚子準備一些維吉尼亞式的食
物。例如煎餅。”他的表情又變得嚴肅。“你會對我的客人表現出適當的尊敬嗎,茱
莉?”
如果這意味他將欠她一份人情,她甚至可以為他重要的訪客高歌。“這應該不會太
難。美酒、佳餚、禮貌和乾淨的床,安亞力公爵大概不會需要。雅妮說他睡在巖石下。”
羅斯公爵咧嘴一笑,把孩子放回她懷裡。他的雙手在她胸前多停留了令人心跳的一
刻。
然後他親一下指尖,放在她鼻尖上。“別聽雅妮的,聽我的。”
這溫柔的表示令她無法動彈。茱莉望著他拿起外套走向門口。
他轉過身。在門口明亮的陽光下,他似乎比平時更為雄偉。龐大的外套強調他的寬
肩,並使他的臀和側面看起來像只山貓結實精壯。陽光在他鬃毛般的頭髮上發亮,將紅
褐色的髮絲變為紅色。
她的心咚咚地響。“還有什麼事嗎?”她問。
“還有一件小事。”
他可以要求她拖走天上的太陽,她會沖出去做。難道她已愛上摧毀她姊姊的人嗎?
想到此,茱莉不禁顫抖。
就在他關上門之前,他說:“雅妮應該開始穿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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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我恨爸爸。”
雅妮用憤怒的手在石板上寫的字,於茱莉眼前晃過。沖突的感情在她的內心交戰。
她體內訓練有素的教師要求懲罰雅妮生氣的行為,寂寞的孤兒又想要安慰這被別人稱為
私生子的問題兒童。像這樣的時候,茱莉就希望自己只是一名店員或女僕——任何不會
撕裂她心的職業。
或許她沒有能力應付四個小孩,或許她本身的渴望與她們的相混了。然而雅妮需要
她,
無論要花任何代價,茱莉都不願讓那小女孩失望。
茱莉拿著石板,走至教室的窗口,推開百葉窗。冬陽流瀉入房間。幾分鐘裡,她會
叫醒孩子們。等她們梳洗、更衣、吃過早餐,這房間就會活起來。女孩子的嬌笑和爭吵
將會蓋過時鐘的滴答聲。
在她身後,門打開。
波克晃進來,頭上戴著的帽子遮至眉上。甚至在房間裡,他仍在外套底下穿著羊毛
衣。
他戴手套的手指由一個口袋露出來,圍巾的綰邊由另一個口袋露出來。
“早安。”他說。
她遞給他石板。“不早了。”
他嘖下舌,搖搖頭。“雅妮寫的,我一看就知道。”
“是的,她昨晚把自己鎖在鷹的籠子裡。我要叫她出來時,她罵我是臭殖民地人。
我不得不以威脅才讓她進入城堡,上床去。”
波克把石板放在桌上。“在公爵那麼做後,她說什麼,我都不會驚訝。”
“她只是太頑固,波克。她最後還是要開始穿裙子的。”
“他就為此打她屁股嗎?”
茱莉體內發冷。“公爵打她屁股?什麼時候?”
“昨天,當著伊恩和尼格村那個女孩的面。”
雅妮的怒罵突然變成一種哀求。茱莉向門口走去。她為何不向女孩問清楚一點?為
何沒想到雅妮可能仍很難過?
波克抓住她的手臂。“他沒有打她,茱莉。他只是拍她的屁股,而她也是活該,不
該到處說看到哈特小便。”
茱莉掙開手。“公爵羞辱她、而且當著別人的面。噢,老天!我不知道。我先去找
她來,然後我有話和爵爺說。”
波克銀著她進入走廊。“他不在這裡。”
“他在哪裡?”
波克聳聳肩。“他和傑林在黎明前騎馬出去了,他們帶著毯子和足夠維持一個星期
的糧食。”
“他多幸運呀!”她咬著牙說。
育兒室的門打開,一個女僕出現。
“雅妮醒了嗎?”茱莉問。
“她不在,柏小姐。若婷小姐說她又偷溜去老鷹籠裡,我想,她仍在生氣。”
茱莉抓起她的外套,快步下樓。波克限在她旁邊。羅斯公爵真殘忍,簡直沒有普通
常識。她會找他談此事,不過她必須先找到雅妮。
茱莉用力打開城堡的門,冷冽的空氣打在她臉上。跟昨天比起來,內院似乎毫無人
跡,
因為大部分的訪客都離開了。打開的門外,可看到補鍋小販的篷車,鍋盆在兩邊搖
晃。在他後面,是輛堆草的小馬車,一只牛拴在後面。
茱莉跨過泥濘的車轍,避開融化的雪堆,波克陪她減緩步履。雪在他們的靴子底下
嘎吱響,她很歡迎這嘈音,這與她心中的怒火旗鼓相當。
波克戴上手套。“茱莉,你沒忘了你來這裡的目的吧?我是說,你不是對這些孩子
產生了感情吧?”
“當然不是。”話聽起來很假。“我只是在做我的工作。”
“對她們的父親呢?你的反應這麼強烈,不大像你。”
他聲音中的關切令她的怒氣稍微消了一點。“我怎麼可能對那個無賴有感情?他是
引誘我姊姊的男人。”
“有任何人提到莉安嗎?”
“沒有。”
“那麼你怎能確定呢?這地方有一半的人都姓孟,而且都效忠於他。”
她也希望自己能相信羅斯公爵不是引誘姊姊的人,但是她不能。在她找到孟家族譜
之前不行。“還有多少姓孟的有”八歲大的私生女?”
“有些也有,但他們都很驕傲地說出孩子的出身。”
“我相信一定是他。”
“無論是否是他,下次他看見你,一定有得好受的。”波克說。
一只牛在附近的一棵樹旁降降叫。鳥振動著羽翼,在光禿禿的樹枝上踱步。茱莉不
快樂地微笑。當她面對公爵時,她的態度就會像這只不滿的鳥。走如嘉琳說的,他會希
望他生在愛爾蘭。”
波克拉下襪帽蓋住耳朵,他的鼻子都凍紅了。“這讓我想起馬家的監工因為馬童打
翻一桶燕麥而鞭打他時,你威脅著要鞭打監工。”
“他活該,那男孩只有六歲。”
“你把那人嚇呆了。”
“他本來就沒有腦子。”
波克呵呵笑道:“我記得你也是這麼告訴他。”
茱莉加快腳步。“這是不同的,雅妮崇拜她父親。可憐的小東西,她一定難過死
了。”
“你會幫助她,你對這種事很行。現在,告訴我你對嘉琳及那些族譜的運氣怎麼
樣。”
茱莉因他的信心而溫暖,心思暫離雅妮的身上。“絲毫沒有進展,嘉琳就和馬家新
來的男僕一樣不友善。”
波克吹聲口哨。“你要怎麼辦?”
“我已打聽到她藏書的地方。”她指向城堡最南邊的角落。“在那上面塔樓裡的房
間。”
“公爵的臥房不是就在那旁邊嗎?”
“是的,到塔樓的唯一入口是隔開公爵和嘉琳兩人房間的走廊。既然公爵不在,我
只要等嘉琳睡著就行了。我今天下午會去試一試。”
可是茱莉一直沒得到這個機會。雅妮不在鷹籠裡,也不在馬廄。茱莉派波克去問商
店老闆和商人,她則回城堡去問僕人。
隨著每個否定的回答、聳肩和搖頭,茱莉愈來愈擔心。理智要她別怕。金拜爾堡是
雅妮的家,這些人自小看她長大,沒人會傷害地。她一定是躲在某個地方,治癒她受傷
的自尊。
一旦人們找到她,茱莉會糾正此事。
一個小時後,她進入教室。若婷拿著石板,她的下唇開始顫抖。她那與父親如此相
像的藍眼裡充滿著淚水。“她、水遠不會回來了。”她放下石板,臉埋入兩手中嗚嚥。
茱莉將女孩拉入懷裡。“別哭,若婷上她說,自己的聲音其實也在發抖。“她可能
在干草棚上睡覺。”
瑪麗奔入房間,一手按著身側二臉的驚慌。“葛絲說雅妮不見了。”瑪麗也開始哭
了起來。“她會發生可怕的事,東羅斯地區的治安官會抓走她。”
“噢,不!他們說他烤小女孩當晚餐。”
瑪麗點點頭。“或是把她們關在地窖裡,我們再也見不到她了。”
若婷哭得更傷心了。
茱莉鼓勵她們多做推測,但拒絕就這樣絕望。“瑪麗,雅妮不會發生這種事,你先
過來。”她伸出手,瑪麗撲進她懷裡。茱莉抱著她們,搖晃並低語道:“她在道理的某
個地方,只是我們沒有找對。”
“爸爸真的打她屁股了嗎?”若婷不相信地問。
“可是他從沒有打過我們。”瑪麗痛苦地說。
莎拉在門口出現,她甜蜜的小臉充滿痛苦。“噢,柏小姐,雅妮、水遠走了,”她
模糊不清地說,也撲向她們。“葛絲說她已整個晚上都不在。”
“葛絲有根尖酸的舌頭。”茱莉說,察覺到自己在使用公爵的話。
“她甚至沒吃早餐。”瑪麗說,依然抱著茱莉。
早餐的陽光透過教室的窗戶滲入,在石壁和石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茱莉茫然地摸
著莎拉的頭髮,腦中卻想著一個個可怕的可能性。如果雅妮不是因生氣而躲起來呢?如
果她摔斷一條腿呢?在此刻,她可能縮在某個黑暗的地方,祈禱能獲救。
茱莉顫抖地摟緊三個女孩,她很瞭解孤獨、寒冷和饑餓是什麼滋味。自莉安搭船走
後,
沒有人注意到小孤兒,沒有人關心叫茱莉的小女孩。昔日的記憶令新的淚水就要湧
出來。
茱莉立即叫自己想到和善的崔先生——一個希臘學者。溫和及體諒的他教茱莉信任
自己的判斷,照顧自己。可是他最大的禮物是知識,因為他教她讀書和識字。
“我們要怎麼辦?”莎拉呻吟道。
茱莉知道她要怎麼做,她會殺了羅斯公爵。
若婷說:“爸不知在哪裡,湯姆在格蘭哈吉特。”
“嘉琳在睡覺。”瑪麗啜泣說。
“我們會找每個人來幫忙,我們全都出動去找。”茱莉說。
“可是怎麼找?”瑪麗問。“一向都是雅妮指揮我們。”
“我們每個人尋找不同的地方,波克正在問村子附近的人。”女孩們需要比搜索更
多的事來分心,茱莉轉向莎拉。“我對城堡不是很清楚,沒法分派工作。你來做,你願
意告訴我們該去哪兒找嗎?”
莎拉悲傷的眸子似乎變亮了。“應該可以,可是我沒有雅妮那麼堅強。”
“堅強在不同的人身上有不同的方式。我們現在需要你的堅強,莎拉。你願意告訴
我們嗎?”
孩子深吸口氣,擦掉眼淚。“瑪麗和若婷,你們可以到較底下的幾層樓去尋找。我
和柏
小姐去樓上查看。我們查完時,就在大廳碰面。”她深藍的眸子充滿不安的焦慮O
む這是個好計劃嗎?”
茱莉的心漲滿了愛。之一是個完美的計劃,莎拉寶貝。”
若婷退後一步,摸摸鼻子。莎拉也是。
莎拉把手帕塞入圍裙的一個口袋裡。“如果我很勇敢,我會騎上馬到各地去,直到
我找到她。”
“雅妮最會騎馬。”瑪麗陰郁地說。
三個女孩似乎又要哭了。茱莉鼓起勇氣和信心,叫她們依計劃分別去找雅妮。
她們在城堡的上下地方都沒見到雅妮的綜影。到中午時,茱莉真的害怕起來。在絕
望中,她由奶品房沖上城琛,由守衛室沖至花園。她趴在地上,在每個陰暗的角落尋找
過。她甚至驚慌地爬上稻草棚去翻。她查過廚房的小房間,甚至搜查她的行李箱。
幾個小待後,女孩們回房休息時,她發現自己在公爵的臥室裡。葛絲和廚子都搜過
這個房間,茱莉仍懷著一線希望打開衣櫥。當她在他的衣物中什麼也沒找到時,她對他
又心生怒火。她弄亂他的衣服,把箱子裡的襯衫、長褲全扔成一堆。他的氣味包圍著她,
甚至在她咒罵他粗心的殘忍時,她仍在他私人的衣物中發現安慰。
該叫他回家來了。
茱莉沒有回大廳,卻進入只有從公爵或嘉琳的房間才能進入的一處小門廳。她左邊
的門通到塔樓和孟家的族譜。在她右邊是嘉琳的臥房。她猶豫一下,轉向右邊。她舉起
拳頭用力敲嘉琳的房門,後者睡眼惺忪地打開門。
“雅妮不見了。”
嘉琳打個呵欠,抓抓頭。“她在鷹籠裡。”
“她不在。”
茱莉敘述發生的事和搜索的情形。“你一定要告訴我,爵爺到哪兒去了。”
嘉琳又打個呵欠。“不行。”
雅妮的失蹤和心中的沮喪令茱莉大為光火。“你聽我說,我不管他是在跟哪個新的
情人幽會,他必須回家來。”
嘉琳倒退一步。“去找伊恩來,我派他去找公爵。”
茱莉告訴自己,她才不管公爵到哪兒去了,可是她很氣憤他去哪兒還須保密。
太陽依舊明燦時,伊恩已離開不知去向。波克花了整天的時間在鄉村附近搜索,停
下來詢問每戶農家有沒有看到雅妮。茱莉希望雅妮是躲入一輛離開的篷車裡。可是每戶
農家的回答都一樣:沒人看到雅妮。波克甚至去找過補鍋小販,可是他的目的地就和羅
斯公爵一樣是個謎。
城堡安靜得像座墳墓。茱莉獨自在圖書室裡,注視著漸漸黑暗的壁爐。早在午夜來
臨前,火已燒成白灰,可是她不想起身再點亮它。房間裡的冷意對她麻木的感覺已無影
響。
她的頭歪向後。桌上碗形的燈在天花板上投射出搖曳的光圈。鐘敲了三下。她必須
承認自己失敗了,在心繫著公爵和孟家族譜時,她犯了一個最嚴重的錯誤:讓她監管下
的六歲孩子失去綜影。
如果雅妮是莉安的孩子呢?這女孩此刻在哪裡?
極度的絕望滲入茱莉的骨髓。走廊就在她眼前,嘉琳鎖上了她自己和公爵的房間。
但她此刻已無心一探究竟。
靴子聲在走廊上響起。
“茱莉。”
聽到公爵的聲音,她由椅中跳起來。
他氣沖沖地走入房間裡,燈光照著他嚴厲的表情。他高貴的鼻子氣憤地翕動,翕角
和眼角盡是擔心的皺紋。他的一根辮子散開。
“雅妮到哪兒去了?”他咆哮道。
她的心跳入喉中。她疲憊地說:“我不知道,我希望——”
“老天!女人!”他猛地脫掉羊皮大衣,摔在一張椅中。“你不知道嗎?”他大步
走向
她胸口劇烈地起伏,手緊握成拳。“我對小孩很行?”他學著她的維吉尼亞腔。
“你不會後悔你的決定,爵爺。”他如雷的大吼說。“難怪那個叫馬伯瑞的傢伙要將你
趕出殖民地,你對他的孩子做了什麼?讓他們落入印地安人的手中嗎?”
痛苦的憤恨充滿她,她上前一步。“你怎敢責怪我?她跑走是因為你打她。”
“胡說!我幾乎沒碰她。”
“噢,那麼你承認你嚇唬她了?”
“聽我說,柏小姐——”
“不!”她走到他面前,瞪著他憤怒的臉,說:“你聽我說。”她用一根食指戳著
他的肩。“是你把你女兒趕走的。”她又戳他。“是你大發雷霆。”他倒退一步,地逼
近。“你就是無法坐下來和她講理,是嗎?”
他瞪視著她,頸上的肌肉緊繃,唇角變白,他的藍眸閃著怒火。
“回答我!”她要求道。
“如果你再戳我一次,我就——”
“你就怎麼樣?也要打我嗎?還是弄斷我的手指?你就只會用暴力撫養孩子以及和
教師交談嗎?”她發洩似地說完,收回手,按著自己悸動的前額。
“你不是孩子。”
這荒謬的結論重新點燃她的怒火,她雙手抓著自己的喉嚨。“我應該為我的年齡比
孩子大而慶幸嗎?這使你不敢打我嗎,偉大的公爵?”
他的眼睛瞇了起來,嘴抿成薄薄的一線。“你應該管住你惡毒的舌頭,記住你的職
位和我女兒的危險情況。”
如果他將她解雇她、永遠都找不到孟家族譜。但此刻茱莉已不在乎。“我的職位?”
她冒火地說。“你以為雅妮一個人在外面時,我會擔心一堆錢嗎?”她的頭感到一陣麻
木的刺痛。她的手扒過頭髮,努力想消除頭痛。“老天!”地呻吟道。“她可能受傷,
她一個人而且又冷。噢,你為什麼找不到她呢?”
她轉身走開。痛苦的嗚嚥由她喉中冒出,她無法阻止。她的緊張,她拚命給予其他
女孩們的信心和她保持僵硬的上唇,就像干旱中的棉花樹般枯萎了。
痛苦中,她仍感覺到他的雙手碰觸地的肩。他轉過她,將她擁入懷中。“你好冷。”
他雙手在她背上來回撫摸,安慰她。“不要哭,茱莉,”他在她耳邊低語。“相信我,
我會找到她。記住這是我的領地,在蘇格蘭沒人會傷害我的女兒。”
他沒有刮胡子,她喜歡他扎人的胡髭。他合起來有馬廄和冬季冷風的氣味,他散發
著安全和力量。茱莉的絕望在他懷中融解。“可是如果她發生意外呢?”
“她是一個精明的女孩,我的雅妮,”他悲哀地一笑。“如果她嘗試,可以混入英
格蘭宮廷。”
茱莉抓住他的雙臂。他感覺起來堅固、有力且溫暖,而且他平靜的話讓她安撫下來。
她技下鼻子,說:“瑪麗說東羅斯地區的治安官想要抓她。”
“不會的,”他深吸口氣,就像平時搖女兒似的輕搖著她。“威爾或許是我的敵人,
可是他不會傷害小女孩。他若這麼做,我會找他算帳,所有的神靈都幫不了他。他很清
楚這一點。”
她感覺好一點,說:“你會召喚所有的神靈來幫忙嗎?”
“會,還有雅妮的。”他拂開她額前的髮絲親了一下。“等我找到她時,她會需
要。”
茱莉縮回身,抓住他的項鍊。“如果你敢打地,我就不饒你。”
雖然他微笑著,卻無法掩飾關心的表情。“我會跟她談,茱莉。”
“你保證。”
“是的。”
她回以微笑。“如果你失信,我會打你耳光。還有一件事。”
“除了打我耳光之外嗎?”
怕觸怒他,及不知他會有何反應,茱莉小心翼翼地說:“你下次出門要告訴我你去
何處。萬一嘉琳不在而無法去找你呢?萬一有個女孩子死了呢?”
他胸中發出一聲低吼。他再次攬她入懷,抱起她,吻著地的唇。她抓著他的寬肩。
痛苦、絕望和他甜蜜的酒味使吻更令人陶醉。她感到一種信任及被關心的輕飄飄感覺。
就像他說出心中的想法,她可以讀出他的心思:我會找到她。我發誓,我會找到她,
把她帶回來。
她不再去想後果,伸舌探入他口中,熱烈地回吻他。他的唇溫柔,他的舌和她的交
繼共舞。
當他終於退開時,茱莉幾乎因他溫柔的眼神而昏倒。“怎麼了?”她問。
他放下她,茱莉好不容易才站穩。
“我沒想到你會那麼關心我的孩子,”他充滿道歉的口吻說。“好了,姑娘,別發
火,”他開始重編她已散的頭髮。五一他的教師從來沒有這樣,我並未期待你會不同。”
多年來,馬家贊賞她,重視並信任她到足以借錢供她到蘇格蘭的旅費,並提供莉安
的孩子一個家。可是羅斯公爵的稱讚卻令茱莉深受感動。
他雙手在她纖腰上流連。“我會帶她回來,可是她必須受罰。”
“你不該打她屁股。”
“那只是輕拍一、兩下。”
“可是你是當著伊恩和別人面前這麼做。你會在別的士兵面前責備傑林嗎?”
“不會,這會傷了他的自尊。”
“雅妮也有自尊。”
他注視著燈,火光反映在他眸中。“我想她自尊心太強了,就像她母親。”
茱莉心中激起溫柔的感情,她站在城堡的階梯上,注視他騎馬離開時,心想自己是
否看錯了羅斯公爵。
熾天使書城
【第七章】
兩天之後,茱莉站在啤酒店中,聽著班迪抱怨著每件事,由英格蘭帝國到他的婚姻。
茱莉真可憐他的妻子。哪個女人能忍受這麼婆婆媽媽的男人?
急著離開,她說:“你的話很有趣,班迪先生,可是你到底是否會做弓箭?”
“當然會,如果我能找到一些適當的羽毛,就像那女孩穿印地安服裝時插著的那
些。”
院子裡的騷動引起茱莉的注意。她由窗戶往外瞧,結果令她欣喜萬分。
羅斯公爵在兩排武裝的騎士前面,笑盈盈地向群眾揮手。他那匹光澤發亮的粟色馬,
高視潤步且搖晃著尾巴。茱莉的心在跳躍,因為在公爵前面,雅妮高傲地台頭端坐,她
大而明亮的眸子猶如夏日的雛菊。
茱莉喜孜孜地掃視女孩是否受傷。她的頭髮骯髒;看起來比以前瘦,可是儘管她表
情苦惱,似乎沒受傷。
公爵抓著女兒的腰,把她放下地。她仰頭注視著她父親,看起來好小。她的眸子在
對他哀求,一邊說了些話。茱莉咬著唇,雅妮的門牙終於掉了。
公爵搖搖頭,指向城堡。雅妮抓著他的腿。他彎下身,茱莉猜他一定說了些她喜愛
的話。當他再度挺直身時,雅妮點點頭,步履沉重地走向廚房入口。
公爵拉起馬韁,領馬走向馬廄。一些士兵跟隨著他,其他的逕自離去。
“我看他把小雜種抓回來了。”班迪說。
茱莉驀地轉身。“小心你的舌頭,先生!難道她對誰是她父親或他不娶她母親有什
麼選擇嗎?你這麼說她太卑鄙了。”
他張口結舌;煙斗由口中掉落,在地上啦嗟摔得粉碎。
她滿足地說:“噢,你摔斷了你的煙斗,班迪先生。多不幸。”
急著看雅妮,茱莉沖出店門,越過大道。傑林對她揮手。
“歡迎回家來,”她說。“雅妮到哪兒去了?”
他悲哀地微笑。“和補鍋小販在一起,可憐的小姐。我現在不會想換做她。”
補鍋小販。雅妮失蹤的那天早上,她看到他的篷車經過城門。如果她阻止他就好了。
“公爵處罰她了嗎?”
傑林伸手揉揉背。“沒有,可是嘉琳必須剪掉她的頭髮。”
茱莉驚愕地說:“剪掉她的頭髮?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唯一的法子,她弄了一頭的頭虱。”
茱莉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然後地扔下籃子,飛也似地離開。她一路奔向城堡。老天!
求你讓我及時趕到。她的心猛跳,手臂在兩側揮動,她避開泥濘,跳過雪堆。當她繞過
南邊的轉角時,在一塊冰上滑倒。她的手臂亂揮,抓住一叢死籐。尖銳的小枝刺入她手
心裡,但她爬起來,繼續跑。
她匆匆登上階梯,猛然打開木門。廚房的僕人張口結舌地瞪著她。
“雅妮在哪兒?”
廚基一愣面摔在面板上,但憤怒的動作掩不住她擔憂的眼神。在食物室,可憐的小
東西。”
她的胸起伏著,茱莉經過廚房的小房間,聽到剪刀的咋嚀聲和嘉琳的聲音。
“你的辮子還會長的,孩子,不要那麼煩惱。”
太遲了。
茱莉停下來,靠著冰冷的石壁。他們抓著她,剪掉她的頭髮時,她才五歲。甚至此
刻,她仍能感覺到冰冷的剪刀碰到她的頸背。她可以聽到別的孤兒們的嘲笑。她也能看
到莉安拉著抓住她的手,尖叫道:“放開我妹妹!”
過去的痛苦就像個拳頭捏住她的心。
可是雅妮需要她,只要她走進食品室就行。
她的目光盯著嘉琳,她的背擋住了雅妮。嘉琳穿著橘色的衣服,葛絲拿著一疊毛巾
站在她旁邊。若婷、瑪麗和莎拉在她裙後偷瞧。
“你應該覺得丟臉,孟雅妮”嘉琳說。“如果你把水潑到我的衣服上,我就叫公爵
沒收你的馬。”
嘉琳走開。雅妮坐在大木盆中,赤裸的背僵直,她的下巴在顫抖。沒有了她的長髮,
她纖瘦的脖子似乎更細了。她沒有反抗葛絲。此刻,孩子的眼睛越過房間呆瞪著遠處的
某個地方。
茱莉嚥下喉中升起的一個嗚嚥,生命不該如此殘酷。
嘉琳的手指摸著剪刀葉片,像是在試探是否鋒利。她由頭上套下一件圍裙。“把孩
子的頭髮放下來,葛絲。”她說
葛絲就像碰到個麻瘋病人,畏縮了一下,用她的指尖抽掉雅妮的髮夾。一頭長髮垂
了下來,寶貴的頭髮還在。
茱莉沖上前。“不要!”
葛絲尖叫一聲,跳向後。雅妮像個雕像般靜坐不動;嘉琳看著茱莉彷彿她是只菸草
葉上的蟲。
“放下剪刀。”茱莉說。
“不,”嘉琳說,聲音流露著輕蔑?“你在殖民地或許生過虱子,柏小姐,可是在
蘇格蘭我們不准許這種東西。去管你自己的事吧!”
茱莉怒火高漲。“我的事就在這裡,嘉琳小姐。在蘇格蘭你或許能剝奪孩子的自尊,
可是在殖民地,我們以愛和尊敬對待他們。”
雅妮憤怒冰冷的表情融化了,眼淚由她的雙頰流下,胸前急遽的起伏,兩隻手緊抓
住木盆的邊緣。她不再是公爵驕傲、叛逆的女兒,她看起來絕望而無助。
“求求你,柏小姐,”雅妮可憐兮兮地哀求。“我可以留著我的頭髮嗎?”
茱莉抖著腿走近木盆。“當然可以,甜心。”
在她後面,茱莉聽到廚房僕人的腳步聲和耳語。他們來瞧熱鬧,但她不許任何人來
觀看雅妮的慘狀。“你們三個。”她指著莎拉、若婷和瑪麗。“上樓去把每個生字寫三
遍。”她轉身,嚴厲對廚房的僕人說:“你們全都退下去!立即離開!”
女孩們匆匆走開,僕人們也是。茱莉轉回身對嘉琳說:“我知道要除掉虱子有一個
比較的方法”嘉琳的黑眸瞇了起來。“什麼方法?”
“用大量的鵝油和硫磺洗頭。”
“她的氣味會像個谷倉。”
“可是她能留住頭髮,和她的尊嚴。”
雅妮恢復了生氣,”雙大大的褐眼閃著希望的神采,望著茱莉。“我喜歡鵝油,柏
小姐,我保證我喜歡。”
茱莉微笑地伸出兩手,水花四濺,雅妮撲入她的懷裡。熱水浸濕她的衣服,但茱莉
不在意。緊張的四肢緊緊勒住她。地抓起一條毛巾,包住雅妮的裸體,就像莉安曾照顧
她妹妹。
茱莉抱著雅妮,痛苦地想起自己的過去。她終於說:“去把所有的鵝油拿來。”
葛絲拍拍雙手。“那在牛奶房裡,我不是擠牛奶的女僕。”
茱莉失去了耐性說:“那就叫擠牛奶的女僕拿來,另外再提桶熱水到我的房間。”
“是的,陛下。”葛絲大搖大擺地離開。
嘉琳放下剪刀,脫掉圍裙。當她注視著雅妮時,表情變溫和。“等我回來時,我希
望看到整潔的辮子,如果我發現有一點不乾淨——”
“不會的,”雅妮說。“柏小姐會弄好它。”
茱莉的感覺一下子敏銳起來。嘉琳要出門,機會來了。
“你要去哪兒?”茱莉問。
“去辦一些事。”嘉琳說。
茱莉不理會她冷冷的注視,說:“什麼時候回來?”
“你為何想知道?”
茱莉靈機一動。“雅妮必須暫時跟她姊妹們隔離,她可以睡我房間。我希望你能讓
我睡你那兒”
嘉琳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茱莉。“一個聰明的想法,但不稀奇,柏小姐。我希望你
能徹底消除那些蟲子。我會把合適的鑰匙留給你。”
她是指公爵房間的鑰匙。讓她認為她打算引誘公爵吧。“我會徹底弄乾淨的,嘉
琳。”
嘉琳恍似一陣風地走出門。“等著瞧才知道。”
對她的計劃抱著信心,茱莉緊抱一下仍像溺水的貓般抱著她的雅妮。她懷著希望,
抱著雅妮緩緩上樓。
藍棋三步並作一步的登上樓梯。他的腿在抗議。騎了幾天的馬後,每一步都令他的
肌肉酸痛。他想好好洗個澡睡一覺。最好抱著茱莉上床。她甚至可以用鵝油抹他全身,
他都不在乎。
鵝油。他對此方法笑了起來,但內心卻滿高興的。依嘉琳的說法,茱莉沖入食品室,
拯救了雅妮的頭髮。雅妮現在一定很高興,他等不及想看到她和茱莉。
他門也不敲就進入茱莉的房間。
“爸爸!”
雅妮坐在一盆肥皂水中,露出下巴,她頭上裹著一條毛巾,隨著她的移動搖晃著。
茱莉跪在浴盆旁邊,手中拿著一塊海綿,唇上掛著微笑,眼中含著有趣的神情。
激動梗住他的喉嚨。“喔,小可愛。”他終於說。
“我不是小可愛了,”她挺起肩,向房間一揮手。“我是蘇丹王。”
茱莉皺下鼻子。“你的味道像一只鵝。”
“我才不在乎我的味道像什麼,至少我保住了我……我的頭髮。”
“記住,”茱莉說。“鵝油不是完全有效,我弄掉每個虱子卵時,你必須坐著別
動。”
“我不會動的。它會有效的——是不是,爸爸?”
他進入房裡,小心地在一張椅子坐下,感到好累。“我希望它有效,小姑娘-如果
希望幫得上忙。”
“你生病了嗎?”茱莉問,上下打量他。
“沒有,只是騎馬引起的酸痛。”他想起從沒對女人這麼坦率。他聳聳肩,反正她
就是不同。她坦誠、體諒且仁慈。
她起身向他走去。潮濕的衣服緊貼在她身上,令她曲線畢露。他想起她的玉乳盈握
在手中的感覺,和她乳尖俏立的樣子。
她的唇上泛起頑皮的微笑,伸出手去。“要抹些鵝油嗎?我們還剩一些”
藍棋放鬆自己,注視著她手中的罐子。她想要開玩笑,是嗎?他降低聲音說:“要
你願意替我抹酸痛的地方,柏小姐。”
她紅著臉,相當漂亮。“我得把我們的國王送上床。”
若他的女兒不在場,他會脫掉長褲,抱起茱莉到他的房間,說她虛張聲勢。
他接過罐子,注意到她的手心。他抓住她的手腕,說:“怎麼了?”
她試著扯開。“沒什麼,只是刮傷。”
她細嫩的手心上都是擦傷和瘀痕,一只指甲也斷了。“怎麼回事?”
她看雅妮一眼,女孩用包頭巾當枕,靠在浴盆上睡著了。
“我滑了一跤,抓到城堡牆壁上的枯籐。”
他的眼光由手移至胸前,然後唇上。“你明天會腫起來。”他低語道,讓兩人的視
線相交。
“你也會。”
他大笑,喘著氣說:“我現在已經腫了,小姐。”
她縮回手,走到浴盆邊。“我最好把我們的蘇丹王放到床上去。”她重複說。
雅妮醒來。藍棋起身拿條毛巾打開,茱莉把雅妮放入他手中。“我來抱她到她的房
間。”他說。
“不,爸爸,我今晚要睡在我的後宮裡。”
茱莉摸著雅妮的頭巾。“我答應她今晚可以睡這裡,爵爺。請把她放在我的床上。”
茱莉為何這麼緊張妮?他替女兒擦乾身體,穿上睡衣,抱她到床上。她已睡著了,
看起來就像個天使。他摸摸她光滑的臉頰,心中充滿著慈愛。
“你要睡哪兒呢?”他問茱莉。
她站在燭光中,檢查她的雙手。“在你附近。”
他以為聽錯了,說:“你說睡在哪兒?”
她交疊著雙手放在身前,但這拘謹的姿勢跟她眸中的神采不合。“我說我睡在你附
近。睡嘉琳的床,爵爺。我打算創下記錄,成為睡在你漫步距離之內唯一清醒時……仍
為完璧的處女。”
血液沖入他的鼠蹊。“今晚嗎?”
“是的,今晚。你反對嗎?”
“不反對。”他拉一拉長褲,發誓要縮短跟湯姆的會議。“可是我已開始感覺像在
漫步了。”
一個小時後,茱莉手中拿著鑰匙,在嘉琳的房間裡踱步,拖鞋的帆布底隨著每一步
印在編織的地毯上。自進入房間後,她已第十次停下來聆聽公爵房間的聲音。一切都靜
悄悄。
鐘敲了一聲。
興奮令她全身顫抖。幾分鐘裡,她就會知道公爵的哪個孩子是生於一七六二年六月
二十日,莉安的忌日。她也會知道哪個姓孟的男人是孩子的生父。
這消息會免除羅斯公爵的罪嗎?抑或證明是他引誘了莉安呢?茱莉一面踱步,一面
擔心著這問題。多情的她祈禱不是公爵,另一方面又希望結束此種不安的狀態。她很快
就會知道真相。
她懷著期待拿起燭台,打開門,踮起腳尖進入小門廳。她的呼吸在冰冷的空氣中結
霜。
燭光搖曳不定。公爵的房間底下透著一絲光線。他還沒睡,在低聲的說話。她聽不
見。他在跟誰說話?葛絲。可是接著的聲音也是男性,是湯姆。
她現在可以回到嘉琳的房間,鎖上門,等待更好的時機,等城堡真正沒人的時候。
但,緊急催她前進。
她關上身後的門,把嘉琳給她的鑰匙之一插入鎖孔中。當她把自己鎖在外面時,也
擋住了公爵。如果他決定像稍早威脅的出來“漫步”,他會以為她已睡了。她緊握著鑰
匙,慢慢地轉動手腕,直到輕輕地咋嘗一聲,鑰匙轉回原處。
茱莉悄悄來到通至塔樓的拱門,插入另一把鑰匙。求求你,上帝,讓它能開,她默
默地念著。她又推又轉動,可是鑰匙的聲音不對。鎖打不開。那麼,這是公爵房間的鑰
匙。就像火上的干木,這份瞭解激起她的恐懼。
如果他現在打開他的房門,她就被困住了。
如果鑰匙打不開,她等於回到起點。
她懷著希望,小心地使用手中的第三只鑰匙。鑰匙順利地插入鎖孔中,她如釋重負。
謝謝你,嘉琳,為了你懷疑我想要另一把鑰匙,謝謝你以為我想要他。
茱莉屏住氣息,小心地轉動手腕。一聲輕響打破寂靜。燭台瘋狂地一歪,熱燭液流
過邊緣,滴在她拇指和食指之間,使她猛然舉起手臂。臘開始變硬。她猛吸一口氣,拔
出鑰匙。
她回頭瞧一眼,拉開門,進入裡面。樓梯旋轉而上沒入黑暗中,空氣中充滿著陳腐
的霉味,可是另外似乎還有種奇怪及熟悉的氣味。啊,反正她很快就會發現是什麼了。
她本來不想鎖門,可是如果她不斷擔心公爵會由她後面悄悄上來,她如何找族譜呢?
她小心地轉動並拔出鑰匙,放入口袋裡。隨即用手擋住燭光,登上狹窄的樓梯。
茱莉由城堡的庭院中打量過這房間,想像它的尺寸及形狀。可是她踩在方形格子的
鮮紅地毯上時,她對房間的面積感到驚訝,對裡面的東西更是意外。
藍棋坐在他房間的桌子邊,手指敲著椅臂。壁爐架上的小鐘敲著一點。他渴望地注
視若他的床。
在桌子對面,湯姆念著給安亞力公爵的信。藍棋口授了三次,而且改變了三次。
湯姆抬眼看他,筆放在紙上,他狹長的臉反應著不安。藍棋太清楚這個表情。湯姆
想要反對信中的某件事。他的目光再次落在羊皮紙上,燭光照亮他額角上的白疤。在倫
敦的一條巷子裡,一群惡漢給他留下的疤。他們奪走他的馬和所有財物,留下垂死的他。
施威爾救了湯姆,並把他帶給藍棋。七年前的威爾是個好人。曾經發生了什麼事呢?
那晚藍棋以一個朋友換了另一個朋友,因為湯姆一恢復健康,藍棋就知道這將成為
他的總管的男人的三件事:戴湯姆十分忠心、他的記憶比莎拉還好,而且他很有判斷力。
湯姆用羽毛筆敲著羊皮紙。“爵爺——”他停住,轉頭向走廊瞧著。“你聽到什麼
聲音嗎?”
藍棋聽著,但只聽到疲憊的嗡嗡聲。此刻茱莉已經睡了,她絕不會穿過那扇門進來。
如果柏茱莉想跟他說話,她會在大廳裡而且和他保持距離。
在今夜之前,他常希望她像前幾任的教師。但那些輕浮而工於心計的女人都不會趕
去拯救雅妮。他正如雅妮一樣需要柏茱莉。
“不,湯姆。我什麼也沒聽到,讓我們繼續寫完它。”
總管聳聳肩。“關於你對施威爾的指控……”
“你究竟想說什麼,湯姆?別拐彎抹角。”
微笑緩和總管嚴肅的五官,並露出被打斷的牙齒——另一次被打的紀念。“我父親
會用不同的說法。”
“曾駐西班牙的優良大使會怎麼說?”
湯姆的眸中閃著愉悅。“他會寫出每個受傷害的人名。”
“那麼威爾就必須解釋每個案子。”
“沒錯。安亞力公爵的社會地位和您一樣,出於對您的尊敬,既然人證俱在他應該
會向法院院長提出這些一控訴,或親自前去東羅斯地區看看。”
“如果你是他,你會去那裡嗎?”
總管的眼中閃著幽默。“如果我是他,我會買輛華麗的馬車,找個最心愛和聰明的
情婦。然後我會躺下來,享受到泰恩的長途旅程。”
藍棋大笑道:“說得就像個真正的浪子,湯姆。我常懷疑是倫敦的某個女人使你躺
在那巷子裡。”
“不可能的,爵爺。那時倫敦的每個女人都想要你。”
愉快和悲傷的記憶同時躍入心中。七年前的初秋,他模糊的記憶中是一群自願的女
人和暢飲的酒。他清楚地記得其中三個,悲傷與憐憫仍能控制著他對第四個女人的記憶。
他那時就有了麻煩,現在麻煩更多。
“爵爺,我會說刪去第二段,加上——”
藍棋起身。“就這麼做吧,湯姆。明早我會簽字。”
“你會對附加的事感到興趣,安公爵也是。”
“很好,現在就告訴我。”
湯姆翻著一堆帳本。千二戶新家庭口口古田然全姓孟口口搬到格蘭哈吉特村。”
“這跟給安公爵的信有何關係?”
“他們來自凱爾基。”
凱爾基是東羅斯地區的一個要塞。“他們的職業呢?”
湯姆畏縮了一下。“原來是孟康諾高爾夫球場的場地管理人員。”
藍棋火冒三丈,一拳打在桌上。“姓施的真混蛋。”
湯姆歎口氣。“還有更糟的呢。治安官似乎向孟康諾租用了高爾夫球場,然後卻把
它挖掉。”
藍棋真想宰了那傢伙。“我發誓那白癡死定了,亞力十分喜歡打高爾夫球。”
“施威爾已改種菸草了。”
“我不管他種什麼,但我會要他手腳趴在地上將那片球場種回去。”
“你會很高興知道,他沒有碰你的球場。”湯姆呵呵笑。“他似乎不願走近羅斯
堡。”
“至少他還有點頭腦。”
“我還以為蕾琪小姐和他復合後,他會改變。”
“麥蕾琪有充分的理由把他趕出家門。”
“可是那時他們是在宮廷,那兒的每個男人都有情婦。”
藍棋想到他童年的朋友。“如果他的妻子是麥蕾琪就不行。”
湯姆聳聳肩。“他現在知道了。”他說,由口袋裡拿出一袋硬幣。“呃,另一件事,
僕人的薪資我都發了,除了女教師。”
藍棋手一揮。“你付給她。”
湯姆的頭猛地仰起。“女教師的薪資一向都是你發的。”
“這個不同。”他隨口說。
“不錯,”湯姆說。“她是有點不同。”他瞇著眼注視錢袋。“她有點熟悉,又好
像不。你覺得你認識她嗎?”
藍棋也想多認識柏茱莉。如果她不好好控制那無禮的舌頭,他很快就會。想到溫順
的茱莉,他不禁輕笑。有件事倒可確定,他打算留住她。“你是說你以前見過她?”
“我不知道,如果見過我應該記得。”他放下錢袋。“但我想不起來。”
“胡說,你從不忘記任何事。艾波克呢?”
“一個可愛透頂的傢伙。”湯姆咧嘴笑。“尤其是喝下幾杯酒後。他似乎很以拍小
姐為傲,每次我看到他們在一起——”
“你幾時見到他們在一起?”藍棋脫口問。冰冷的嫉妒刺入他的五髒,他已多年來
沒有這種感覺。
管家的臉變白。“噢,我的天!”他說,揉著額角的疤。“你在嫉妒,這意味”
“什麼也沒意味,”藍棋低吼道。“這只表示她是小姐們有過的最好的老師。”
“不過,”湯姆嚴肅地說。“你注意到自她來這裡之後的改變嗎?她像花一樣盛
開。”
混亂和需要使藍棋低聲說:“是呀!她發展出尖刻的舌頭和狡詐的方法。”
“她還是個漂亮的女人,先生。比華小姐還好。”
藍棋搖搖頭。“葛絲比華小姐好。”
湯姆眨個眼睛。“在床上或是對小姐們?”
“夠了,茱莉是她們所有人之中最好的。把袋子給我,我來付給她。”
湯姆把錢遞過去。“你不信任她嗎?”
藍棋不確定。他想要柏茱莉,但平生第一次,他對一個女人想要的不只是做愛。她
對失蹤的雅妮是真正的關心,她也沒隱藏對他幾個女兒的感情。但她是怎麼想的?是什
麼使她哭和笑呢?她為何來這裡?她在金拜爾堡出現的神秘背景,令他恢復理智。“永
遠不要信任女人,湯姆。”
“還有誰比你更清楚這一點呢?”
“可憐的派瑞斯,他得從特洛依的海倫手中學到這個教訓。”
“的確。不過,我仍擔心你以前的情婦會對她做母親的權利改變心意。”
一股熟悉的無情充滿藍棋。“她們任何人都休想有這種機會。”
“我知道,先生,可是如果施威爾得知她們的名字呢?”
“他不會,沒有人會知道。”藍棋歎息道。“今晚你還有其他的事嗎?”
“有。”湯姆伸手拿另一本帳本。“由達尼斯來的稅和拉佛瑞羊只的預期收入。”
藍棋裡首於工作,可是他的心卻想著柏茱莉。她為了什麼而來他的城堡呢?
茱莉用雙手搗著臉,咒罵自己的愚蠢。一個小時前她還很興奮,就像將熄的臘燭僻
啪作饗。風在窗外呼嘯,她張開手指,也迫使她的眼睛張開。
皮面書上的燙金字在她眼前閃亮。六本大同小異的書疊在凹牆的壁龕裡,再以一幅
未加框的畫遮住。
憤怒和沮喪使她的胃揪成一團。
該死的族譜是用蘇格蘭文寫的。
她認得法文和拉丁文都沒有用,因為蘇格蘭語一言和她懂得的語文沒有”點相似之
處。不過,她不會放棄。
她再次抓住書的封面,染紅的書皮和她手上被臘燭的燙傷相互輝映。手上已起了一
串腫包,但這痛苦似乎比不上她心中的極度失望。
她打開書,想找出共同的樹字或重點以翻譯句子。就像夏日的暴風襲過阿帕拉契山
脈,
絕望快令她崩潰。她摒除它。她的工作當然不容易。自從在愛丁堡那陰郁的一天,
她期望找到她的外甥女並把她帶回維吉尼亞後就如此。
她看看臘燭,估計在塔樓裡約有一個小時了。她由口袋裡拿出一張牛皮紙,用羽毛
筆抄下書中的一些字。一旦她知道它們的意思,她會再回到塔樓裡。
她起身把厚重的書抱在胸前,走過圓形的房間。畫像的帆布摩擦著她紅腫的手,但
她不在乎。她把書放回凹牆的壁龕裡並排整齊,就像原來她發現時一樣。
畫和茱莉一樣高,有二十尺長,上面的圖說明莎拉、瑪麗、雅妮和若婷的生活,還
有她們的教師。每個部分描繪一個房間或城堡的某個地區。育兒室中有四個襁褓中的嬰
兒,一個穿著高雅,但顯然生氣的女教師在一旁觀看,畫面生動活潑。接著是初學走路
的女孩們,爬過雅致的餐桌,對彼此和一個手在空中揮舞的黑髮女人扔食物。然後是三
歲左右,她們坐在父親的腿上,入神地聽著他念故事書。大廳壁爐的火照著他高貴的五
官,他的頭髮那時較短,樣子十分年輕。一個金髮的美麗教師懶洋洋地坐在附近。
茱莉無法移開視線,端詳著其他的一幕幕,沉醉於快樂的時光。雅妮穿著印地安服
的圖還未完成,莎拉注視著一個地球儀,令茱莉興奮的是,她本人也出現在上面,正微
笑地注視它的學生。她已成為那些時刻的一部分,即使在她離開蘇格蘭以後,她的一些
事仍會留下來。嘉琳會怎麼對待瑪麗和若婷呢?茱莉的心情不再沉重,她覺得為自己感
到驕傲。
誰會想到柏茱莉的像將出現在一個蘇格蘭城堡懸掛的畫上呢?誰會想到像嘉琳這麼
冷漠、神秘的人能創造出這麼感人的紀事呢?
茱莉踮起腳,高舉臘燭,掃視著其餘的畫。她的呼吸停止。在最上面,孟家維鹿的
紋章左邊,有四個女人,各自抱著一個嬰兒。
四個沒有臉的女人。
疲憊使她心情下沉。茱莉突然渴望嘉琳房間裡的安全,她小心檢查過整個房間,然
後下樓。
她到達拱門之前,外面響起沉重的腳步。公爵!
“茱莉,”他叫道。“你睡了嗎?”
她的骨頭都融成一團。雖然她感到冷,她的肌膚卻變熱。他會達到她,而且在她能
瞭解那些寶貴的蘇格蘭文並再登上那些樓梯之前開除她。
她的心枰坪地跳。她捻熄燭火,悄悄來到樓梯底下,蹲著由鑰匙孔往外瞧。
他站在小門廳裡,雙手交叉抱著胸。在古老的門後,茱莉卻荒謬地感覺到自己是赤
裸的,一手拿著鑰匙,一手拿著燭台,注視著羅斯公爵。
他注視著地面。她瞭解他是在看嘉琳門底下的一道光線,他以為她醒著。他也會由
鑰匙孔瞧嗎?她希望不會,因為如果他這麼做,就會看到床是空的。
他又叫她的名字,歪著頭傾聽她的回答。見沒有回音,他咒罵一聲,再次敲門。
他手上拿著一個皮囊,把它扔回手中。當它落在他手心上時,硬幣叮叮噹當地作響。
他為什麼拿著錢袋在這麼晚時來找她呢?一個可能性令她作嘔。
他轉身走回自己的房間裡,砰地甩上門。
像一只受驚的野免,茱莉迅速插入鑰匙,推開門。恐懼使她耳中嗡嗡作響,根本未
聽到鎖的咋噴聲和門閂的咿呀響。她一走出去,又使用鑰匙。
鑰匙環由她手中滑落,唯唧落在石地上。她不敢瞧向公爵的房間,怕見到他站在那
兒。
她拾起鑰匙環,打開嘉琳的門,沖進裡面,靠在門上喘息。
大廳裡,另一扇門關上。
腳步聲響起,公爵正向嘉琳房間的另一扇門走來。她太專注於通往小門廳的門,忘
了鎖上通往大廳的門。
她以麻木的腿走至桌邊,放回鑰匙和燭台。她在腦中可以看到他、感覺到他,就站
在另一邊。她的目光盯著門,心中想著另一邊的男人。
她聽見推門的聲音,然後她十分意外地注視著一張折好的方形羊皮紙,由門底下出
現。
熾天使書城
【第八章】
“若婷,這次爸爸去哪裡了?”瑪麗小聲問。
“除了嘉琳沒人知道,而她又不在。”
“她總是不在。”雅妮嘀咕道。
茱莉由歷史書中台起頭。女孩們面對她坐著,她們的書桌圍成半個圓。瑪麗和若婷
坐在雅妮的側面。在教室後面,莎拉在放著福比斯百科全書的桌前,站在”張板凳上,
小心地翻著巨大的書頁。
早餐後,雅妮的姊妹們爭相詢問她和補鍋小販的冒險。她一反常態地沒有吹牛,竟
承認她又冷又害怕。茱莉心想,這次經歷對這女孩有益。
所有的女孩,各以自己的方式吸引注意。莎拉用功讀書,知道公爵會稱讚她。雅妮
傚法他統治其他人。若婷支使僕人以加深父親對她管理家務的印象。瑪麗問他每件事,
由他為什麼喜歡絲綢的床單到他們為什麼不能有個法國廚子。
瑪麗傾身向雅妮,說:“你是見到爸爸的最後一個人。”
若婷格格笑。“她看見他打你的屁股。”
雅妮伸出下巴。“他沒有打我的屁股。”
“他有。”
“他沒有。”
雅妮握著拳,可是沒有揮出,反而轉頭哀求地看著茱莉。
茱莉很驚訝,但愉快地清清喉嚨。“你們的父親到拉克非尼去拜訪費公爵。”
女孩們驚訝地張開嘴。茱莉抑制住想笑的衝動。昨晚她看到公爵的字條時,自己也
很驚訝。
若婷挑起一道眉。“他告訴你——他去哪裡?”
“他什麼時候回來?”瑪麗說。
茱莉感到一陣出奇的滿足,覺得就像個受到特殊待遇的小女孩,全身輕飄飄的。
“星期五。”
“一整個星期。”瑪麗尖叫說。“為何這麼久?”
茱莉說:“你不用擔心。在那之前我們有很多事要做,莎拉,回到這兒來。”
莎拉跳下板凳,回到她的書桌。她很不安,顯然很想開始她的演講。
茱莉給每個女孩一張紙。她已打量她們好奇的臉不下百次,搜索著莉安的影子。可
是罪惡感就像頭雲侵襲著她,她對她們的愛愈來愈強,欺騙也變得愈來愈難a她感到以
她們的父親為傲,但又有點嫉妒。他知道他有多幸運嗎?
瑪麗玩著紙。“這要做什麼?”
“我要你們寫下你們的生日用蘇格蘭文。”
“為什麼?”
茱莉對瑪麗微笑。“這樣我們就可以慶祝你們的生日,而且由此學習蘇格蘭語。如
果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怎麼要求廚子做蛋糕呢?”
“蛋糕?”瑪麗抓起她的羽毛筆,蘸著墨水。
若婷歎息道:“真傻,為什麼要我們每個人都寫呢?”
茱莉蹙眉。若婷有時還真頑固。“因為這才公平。你們有人要一個人寫四個不同的
日期嗎?你不喜歡你的生日嗎?”
四張迷惑的臉瞪著她,茱莉也困惑地注視著她們。“我說錯什麼事了嗎?”
雅妮用筆頭的羽毛搔著包頭巾。“莎拉,你告訴她。”她說,邊搔邊歪著嘴。
莎拉由椅中跳起來。“施洗約翰節,”她開始說。“是夏季的開始。在古時候,夏
至是用異教徒儀式慶祝的。在有了信徒和聖人之後,夏至成為宗教的假日。顧山姆旅行
過蘇格蘭各地時,他記錄說慶祝儀式並沒有改變只有收稅的人和稅收不同了。”她像個
修女,優雅地坐回座位。
這番演講令茱莉感到悲哀;莎拉知道事實,甚至背誦其中的諷刺字句,可是並不了
解它。茱莉希望能使女孩由死背變成會思考的人。“謝謝你,莎拉,背得真好。”她看
看其他女孩。“若婷,你的生日是什麼時候?”
若婷十分輕蔑地說:“莎拉剛才已經告訴你了,你難道沒聽嗎?”
“我想要在這個施洗約翰節有個蜂蜜蛋糕。”瑪麗要求道。
一個可怕的懷疑侵襲向茱莉。“莎拉告訴我的是雅妮的生日,但我現在是在問你的
生日,若婷。”
“它是一樣的,”莎拉說。“我們四個的生日都一樣。”
“爸爸在贏回他的頭銜和領地的同年,我們出生。”
茱莉倒入地的椅中,她早該猜到的。公爵不僅將她們母親的名字加以保密,還給四
個女兒一模一樣的生日。她在尋找莉安孩子的過程中,還會遇到多少挫折呢?
她挺起肩。待會兒她會要莎拉解釋由孟家族譜抄下的字。如果其中沒有“生”和
“死”,她也會要求莎拉寫下來。公爵會比嘉琳先回來,所以茱莉還有幾個晚上可以查
出資料。地勉強一笑,轉向其他的事。“莎拉,告訴我們我要你在字典裡查的字。”
女孩立即站起來,雙手緊握,做個深呼吸。“弓箭手是源自拉丁文arcarius,弓箭
手就是一個使用弓和箭的人。”
雅妮驚喘道:“印地安人就使用弓箭。”
“我以為你現在是個蘇丹。”若婷突然說。
厭倦女孩的易怒,茱莉說:“若婷,你為什麼一定要對你的姊妹這麼無禮。”
“她對每個人都這樣。”雅妮抱怨說。
若婷伸出舌頭。“雅妮得到所有東西。她穿長褲,說除夕夜的事。”
“還和補鍋小販去冒險,”瑪麗指出,辯護地微笑。“不過她也得到虱子和打屁
股。”
雅妮不理她。“蘇丹可以用弓和箭嗎?”
茱莉問:“你認為呢,莎拉?”
她由椅上跳起來,走向英文辭典。
茱莉叫住她:“莎拉,坐下,把你的想法告訴我就行了。”
莎拉眨眨眼,兩道細眉蹙在一起。她張開唇又閉上,然後又張開。
瑪麗說:“她為什麼不能去查字典呢?”
“因為我想要知道她的想法,不是書上怎麼說。你去查,瑪麗,讓莎拉告訴我們她
怎麼想。”
“我來。”若婷要站起來。
茱莉站在瑪麗前面。“你別動,若婷。”
瑪麗順從地由椅中站起來,走向字典。她彎身看書,臉離書只有幾寸。茱莉一直奇
怪瑪麗為什麼不愛看書,而且寫字很差。現在她知道原因了,瑪麗的視力不佳。
她的注意力轉回莎拉,等待著。
“我認為……”女孩猶豫地開始說。“每個有弓和箭的人都可能是個弓箭手。”
“如果他不知道如何使用呢?”
瑪麗在站著的凳子上,說:“我找不到弓箭手,它一定是你們的美國字。”
“沒關係,瑪麗,”茱莉說。“回你的座位去。”眼鏡會解決瑪麗的問題。公爵會
接受他女兒的弱點並糾正它嗎?
“他可以找個老師教他使用弓箭。”莎拉自動地說。
“是的,他可以,莎拉,你真聰明。”茱莉說。
女孩白晢的臉上散發驕傲的神采。
瑪麗輕哼了一聲,回到座位上。“反正誰在乎什麼愚蠢的弓箭手?”她嘀咕道。
“你們所有的人。”茱莉走至衣櫥,拿出班迪做的弓箭。“你們全都要變成弓箭
手。”
“哇!”瑪麗由椅中跳起來。“我會是最棒的。”
“哼。”雅妮把她推向一邊。
她們全擠上來,圍住茱莉。
“你真的會射箭嗎,柏小姐?”莎拉問,眸子像矢車菊一樣又藍又大。
“當然,我在十七歲時,就在威廉堡的豐收園遊會上贏了一只火雞。”
“我們在蘇格蘭沒有火雞。”
瑪麗格格笑。“我們可以拿雅妮代替。”
“安靜,小姐們,”茱莉高聲說。“我們今天開始練習,等爵爺回來,我們給他一
個驚喜。”!
若婷嫉妒地看雅妮一眼。“最佳的弓箭手會得到獎品嗎?”
“當然有,她可以得到一件裙子。”
晚上,茱莉搜索著孟氏族譜。令她懊惱的是,她發現書中的資料沒有按年代記載。
甚至莎拉列出的蘇格蘭字也沒有幫助,每一頁都有舊的和新的目錄,她看不懂的目錄。
白天,茱莉教女孩們射箭。藉著湯姆不情願的幫忙,茱莉將三樓的跳舞廳改成靶場。
她們用塞著干草的皮靶取代了桌椅。女孩們可以每天在溫暖的城堡裡練習,不必在外面
冷得發抖。
若婷和雅妮彼此競爭;莎拉射得很好,可是瑪麗最佳。她念書有困難,可是她可以
看清很遠的目標,幾乎每次都中靶心。她贏得一件裙子,並常不吃飯去練習。
茱莉改變規則,宣贏的人必須取回所有的箭。瑪麗每回都很熱心地跑至靶前,取回
很遠的目標,幾乎每次都中靶心。她贏得一件裙子,並常不吃飯去練習。
茱莉改變規則,宣贏的人必須取回所有的箭。瑪麗每回都很熱心地跑至靶前,取回
有的箭。
茱莉原希望雅妮贏得裙子,可是既然瑪麗贏了比賽,茱莉只好堅持要雅妮穿裙子。
女孩子安靜地站著試裝。當她穿上依茱莉指示繡有許多小羽毛的黃裙子時,她甚至感到
驕傲。
到星期五時,運動的效果開始顯示在瑪麗身上。她的圓臉開始瘦下來,她的襯裙常
滑至膝上。雅妮打贏了頭虱的一仗。當茱莉替她的辮子繫上灰色蝴蝶結時,她甜蜜的臉
顯現出感激的光彩。莎拉開始提出一些並非出自參考書的意見。若婷壓抑自己刻薄的話,
甚至為一點說溜嘴的話道歉。
在星期五晚上,一名哨兵通報公爵馬上就到。茱莉十分驕傲地召集女孩子們到門口
的走廊集合。
藍棋駕著速度減緩的馬車,注視著眼前在月光下的城堡,心中感到熟悉的安全和驕
傲。
上帝!他真愛他的家、他的族人。有人說他太保護羅斯地區,有人說他不按習俗。
他是如此,可是他感到自己是以恐懼和自負管理一切:恐懼英格蘭會再奪走他繼承的遺
產,自負他終究把它贏了回來。
自七歲到二十五歲生日,他是被放逐的。他和廚子就靠著來自他母親家產的一點收
入過活。他以運羊毛到殖民地再運棉花回英格蘭賺了錢,可是錢並不能使他高興,他想
要回他的遺產。所以他到英格蘭宮廷去,並和施威爾成為朋友,兩人都想要得到國王的
恩賜。他們成功了,可是一個女人結束了他們的友誼。
在藍棋後面,傑林命令他自己的馬隊減慢。就像在山洞中的回音,命令傳送過車隊,
直到文波克用維吉尼亞拉長的語氣大叫。跟他的聲音比起來,蘇格蘭語就像活潑的大合
唱。
在和波克密切地相處了一星期後,藍棋同意湯姆對這個維吉尼亞人的看法。藍棋想,
任何喜愛馬,足以為體驗趕馱馬隊而忍受悲慘天氣的人就值得尊敬。他是個友善、聰明
的傢伙,像哥哥一樣保護茱莉。
想到她,藍棋的身體就熱了起來。他已漸漸地習慣這種反應。
“她不會受你利用,公爵,”鼻子凍紅的波克宣稱。“茱莉是一個高尚而正直的女
人。
當她在馬家莊園的服務契約期滿時,維吉尼亞的一半家庭都想要她屍口去替他們做
誠實的工作。”
他們正坐在營火附近,藍棋提出難答的質問:“那麼,茱莉為何選擇前來蘇格蘭
呢?”
“你在抱怨嗎?”波克挑釁道。“如果你不滿意她,儘管告訴她。她會立刻收拾行
李離開。”
這可能性使藍棋孤獨和困惑。“茱莉不會離開,但她說你會。什麼時候?”
波克凝視著火。“四月,我必須去參加約克郡的菸草拍賣會。”
藍棋暗自高興,思忖若波克沒有在這裡,茱莉是否會不同。她會轉向藍棋嗎?他希
望如此。她令他著迷、令他興奮。她可以嘲笑他黃色的笑語,而且當面頂回去。更令人
驚訝的是,他尊敬茱莉,也喜愛她的陪伴。老天!當她保護雅妮時,絕不退縮。沒有女
教師敢那麼強烈地批評他,沒有女教師敢和他那麼自在地爭辯,也沒有女教師曾那麼關
心他的孩子。就憑這一點,他可以寬恕許多事,甚至是她來此的動機。
他打雅妮的確不對,可是想到自己純真的女孩偷看哈特暴露私處就令藍棋冒火。茱
莉令他恢復鎮定,然後她又在他懷裡尋求安慰,哀求他把女孩找回來。她曾那麼絕望地
吻他,她將來會因一個女人的需要而吻他嗎?
突然欲望像一道閃電在他腰中著火。他在篷車的硬板子座位上移動身體,搖搖頭以
佑除腦中的遐想。冷冽的三月寒風使他熾熱的感覺冷卻下來,但茱莉的模樣依然揮不去。
他領著車隊經過城門到火把照亮的庭院,守衛大叫“公爵!”堡裡的居民由已關的
店中跑出來。年輕的雷比由他的守衛位置向他揮手,然後沖下階梯,跑向城堡的門下。
煮東西的香味飄入藍棋的鼻子,掩住車上所載的潮濕的羊毛氣味。看到和聽到家的
聲音使他充滿欣喜和安全。
他將篷車轉向馬廄。伊恩由黑暗中突然出現,跳上座位,伸出雙手。“我來駕駛它
們進去,爵爺。班迪和一些士兵會卸下其他的貨。”
“謝謝你,伊恩。”藍棋高興地把韁繩由背和肩取下。
伊恩催促馬繼續走。“我數過有八輛篷車。拉克非尼的羊毛算是大豐收,但氣味也
是。”他哼下鼻。
“是呀!”藍棋說。“我不在時,女孩們有沒有惹什麼麻煩?”
伊恩輕笑道:“沒有,殖民地的教師管她們就像軍隊。她是個漂亮的小姐,大家都
這麼說,鐵匠說你會留下她。你會嗎?”
“那要看情形。”藍棋口是心非地說。他想要茱莉,可是每個人都知道他想要它則
令他十分懊惱,他應該別惹她。可是當城堡的木門出現在眼前時,他心中又想著茱莉的
模樣。這和孩子們的需要無關,而是他本身的渴望。
他抓起行李袋,和伊恩道再見,由緩慢移動的篷車上跳下來。他奔上階梯,打開門,
卻在半途停下來。
他感到自己就像進入一個童話世界裡,驕傲像一條安撫的河流過他的血脈。茱莉就
站在門廳的中央,她穿著一件綠色的羊毛裙。她左邊的莎拉穿著粉紅色,瑪麗是藍色。
在她左邊,若婷穿著有紅蝴蝶結的白紗裙,雅妮則是黃色的,額角的辮子繫著蝴蝶結。
她看起來就像她的母親。莎拉和瑪麗也是。若婷一向不像她母親,除了莊嚴的儀態。有
一件事是確定的:她們看起來都很漂亮。
“歡迎您回家來,爵爺。”茱莉微笑地說。
“我們還以為你、水還不會到了。”瑪麗說。
莎拉說:“我很高興你回來了。”
他深感安慰。“我也是。”
他單膝跪下來,伸出手,他的女兒們全沖入他懷裡。他抱著她們,她們摟住他。沒
有人、沒有事會傷害他的女兒,他暗自發誓。他由若婷的頭上,偷瞧茱莉。她擒著淚,
但不是哀傷,她在想什麼?
他想吻她直到她說出來,他想要抱起她旋轉,他想要問她如何令雅妮穿上裙子的。
他想要為此謝謝她,告訴她,他多麼喜愛有人歡迎他回家來。
若婷抽開身體,皺皺鼻子,說:“你真像個難聞的老牧羊人。”
“是呀,姑娘,但你聞起來像百合花。”他說。
女孩們一個個退後。
瑪麗說:“我的肥皂是薄荷味,因為我伶俐又甜蜜。”
莎拉注視著茱莉,低聲說:“我的是石楠,因為我溫柔又害羞。”
雅妮不安地扯著裙子。“我的肥皂是香料的香味,因為我是外國來的。”
他點一下她的鼻子說:“這很適合你,你穿上新裙子看起來長大好多。”
他記憶中的第一次,雅妮眨著睫毛說:“謝謝你,爸爸。”
藍棋站起身走近茱莉。他執起她的手,輕吻她光滑的手背。“肥皂?”
她緊張地吸口氣。“肥皂。”她喃喃地說。
在他的拇指底下,她的脈搏悸動。啊,那麼她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冷漠。當她繼
續溫暖他的家並使他熱血沸騰時,他如何能不碰她呢?為什麼她明明也想要他時,仍繼
續躲避他呢?
“柏小姐教我們做肥皂,我們每個人都必須用自己做的。”
藍棋仍站在原處,目光由她衣服的領子飄至她起伏的胸前。衣服很端莊,但底下的
身體卻令人魂牽夢系。
“爸,”瑪麗說,拉他離開茱莉。“你為什麼一直瞪著柏小姐?”
“你從沒有像這樣看女教師。”
“我打賭他要責罰她了。”雅妮說。
“她是唯﹡沒挨他責罰的女教師。”瑪麗說。
若婷雙手交叉抱著胸,得意地說:“他也沒有責罰華小姐。”
藍棋回過神。才兩個月,女孩們由柏茱莉那兒學到的比其他老師加起來都多。“你
們有為肥皂謝過拍小姐嗎?”
“有呀,我替她添油燈。”瑪麗說。
“我替她縫裙邊。”若婷說。
“我幫她擦鞋。”雅妮說。
“我教她寫蘇格蘭字,”莎拉說。“不過,我不是個好老師。”
“怎麼會呢,莎拉?”茱莉說。“我只是沒你學習的那麼快。好了,”茱莉拍拍手。
“你們睡覺的時間已過,你們答應如果我讓你們等到你們的父親就立刻上床。現在跟他
說晚安吧!”
瑪麗上前一步。“爸爸,求你別要我們說晚安,我們好想念你。”
“我們等了一整天。”雅妮可憐兮兮地說。
若婷說:“我們有好多話要告訴你。”
她們全都哀求地看著藍棋。他最近常出門,每次回來,他的女兒們不是掉牙就是長
高了一點。可是今晚,她們的改變實在太奇妙了。
“莎拉甚至已學會替你裝煙斗,你不想要她表演給你看嗎?”瑪麗誘哄道。
他瞥視茱莉。她似乎像個耐心的母親,可能因為她天天都聽她們爭爭吵吵。可是她
在想什麼呢?
“她們都累了,爵爺,一定要去睡覺。”
瑪麗扯著他的袖子。“莎拉可以給你點煙斗嗎?”
他不忍心讓她們失望。“好的,瑪麗。”
若婷、雅妮和莎拉全歡呼起來。
瑪麗拍手說:“瞧,柏小姐,我告訴你他會讓我們陪他吧。”
茱莉繃著臉一笑。“先生,現在已過了她們睡覺的時間。”
“明天是星期六,我們可以睡晚一點。好不好嘛,爸爸?”瑪麗說。
“求你,爸?”若婷哀求。
“好吧,乖乖們。”
“那我要說晚安了二茱莉轉身,拿起燈,開始上樓。“我相信你會送她們上床。”
他注視著她僵直的背影,心想沒堅持她留下是否傷了她的感情。他想叫她回來,加
入他們,可是他放棄了這主意。他太常把柏茱莉當成家人,這會使他更想要她。他不該
引誘這個女教師,而應該稱讚她,並好好地對待她。
一個小時後,他和女孩坐在圖書室裡,已不感到那麼寬宏大量。瑪麗和若婷對誰能
並最多字到誰跑得最快的每件事都爭論不休。莎拉在椅上睡著了;雅妮因沒點著煙斗在
生悶氣。
他的頭開始作痛,耐心也消失了。他應該堅持茱莉一起來。老天!她應該自動留下
來。
只有在懲罰的威脅變成答應各種條件後,他才把女兒們弄上床。
藍棋不悅又疲累地停在嘉琳的房間外面,他茫然地注視著門底下的光。據若婷說嘉
琳還沒有回來,茱莉仍睡她的房間。為什麼呢?她為何還沒睡呢?
他敲敲門。
“誰?”
她很清楚是誰。藍棋惱怒地說:“你的爵爺和主人。”
“我休息了,爵爺。”她冷冷地答。
她在生氣。他做錯了什麼?此事不處理明天會變得更可怕。女人愛自尋煩惱,他最
好現在就把令她心煩的事解決。
他試試們,發現它鎖上了。“讓我進去,茱莉。”
她等了許久才開門,令他以為她不會理他。他走進房裡。
她穿著睡衣和袍子,頭髮已放下。即使在壁爐的火光中,她仍裹著披肩O長髮披垂
過她的肩。他真想抓住絲帶,但引誘的伎倆對柏茱莉無效,至少今晚不會有用。
“我想跟你談點事。”
她走至寫字桌,上面放著一串鑰匙,旁邊有個燭台和一疊紙。“這是命令嗎?”
她諷刺的拉長語氣。藍棋讓步說:“是的。老天!轉過來看著我。”
她直著背轉過身去。“我沒有邀請你進來。”
女教師們一向邀請他進來,沒有一個像茱莉這樣。“你看起來不像正要休息。”
她的眼睛睜大,幾乎有點心虛。“你是什麼意思?”
“你看起來像準備咒罵我下地獄。為什麼,茱莉?”
她迷人的眼眸和他相交。“我堅持你叫我拍小姐。”她一本正經的說。
柏小姐?他想叫她甜心,他想要她叫他親愛的。他想要知道她為何”副心情紛亂的
樣子。老天!他甚至想要握她的手。他溫和地說:“你可以堅持到城堡倒塌,茱莉。”
她拿起紙,卷成一筒。“當這城堡倒塌時,我已不在這裡了。”
恐懼滲入藍棋的靈魂。“我也不會。你要離開?”他不喜歡這可能性,他仔細審視
她的臉。她哭過嗎?噢,老天!他真的傷了她的感情。
她可能在給她的前任僱主寫信。她是否告訴他們,她想回維吉尼亞?為了確定,藍
棋將她手中的紙拿了過去。
她想搶回。“那些是我的,你無權在此打擾並看我私人的東西。”
一張紙上列出羅斯地區的幾個鎮,另一張紙上列著普通動詞。他大松一口氣。“對
不起,並謝謝你真的遵守諾言學習蘇格蘭文。”
她拿過紙猛然折起來,她的目光盯著他。“我接受你的道歉。如果沒事,我……”
他隨意地說:“你今晚穿的新衣服很漂亮。”
她沉重地歎口氣。讓藍棋覺得他好像是說她臉上髒了。
“你聽到我說的話嗎?”
她台眼直視著他。
他的腰像被打中﹡拳。“怎麼回事?”他問。
“沒什麼。”
這種話題他並不陌生,他可以看穿她,就像讀﹡本書。“這麼容易預期的女性反應
不像原來的你,茱莉,告訴我。”他伸出﹡手。“等你說出來,我才會走。”
他以為她會重複先前的回答,但她出乎意料地甩開他的手,紙散落於地。
“那麼你留下,我走。”她欲走向門。
他擋住她逃走。他抓住她的肩時,她僵立不動。“請你別走,”他說。“跟我說
話。”
她瞪著他的項鍊。在那”刻,藍棋希望他擁有給他這家族護身符那人的口才,傳說
孟肯尼可以用家族紋章施魔法。
“我想要知道什麼事令你心煩,如果今晚沒要你留下傷了你的感情,我道歉。”
“你的確傷了我。”她吸口氣,閉上眼。牆上火把的光照在她的長睫上,在她臉頰
投下弦月形的陰影。他渴望觸摸她微翹的睫毛,並想拉她入懷,對她吐露愛意。
“我不是有意的”
“你並沒傷害我的感情。”她說。
“那麼我做了什麼?”
她睜開眼,她的表情像教區牧師那般嚴肅。“你破壞了我的權威。”
他驚訝不已。“你的權威?”
她氣得兩頰發紅,眼睛冒火。“我叫孩子們去睡覺,你卻讓瑪麗哄騙你,證明她能
操縱我。”
他立即辯護道:“她們是我的孩子。”
她冷笑”下。“如假包換。”
“這是什麼意思?”
“這意思是,正當我使你的孩子有點進步時,你卻弄砸了。”
“你在說什麼鬼話?”
“除了莎拉之外,你會說你的孩子行為端莊嗎?”
他感到像被父親抓到小辮子的男孩。“不會。”
“你會說她們懂禮貌嗎?”
“有時候。”
“我等待那特別的”天。老實說,除了莎拉,你的三個女兒是吵鬧、專橫而且沒有
知識的孩子。若婷甚至不知道你們蘇格蘭國王的名字。”
他的心開始激動。“蘇格蘭有個國王,他叫喬治,也是你的國王。”
“儘管怪我吧,我早已料到。”她雙手交叉抱著胸,使她的乳溝更深。“你不必尊
重我,我畢竟只是個女人,你對女性的想法早已不是秘密。如果我是個男教師,你的表
現就會不同。”
他自嘲地一笑。“那當然,茱莉。”
“別想用你迷人的方式哄我。”
“迷人,我喜歡這個字。”
“你可以走了。”
“踩輕一點,茱莉。”
“踩輕點?”她說,眸中閃著火。“你不是指少想一點吧?或者最好根本就別想。”
她挺直身。“你要知道,先生,我可不是什麼笨女人,只知道在你和你狂妄的自尊前傻
笑。”
“我不喜歡傻笑的女人,我也從沒說你笨。”
她猛地轉過身,開始踱步。她心不在焉地踩到了紙張。“你只是沒有用口說出來。”
不安爬上他的背脊,可是他的理智仍停在她的腰窩上。“我認為你很聰明。”
她停住,台眼對著天花板。“噢,請你省下你的贊美給葛絲吧。”
他知道奉承對柏茱莉無效。什麼才有效呢?挫折感和相信若不徹底解決這問題,她
會離開。他說:“你想要我怎麼做?”
她歎口氣。“你僱用我適當地教導你的孩子。容我加﹡句,這是一個向聖人挑戰的
工作。”她蹲下來,開始把紙張疊成”堆。“我不希望我的工作受到干擾。”她抓起另”
張紙。
“我希望你明早在孩子們面前承認,你不該反對我。”她每說﹡個要求,就拍一下
紙堆。“如果你要反對我做的任何事,我希望你和我——私下討論。”她轉身,用顫抖
的手指指著他。“如果你在五分鐘裡提到廚房的小房間……後果你自行負責。”她放下
手。
她會怎麼做?打他一個耳光嗎?在某一方面,他喜歡她生氣,可是悔恨侵擾著他。
他否認她的決定是不對的。他對柏茱莉的感情已經很深入,此刻他覺得自己似將沉溺其
中。“我一定得當那幾個小傢伙的面做嗎?”
她抿著嘴忍住笑。“我無法要求你的尊敬。我必須贏得它,而且我也一定會。但我
強烈地要求你記住我的身分和來此的目的。”
思索著怎樣回答才能令她滿意,並恢復他對討論的控制,藍棋想著他曾認識的所有
女人的個性。但柏茱莉不適合任何一型,這是他愛她的一個原因。
愛她?這瞭解就像暴風吹過大地,給他當頭一棒。
“怎麼樣?你同意嗎?”
他打起精神,說:“我同意是我不對,並同意你的要求。”
她點點頭。“我還想每星期有點自己的時間。”
她直視的目光令他不安。“多少時間?”
“星期六下午和星期日。”
“那是你和馬家的協議。”
她的目光鎖住他,自他進入房間,她首次真正看他。“你還記得。”
她輕柔的聲音印入他心坎裡。“是的,我記得。你要去哪兒?”
“我不知道。”她聳聳肩。“去看看凡娜,我也喜歡釣魚。”
她的要求是合理的,在堡裡沒人像她一星期工作七天。“我同意,可是你要挑選代
替你的人。如果在你休假時間我不在,我仍希望你負責孩子們的安全。”
她微笑,嘉琳樸素的房間因之一亮。“當然,爵爺。你很快又要離開嗎?”
“可能。”而且當他離開時,會帶她一起去。他會叫她收拾女孩子們的行李,他們
要像一家人去旅行。
“還有別的事嗎?”他問,心中想著一堆計劃。
“我不是專家,”她猶豫地說。“但我認為瑪麗需要一副眼鏡。她母親戴眼鏡嗎?”
他想到瑪麗的母親,記起一頭紅髮、誘人的唇、沙啞的笑和極響的鼾聲。除了她喜
愛性外,他對這女人所知不多,他也不喜歡跟她談任何事。他想到柏茱莉,她沒有任何
性的喜好,他必須一點點教她,這引起他極大的興趣。
“有嗎?”
“我記得沒有。”
“請努力回想一下。你知道,如果雙親戴眼鏡,他們的小孩也可能需要。”
“你怎麼知道?”
“溫伯爵戴眼鏡,他的三個兒子中有兩個也戴。”
不,他想,瑪麗不需要。她拒絕念書是因為比不上莎拉的精通。
“你在想什麼?”
他辯駁地說:“瑪麗不是真的遲鈍。”
茱莉驚喘一聲。“當然不是,她聰明又有邏輯觀念。我只是認為她看不見像刺繡或
小字的東西。我曾教她們射箭,到目前瑪麗是射得最好的。”
藍棋松了口氣且很感激。“我們會由補鍋小販那兒買副眼鏡,如果他沒有,春天時
我們帶她去印威內斯配一副。”
“瑪麗的母親住在那兒嗎?”
他知道有人願為此答案付一大筆錢,施威爾就是其中之一。“那兒是個大城市,會
有眼鏡。”
“如果你覺得和瑪麗的母親聯絡不自在,把地址給我。我寫信給她,許多女人都對
這種事有不正確的虛榮心。瑪麗可能也會,但如果她知道她母親——”
“瑪麗、永遠不會知道她母親,你也是。”
她把紙放在桌上的鑰匙旁邊。“隨便你。”
“你很清楚,我希望你避免談及我的孩子的母親。”他不想要茱莉見到那些女人,
因為她們會反映出七年前他也是一個多麼膚淺、沒有愛心和絕望的人。
她微搖頭說:“我忘了。那麼我再次向你道晚安,先生。”她拿起鑰匙,打開通往
小門廳的門,保持它開著說:“我相信你想睡了。”
這是邀請嗎?”他伸出手。
她注視著他的手心,然後台眼懷疑地看著他。“當然不是。”
“我的門鎖了,我需要你的鑰匙。”
“噢,拿去。”
他接過鑰匙環。古老的金屬依然有著她的手留下的溫暖,她看起來那麼嚴肅。他真
想看她微笑,聽她的笑聲,他知道怎麼做。想到這個歪主意,他呵呵輕笑走過小門廳,
打開他的房門。他背對著她,把鑰匙由環上取下。
“爵爺,”她輕聲說。“我還有件事要說。”
他轉過身。她似乎在擔心,雙眼又亮又大。
她吞嚥時,喉嚨在發抖。“請你不要再企圖吻我或引誘我,我不是”她停頓,聳聳
肩,歎口氣。“我不是你的那種女人。”
他的胸繃緊。“這是天大的謊言,柏茱莉。但如果你堅持,今晚我不會吻你。”他
對柏茱莉有個慎重的計劃;他甚至可能會改變她的姓,使她成為一個高尚的孟家人,並
替他生一堆兒子。
她恐懼的目光落在他唇上。“很好。可以把鑰匙還給我了嗎?”
他把一枝鑰匙放在她手掌上,將她的手指合起握住它。“這是你將需要的唯二枝,
請隨時自由地使用它。”
她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把其他的鑰匙放入口袋裡。
“晚安,茱莉,合上你的嘴。有人可能會誤會你是個傻子。”
他走入房間,關上門,一聲十分女性的挫折呻吟在他身後響起。
熾天使書城
【第九章】
瑪麗坐在腳跟上,吹開眼睛上的一繼頭髮。“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該擦地,”她抱怨
道,扭干一塊抹布。“今早和爸爸頂嘴的是若婷。”
若婷揮出掃帚,畫個圈。“昨晚是你反對柏小姐。”
“若婷說的對,”雅妮插嘴。“這都是你的錯。”
瑪麗吐吐舌頭。“你也不想去睡覺,你只是因為點不著爸爸的煙斗就生氣。”
“我可以。”
“你不行。”
“你們閉嘴,”莎拉說道。“我們全都不聽柏小姐的話,爸爸才會罰我們打掃她的
房間。”
“可是我討厭僕人的工作。”若婷說。
茱莉用抹布泊蜂臘,假裝擦亮床柱的銅球。“我相信你們全都多少表示要幫我打掃
房間,好讓我搬回來住。”
“我沒有表示,”瑪麗說。“爸說我如果不幫忙就不准我騎小馬。你為什麼不能住
在嘉琳的房間,直到她回來?”
這簡單的問題激起茱莉複雜的情緒。她已沒有到塔樓的鑰匙,而且她的蘇格蘭文太
差,解不開書上的字句。可是她不必瞭解外國語文就懂得公爵眼眸中的訊息。他想要她,
更麻煩的是,她也想要他。
“你不喜歡嘉琳的房間嗎?”莎拉問。
“我更喜歡這個房間。”茱莉說謊道。
“我討厭一直擦個不停,”瑪麗說。“何況,今天是星期六,我們一向都在星期日
玩各種游戲。”
“你們可以玩,只是要待會兒。”
“僕人可以做完它。”若婷宣稱。
“如果你不知道適當的技巧,如何吩付你的僕人並評量他們的表現呢?”茱莉問。
“我想要學習。”莎拉說。
瑪麗怒視說:“如果不是雅妮跟補鍋小販跑掉,弄了一頭虱子,我們就不必這麼辛
苦。”她對雅妮搖著抹布。之洹都是你的錯。”
“你胡說,可怕的瑪麗。”
“不要這麼叫我,你——”她用力把抹布扔入水桶裡,水濺到石地上。“你這差勁
的討厭鬼。”
“夠了,”茱莉說。“你們愈快停止爭吵,開始打掃,就愈快可以去玩。”
“求你們停止,”莎拉說。“皮革匠說今天下午我們可以去和他新生的小狗玩。”
瑪麗抓起抹布,用它抹去濺在石地上的水。
若婷靠在掃帚柄上。“皮革匠沒有生小狗,聰明的長褲小姐。他的母狗才會生。”
眼淚充滿莎拉的眼眶。透過顫抖的唇,她說:“你真可怕,孟若婷。”
茱莉失望地歎息。就是她設計的最佳計劃,有時對孩子們也會失敗。如果她們不學
習適當地操作家務,她們將、水還受僕人們的控制。如果她們不學習彼此尊敬,她們以
後會後悔。
“不准再罵人,你們全都說夠了,回去工作。”
一等她們把茱莉的東西搬回她的房間,她就要享受她第一個自由的下午。她需要離
開城堡一些時間,分析她的感情,以控制地的情緒。她對這些孩子們變得太有感情,又
愛上她們的父親,這是她萬萬沒想到的。
莎拉將最後一件衣服掛好,然後走上前,伸手入圍裙的口袋裡。她咧嘴一笑,眼中
充滿感情。“我為你做的,柏小姐。”她伸出手。在她手掌中是個小緞袋,整齊的縫線
只有她縫得出來。“這是紫丁香花袋。如果你喜歡,我把它跟你的衣服放在一起。”
渴望使茱莉為之語塞。她渴望這甜蜜的孩子一生幸福,她渴望自己能有這樣的孩子。
可是那不可能發生,依法,她生的任何小孩都將成為馬家的財產,要為他們服務十八年。
她拿起小緞袋,嗅嗅其中的幽香。“謝謝你,莎拉。這正是我會替自己選的花。”
“我也想要一個上瑪麗要求。
“或許莎拉會教你怎麼做。”
“哈!”若婷說。“瑪麗眼睛這麼斜,她甚至無法用線穿針。”
“我可以隨時用線穿針。”瑪麗爭辯道。
“等你有了眼鏡,你就能把聖經寫在”個別針的頭上了。”
“你看吧?”瑪麗輕蔑地說。
“要我把你的行李由嘉琳的房間拿過來嗎,柏小姐?”莎拉環視房間。“我們已把
別的東西都搬好了。”
“謝謝你,不”
“我去拿。”若婷放下掃帚,走向門。“反正我必須去上廁所。”
“你不必去尿尿,”雅妮說。“你只是想去看爸爸的訪客是誰。”
若婷提起裙子左右搖晃。“我早就知道他們是誰了。”
眾姊妹全停下手上做的事,焦急地瞪著她。
“是誰?”瑪麗質問。
若婷扯斷她袖子上松落的一根線。“他叫賴蒙特,是安亞力公爵的使者。”
“另一個人呢?”雅妮問。
“我用你的兩枝弓箭打賭她不知道。”瑪麗說。
“我知道,他們是公爵的僕人,笨蛋。”若婷說。
“你才是笨蛋。”瑪麗反擊道。
莎拉似乎不理會她們的爭吵。“我很高興你又要睡在我們附近了,柏小姐。”她說。
“我不要,”瑪麗說。“滿頭虱子的老雅妮會一直在我們的房間。”
雅妮握著拳。“我頭上已經沒有虱子了,問柏小姐。”她以哀求的目光轉向茱莉。
“告訴她我沒有。”
“雅妮是對的。瑪麗,你再信口開河,我就沒收你的弓箭一個星期。”
瑪麗狠狠地瞪雅妮一眼,假裝在擦地。
“小姐?”湯姆站在走廊上,向房間裡瞧。爵爺想要在日光室中見你。”
一陣興奮竄過茱莉,但她裝得若無其事。公爵昨晚差點逮著地偷溜入塔樓,但這不
會再發生。她得先拿回鑰匙。她怕他會發現她的任務,更怕別的事。她對他的感覺已由
好奇變為渴望。
“謝謝你,湯姆。告訴他我馬上去。”
她轉向女孩們。“你們做得很好,現在可以去看小狗了”
瑪麗將抹布一扔站起來。“若婷怎麼辦?”
“你別管。她會來,”雅妮說。“她一向愛到處偷聽人談話。”
她們笑嘻嘻地跑到門口。
“小姐們,請用走的。”茱莉說。
她們在中途停下。雅妮彎身,手向樓梯一揮,學著她父親說:“你先請,狄小姐,
小心走,別絆倒。”
瑪麗用手壓著喉嚨,以嬌弱的聲音說:“噢,爵爺,你是最體貼、最強壯的男人。
你令我無法呼吸”
莎拉捧腹大笑。
茱莉感到嫉妒像把刀戳著她。狄小姐是誰?公爵顯然曾追求並贏得那女人。
她罵自己是個嫉妒的傻子,她洗淨雙手和臉,弄整齊她的頭髮,輕快地登上樓,去
見羅斯公爵。
茱莉站在日光室的門口,陽光和不合季節的愉快及和風由敞開的窗戶流入。杯子、
水罐和盤子散放在靠牆的長桌上。客人都到哪兒去了呢?
公爵獨自在房間裡,站在一幅家族肖像前面,雙手插著腰。由背後看起來,他的肩
和鐵匠的一樣寬。他穿著一件橘色絲襯衫,和他緊身黑色的半長褲及高筒靴形成強烈的
對比。
他應該戴著插有羽毛的騎士帽子,她想,模樣會更帥氣。
一陣風吹亂他的頭髮,使襯衫貼著他健壯的軀干。她真想觸摸他,以再次感覺他的
熾熱。她顫抖地提醒自己,她不是來此呆視或利用每個機會引誘她的公爵。或許他的分
心可以幫助她找回塔樓的鑰匙。
“爵爺?”
他轉身咧嘴一笑。“噢,美麗的茱莉,到這裡來。”
她一止即提高警覺。“賴先生給你帶來好消息嗎?”她問,希望她的聲音不會洩漏
她對這位公爵的愛慕。
“不只是好消息,”他說,然後皺下眉。“可是你怎會知道他的姓呢?”
“若婷。”
“啊,”他眸中閃著幽默。“我那不守規短又愛窺探的女兒。”
茱莉發覺自己也在微笑。“她已經改變一點了,先生。你在早餐時處理得很好。”
他的胸挺了起來。“她們打掃了你的房間嗎?”
“是的。我告訴她們,做完可以去和皮革匠的小狗玩。”
他搖著腳跟。“好極了。”
“告訴我。什麼事使你這麼高興?這和他有關嗎?”她指著肖像。
一切都和他有關,和我所有的祖先們都有關。如果他們還活著,我相信他們今天會
舉杯慶祝。”
她指著凌亂的桌子。“你已經喝過幾杯了。為什麼?”
他交叉手臂抱著胸。“因為國王任命我為東羅斯地區的領主。”
“治安官被免職了嗎?”
“沒有,他的岳父泰恩伯爵死了。”
“我很抱歉你的損失。”
“我幾乎不認識他。”
“他們會要你兼任伯爵嗎?”
“我已經是公爵時不會。他沒有兒子,所以由我繼承。”
“東羅斯地區未來會怎麼樣呢?”
“它會繁榮,就像在施威爾來此之前那樣上
“恭喜你,爵爺。”
他抓住她的肩,拉她靠近並大膽地望入她眼底。“你知道此事的真正意義嗎,茱莉?
費根一家人可以返回尼格村,孟姓的族人再也不會被趕出東羅斯地區。”他閉上眼睛,
深吸口氣。“此地會再繁榮。”
感染到他的興奮,茱莉一手放在他的胸前。在她的手掌下,他的心跳就像印地安人
的戰鼓。和他站得這麼近,令她感到安全。
他注視著她的手,然後目光由她的手臂往上移至她的臉。熱情在他眼中閃亮,然後
他突然抱起她來旋轉。“老天!這是個值得記住的日子。”
房間在旋轉,窗戶和畫忽隱忽現。茱莉緊緊抓住他的絲襯衫。他的快樂滲入她內心,
充滿她,她發現自己在大笑並和他一起慶祝。
突然間房間靜止不動,可是陶醉的心情依然圍繞著他們。她感覺自己由他胸前滑下,
他的雙臂箍住她。
“我告訴過自己不要這麼做。”他沉思道。
“做什麼?”
他嘴一斜,微笑。“抱你,想要你,愛你。”
她心中感到無限悲哀。愛?他是說性吧。因為他會選擇一個門當戶對的婚姻,而非
娶個來自維吉尼亞殖民地的平凡女子。他的高貴淑女在東羅斯地區等他嗎?
“噢,茱莉,”他的呼吸吹在她額頭上。“這是我一直想要的,但我懷疑自己是否
能在東羅斯地區做好必須要做的事。”
他話中含著脆弱。“你為何要懷疑自己呢?”她問。
他捏捏她。“我在那兒有太多悲傷的記憶,如果我忘不了那些可怕的時光呢?”他
的聲音破碎,手臂發抖,她可以感覺到他內心的絕望。“我害怕。”
他?害怕?他的坦白促使她本能地抱緊他,說:“你是一個正直又富有同情心的男
人,孟藍棋。除了你還有誰管得了像班迪這種人?你的族人尊敬你,期望你的指引和保
護。”
他輕聲說:“謝謝你,沒有你我不知道怎麼辦。”
他的呼吸充滿她喜愛的香醇酒味,當他的唇和她的輕觸時,激起她的感覺。他以絕
望、真誠的需要吻她。她感到被他男性的氣息緊緊包圍,並被他的貼近迷惑。她無法抗
拒他,雙手捧住他的臉,手指纏入他發中。他的舌頭滑過她的唇,促它們開啟,就在它
溜入她口中時,她的手找到了他的辮子。
狂野在她內心爆發,她感到不受世界的任何拘束。
“就是這樣,女孩,”他在她唇上嘎啞地說。“抱住我,幫助我。向我顯示我對你
的感覺不是單方面的。愛我,茱莉。”
她的確愛他。奇怪的感覺在她體內萌芽。她努力地更靠近他,汲取他體內的力量,
沉醉於他撫慰的懷中。她想要他珍惜她、保護她,給予她從未擁有過的安全感。她想要
她的形影印在他的心底。
不久她會離開蘇格蘭,再也見不到這個迷人的男人,或聽到他叫她名字的動人聲音。
為自己找尋”個記憶會是什麼大錯嗎?一個在冰冷、寂寞的夜晚供她回味的記憶?
她的雙手在他肌肉此結的頸上游移,滑過他的寬肩,他隆起的有力手臂。即使緊閉
著眼睛,她也能想像他頸上的琥珀寶石和纏著她手指的性感胸毛。
悲哀充滿她心中,但她將之逼回去。就像在維吉尼亞的菸草會開花一樣,她相信自
己將記住在他懷中度過的每一個光輝的時刻,並回憶在他生命中度過的每個快樂日子。
自此幾年後,當馬家的其他僕人在前廊上閒聊他們的戀情時,茱莉也會有個屬於自己的
甜蜜和秘密的回憶。
他退開去,熱烈的目光燃燒著她。“我不該吻你的,你是個太好的家庭教師。”
她強顏歡笑地說:“你一向親吻家庭教師。”
“你不同。”
他有一天會結婚,娶個癡笑的貴族女人給他生個兒子。可是她會關心瑪麗、莎拉、
雅妮和若婷嗎?或是會虐待她們、忽視她們呢?
這可能性撕裂茱莉的心。她倚偎著公爵,說:“答應我你會永遠保護四個女孩,答
應我你會娶個愛她們的女人。”
喜愛使他的藍眸更深邃。“噢,我正打算這麼做。”他說。
然後她再次吻他、觸摸他,希望自己可能是那個女人。他緊緊抱著地,纏綿地親吻
她。
“叫我停止,甜蜜的茱莉。這不是這麼吻你的適當時機和地點,可是我需要你。”
否認和理智升起來保護她。她不會在族譜中發現他和莉安的名字,他不會是莉安孩
子的父親。她在格拉斯哥見過一些姓孟的酒鬼。她會到那兒去找另一個蘇格蘭的小孩,
一個長得像莉安的女孩,一個想要回維吉尼亞的女孩。
“別離開我,茱莉。”他緊緊抱住她。“我想要放下你的長髮,讓它包住我。我想
要先親你這裡。”他親下她的眉毛,然後移至她的唇。“但我忍不住要吻你的唇”
她的心跳停了一下,血液在她的脈搏中歡唱。她凝視著他熱情的眼眸。她應該離開
他,應該對自己吻他並鼓勵他引誘她而生氣。她應該斥責他大膽的話語。可是他的唇在
召喚,他對統治一塊蘇格蘭土地的疑慮令她心動。她知道渴望及需要是何種滋味。
“爸爸!”
藍棋台頭看見若婷沖進房間裡,他身子一僵,說:“站住,年輕的小姐,出去再敲
門進來。”
“可是,爸”
“出去!現在。”
她砰地關上門,然後敲一敲。
“進來。”
他低頭注視茱莉,期望在她眸中看到欲望,可是熱情已變為羞怯。挫折啃噬著他,
他由眼角看到若婷側身挨近。
希望挽救茱莉的自尊,阻止若婷的多嘴,他退後一步,說:“你不必謝我,柏小姐,
我很願意替你吹掉眼中的煤渣。”
她的目光射向他的肩,移至天花板,牆上的畫,看任何地方就是不看他的眼睛。他
知道她無法回答,她的心一定一團混亂而且痛苦及需要。
“現在你去叫個女僕來打掃這個房間,”他對茱莉說。“然後幫女孩們收拾行李,
我們要去東羅斯地區。”
“哇!”若婷歡呼叫道。“等我去告訴廚子。”
他傾身靠近茱莉,耳語:“我們就用一次月光下的散步開始。”
“你說什麼,爸?”
“什麼時候?”茱莉問。
“我在跟柏小姐說話。”
她臉上的紅口消失。“我們何時走?”
心中充滿茱莉給他的自信,他說:“明夭。”
“那麼快?我不可能準備——”
“當然能。我信任你的效率,茱莉。”
一種奇特的緊張使她的臉蒙上陰影。“嘉琳在哪兒?”
“在收集書的資料。”
“她跟我們去嗎?我要替她收拾行李嗎?”
“不,嘉琳留在這裡。湯姆今晚離開,他要為我們的到達先去羅斯堡準備。”
“噢,那麼我該去收拾了。”茱莉匆匆經過興奮的若婷,離開房間。
“瞧我發現了什麼,爸,”她說,由信封抽出一封信,舉至他鼻子前。“這是英文
的。你願意念給我聽嗎?”
他以為她溜入僕人的房間,開口要斥責她,可是信的日期和稱呼使他驚愕。“一七
六二年六月二十日——給我親愛的妹妹,茱莉。”
冰冷的一拳擊中他的胃。不,他的心在吶喊。
“上面說什麼,爸?”
他不理會她,找到了署名:“莉安。”柏莉安。茱莉是莉安的妹妹。莉安在她生下
女孩的當天曾寫信給她妹妹,這女孩如今是他四個女兒之一。
柏茱莉來蘇格蘭是要偷走小孩。這是不可能的,他的茱莉是不同的。他的茱莉是仁
慈又善良的。
“爸爸。”若婷尖叫道。“你捏痛我了。”
他的寶貝女兒扭動著。就是魔鬼也不能由他手中偷走他的女兒,只有上帝能。
他鬆開抓住若婷的手。“你應該為偷拿東西挨罰。”
“可是,爸”
“你一定不准再窺伺任何人的東西。別人會不喜歡你,你想要這樣嗎?”
她是個鬼靈精,她想了一下,終於說:“不,爸爸,我想要別人喜歡我。對不起,
我令你失望,我不會再這麼做了。”
“我知道,我愛你。”
她看著他,可愛的臉上充滿信心。“這就是我做錯時,你原諒我的原因。”
他親一下她的前額,把信遞給她,說:“把這信放進信封,放回你發現的地方。只
要你不說,我也會忘了這件事。”
“好的,爸爸。這將是我們的秘密。”她由他腿上扭身下地,把信放入口袋裡,跑
出房間。
在他靈魂陰暗的一角,一只野獸復甦了。不知道茱莉的目的,他感到溫柔、熱情和
喜愛。現在知道她的計劃,他感到殘酷、冰冷及邪惡。他太傻了才讓莉安的妹妹溜入他
的家,讓她侵入他的心中。她口頭的爭執和熱情的吻,全是假的。她所有對女孩母親們
的率直詢問都是設計好的陰謀。她想騙他洩漏出真正的名字,因為她不知道哪個女孩是
她的外甥女。
瞭解這點令他臉上展現一絲微笑,因為他有時間玩她的游戲並尋求報復。
在圖書室的第一夜,她不是在找準備上課的書。她在找孟家的族譜。她把床讓給雅
妮睡不是因為愛,而是想藉此侵入嘉琳的房間和塔樓。
在他心中,野獸不安地潛巡。她偷進過塔樓,差點被他抓到。她有鑰匙,手中還有
紙倏。幸好她看不懂蘇格蘭文,無法譯出書中的資料。她答應學他的語言的理由是騙人
的,她對他的欲望也一樣。她還說了什麼其他的謊言呢?
他對地吐露了什麼真話?他畏縮了一下,想到自己如何對她坦承他的恐懼和對她的
懷疑。至少他沒告訴她有關東羅斯地區的整個故事,有關一個小男孩,他的世界被殘忍
撕裂的故事。
藍棋坐回椅中,放鬆他的情緒。就像大浪由岸上捲走小卵石,憤怒扯走他心中的愛,
直到只剩下光滑、孤獨的海灘,不再有對一個陰謀、說謊的女教師的喜愛和同情。
熾天使書城
【第十章】
公爵正返回東羅斯地區。
當茱莉站在他輕舟的甲板上時,茱莉憐憫他的敵人。
自六天前離開金拜爾堡,羅斯公爵就變了。他們坐了四天的篷車才到金拜爾的港口
市,在那期間,他一個人騎馬。若不是因為多嘴的若婷,它根本不知道他的任何計劃。
若不是他每天來看一下孩子,她或許根本見不到他。他沒有時間給一個友善的女家庭教
師,她卻傻得對他動了真情。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的胃在翻攪。她轉身揹著升起的太陽,面對著海風。鹹的
空氣撫摸她的臉頰,吹乾她的眼淚。她吸幾口海風,俯身在船的欄杆上注視著波濤洶湧
的海水,
海水就和羅斯公爵的眸子一樣深藍迷人。
一群魚由船首游開,它們銀色光滑的身體就像細針穿過絲、滑過水。一群海豹游出
水面,它們熱情的眼睛打量著船,長胡須的鼻子皺起來。小海豹上下浮動叫個不停,白
鼻子的母親在附近盤旋。當一只海豹太靠近船邊時,它就叫著把它趕開到安全的距離之
外。
悲哀和寂寞包圍著茱莉。如果艾波克在這裡而不是去了格拉斯哥就好了。他會逗她
笑,提醒她想著她的幸福和未來。不過他會回來,然後無論有沒有找到莉安的孩子,她
都得開始計劃回家的事。他們不可能、水遠待在蘇格蘭。尤其是現在,公爵沒有一點時
間給她。
他不是不理她,茱莉跟自己說,他有許多計劃要想、要做。東羅斯地區有許多地方
需要他去改正。他不是故意不理她,只是在忙著處理領地的事。
他已派傳令兵通知每個被逐出東羅斯地區的家族,他們都將收拾行囊返回泰恩市。
他為家人偏用了裁縫,甚至還帶了一個補鞋匠。
可是他沒有帶嘉琳。
茱莉沮喪不已。孟家族譜在金拜爾堡,而她的感情又不可救藥地繫在一個不可能擁
有真情的男人身上。
在茱莉後面,船長在甲板上招手。她的目光移向碼頭,泰恩市已出現在眼前。那是
公爵的寶盆,他的特洛伊。
她有自己的責任。自船離岸後,可憐的瑪麗就開始暈船。
茱莉轉身返回艙房。艙門突然打開,羅斯公爵由黑暗的艙梯中出現。
他已鬆開辮子,一頭紅褐色的頭髮用藍絲帶綁起來,使他英俊的五官更富帝王的氣
質。
它強調出他優美、微尖的鼻子並緩和他下巴嚴肅的線條。他的胡髭剛刮過,皮膚最
近曬得微黑,他的臉在晨光中發出金光。白色松褶領帶掛著的孟家徽章,在他下巴底下
炫耀。他穿著大衣和深藍絲絨合身的及膝長褲,使他看起來英姿煥發。潔白的襪子包裹
住他修長的小腿,金扣裝飾著方頭鞋。他一手拿著寬邊帽,一手拿著小望遠鏡。
茱莉渴望和愛慕地歎口氣:孟藍棋從頭到腳都透露出高貴。東羅斯地區的居民會看
出並害怕在高雅裝束之下的蘇格蘭領主嗎?為了他們的緣故,她希望會。
他窺見她站在欄杆邊,目光由她被風吹亂的頭髮移到她的新靴子上。她的心如小鹿
般亂撞。一霎時,他的表情即變為冰冷的注視。她應該想到他的冷漠,最近她常看到它。
她的心情為之沉重。
船員湧上甲板收帆,唱著歌將船駛入泰恩的岸邊。船長對公爵大叫打招呼,公爵以
望遠鏡輕觸前額示禮。
然後他以慵懶的步履向她走來。希望給他好印象,她深深屈膝行禮。他努力保持僵
硬的態度,但他的唇角微掀,眸子因欣喜而瞇起來。他戴上帽子,使帽簷遮住前額。
“起身,柏小姐。”他說。“你在此……或任何地方都不必表示謙卑,它不適合你殖民
地的驕傲。”
他領她經過吊著的小木舟,停在欄杆旁。他舉起望遠鏡,掃視地平線。
茱莉大膽地說:“驕傲和此無關,是你高貴的新衣服。”
他的目光掃向她。海水跟他深藍的眸子比起來,黯然失色,像是單調的灰色。“你
在向我調情嗎,柏小姐?”
若是別的男人說這種話,她會覺得受辱。她針鋒相對說:“你是想釣更多的贊美
嗎?”
他的拇指勾著皮帶,手指似有若無地指著胯下。“我有適當的餌吸引你嗎?”
他是唯”擁有她的需要的男人,她變得更大膽。“你知道的,你可以由蜜蜂誘出蜂
蜜。”可是他無法誘出她的目的。
“你在提供你的蜂蜜嗎?”他用望遠鏡輕觸她的臉頰。“我警告你,我有貪婪、甜
蜜的牙齒。”
銅欄杆冷卻她灼熱的感覺。她大笑說:“我知道,每個人都知道你的胃口。但記住,
我是不同的。”
就像一幕劇的落幕,冷漠遮住愉快的表情。他將望遠鏡轉向陸地。“啊,柏茱莉,
你的確不同。”
衣服的高領變緊,不管她如何感到不安,她不會讓他再忽視她。“你最近似乎也有
些不同,爵爺。”
“不同?我不懂你的意思。”
如果他不再對她親切些,她會尖叫。“你似乎有心事。”
他放下望遠鏡,瞇眼掃視著前面的陸地。“是的,我心中是有些問題。”
懷疑動搖了她的信心。“它們是在東羅斯地區的事嗎?”
“無論我去哪兒,問題似乎都跟著我。女孩們在哪裡?”
失望打擊著地。她愈想接近,他愈拒絕。“裁縫師在為她們試衣。”
“你喜愛她們嗎?”
“裁縫師?”
“我的孩子們快樂嗎?”
她真想拿走他手中的望遠鏡,敲他的腦袋。“是的,爵爺,她們很快樂。”
他將兩肘撐在欄杆上,外套的寬邊露出美麗的花邊。“如果你離開我們,她們會很
失望,不是嗎?”
其中三個會,但茱莉無心多想那些事。她必須打破他豎立的冷漠的牆。“我在維吉
尼亞的愛慕者怎麼辦?、不遠剝奪我的陪伴對他們也不公平,不是嗎?”
“我以為你會跟我們住很長的時間,至少等女孩們長大。”
他是怎麼了?他的幽默到哪兒去了?“不過到那時你已是個老頭子了。”
即使這麼強烈的措辭也無法激起他的幽默,他聳聳肩。“我會有個公爵夫人和一打
兒子陪我度過老年。”
他乾脆用把刀子深深刺入她的心。“你在看什麼?”
他的一邊唇角得意地微掀。“我的命運。”
她的內心有股苦樂參半的大笑衝動。這位迷人的公爵會像征服她的心一樣輕易地征
服那些等待著他的人。“告訴我,東羅斯地區在哪裡?”她說。
“在蘇格蘭的中央……靠近最高處。”他指著離船首遠處的陸地。“這是個三面環
海的半島。”
“而且住著一個邪惡的治安官和一群英格蘭人。”
她說什麼似乎也無法令他高興,因為他一點也不幽默地發出半聲笑。“你知道蘇格
蘭歷史延伸至英王詹姆二世的革命嗎?”
“是的,你的父親羅斯公爵支持查理王子。”
他下顎的肌肉放鬆。“是的,讓驕傲和固執控制著他,他也因此付出了代價。”
“所以英王拿走了東羅斯地區。”
“他們拿走了一切。”他的望遠鏡輕拍著船的欄杆。“頭銜、財富、土地。我七歲
時,身無分文。”
“可是你長大成人後,取回了你的財產。”
“它本來就是我的,我一向保護屬於我的東西。”
這次不行,她想。“你的母親呢?”
他用望遠鏡指著逐漸靠近的忙碌碼頭。“她死於泰恩。
“我很遺憾,我希望能說什麼安慰你。”
如此說,然後轉身背對著海岸。
她感到在他銳利的目光下她是赤裸裸地。“我對我的親人會十分忠心。”
“這是一種高貴的情操,可是由於你沒有親人,柏小姐,這還是個疑點。”
她有個荒謬的想法,認為他已知道她的秘密。但這是不可能的,他、水遠不可能把
她和莉安聯想在一起。她愉快地說:“你有足夠的家人為我彌補了缺憾。”
見他沒回答,她又說:“莎拉告訴我你在泰恩有座城堡,它很雄偉嗎?”
他的目光跟隨著一只飛翔的海鷗。“就我記得的,它比金拜爾小,也沒那麼古老。
我現在沒法描繪它。”他給她望遠鏡。“瞧那金色的圓頂。”
她舉起望遠鏡試著瞧在碼頭上走動像螞蟻般小的人,還有點綴在天邊像拇指般大的
圓頂。陽光在目標上閃爍,但畫面隨著船起伏搖晃。“你能教我怎麼看嗎?”她問。他
當然會教她看許多事,但沒一件和陸地上的風景有關。
“手臂別那麼僵硬,”他說,走到她背後。“放鬆。”
放鬆?如果他這麼碰她,她會化成一灘水。他誘人的男性氣味飄入她的鼻子裡,由
他身體散發的熱力令她暖熱。
當他的碰觸來臨,卻像一只蝴蝶遙不可及。他的臉出現在她旁邊,晨光描繪出他的
側面。如果她轉頭,就會碰及他的唇。
船傾斜。她的頭碰到他的帽子,帽子飛過她,他伸手去抓。她失去平衡,望遠鏡由
她手中飛出船邊,落入藍色的波浪中。
茱莉發現自已被卡在欄杆和他的胸膛之間,白領結碰到她的鼻子,他熱情的眼神使
她心蕩神搖。他仍想要她,可是陰暗的情緒出現在他眼中。
“抱歉弄丟了你的望遠鏡。它對你很特別嗎?”
他的身體壓近。“一度曾是,但現在不是了。“
她握緊拳避免自己伸手碰他。“你對我很冷淡。為什麼?”
他越過她的頭上方注視著某一點。“一個男人離女人這麼近,不會……很冷。“
興奮竄過她全身。“你溫暖嗎?”
“是的,茱莉。事實上,我熱極了。”他退後一步,指著索具邊的水手們。“可是
你是個受人尊敬的女教師,我們不想要這些男人把你的名字加入他們的歌曲裡吧。一
她忘了船員,也沒想到船的搖晃。她想到的只是這個男人,她有多麼想要他。絕望
使她不顧一切。“無論你怎麼對我,他們都不會如此做。他們太尊敬你了。”
他頸上的肌肉緊繃。他咒罵一句,拉過茱莉在他手臂往後彎,以懲罰的吻蓋住她的
唇。
抱著她熱吻的是個陌生人,柔軟絲絨的衣服跟底下他僵硬的身體似乎很不協調。那
個曾溫柔地吻她,用魅力迷住她,以敏捷的回答誘惑她的男人在哪兒呢?
在她嗡嗡作響的耳中,她聽到水手們在用蘇格蘭語大叫。她聽不懂那些一話,但顯
然是令人尷尬的話。她感到下賤、低級。當他的一只手撫摸著她的胸時,她感到自尊掃
地。
她扭開身,他們四目相交。“你怎麼可以這麼無情地對待我?”
若不是她較瞭解,她會以為他看起來受傷、後悔了。“我只是把半個小時以來你一
直要求的給你而已。”
迅速退下似乎是最好的方法。“對不起,我要恢復成一個受尊敬的女教師。”
“是的,柏小姐。我們不會想要任何人以為你有什麼隱藏的一面。”
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她比以前更困惑了。他欲言又止,吁口氣問:“瑪麗和莎拉
還好嗎?”
雖然確定他原想說別的事,她仍抓住這中立的話題。“莎拉從沒暈船,只是假裝的,
以免瑪麗得獨自留在艙房裡。”
“我就擔心是這樣,我不認為莎拉會暈船。”
“為什麼不會?”
一群饑民們爬上桅索。“她母親的親人是善於航海的人。”他嘴巴緊閉,下顎的肌
肉抽動了一下。茱莉變得僵直。莎拉的母親有家人,她不是由維吉尼亞來的孤兒,莎拉
不可能是莉安的孩子。
“或者那是瑪麗的母親?”他搖搖頭,聳聳肩。“我老是弄不清她們。仔細想想,
我相信是雅妮的母親。對,沒錯,這小靈精有水手般的舌頭。”
若茱莉聰明、小心,或許能由女孩們母親的名字得知相似的意思。那麼她就不需要
孟家族譜了。
租來的馬車經過大街和小巷。好奇的路人擠在路邊,英格蘭人在右,蘇格蘭人在左。
英格蘭人張口結舌地指著馬車上公爵的三角旗幟,彷彿從未見過貴族般竊竊私語。輕視
的表情顯示出他們的敵意。
道路左邊的蘇格蘭人卻歡呼敬禮。孩子們騎在父親的肩上,小手揮舞,滿面笑容。
驕傲梗在藍棋的喉中,心中充滿鄉愁。這些街道一度擠滿蘇格蘭人,他們披著各族
特定的格子披肩,吹著風笛。他記得也穿著自己的披肩並戴著小帽子。路人會叫住他,
贊美他腰間的美麗毛皮袋,說他有一天會成為一個高尚的領主。
現在,他真的要統治高地,但他的成敗就在泰恩,他兒時的地獄。
在此地和全東羅斯地區的英格蘭居民都預期孟氏領主會帶來野蠻的事,蘇格蘭人則
期待他強而有力的統治。這似乎是完全不同的兩半。
他不想坐在擁擠的馬車裡,但在經過船艙的幾天後,他的坐騎和其他的馬還不能騎
乘。
伊恩稍後會帶他們來,並監運家人的東西。
若婷、雅妮和莎拉坐在正面的位置。湯姆坐在藍棋旁邊。廚子和其他的僕人坐後面
的篷車。傑林和士兵們坐另一輛。
瑪麗在藍棋腿上不安的扭動,台起頭。“我們到了沒?”
“還沒,乖乖。再睡一下。”
她在他懷中感覺那麼輕。可憐的小東西,自船啟航就無法吃東西。茱莉給過她”杯
又一杯甜的水,只見她一再吐掉。茱莉曾抱著瑪麗,以鼓勵的耳語安慰她痛苦的呻吟。
可是這全都是裝的,她並非真的關心他的女兒。
他壓制內心的軟化。柏茱莉是輕浮、自私的莉安的妹妹。那該死、狡猾的女人,沒
告訴他還有個妹妹在維吉尼亞。該死的兩人。還有該死的他,沒把她們兩人聯想在一起。
不過,他怎麼想得到呢?茱莉和莉安就如同石楠和金雀花一樣不同。柏姓在英格蘭和殖
民地,就如孟姓在蘇格蘭一樣的普遍。
“爵爺,”茱莉伸出雙臂。“我來抱她。”
她水遠不會拿走屬於他的任何東西或任何人。“不用,我們很快就會到了。”他沒
理會她眼中閃過的痛苦。
“什麼時候?”若婷質問。む它是座美麗的城堡嗎?”
“當然是,你這個笨蛋,”雅妮厲聲說。“爸爸不會有別種城堡。”
“若婷、雅妮,瞧,”茱莉說。“有家茶店,窗戶還有蕾絲的窗簾。”
她們全都嘩然地看。
“有個玩具店。”莎拉說。
“我想去逛逛。”若婷說。
她們興奮聊天時,藍棋瞪著茱莉。她再次感到他有心事,而且對女孩們的詢問也心
不在焉。
他的女孩們。以他祖先們發誓,這些孩子們屬於他的。沒人能將她們帶走,就是親
戚也不行。
柏茱莉。當地望著窗外時,他瞠視著地美麗的側面。柏茱莉;偉大的騙子假裝成端
莊的殖民地教師。她怎能如此欺騙他的孩子們?
因為她想要其中之一。他怎能對她動心呢?因為他是個傻瓜。不過再也不是了。
馬車慢下來。在英格蘭人一邊的巷子,一名掃街者停下工作,由他的紅胡子可知是
個孟族的人。他揮起帽子叫道:“孟族公爵!孟族公爵!”
路人沒理會他,只有一位店主注意到。他抓過掃帚,對掃街者粗魯地說幾句話,然
後走入店裡。
掃街者揮手用蘇格蘭語大叫,街另一邊的蘇格蘭人附和著。藍棋微笑地揮手致意。
“真奇怪。”茱莉說。
“為免你不知道,柏小姐,他們在歡呼一我發光,但燒掉一。”若婷說。
“多謝你告訴我。”
莎拉說:“這是孟族的座右銘,在康洛登之役之前,被刻在蘇格蘭高地每個孟家的
大門上。”
茱莉的眼中閃著瞭解的神采。“那對你的族人一定是很輝煌的時代,爵爺。”
失望刺痛著藍棋。他已習慣欣賞那明亮的神采,並曾相信它。但現在他已知道她對
他和女孩們這種友善態度的真正理由。
雅妮蹙著眉,搖著美麗的小提包。“該死的英格蘭人把我們的座右銘刮掉。”
“那位女士很像我家鄉一位牧師的母親。”茱莉指著一位穿著喪服的胖女人說。那
寡婦瞪著馬車,收起黑傘,神氣地走進一家服飾店。
藍棋並未期待英格蘭居民會列隊歡迎他到泰恩。!但也沒期待受辱。施威爾灌輸這
些人許多偏見,現在他要把他們贏過來。他尋求同胞的鼓勵,再次向蘇格蘭人揮手。他
們也向他揮手。
若婷碰碰雅妮的肋骨,指著街的右邊說:“瞧那女人和傑林守衛的塔一樣高大。”
“她們也全都拿著愚蠢的傘。”雅妮說。
若婷扯平她的手套。“男人沒有,他們的是拐杖。”
雅妮大笑說:“他們若不用拐杖,就會跌倒,鼻子撞扁在人行道上。”
“可是瞧蘇格蘭人,”莎拉說。“他們為何都站在另”邊呢?”
“因為他們想要這樣。”他打算改變此事,和東羅斯地區的其他事。
“爸,我想要自己的房間。”
“我也是,還要有自己的衣櫃掛我的新衣服。”
“我們都有新衣服。”
“甚至柏小姐也有。”
茱莉只是微笑。他想要大叫:“你看不出她們是多可愛的女孩嗎?你怎能這麼狠心
想帶走其中之一,遠離她親愛的姊妹呢?”
他看一看莉安的女兒,再次奇怪這麼詭詐的人怎能生出這麼美麗的女孩。
隊伍慢下來,然後猛然轉向左邊。這是他的街,他回頭瞧著泰恩伯爵的家,如今是
東羅斯地區治安官的住處。在半哩外,則是一個和宅邸完全不同的世界。
馬車開始爬上小山坡。藍棋勇敢地偷瞧漂亮的城堡,他的羅斯堡。記憶群湧而現。
他記得每個房間,每個樓梯和馬廄裡的每個馬欄。他甚至記得後花園攀爬的玫瑰。兒時
地溜下這小山丘,衝到街的另一邊,和好友麥蕾琪一起玩。
那些是平靜的時光。他每年來羅斯堡幾個月,他滾動著鐵環,在一排樹籬下放他的
玩具兵和惡龍交戰。同一個小孩也曾目睹真正的士兵來到。他被人由他母親的懷中抱走,
於黑暗中匆匆離開。
他母親當晚就死了,他的童年也在那夜終止。
他學會無所畏懼地保有他的東西,並為自己創造出一個天地。幾年後,他才學會再
度信任。他天真地信任了柏茱莉。在看到信之前,他還幻想要對她傾吐他的過去,向她
求婚。可是如今他將把他的痛苦、永遠鎖在心中。
他感覺到有人扯他的手臂。“為什麼有人把木板釘在我們的窗戶上?”莎拉蹙眉問。
可能是姓施的干的。就算他知道藍棋今天回來,這大膽的畜生也敢明目張膽地破壞。
仇恨在藍棋心中翻騰。他的第一個衝動是沖向街盡頭把那治安官揪出來。英格蘭人預期
他會采用大膽的策略,但第六任的羅斯公爵要令他們失望了,他將以自己的游戲規則打
敗施威爾。
湯姆清清喉嚨。“我想要你親自看一下損害的情形。我已僱用每個可用的孟民族人。
男人修理馬廄,女人打掃房間。我會立刻派他們到外面來。”
“做得很好,湯姆。”
“爸,為什麼窗戶要釘木板?”莎拉又問。
“以免壞人打破玻璃上藍棋說著謊。
“壞人?我會把他們除掉……就像討厭的虱子。”雅妮說。
藍棋捏捏她的鼻子。“我來除掉他們,小乖。你讀你的書。”
雅妮問:“東羅斯地區的治安官在哪裡?我想瞧瞧那丑陋的狡猾鬼。”
藍棋答:“治安官住在街的另一邊。你們不准去那兒,聽懂沒?”
“是的,爸爸。”她們齊聲答。
馬車的門打開,藍棋振作起精神。他管理十幾處領地,情況全都比這裡好上許多,
而且都已不再需要花工夫了。他抱著瑪麗下車,掃視他的領地。他在這裡有許多事要做,
等地教訓了東羅斯治安官後,就要孟族人安全的返回,並解決經濟的問題,他和家人再
返回金拜爾堡。但柏茱莉怎麼辦呢?
僕人的篷車走向馬廄,但他懷疑馬廄是否還在。
“真漂亮,爵爺。”茱莉注視著大理石柱說。“你一定感到很驕傲。”
“我以建它的人和在此地生及死的人為傲。”
“它好髒,”若婷說,踢著一堆從橫梁掉下的石子。“而且好小。”
他的眼光打量眼前兒時的家。“是的,若婷,它在我記憶中也好像比較大。”他上
次是以孩子的眼光看羅斯堡,此刻在他男人的眼中,看到的是個破滅希望和不公平的衰
老象征。
莎拉站在台階底下,雙眼睜得大大的。傑林及六名屬下小心地站在前面的台階上。
有十四層階梯通至雙扇大門。藍棋記得每片白色大理石的裂紋和脈絡。他注視裝飾在十
二根大柱頂上的葉子圖案,鸛鵪依然在那兒築巢。多年前一只小鳥曾由巢中掉落,他想
救它但失敗了,但現在他不會失敗。
“放我下去,爸,我想去探險。”瑪麗說。
但他緊抱住他的女兒。這些孩子都不知他小時所受的苦。戰爭永遠不會觸及她們,
她們、水遠不會受到被由家中帶走的一苦。
他的目光盯著茱莉,她上前一步用掌心撫摸瑪麗的前額。“你覺得怎麼樣,甜心?”
自上船後她第一次微笑。“不再那麼暈了,而且我好餓。”
茱莉微笑地眨著眼。“我打賭你是餓了,瑪麗。我們看看她是否站得住好嗎,爵
爺?”
就像鹽抹在新的傷口上,她虛假的關心反而刺痛他。他應該趕走她,可是他知道自
己不會。他應該停止想她,可是他知道不可能。
他放下瑪麗,握著她的小手。“莎拉、雅妮、若婷到這裡來。”他指著茱莉。“你
也聽好”
“當然。過來,女孩們。”
當她們圍著他時,他蹲下來。“你們若要離開這房子,”定要告訴我是去什麼地方,
即使是去馬廄也要說。聽懂了嗎?”
若婷嬤起下唇。“可是那個茶店在哪兒?”
“小姐和湯姆會帶你去。”她們到每個地方都會由湯姆護送;藍棋不打算讓茱莉帶
仙的孩子離開這屋子。“你們不准單獨出去。沒得到允許,甚至不准走下這些階梯。泰
恩是個繁忙的城市,這裡有壞人和流浪漢。”
“治安官可能抓走我們。”瑪麗說。
可是藍棋知道他必須擔心的是家中迷人的金髮女賊。“沒人會抓你,我要求你們保
證不亂跑。”
莎拉把手放在他手臂上,以天使般的態度說:“我答應你,爸爸。”
瑪麗說:“我也是。”
雅妮說:“我們可以抽口和平煙斗做為保證嗎?”
若婷一本正經地說:“當然,我保證。一位小姐絕不會像雅妮那樣在沒人陪伴時出
門。這是華小姐告訴我的。”
“她也教你吃東西不要出聲音。”雅妮說。
若婷的瞼轉紅。“我討厭你,孟雅妮。”
“別吵了,”藍棋叫道。“我們就此約定。”他嚴厲地瞪著她們每”個。“如果你
們哪個不守信,我會賣掉你們的小馬,拿走你們的弓箭。”
瑪麗驚喘一聲,雅妮低聲咒罵,若婷生氣。莎拉說:“我們會聽話的,爸爸。”
“很好,我們進去好嗎?”
一小隊人進入,藍棋殿後。當他進入昏暗的屋裡時,發現自己屏息著,然後長長吁
出”口震驚、憤怒和難過的長氣。他不敢台頭看吊燈。
他期待屋子或許並未修茸,但絕沒想到他發現的是破壞。
前廳和客廳都已沒有家具;來自希臘的巨甕、還有金框的家族肖像都不見了。原來
掛著家族紋章的牆上只留下一個印子。
樓梯的欄杆奇怪地松斜,悲哀令藍棋語塞。他記得母親由樓梯姍姍而下,她華麗的
禮服閃著珠寶,纖纖玉手拂過欄杆。淚水梗在他喉中。
“爵爺。”
痛苦的海洋上飄來茱莉溫柔的聲音,她眼中閃著同情。他想要將臉埋入她頸窩中,
為失去靈魂的家哭泣。然後地恢復神智。
“我要帶女孩們去廚房。”她說。
“很好,可是你們不要離開屋子。一個也不許。”
她輕推女孩們走出房間。她們一定感覺到他的心情,因為若婷伸伸舌頭。
藍棋鼓起勇氣台起眼看向扇形的圓頂。他看到吊燈,以為自己會當場崩潰。幾千顆
高級的蘇格蘭水晶曾形成”朵盛開的玫瑰,現在卻到處結著蜘蛛網。
僕人每年清洗吊燈兩次。藍棋曾看他們花幾個小時用肥皂清洗擦亮,然後魔法發生。
管家轉開牆上一條齒輪鏈子,在一陣像清脆鈴響的叮噹聲中,巨大的玻璃花再度升至空
中。他母親臉上閃著驕傲的光彩。
他想到家中的舞會,其他族長的來訪。男士們給他喝幾口威士忌,女士們親他的香
味。
衣著華麗的男女相擁,翩翩起舞。他想到逝去的生活方式,想到他此刻的工作,以
不流血的方式,使蘇格蘭和英格蘭的文化融合在一起。他看到茱莉由右邊的樓梯下來,
她的手撐著牆。“臥房檢查過了,還可以用,可是後面的樓梯已腐壤。”她注視著吊燈。
“我們會弄好它,爵爺。”
“它無法降下來。”他指著水晶燈。“看那條由底下吊著的鏈子,它必須要穿過天
花板上的另”個環。這是不可能的。”
“我們可以用梯子和另一條鏈子。既然有人能把燈吊上去,我們就一定能想出法子
把那條鏈子穿過環。”她平靜地說。
修理吊燈比起整修這座城堡和整個東羅斯地區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爬上去太危
險,一盞燈不值得這麼麻煩”
“它是很值得的。”
她知道什麼?“它不值得。”
她提高聲音。“它值得。”然後她笑起來。“我們真像小孩子,居然這樣爭吵。”
她應該畢嘴。她的唇應該像莉安需要某件東西時般的顫抖,她應該表現得無助而非
要整修他的屋子。他應該送她坐上返回殖民地的第一班船。“你似乎忘了誰是這兒的主
人,柏小姐。”
她不悅地說:“我當然沒忘,我做了一輩子的僕人。”她一根手指指著他。“我不
知道你為何放棄,但我不會贊成。”
“你敢這樣指著我。”他咆哮道。
她縮回手。“對不起。或許我們該再收拾行李坐上篷車,返回船上,夾著尾巴逃回
金拜爾。”
他氣得挖苦道:“我知道你喜歡回去。別假裝你不願意。”她想要孟家族譜。
她歎口氣,彷彿他在試探她的耐性。“維吉尼亞人不會夾著尾巴逃走上
“知道這點真好。我的孩子在哪兒?”
“她們和廚子在一起。我會叫她們幫忙,使你的城堡可以住人。”
他想要勒死她,想要她的貞操,想要結束這段交談。自從知道柏茱莉的真面目以後,
藍棋就在各種強烈的情緒間掙扎。憤怒常常戰勝。“不要瑪麗幫忙,她還太虛弱。”
一抹得意的微笑照亮茱莉的臉。“瑪麗的工作不會花很多力氣。我建議我們來打個
賭,如果我能使鏈子穿過那個環,你就要告訴我何事令你心煩。”
這是最安全的賭注。他的獎品會是什麼呢?他想要什麼?他想要一個有愛心、有同
情心和誠實的女人。可是他不會在她身上找到。他將退而求其次:性。“很好。如果你
沒法把吊燈弄下來,你要自願到我的床上來。”她驚喘一聲,他繼續說:“你要到我的
房間來,睡在我的床上,履行所有情婦一譯註:Mistress有女主人。女教師。情婦等意
思一的職責。”
她明亮的眸子瞇了起來。“你真卑鄙。”
他將重心換至另一只腳上,雙臂交叉抱胸。“失去信心了嗎,柏小姐?”
“你為何不再叫我茱莉?”
老天!她真大膽。之坦是你自己的要求。”
她的嘴角掀起諷刺的一笑。“對不起,但是就我所知,你的體內最近並沒有一根合
作的骨頭。”
他倒有根骨頭給她。“你曾虐待我的孩子嗎?你曾說過諾嗎?你偽裝身分到這裡來
嗎?美麗的茱莉,你可曾做什麼令我生氣嗎?”
“我什麼也沒做,我愛你的孩子。”
她真會說謊,無疑的是,得自莉安的真傳。可是怎麼會?莉安離開時,茱莉可能只
有十二、三歲。
“爵爺,我沒有做錯什麼事。”
“那麼你的想像力有誤。你到底賭不賭?”
“你並不想要我,為何要做此提議?”
他不動聲色的說:二個女人和另一個女人無異。不過,你比較方便。”
她出手打了過去。一拳使他失去平衡,頭撞到牆。老天!她的勇氣令任何男人嫉妒。
他兩眼冒金星,臉頰如針刺痛。他站穩揉著下顎。“要賭嗎?”
“我不該打你的,對不起。”她揉著手心,眼中充滿悔意。
他今晚會討回來。“那麼回答我,要賭嗎?”
她自滿地微笑說:“要,我接受挑戰。晚餐後的一個小時,在此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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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午餐是在廚房地上野餐。公爵、茱莉和女孩們圍坐在爐子附近。廚子在地上舖了塊
布,上面擺著一盤燉肉、幾條褐麵包、蘆筍湯和新鮮的橘子。
公爵盤腿而坐。他已脫掉外套、背心,解松領結,卷起袖子。他的髮帶解開,紅褐
色頭髮披在肩上。他的一只拇指綁著繃帶,那工整的蝴蝶結一看即可知是莎拉的成績。
茱莉希望他的傷口和他帶給她的折磨一樣痛苦。以甜言蜜語和迷人的微笑,他就使她相
信他沒有引誘並拋棄莉安。
在船上時,他待茱前就像客棧的妓女。在客廳時他又故意激怒她動手。羅斯公爵對
待她的表現就像最壞的無賴。為什麼?他的冷漠應該無關緊要,但它的確重要。在他們
吃完並解決吊燈的賭注後,他必須說出如此無情待她的理由。然後他會停止再對她調情。
“廚娘,你把這英格蘭食品改變得很好。”他說,歪著頭瞧她攪動爐上的燉肉。
她微笑地露出酒窩和奇怪的牙齒。“在羅斯堡安排新鮮的一餐一向不難,畢竟它靠
近港口。”她把帽子推向耳後。“我記得你曾一口氣吃下十個剛運到的蘋果。”
他微笑地搖搖頭。“是呀!我有兩天不敢離廁所太遠。”
若婷抖開圍裙蓋著腿。“你或許不知道,柏小姐,爸和我們的祖父母以前常來這裡。
他那時六歲,就跟現在的我們一樣。當士兵來到時,是廚娘幫助他逃走的。”
“什麼土兵?”茱莉問。
莎拉說:“”七四一八年四月康洛登之役勝利後,康柏蘭公爵和他的軍隊就搜索蘇
格蘭,搜尋我們的王子和支持他的人。”
“那部分我們都知道了,莎拉,”雅妮揮著一只雞腿說。“廚娘用條毯子把我們爸
爸包起來,趁夜色小心地爬過羊齒樹,涉過冰河。那些邪惡的英格蘭士兵想砍下他的腦
袋,但爸爸太勇敢並騙過他們。”
四個女孩的視線立即轉向他。他笑道:“你們這些丫頭真會扭曲故事。是廚娘救了
我,哪是我勇敢。”
難道他和廚娘有特殊的感情。茱莉想像瘦巴巴的廚娘勇敢地領著害怕的男孩逃出險
地。
這聽起來像是爐火邊的故事,可是蘇格蘭的一切對茱莉似乎都是浪漫的。“我贊美
你的勇敢和烹飪術,廚娘。我愛吃蘆筍。”
“我們都需要一頓大餐,”廚娘答。“誰想得到我們能再使羅斯堡可居住……而且
只花一早上?”
他們每個人都很辛苦。若婷和瑪麗幫忙女僕擦洗食品室和廚房,莎拉和雅妮幫忙茱
莉打開行李。公爵監督整修城堡。湯姆弄來床墊、床、衣櫃和桌子。即使所有的房間都
沒有家具,他們也將會有乾淨的床睡。他們在樓上還有一間湯姆稱為浴室的房間洗澡。
茱莉簡直不敢相信,稱其為墮落。
莎拉舀匙蔬菜在盤子裡。瑪麗開始堆高她的盤子,每樣都舀了許多。公爵把空盤子
和瑪麗滿滿的一盤交換。“謝謝你為我服務,甜心。”
瑪麗如作夢似地瞪著菜快掉出來的盤子,但以較斯文的態度幫自己添東西。
“爸,”若婷說。“你修欄杆時弄傷了大拇指嗎?”
“不是,是不小心被槌子敲到了。”
“可是你修好欄杆,我包好你的拇指。”莎拉驕傲地說。
“我滑下去試驗過。”雅妮吹噓地說。
茱莉放下叉子。“年輕的小姐不會滑下欄杆,是嗎,爵爺?”
“是的,茱莉。”他諷刺地”笑。“而且也不會笨得跟人打賭。”
茱莉瞪著他。讓他去高興吧,她會贏得打賭。可是她對他的愛使她暗自希望輸掉。
“如果你不需要別的東西,”廚娘說。“我要給傑林和其他人送飯去。”
“謝謝你,”公爵說。“這樣就夠了。”
她塞了幾條麵包在圍裙裡,把火腿塞入束腰,她套只皮手套提起火上的一鍋燉肉,
穿過去馬廄的門。
整個進餐期間,女孩們都向公爵問東問西,由誰住在東羅斯地區以及此地有多少市
集。茱莉想到在馬家莊園享受的野餐,孩子們在小河游泳、釣魚,直到筋疲力竭。
她等待著鄉愁的襲來,但沒有發生。不過她知道,下次她坐在河邊時,會想到蘇格
蘭的旅程和另一個野餐。可是她會有個珍愛的外甥女。
她的胃變得不舒服。她不該讓自己對這麻煩的蘇格蘭公爵,和他可愛的孩子們那麼
有感情。她伸手剝個橘子吃,它的甜味蓋住了城堡仍有的霉味。
廚房門打開,她回頭看到一位陌生人進入。
他穿著外套和鮮黃的綢褲,白帽歪戴,穿著圓頭鞋,一把亮晃晃的劍掛在腰側。他
擁有1張常出現於大理石雕像上、遠迷人的臉。他金色的直髮東在頸背上。
他是誰?她瞥視公爵。莎拉已在背誦東羅斯地區每個有名望的家庭,但公爵沒在聽。
他的注意力全在來訪者身上。他的表情仍無動於衷,但他的雙拳緊握,下巴緊繃,就像
準備攻擊的山獅。
訪客脫下帽子裝模作樣地鞠個躬。“爵爺。”他慢條斯理地說。
“你是誰?”若婷說。
“施威爾,你呢?J
“噢,完了!”若婷尖叫。
“東羅斯的治安官!”雅妮叫道,爬起來沖至他父親身邊,揮著威脅的小拳頭。
瑪麗跳到公爵的膝上,莎拉的叉子嘔唧一聲掉到盤子上,她爬至她父親身邊,躲入
他手臂下。
若婷著急地召喚茱莉。“快點來這裡,別被他抓到。”
茱莉轉身面對這嚇壞小女孩的男人,他逐出像孟費根這樣善良的人,而且是羅斯公
爵的敵人。
施威爾不勝驚愕,他清澈的藍眸震驚並難以置信地瞪著公爵的四個女兒。“老天!
孟藍棋,”他說,指著瑪麗或是莎拉。“這個看起來簡直就像”
“施威爾——”公爵吼道。
三個女孩猛喘氣,瑪麗開始哭起來。
“還有那個,”施威爾說。“她長得就像——”
“沒有一個是你認識的。”公爵說。
茱莉的呼吸變淺。她循著施威爾的目光,但無法決定他說的是哪一個,因為他輪流
地打量她們兩個。
他認識她們的母親。
茱莉興奮不已。公爵的敵人可以把她渴望知道的事告訴她。她將不需要孟家族譜。
“茱莉,”公爵說。“帶女孩們上樓。我會照我們的協議在前廳等你。”
她猶豫著。女孩們可以自己上樓,她們在樓上會很安全。吊燈可以等到明天。如果
治安官認識莉安呢?“好的,爵爺,可是扔下你和我們的客人似乎不太禮貌。”
“呃,茱莉,”治安官以上流的英國腔說。“你很漂亮。不過我們這位高地浪子本
來就對美麗的女人有所偏好。”他挑起一道眉,懷疑地瞧著她的腹部。“不是嗎?”
他以為她也會懷公爵的孩子嗎?這人令她怒火高昇。老天!她今天已受夠侮辱。
“如果認識四個美麗的女人的結果是這此一可愛的孩子,我要說他的偏好是值得的。不
過,我只是她們的家庭教師。”
他的微笑純真如教堂唱詩班的孩子,他伸手扶她站起來。“歡迎你加入泰恩市這兒
枯燥的社交圈。你的口音是——”
“不要碰我們老師,”雅妮說,緊抓著她父親的袖子。“如果你傷害地或想把我們
之一抓去烤,我們的爸爸會砍掉你的腦袋,挖掉你的眼球。”
施威爾大笑說:“我倒想看他試一試。”
“孟雅妮,閉嘴!”公爵怒斥說。
雖然他的目光由茱莉射向治安官,“爵卻用蘇格蘭語對女兒們咕噥地說一堆話。茱
莉一點也聽不懂,但猜想他是再次向她們保證安全無虞。
公爵將瑪麗自腿上抱下來,逕自站起身。女孩們抱成一團,雙眼仍恐懼地睜大,彼
此握著手。
雖然比公爵矮幾寸,也不那麼壯,施威爾仍有他自己的氣勢。看著他們面對面,茱
莉注意到他們之間其他的差異。施威爾以其精明的眼神和俊美迷人的外貌,具體顯示英
格蘭人的自大。羅斯公爵,高雅而英俊、危險而有力,為蘇格蘭人的魅力和無法征服的
精神樹立了典型。他們的確勢均力敵。
“茱莉,請你和孩子們退下。”藍棋的聲音雖然平直,可是如果她在二十秒內不帶
孩子們上二樓,他會要她後悔。兩人的四目相峙,以意志作戰。他知道她在想什麼,她
打算和威爾培養友誼。這令藍棋很生氣。若施威爾發現茱莉的身分,麻煩就大了。
她垂下眼,帶著孩子們出去,令他松了口氣。
“這邊走,威爾。”藍棋離開廚房,走至書房。在他後面,施威爾的劍鏗鏘佗響。
藍棋感到毛骨悚然,暗罵自己竟背對敵人。這個衣服華麗其實野心勃勃的壞蛋,為了本
身的利益犧牲自己的親人。不過,這次不會,因為藍棋是國王任命的。保留威爾的治安
官職務是給蕾琪的面子。可是如果威爾對女孩的事再多說一句,藍棋就會要他的命。
通過窄道上彎彎曲曲的桶子、拖把、箱子和行李,藍棋想著他的選擇。他知道應該
把孩子們送回金拜爾堡,可是這不可能,因為茱莉將必須和她們一起走。想到她要離開,
他的胃就揪緊,不過這只是因為要她避開孟家族譜,他安慰自己。何況,他在東羅斯地
區還有施威爾,及討厭的英格蘭人要處理。
一進入書房,藍棋就推開百葉窗。外面的木板已除掉,陽光覆蓋著家具稀少的房間。
他坐下,並示意威爾坐另張椅子。治安官在坐下前,取出一條絲手帕禪下椅墊。
藍棋笑道:“最好也拍拍扶手,我們不想弄髒你的袖子。”
威爾掀一下唇,打量著只有椅子的房間。“仍是高地野蠻人的本色,嗯,藍棋?”
“現記得在宮廷的女士們都稱我是一局地浪子,而稱你是大天使。不過,如果你是
天使,風笛也能飛起來。”
“風笛是被禁止的,還有你們的蘇格蘭披肩。有幾年了?六年或是七年?”
“太少了不值一提,”藍棋說。“你有何事大駕光臨?”
威爾把手帕滑入袖口裡。“來向新的領主致敬,並告訴你滾出東羅斯地區。”
施威爾就像把光滑又危險的刀。他狹窄的心胸和嚴格遵從英格蘭的法律的結果,給
東羅斯地區的蘇格蘭人帶來毀滅。藍棋壓下內心的怒焰。“真的?在此情況下,你就准
備失望吧!在國王的應允下,我期望長期留在東羅斯地區,並歡迎所有姓孟的族人返回
家鄉。”
修得很漂亮的男性手指抓住椅臂。“國王是個白癡,他不知道怎麼管理東羅斯地
區。”
原來威爾的仇視並不只針對孟族人,藍棋想。“你似乎也不懂得管理。”
威爾咬著牙說:“孟族人是害蟲。他們弄黑了東羅斯地區美麗的臉孔,他們應和他
們的同類在一起。”
“是你狹窄的心胸,和對英格蘭法律的錯誤解釋造成這裡的問題。無論你是否喜歡,
蘇格蘭人都要回來。”
“依照國王的命令,你不能幹涉我的管理。你或許已說服他把東羅斯地區歸還給你,
可是這不會逞你的意。你有頭銜,你會收到租金,可是我有力量。”
他的態度令藍棋激怒。“噢,不過我奉命來指導你,”他跳起來,雙手壓著威爾的
手,然後傾身到兩人的鼻子幾乎碰在一起。“而我的指導是:你的鐵拳法律、毫無通融
的方式及可笑的菸草田已幾乎使東羅斯地區破產。孟族人將返回此地。”
威爾的臉發青,他咆哮道:“可是他們沒地方住。”
藍棋微笑地退後一步。“那麼叫你的英格蘭木匠替他們造屋和船,賠償他們。我說
得夠清楚嗎?”
“是他們自己無法在這裡謀生的。”
“因為你把英格蘭人帶來又殺他們的價,當然不能。”
“這是說謊。”
“噢?我想某個英格蘭制桶匠的遷入不是你的責任。”
“你和孟費根談過。”
“是的,他來求我幫忙,這是受你迫害的人常做的。”
“我想他沒提到他的生意失敗是因為他組織一個工會,其會員拒絕讓英格蘭客戶賒
帳。或是他們拒絕說英文,而他們和你我一樣懂得那語一言。”
“這裡是蘇格蘭,該死的你!我們在此地說蘇格蘭語。”
“如果一個制桶匠想賣桶子給英格蘭居民就不行,我絕不會改變這一點。”
藍棋沒料到此事有另一面的說法。“英格蘭人可以學蘇格蘭語。”
施威爾玩著帽簷,眸中閃著固執,下顎緊繃。“割掉他們的舌頭,他們也不會去
學。”
“那就把他們送回原來的地方。”
“白教堂的貧民區?海岸溝的養兔場嗎?我以為你是個有同情心的人,藍棋。他們
在倫敦挨餓、垂死。你會拒絕給他們在東羅斯地區第二個機會嗎?”
藍棋退一步。“不會,”他誠實地說。“可是我不准他們惹麻煩。記住,孟族人要
回來住。”
威爾搖搖頭。“他們要遵守法律,我管理這裡。”
“那麼我們將有仗要打,因為是我管理東羅斯地區。”
“我們等著瞧吧。”威爾站起來,走至門口。“給你一個警告,孟藍棋。好好管束
你的土兵,否則我會把他們關起來。”他就像在這世上什麼也不在乎,大搖大擺地走出
去。
藍棋握緊拳。他真想發洩怒氣,把那無用的畜生踢回他出生的倫敦。可是他考慮到
他們兩人曾是朋友。當蕾琪收拾行李帶著兒子離開英格蘭宮廷回泰恩時,藍棋甚至還安
慰威爾。
可是當威爾被任命為治安官,他來找蕾琪勸和時,東羅斯地區的經濟卻開始受苦。
國王期待他這個高地人會以暴力改正錯誤;東羅斯地區的英格蘭人也一樣。他們注定要
驚訝。
可是他如何能贏得英格蘭人的民心呢?七年前,他確曾獲得國王的喜愛。再要一些
英格蘭居民的認同應該不會太難,而且他很瞭解威爾。
要使茱莉不落入治安官的手中反是較棘手的問題。不過一旦茱莉成為他的情婦,而
且話傳開了,威爾就不會接受她。如果他這麼做,連國王都會支持藍棋保護屬於他的東
西。他的。痛苦的遺憾充滿他。他曾夢想和茱莉分享他的生活、他的問題和他的孩子,
現在是不可能了。在她知悉真相並危及他的女兒之前,藍棋會找另個女教師,並叫柏茱
莉收拾行李回維吉尼亞。可是在這同時,他會該死的好好享受她。
從今晚開始。
茱莉感到信心十足,她吹著歌曲和女孩們下樓。莎拉和雅妮穿著美麗的裙子走在前
面。瑪麗在後面,她肩上的蝴蝶結隨著手臂晃動。多好呀,茱莉想,這原來只愛坐著不
動的圓胖孩子,如今像個活潑的戰士、自信的王后。走在最後的若婷,仍在抱怨睡床的
安排。
茱莉不只第一百次的猜想哪個是她的外甥女。不久她會向施威爾打聽出來。那麼,
等波克回來,她就可以帶著莉安的女兒返回馬家莊園。公爵會找個適合他身分的公爵夫
人,生命將繼續下去。那麼,為什麼這即將接近的成功令她感到悲傷呢?
在底下的前廳裡,公爵斜躺在一張長形靠墊上。頭枕在一邊,腳隨意地擱在另一邊。
他看起來就像只整潔、嬌養的貓,正在等待肥胖、多汁的老鼠。
可是他不會嘗到柏茱莉,他必須去別處找獵物。想到他去引誘別的女人,就令她的
胃有點不舒服。她決定這是因為他們之間的裂痕令人感到沮喪之故。可是這不久就會結
束,他將告訴她何事使他這麼易怒。他們會討論,事情就會恢復正常,他的女兒不會受
到影響。他又會變回那個幽默而快樂的人,而非冷酷、好色的陌生人。
他只想要茱莉當情婦。他有著所謂“男人的需要”,似乎並非需要某個特別的女人
才能滿足,而是只要女人就行。”陣熟悉的渴望在她的胸脯裡騷動,雖然她有缺點且不
完美,她仍希望他只想要她。
走下弧形的樓梯時,琥珀色和紫色的陽光透過扇形窗和兩扇大門四周的玻璃框射入。
大理石地和雪白的牆像金子折折發亮。在上方,透過一層骯髒的蜘蛛網,輝煌的光反射
在松垮、殘破的大吊燈上
雅妮跳下最後的兩級階梯,沖向父親。“爸。我們來了。”
公爵優雅地站起來。“很好,小乖。”他拍拍她的頭,轉向茱莉。“我想你要來修
理吊燈了,茱莉,那是我們的交易。或者你忘了?”
她信心十足地微笑。“我打算贏,怎麼可能忘記呢?”
“我是說,你會親自弄好它。”他耐心地說。
“噢,不對啦,爸爸,”莎拉說,莊重地坐在靠墊上,拍拍旁邊的位置要雅妮坐。
“柏小姐沒有帶她的弓箭來。”
雅妮坐下說:“而且,瑪麗是最佳的弓箭手。”
若婷踢踢椅子腳,咕噥道:“我才不管那愚蠢的吊燈,爸爸。你答應過我們可以擁
有自己的房間,我想回家。”
“別再囉嗦,否則我們在這裡時,你就關在房間。”
她僵直地佇立,像個行刑隊開傖的士兵。她姊妹們仰頭指著殘破的吊燈。公爵走近
茱莉,他的靴子在大理石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他抓住她的手臂,領她到女孩們聽不到
的地方。
他站得這麼近,她可以聞到他的刮胡皂的香味。他已拿掉領巾,襯衫在頸上敞開,
露出一片發毛。他也取下了紋章項鍊,少了那原始的首飾使他似乎較為謙恭。
她審視他的臉,搜索他冷漠表情的原因。“怎麼了?”她問。“治安官帶來了不好
的消息嗎?”
“別管施威爾。”他後退一步,注視著他的手。”只拇指揉著指甲,他平靜地說:
“我記得你說是你要修理吊燈。”他的聲音變得像石頭般冷硬。“我不准你用我的孩子
當你的爪牙。”
她迷惑地說:“爪牙?我不懂你的意思上
他的目光和她的相交。“如果瑪麗失敗了怎麼辦?你怎能把你的野心放在第一位,
而使她可能因此而傷心難過?”
他對瑪麗的關愛軟化了她的心,她抓住他的手。“她不會失敗的,爵爺。她是個很
出色的弓箭手,你等著瞧。”
“爸爸。”瑪麗叫道。“你和柏小姐能不能等一下再談?光線就快太暗了。”
他無法決定地蹙著眉,既想縱容他的寶貝女兒又怕毀滅她的夢想。“那就讓她動手
吧,”他輕聲地說。“可是記得你將付出的代價,柏小姐。”
雅妮慎重其事地把一枝箭呈給瑪麗,箭頭上綁著一根尾端附著木球的結實長線。
“我親自削好箭尖,”雅妮嚴肅地說,她的拇指輕觸箭尖。“它和華小姐的舌頭一
樣尖利。”
公爵的嚴厲表情融化成一種父愛,他蹲在瑪麗旁邊。“你知道怎麼做嗎,乖乖?”
“知道,我要把箭射過那鏈子。”她指著掛在吊燈底下的鏈子。“然後我把箭收回
來,再射過天花板的環。”
“兩者都不容易呢,甜心。”
莎拉扯著他的袖子。“對瑪麗會很容易,爸爸。”
他微笑說:“當然。不過記住,瑪麗,我們、永遠可以叫工人拿高梯子來。”
“你不必這麼做,爸,我會弄好它。”瑪麗專心地喊著,開始繞圈子走。她估量距
離,望著鏈子,考慮了一下,最後仍決定放棄整個房間有利的地點,爬上樓梯一半。她
站好位置,搭上箭,閉上一只眼,對準目標。
緊張的沉默在房間裡悸動。”聲弦響,瑪麗的手由弓上飛開。“該死!”她叫道。
箭飛過鏈子,掉在地上。
茱莉感到公爵的目光盯著她。她看看他,立即後悔這樣做,他的表情是個惡兆,仿
佛清楚地在說:“在月亮升起之前你就會躺在我床上。”
她的心枰跳,掌心冒汗。如果她造成他女兒的羞辱,他、水遠不會原諒她。她也不
會原諒自己,因為賭注再大也不值得摧毀小女孩的自信。可是現在要回頭已太遲了。
“我來撿,瑪麗。”雅妮跑去撿起箭,並檢查箭頭和繩,確定可以再用。她和莎拉
走上樓,與瑪麗討論了”下後,她們退回到若婷旁邊。瑪麗再次開始射箭。
“萬歲!”雅妮、若婷和莎拉抱在一起跳上跳下,茱莉松了口氣。公爵奔上樓,抱
起瑪麗。
瑪麗開心地咧嘴笑著,揮動地的弓,說:“哇,爸爸,我做到了。”
他抱起她舉在空中。“是的,你做到了,寶貝。我真為你感到驕傲。”
“你看到了嗎,柏小姐?”瑪麗叫道。“我做到了!”
茱莉拍著手。“太棒了!瑪麗。”
茱莉激動得為之語塞。她希望嘉琳在這裡,但不是因為族譜,而是因為這”刻應該
畫在塔樓的那幅畫上。瑪麗在她父親的懷裡,接受他的愛和贊美。如果瑪麗是莉安的小
孩呢?她願意離開她的姊妹和愛她的父親嗎?茱莉現在無法想這件事。
雅妮再度去把箭撿回來給瑪麗。後者則以同樣驚人的技巧,第二次射穿天花板的環
中央。眾人再度歡呼。
雅妮取回箭交給她父親。他穩定地拉著繩子,玻璃清脆的叮噹響,隨著鏈子緩緩上
升,球穿過環,巨大的燈慢慢落至地上。
湯姆和廚娘進來。“太好了!”總管爬上樓梯說。“用肥皂和水,它會和以前一樣
漂亮。”他伸出雙手。“現在由我來接手,爵爺。”他微笑地俯視著瑪麗。“你真是個
能幹的女孩。”
公爵把鏈子交給他,他和瑪麗並肩下樓至前廳。莎拉、若婷和雅妮圍著她們的姊妹,
拉著她的手臂,立即開始嘰嘰喳喳個不停。
廚娘說:“這值得慶賀。跟我來,小姐們,我做了檸檬餡餅。”
其他人有說有笑地走出去,茱莉要跟上前時,公爵抓住她的手臂,他的表情由愉快
轉為不懷好意的微夭。“你輸了。我要你等女孩們一睡覺,就到我房間來。”
一陣戰栗竄過她。“什麼?”
他的眉挑起,似乎知道許多事般咧嘴而笑。他的手撫摸著地的手臂,這溫柔的輕觸
撫慰了她不安的神經。“你對我畢竟不是那麼沒有感覺,不是嗎?”
茱莉咬咬牙。“沒有感覺?我很驚駭你居然認為你贏了。”
他呵呵輕笑,點一下她的鼻子。“我們打的賭是你讓鏈子穿過那個環,不是瑪麗,
柏小姐。”
茱莉不覺發火。“這是用詞的詭計。我相信工作既已完成,你不能期望我為一個吊
燈成為你的情婦。”
他變得沉思。“那麼,或許我們應該說兩個人都贏了,現在我們可以一起接受勝利
的果實。”
“你是什麼意思?”
“我將回答你想問的任何問題,只要你是在我的床上問。”
茱莉瞪著他。她想問的任何問題!這是個得知女孩母親身分的大好機會。可是要獲
得消息,她就必須犧牲貞操。她是在玩危險的游戲,可是她已無法可想。
他站在那兒等待,注視著吊燈。眼神似乎冰冷又遙遠,就像一個古老的記憶蓋住了
他的思想。“茱莉?我今晚可以等你嗎?還是你要違背我們的交易呢?”
興奮和絕望使她不再猶豫。他膽敢懷疑她的榮譽!要求赤裸和他共枕的人是他。他
可以拿走她的貞操,但她會誘他說出哪個女孩是她的外甥女。
她注視著他的眼睛,不顧一切地說:“我會去的,爵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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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當晚稍後,茱莉站在公爵房間的門外,一顆心狂跳。一旦她走過那扇門,她的生活
即將改變。
可是自從她踏上蘇格蘭的土地,她的生活不已無可避免的改變了嗎?在如此這般不
安的時刻裡,她真的懷疑自己是否還認識自己。那來自維吉尼亞,很有原則又很講道德
的、正直的女教師哪裡去了呢?
她愛上了一個風流的公爵。她以一切放蕩的方式想要他——而且已被他看了出來。
可是他會回報什麼呢?當然不是她渴望的愛口口也絕不是她期盼的一個丈夫的忠心。她
不能忘記莉安,她一定也曾站在類似的地點上。她一定要記住他以前所做的事。
樓下的門發出砰的”聲,茱莉跳起來。如果有人看見她站在他的房門外怎麼辦?她
輕笑起來。如果公爵得逞,她將在他的房間裡度過許多夜晚。可是她只需要”夜來查明
真相。那麼她為何抖得像個害怕的處女呢?這是她老早預計會有的會面,不是嗎?唯一
的無知是她的童貞,而那是她打算保住的。
她深吸口氣,捏捏臉頰讓它有些紅暈,然後敲門。門那麼快就打開,令她懷疑他就
站在門後。
“我在等你,茱莉。”他揮手要她進入,他手中拿著一杯酒,臉上有抹不懷好意的
微笑。他已恢復高地人的辮子髮型並戴上他那野蠻的首飾,穿著”件藍寶石的絲絨睡袍,
赤著腳。袍子下的他是赤裸的嗎?一陣戰栗竄過她的背脊。
“孩子們都太興奮睡不著。”
愉快的心情使他的唇線溫柔許多。“我也是。”
“你也要聽我講床邊故事嗎?”
“是呀,但請先送我上床。”
她羞怯地盯著他睡袍下擺。
他腳趾上的皺紋顯示剛泡過澡。她聞到刮胡水的香味,目光移至他剛刮淨的臉頰。
紅褐色的發發貼在他頸背上,一滴水懸在一條發辮尾端。他不是在等待,他在洗澡。
騙子,他也在為地而打扮。
“你的頭髮還是濕的。”他拿起她肩上的辮子。“過來爐火邊烤乾,雖然你穿這些
衣服可能已很暖和。”
“我很好。”
“噢,我希望如此。”
一條華麗的厚地毯幾乎伸展至長形房間的四面牆。一扇門通至他的臥室,一扇通至
舖有瓷磚的浴室,剛才她和四個女孩也在那兒洗過澡。一張皮椅、一張織錦的躺椅,還
有由金拜爾堡運來的桌子放在壁爐附近。牆上什麼也沒有,壁爐旁的窗始可俯視月光照
著的花園。木頭在火中燃燒,可是無論她變得多熱絕不會讓他知道。她在躺椅上坐下來。
“你想念泥炭的味道嗎?”她問。
“是的,我想念金拜爾堡。我常如此。”
“比較起來,羅斯堡似乎是個優雅的娃娃屋。”
“你想喝杯酒嗎?”他問。
知道他問過成打的女人同樣的問題,茱莉開始緊張起來。比起他在宮廷認識的那些
老於世故的貴族女士,她可能只像個鄉下人。這令她自己生氣。她為何要在乎這傢伙覺
得她很十呢?他不會有機會把她弄上床的,她會先得到她的答案。“好的,你有什麼,
我都喜歡。”
“你可以確定今晚我們會享受到同樣的快樂,茱莉。”
“這聽起來不是好預兆,我來這裡是要解決我們之間的事。”
“那麼我們的心意相同。拿去吧,姑娘,自在一點。”他笑嘻嘻地遞給她一杯酒。
“我必須回到維吉尼亞才做得到。”她喃喃地說。
他仰頭大笑。奇怪的是,這聲音令她放鬆。她已好久沒有聽到他笑,他笑得雙肩抖
動,為自己倒了另一杯酒。“你緊張嗎?”
她注視著酒。“多傻的問題,我當然緊張。我從未一遭人劫掠一一譯註:ravished。
掠奪。強姦。銷魂……一。”
“你喜歡嗎?”他問。
“遭人劫掠?”
他在椅中坐下,火光在他眼中閃爍。“不,這地方。我保證使你徹底的銷魂,你也
會喜歡的。”
什麼保證她也不會相信,她太瞭解他的方法,今晚她準備和它們戰鬥。“或許一個
殖民地人不喜歡這主意。”
“女人就是女人,不論她們是哪一國的人。”
她微笑地啜口酒。“這味道很像我常在威廉堡買的甘草糖。”
他向她舉杯。“乾杯。”
濃烈的酒在她舌頭上漫開,就像杏仁糖一樣融化掉。“味道很好。”
“少喝一點,它的後勁很強。”
“就像你嗎?”
“呃,我的後勁強多了。酒會溫暖你的胃,但我會使你著火。”
“盡量說吧。”
“別懷疑我,茱莉,因為我是守信的男人。”
他的聲音似乎發自他的內心深處。她的目光被加強他男性氣概的松曲胸毛吸引,到
那象征他是族中王者的項鍊上,再往下移至他的腰。他的袍子微開,露出白色及膝的緊
身褲。看到他尚有其他衣物,茱莉松了口氣,知道執行計劃的時刻到了。不過,她必須
逐漸探出她真正想知道的事。“我們要在東羅斯地區住多久?”
他在椅中滑下一點。“大概是整個夏天。現在,過來這裡。”
“不。”她脫口而出。“自我們離開金拜爾堡後,你根本沒有時間理我。現在又為
什麼突然對我有了興趣?”
他對她搖著一根手指。“那個問題我已經回答過了。現在我想要你欠我的,過來這
裡吻我。”
她的心跳至喉嚨,手中的酒杯也差點掉落。照此情形下去,她尚未問出重要的事情,
就會躺在他床上妥協了。她的胃因此想法而震動,她知道一定不能對自己的軟弱屈服。
她瞪著由他胸前一路而下、消失於褲腰的毛髮。她甚至讓自己注視著他腿間男性的
堅挺。虛弱感襲遍她的全身。
“照我的話做,否則交易取消。”
這最後通牒刺傷了她的自尊。他毫不關心她的感覺,因為他毫不關心她。不過,她
真的想吻他,她渴望重拾他們一度分享的親密。她渴望擁抱來此地之前那個怏樂且富有
愛心的男人。她需要他的擁抱、他的柔情蜜語,和帶她到一個只能想著他的任何地方去。
可是今晚她會教他分心,當他陷入激情中時,她會查出必須知道的事。
“你不必急,爵爺,我知道你今晚要我來此的目的。”
“我也知道你為什麼願意來”
這自大的聲明使她瞭解她本身的渴望多麼無用,她只不過是個方便的床伴而已。不
過她要自己看到他專心於性慾對她是有好處的。;而且他不可能知道她問那些話的用意。
目標既已確定,她喝一大口酒後站起來,走兩步即到他的面前。他深藍的眸子閃著
自信的神采。她彎身親一下他的臉頰。
“唇上,而且你的嘴要張開。”
他大膽的要求本應令地震驚。不過,她暗自承認她十分想念他挑逗的話。她再次彎
身,咬住他的下唇緩緩的來回,眼睛則看著地。她嘗到甜蜜的酒味,聞到春天的沃土氣
味,可是她拒絕感官的想像,集中注意力在他的雙眼。當他的表情柔和下來,眼瞼逐漸
閉上時,她縮回身,返回她的座位。
他再次誘惑地眨眨眼睛,這表情和他慵懶的姿勢十分相稱。“像這樣的一吻可以使
一個修士放棄他的信仰。”
“你在躲避問題。除非你告訴我原因,否則交易取消。”
“你必須說得明白一點。”
“你為何在船上那麼下流地吻我?”
他的眉陡起。“下流?比起我即將對你所做的,那只不過是親一下臉頰而已。”
讓他去想今夜他會稱心如意吧!“你是在生氣。你故意傷害我,令我尷尬。在我們
離開金拜爾堡。之前,你對我的態度是喜愛而且友善的。”
他瞪著爐火,火焰在他眼中搖曳。“自從我們離開金拜爾堡,事情就改變了。我更
認識你,你也更認識我。傷害你絕非我的原意。脫掉你所有的衣服,我會讓你看我有多
抱歉。”
她氣得脫口而出:“你仍在迴避問題,我要直接的答案。”
“很好,堅持小姐。我必須解決東羅斯地區的問題,我不能讓自己因為對你的欲望
而分心。”
“可是你的冷漠是在我們離開金拜爾堡之前就開始了。”
“是的,我的問題早在七年前就開始了。”
“什麼問題?”
“答案要付出你的圍巾。”
考慮到她身上至少有十幾樣衣物,一條圍巾不算什麼。
他伸出手。“圍巾,茱莉。”
她扯下圍巾扔給他。
他摸著柔軟的毛料,輕笑道:“我收到令我分心,不敢要你上床的消息。”
“什麼消息?”
痛苦在他眸中閃爍。“泰恩伯爵的死訊,東羅斯地區突然需要我的管理——包括這
位難以管理的治安官。”
“可是你說問題開始於你在宮廷的那幾年。”
“的確,就是施威爾成為治安官的那一天。他是英格蘭人,在此地的蘇格蘭人不會
接受他或他嚴厲的法律,他不尊重他們。”
“那你為何容忍他?”
他咧嘴而笑。“在你脫掉裙子後,我會告訴你。”
“你的女兒尊敬我,我必須做她們的典範。如果她們知道——”
“她們最好是更服從你,我對我的孩子是專家。現在脫裙子。”
她可以脫掉,她身上的衣服足夠維持十個以上的問題,到時她就贏他了。
她站著解開裙扣,脫下它並小心地折好,放在腳邊的地上。它預期將會有一堆。
他蹙著眉。“你穿了幾件襯裙?”
“這意思是你想要檢查嗎?”
他的眸子睜大,笑容可掬。“我很擅長檢查。”
“你並不擅長回答問題。當國王任命你為領主時,你為何不更換治安官呢?”
“我留著他是因為十年前跟他結婚的妻子是我的朋友。”他揮下手說。“好,現在
要問就快問吧,可是記住代價。”
“這幾個女孩子的出生為何這麼近?”
“我在宮廷裡荒唐了一年。”
“好贏回你的公爵頭銜和土地?”
“是呀。這是兩個問題,脫掉你的上衣和一件襯裙。”
仍感到信心十足,她依一言脫掉。“施威爾在宮廷做什麼?”
“贏取治安官職位並引誘女人。”
“可是他已經結婚了。”
他輕笑道:“這對大部分男人根本毫不緊要,或許你願意知道威爾當時和他妻子並
不親近。胸衣,請吧。”
這會使她裸著胸!她為何沒想到這個詭計?噢,但她也有”、兩個辦法。“你或許
想知道,我必須先脫裙子。”
“不見得,只要滑下你的肩帶,拉下胸衣至腰。我想看你的胸部。”
她滿心的不願意,可是又已走得太遠而無法回頭。他可能以為她渴望被他引誘,他
或許也沒錯。可是,老天!他激起的感覺是溫柔和喜愛,不是對一項交易的冷漠的讓步。
她在評估他們的情勢中找到力量,因為若是她自己侮辱自己,他就不會令她心碎。
“胸衣,茱莉。現在。”
肩帶拉下,然後胸衣落至腰上,可是她用顫抖的手遮住自己。
“這樣不行。露出來讓我看,茱莉。”
她感到羞辱,可是他冰冷的鑒賞眼光給予她勇氣。她放下兩手。
他舔著唇。“美極了。”
這時她才注意到他的腳趾彎入地毯裡,皮膚因緊張而發白,腳踝和小腿的肌腱也扯
緊。
希望散發開來,他其實並不像他要她相信的那麼無動於衷。
“我已任由你支配,茱莉。隨你想問什麼。”光聽聲音好像他們是在討論窗簾的材
料,
其實他的身體正訴說著完全不同的故事。
“你為何不結婚?”
“我太忙於治理我的領地。過來這裡,我想吸吮你的乳房。”
她害羞地伸臂抱著胸脯。
他沉重的歎口氣。“我數到十,一…:二……”
她感到既被推又被拉;羞辱使她無法動彈,然而他的唇在她胸前的想像使她酥癢。
她走上前。
他拍拍椅臂。“雙手放在這兒,彎下身來。”
她的乳房似乎變得沉重而膨脹,乳尖在收縮。她瞪著他。
“我向你保證,五分鐘內你就不會討厭我了,你會很喜歡我。”
她很高興地瞧見他鼻子翕動,下顎緊繃。它抓住皮椅臂,彎下身去。
他張開嘴,含住凸起、渴望的乳尖。她的指甲緊抓著皮椅,手臂變得僵直。他輕輕
吮吸,傳送出一連串敏感的爆炸由頭至腹,糾結在那兒,拉扯繃緊。
“換邊。”
她因渴望而脆弱,扭動身體給予他想要的。當他的牙齒輕一等待的乳尖時,她在狂
喜中呻吟,靠向他直至他完全地吮著她,他的舌頭輕扯,然後畫圈。她的指甲變起,雙
臂也開始顫抖。
他突然縮回身。一聲嘖響,她的乳尖由他口中釋放。“你可以回去座位了。”
她在暈眩的困惑中貶著眼睛,幾乎哀求他繼續,可是他木然的表情使她移動木然的
腿。
她坐回躺椅上,不再費事去遮胸口。汗在他的胸前閃爍,隨著每個呼吸起伏。看來
他也快無法控制自己的欲望了。她高興地說:“你的孩子的母親為什麼從不來看她們?”
他的頭猛向後仰,目光由壁爐射至她的一堆衣服上。老天!他開始緊張了,她的信
心大增。然後他依然濡濕的唇掀起一抹微笑。
他舉起一根食指。“若婷的母親……不可能來。”他舉起中指。“瑪麗的母親……
不方便來。”
茱莉的胃下沉。
他舉起戴戒指的手指。“莎拉的母親……不會來。”他加上小指頭。“雅妮的母
親。…完全不可能。而這要脫掉你四件襯裙。”
她感覺到像被要了,說:“帶著你的專橫要求,滾下地獄吧!”
他站起來。“我寧可跟你上床。”
“不准過來。”
他輕鬆地坐回椅中。“站起來,脫掉那些襯裙。”
這不早在意料之中嗎?就這一晚有什麼關係?她站起來走出襯裙,把它們疊好,加
入衣服堆上。她坐在椅邊,扯著短內衣,可是無法將它拉過膝。
“你何不躺下來,讓我能看清你的美麗?”
“這裡是我在發問。”
他咧嘴而笑,雙腿懸到椅臂上。“我在等待你下一個詢問。”
“你還有別的私生子嗎?”
“沒有。”
“為什麼沒有?”
“第一個問題要脫你右腳的襪子,第二個要脫左腳的。”
反擊透過她變得一團混亂的腦子而來。“我要先脫掉鞋子才能脫襪子。”她暗自稱
讚自己的聰明。
他孩子般的笑容露出潔白的牙齒。
他蹙著眉。“鞋子不應該算。”
“為什麼不?”
“你說什麼?”
“為什麼鞋子不算?”
他猛拍椅臂。“哈!這是兩個問題,你輸掉兩隻鞋子。”
“你騙人!”
他以誇張的耐心說:“茱莉,我只是努力要引誘你。你喜歡我吮吸你乳房的感覺,
承認吧。”
她背叛的乳尖挺了起來,他的眉高高的揚了起來。
“我不會承認這種事。”她一本正經地說,由於身體充滿渴望,聲音變得似乎有怪。
“好吧,”他妥協。“脫掉鞋子,我會使你明白現代男人控制孩子數目的方法”
她踢掉鞋子等待。
他的腳落到地上,探身由桌上拿起一個盒子,正是她看到湯姆在金拜爾堡向埔鍋小
販買的那個。
“裡面是什麼?”
“過來看。”
地毯在她著襪的腳下感覺起來很柔軟。胸衣滑至腰上,她將它拉上來。
他打開盒蓋,露出一排至少有一打的小信封。她台起好奇的眼光看著他。
“橡膠套。一個女人給她的情人套上,可接住他的種子,以免它滲入她的子宮。”
她蹙著眉說:“它們好小。”
他放聲大笑,兩肩顫抖,眼淚都笑出來了。
她生氣地說:“我不會替你套上那個東西。”
他拭著眼淚。說:“很好,如果有必要,我會自己套上。”
他在嘲笑她。她氣得兩手插腰,使得乳房不住地跳動。他的表情認真起來,盯著她
的乳尖。
“不要。”她喘著息,無法動彈。
他的眼神和她的交織。“跪在我的腿間,茱莉。”
她的腿固執地僵硬起來。可是在體內,由她的胸至腹有股溫暖的敏感像波浪漫開。
他用腳摩擦著她的腳踝,而且開始緩緩向上至膝後。感覺到他赤裸的肌膚貼著她仍著襪
的腿,使她幾乎無法呼吸。他伸手緩緩卷下她的長襪。她努力去想莉安,仍無法抵抗他
的碰觸激起的遐想。
“跪下。”
她的腿開始發軟而即將落地,他探向前抓住她的內衣邊緣,以一個流利的動作,便
將它由她的頭上脫掉。
她立即用雙手遮住她女性的部位,他卻以同樣的速度抓住她的手腕,拿開她的手。
“老天!”他嘶聲說,雙手發抖。
被他的腿夾住,她羞慚地流下淚。這使她想起在金拜爾堡的第一個晚上,他命令她
屈膝行禮。他現在又命令她向他屈服。“我對你只是另一個戰利品。”
他的眼睛閃爍,在激情之下出現仁慈。他眨一下眼睛,溫柔的感情消失。“到我腿
上,我會讓你知道你是否只是另一個女人,柏茱莉。”
就像被打一耳光,這話使她由被激情麻醉的傻子夢中醒過來,使她想起她生活中的
地位和她來蘇格蘭的目的。她問一個問題,他馬上還以顏色。她是在尋求保證與安慰,
他只是遵守他們的協議。她為了生計在此努力,而他只是好玩。她垂下眼瞼以隱藏他的
話所激起的痛苦。
“看著我,茱莉。”
他輕聲地說話,然而她感覺到他的呼吸拂在她的臉頰上。她獲起眼睛往上看了一下,
深愛的臉孔充滿她的視線。他深藍的眸子閃閃發亮,表情是以極高的技巧寫出來的既渴
望又諷刺的詩。然後某個無法偽裝的東西閃過。
噢,這高地浪子真會玩花樣。痛苦的事實打擊她溫柔的心,令她幾乎痛苦得哭出來。
可是就像在寒冷的夜裡披著溫暖的羊毛披風,事實包裹住茱莉的心。她的眼睛閉上時,
她想起了莉安並武裝自己接受他的吻和欲。
他的吻如羽毛般輕盈,誘人而甜蜜。他暖熱的手在她敏感的胸前帶出一聲驚喘。他
的舌侵入她口中,深而狂野地搜索她壓抑的激情,然後挑逗、引誘,直到她默許並回吻
他。他們的舌糾纏,她的頭在旋轉,身體如著火。她搖搖欲墜,緊抓著他以防化成一灘
澎湃的水。
然後他雙手抓著她的腰,滑下座椅和她一起坐在地上。他猛然脫掉袍子,扔至一旁。
他的辮子擦過她的臉頰,她不假思索地抓住它要他的嘴別走。他輕吟一聲,雙手移至她
胸下,讓她貼著他,再微微的左右移動。發曲的胸毛摩擦著她緊繃的乳尖,令一陣顫抖
從頭至腳劇烈的竄過。瘋狂的需要和莫名的欲望拉扯著她;她感到輕如羽毛,卻又沉重
如巖石。
她搖晃著,加強了兩人身體的摩擦。他的雙手游移過她的腰和腿,捧住她的臀,拉
她靠著他灼熱的堅挺。
“摸我。”他哀求說,扯著她的手,辮子滑過她的手指。他的胸毛使她的手心搔癢,
肌肉在她的手下起伏——胸的肌理漸斜至腰,悸動的力量使他的緊身褲緊繃。感覺到他
完全的勃起,知道是她所造成的,使她本身的需要飛出控制,給予她一種全心的滿足。
“扣子,”他粗嘎地說。“解開它。”
就像站在遠處,她注視著自己的兩手工作著。他平坦的腹部微微起伏,雙手撫摸她
的手臂,促她繼續。當她動作不夠快時,他開始自己動手。這時茱莉看到他瘀青腫大的
拇指,她本能地拿起它放至嘴上,治療地親吻受傷的指甲。
一聲痛苦的呻吟自他口中逸出,煙台眼看他,發現他如夢的眸子盯在她唇間的拇指
上,她趕緊放開。
“放回去。”
她依言合住,他像是受了催眠般繼續盯著她的嘴。然後他輕拉她的手腕,直到他的
拇指幾乎離開她的唇,然後又推回,緩緩探索著。
放懷的感覺燃成火焰,一股熱浪向上翻騰,燙著她的胸前,灼傷她的肌膚。她像陷
入恍惚狀態般搖晃,但無法將眼光由他臉上移開。他深藍的眸子吸引著她,他的表情煽
動著由體內卷燒出來的火焰。
他將手由她口中抽回,代以她自己的。“用舌頭舔你的手指。”
她就像個木偶般聽從他的命令,令她震驚的是,這動作竟使她的股間一片濡濕。
他的呼吸變為急促。扣子蹦開,他的男性象征突然釋放。她驚喘一聲。
他歎息道:“甜蜜的茱莉,你的嘴令我瘋狂,瞧我有多想要你?”
她原本想像的天真與甜美的畫面,像只碰到老鷹的麻雀,剎那間飛得無影無綜。男
人的欲望是件美麗、大膽又充滿活力的東西。想觸摸他的衝動扯著她,令她的手無法靜
止。
他的目光未曾離開她,並用熱切的表情催促她。她的手指似乎突然有了魔力,觸及
他絲滑的王冠,令她只能想著她對這個男人的需要和愛。
“吻我。”她哀求道,渴望他的唇和他的撫觸。
“是的,吻遍每個地方。”他喘口氣,吻住她的唇,舌頭進入她的口中。
她則想要進入他的體內,吸取他堅實的力量。
“握住我,愛人。緊抓著我。”
她的手指握住他悸動且充滿生命和活力的地方。他則按住她,教導她執行他喜歡的
方式。一旦找到節奏,他的舌便開始模仿。在她以為自己的頭會炸開時,他的手分向兩
個不同的方向折磨她:一只手挑逗她的乳尖,另一只手則尋訪老早已在等待他的濡濕。
警覺飛出她的思緒,需要變得如此迫切。
他在她嘴上催促地耳語:“張開。”
他轉動手腕分開她的腿。久跪使她的雙腿刺痛,可是當冰冷的空氣觸及她濡濕、熾
熱的肌膚時,所有的感覺全都消失,只剩下被他控制的那些了
他觸及一個突然變得像槍枝的扳機那樣的地方,一陣顫抖的呻吟自她口中逸出,他
吸入她的聲音,再將它還給她。“老天!茱莉,你讓人想將你吞下去。”
一只長手指漸漸伸入她裡面,她嚇得想縮回身。他以蘇格蘭語和溫柔的唇安慰她,
但手指仍無情地往上壓。
他的手終於停止。“啊,”他歎息道。“它在那兒,我喜愛這個感覺。”
“什麼?”她在他唇上低語。
他貼著她的唇微笑。“一個少女的禮物。一個男人的寶藏。”
她感到刺痛的壓力和緊張,正想告訴他她的禮物是要給他的,他已縮回手指,將她
抱了起來,房子旋轉了起來,她感到空虛與失落,彷彿正要墜入一個無底的深井。
“拿著盒子。”
她由欲望的漩渦中探出來,依他的要求做了。他走入漆黑的臥房,將她放在羽毛勢
的床上。空氣由墊中發出嘶嘶聲,她似乎要飄起來,懸於他如天堂的臂彎和未來的光輝
之間。他的白褲子在黑暗中發亮,她著迷地注視著他將它脫到地上,然後來到她身上,
手指和她的相交,溫暖的小腹壓著她的。
熱烈、饑渴的唇吞噬她,他的氣息包圍她,他的男性象征愛撫她、磨贈她,她的腿
本能地張開。
“茱莉,將你自己對我開放。我不會傷害你,愛人,因為你是為我而造設的。你明
白嗎?”
她無法說話,只點點頭。
“老天!這將是永遠值得回憶的一夜。”
回憶。
就像一個石頭打破窗戶,這話粉碎了她恍惚的陶醉。她居然忘了她的任務,躺在這
兒,等待羅斯公爵為所欲為。
“別因害羞而躲開,我純真的茱莉。別害怕。”
他聽起來那麼自信,那當然啦,他是個誘惑女人的專家。他也曾表演對莉安施展類
似的魔力。那可憐的女孩曾懷著被這男人打碎的心,忍受著生產的痛苦嗎?她是呼叫著
他的名字而死的嗎?
心痛使茱莉想抽身而去,可是她的身體渴望著他的愛,拒絕服從。她很自己在他的
身下扭動,在他的催促下更張開自己。他的堅挺正確地找到她,以溫柔但支配的力量向
前推進。
“等一下。”
他停住,以肘支撐著他的重量。由外面房間流入的燭光照著這個高地浪子,照見他
正以觀察的眼光審視地。
她腦中的1個聲音叫她保持緘默,但她不能。む告訴我一件事。”
他俯身而下,親她的鼻子。“任何事,親愛的。要我從一我愛你一開始嗎?”
他可以看到她的臉,但他看得出他的宣稱帶來的欣喜嗎?她希望不會。“你的孩子
的母親都還活著嗎?”
他身體變得僵硬,性感的嘴抿成一線。他要怎麼做?
藍棋想跳下床,但他無法抗拒腰間的鼓動和啃噬著他五髒六腑的激情。可是在性慾
和需要底下,一個寂寞的男人吶喊著要一份真愛。那卻是他無法在這裡發現的。
幾秒鐘內他就會知道穿破她處女膜的純然歡愉。幾分鐘內,他會讓她喘息、抓著他
的背,駕著地首次的高潮。在享受她一個小時左右,他會尋到自己的解放。
在身體的痛苦和靈魂深處的失望中,他聽到莉安的妹妹重複著問題。他的心變得和
他男性象征一樣堅硬。“不,她們都死了。”他說。
她像是如釋重負地吁口氣,雙手像蛇似的爬上他的手臂、頸項,甚至到他的辮子,
藉之拉他下來。“那麼讓我成為你的,愛我。”她在他唇上喘息說。
他裝出一聲輕笑,說:“我的榮幸。”以一迅速的輕刺,穿破她的處女膜。
狂喜的戰栗竄過他的背脊,使他的腳趾彎曲。老天!在這欺騙人的女巫體內,就像
是經過了漫長、疲憊之後回到家。他的身體渴望更深入,可是良心使他暫停。他咒罵自
己是個高尚的傻子,但是他仍停止不動,給予她女性的肌肉有時間適應他,給她騙人的
腦子有冷靜的一刻。
他覺得自己變成了生理需要的奴隸,暗自咒罵為何不繼續和葛絲上床。可是自他看
見柏茱莉的第一眼,他就不想再要別的女人。今後只要她住在蘇格蘭,他每晚都會享受
她。不過他會很小心,因為他不想再有另一個孩子。
想到此,他由她體內抽出,戴上套子。她注視著他的動作,眼睛因激情而迷蒙,可
是又因好奇而機警。
他再次進入她體內,她緊抱著他,四肢和他的交纏,某些看不見的肌肉以一種更親
密和獎賞的方式緊緊抓著他。熱淚流下她的臉頰。
“我愛你,”她哭著說,無數的吻落在他臉上。“上帝救我,可是我永遠愛著你。
直到我死。噢,求你,藍棋,、永遠別再疏遠我”
藍棋咬著唇以免吐露真情,使她對他的傷害更形擴大,她已溜入他心中,挖開了一
個別的女人、水遠無法填滿的洞。他握緊雙拳以免搖撼她,他暗自發誓即使蘇格蘭征服
全世界,也不讓她帶走莉安的寶貝女兒。
纖細的手指游移過他的肋骨。以一種女性滿足的愉快聲音,她說:“你睡著了嗎?”
他輕笑著將臉埋入她的頸項裡,讓身體的需要駕馭他。
享受她,他的腦子說。他的身體欣然聽從。
熾天使書城
【第十三章】
某種震動在茱莉的耳中鼓噪,將她由睡眠中拉出。爐火般的熾熱沐著她身體的一邊,
冰冷的衣服在另一邊。她的眼睛緩緩睜開,看到他頸項上的琥珀紋章。藍斯公爵,一絲
不掛地躺在她身邊。
雖然他閉著眼,但她知道他並未睡著。他溫柔地抱著她,彷彿她對他很重要。她在
他懷中,頭靠在他肩上,腿壓著他的大腿,茱莉感到安全與受到珍愛。
興奮的戰栗出現在她的肌膚上,再次在她的胸前、手掌和女性的核心喚起酥癢的感
覺。
黎明粉紅的晨光透過百葉窗,成條的照在繡了花的被單上。亞麻布的被單有蜂蜜、
杏仁和受愛滋潤滿足的身體味道。他曾用來自東方的油按摩她的背、胸和腿,後來……
“柏小姐怎麼了?”若婷的聲音,由關著的門外傳來,打破茱莉的遐思。她全身緊
張起來。
公爵的眼睛睜開來,撫著地的手臂,耳語道:“門閂住的,愛人。她進不來。”他
較大聲說:“柏小姐作了一個噩夢,若婷,她很好。我允許她進來睡覺,你不必擔心。”
現在茱莉知道吵醒她的悸動來源:他的聲音。她想離開。“我去看她。”
“不,”他拉她回來。“你留在你屬於的地方。”她的乳房碰到他的肋骨。
“是鬼在追她嗎?”若婷問,她的聲音充滿關切。
“不是的,”他親吻茱莉的前額,溫和地說。“是個更可怕、更饑渴的野獸。”
後海硬任茱莉的喉嚨。昨晚她來找他,相信自己能抵抗他的誘惑,得到她需要的消
息。
她唯一抵抗住的是沒有說出她來蘇格蘭的任務,她所獲得唯一有用的資料是所有女
孩們的母親都死了。
“她曾躲在毯子下尖叫嗎,爸爸?我沒聽見她叫。”
茱莉想起他們共享的親密、費力的喘息、快樂的呻吟,因觸摸及合而為一的迫切需
要而勉強的分開,和一再想做愛的渴望。背叛的欲望蜷縮於她腹中。她伸下懶腰,腿親
密地碰到他,發現他堅挺且已準備好。她連忙將腿縮回來。“我必須走了。”
“她有叫嗎,爸?”
他歎口氣,拉茱莉壓著他,將臉埋入她的頸中。新的需要在她體內騷動。
“若婷,你是在庸人自擾。記住我說過你該待在房間別出來嗎?”
“可是,爸……”
他的眼睛看著茱莉。“快教我一件可以打發她離開的事。”
她很想和他單獨在一起,探索他喚起的奇妙感覺,沉浸於他安全的懷中。並查出哪
個女孩是她的外甥女。“那你得告訴我一件事。”
若不是地較瞭解,她會以為他似乎有點失望。“還是條件交換,是嗎?”他說。
“先吻我,然後告訴我。”
茱莉抓著他的辮子,唇接近他的,耳語道:“提醒她,湯姆昨天僱用了兩名新女僕,
廚娘會需要她幫忙監督她們。”她的唇翕動,他的舌溜入她口中,然後縮回,使她想起
另一種更親密的結合。
“這才是我的聰明女孩,”他輕聲喘息,以下體抵著她移動。“晨光中的你好美。
你的頭髮像陽光在金布上發亮,你的肌膚散發著我們做愛的紅暈。”
純然的歡愉竄過茱莉全身,她從沒有期望聽到這麼甜蜜的話,就像個寂寞的孩子渴
望歸屬她心中牢牢記住他的話。
他對若婷重複茱莉的話,並加一句:“叫湯姆燒洗澡水。還有,若婷……柏小姐的
噩夢是我們兩人的秘密。”
“我們現在有兩個秘密了,爸上女孩走開,公爵起居室的房門砰然關上。
他拉下茱莉,吻住她的唇,舌頭深深潛入和她的糾纏,激起她的熱情,促她像昨夜
一樣狂野。一只手偷溜入他們之間,他撫摸著她的核心。一陣如狂風暴雨的欲望在她體
內翻騰,如閃電般打過她的酥胸、手臂和腿。她的頭因渴望而恍惚,她的身體因需要而
無力,她的心因她感受到的愛而變得溫柔。
他的身體往後,頭陷入羽毛枕頭中,以一種令人心碎的溫柔手勢觸摸地的臉頰。
“會不會酸痛?我昨晚愛你太久,要了太多嗎?”他問,但眼皮沉重的眼睛中卻閃著相
反的希望。我保證過不傷害你。”
她得小心些,否則他會令她再次承認她的愛。“你沒有傷害我。可是我不能待在這
裡,在床上躺一整天不是我們交換的條件之一。”
他歎口氣。“我想要某件東西,你也想要某件東西。讓我們的交易重新開始。”
他不關心她,他只喜歡玩游戲,了心只想滿足他男性的需要。她硬起心腸,說:
“你愛若婷的母親嗎?”
他臉上泛起浪子式的微笑。“我愛所有的女人。台起你的膝,噢,對了。”他的手
掌撫著她的臀部,他滑入她的體內。“我清楚地記得這地方,溫暖、舒適,完美無比。”
他沉入更深,眼睛緩緩閉上,說:“如果我弄痛你,告訴我。我會停下來,慢慢進行,
先讓你準備好。”
昨晚她就像個成熟的柿子掉入他的懷中和床上,現在她必須認真地玩自己的游戲。
“爵爺、”
“藍棋,”他堅持,吻著她的頸和肩。“昨晚應已使我們到那個境地了”
昨晚的確是,她極力想否定對這高地浪子的渴望,可是他在她體內的感覺,胸前濡
濕的唇,撩撥輕舔的舌頭,消除了所有的詢問與思緒。
“藍棋二他在她挺立的乳尖上輕語。“叫我的名字,茱莉。”
知道她不應該,卻又知道別無選擇,她說:“藍棋。”
“坐下來,茱莉。”
她的呼吸卡住。這好色的浪子期望她對他做愛。愛,哈!他不會知道什麼叫愛。她
將心思拉回到任務上。“先回答問題。瑪麗在哪兒出生?”
“坐下……慢慢地……我再告訴你。”
她真恨他,也恨自己無法抗拒他,茱莉紅著臉,慢慢坐下。這動作使他更深入她體
內。
“瑪麗是在洛恩出生的,起來。”
扔掉她的自尊,她服從了。他雙手抓緊她的腰,更深入地佔有和盈滿她,激起她想
要更多。她知道得到它的方式。可是她可能永遠得不到唯一真正重要問題的答案:藍棋,
你愛我嗎?“莎拉的母親,”她說。“你為何不娶她?”
“因為她不愛我。坐下……快點。”
就像一顆石子扔入池塘中,茱莉聽從。嘶聲的喘息自他的齒間逸出,一股戰栗竄身
而過,掃除任何有條理的思想,只剩下對一個男人的需要和對無法得到的未來的渴望。
“要問快問呀,茱莉。”
你愛我嗎?“若婷。”此一名字在喘息中沖出。“若婷在哪兒出生?”
他輕笑道:“工月特。再高一點,茱莉。”
“那麼她其實是英格蘭人。”
“一半是。”
在痛苦的渴望中,她說:“治安官認出她了,是不是?”
他呻吟著,搖搖頭,悲哀地說:“提及我的敵人倒是挑起激情的絕佳方法,小姐。
很好,你的報酬立即就來。”
他以無情的力量保持節奏,迫使地拋開羞怯的殼,投身歡愉的海洋。他準確地觸摸
帶給她最大歡樂的地方。他已知道得很清楚,因為在漫長的夜裡,他曾誘哄、質詢、堅
持並撩撥她說出,當他深理她體內,靜止不動時,她幾乎昏暈,並承認他的吮吸令她肌
膚酥癢,而手臂與大腿內側的親吻,令她想要尖叫。
她忘了游戲和詭計,允許自己的手在他胸前游移,撫摸著他的肋骨。
“就是這樣,女孩,放開心靈接納熱情。感覺我在你體內,接受整個我。”
她的理性飛出控制,眼睛也失去焦點,腦中閃爍著五光十色,一顆心像要飛出胸腔。
愛這放蕩、慷慨的男人令她感到完整與被珍愛,就像他感情寶箱中的一顆珍貴玉石。
“不要這麼快,甜心。”他在她頸上嘎聲說,一邊減緩他的速度。
沒聽到他的話,她說出明知會將他的熱情逼至極限的問題。“噢,你要扔下這麼不
滿足的我嗎?”
他抓住她坐起來,再將她推倒,突然間他們的位置已反了過來。“多麼美麗的景像
──你在我的身下,美麗的頭髮披散在四周,甜蜜的身體絲般將我卷繞,我盈滿你、取
悅你。”
他的眸子閃著藍色的火,鼻子翕動。一道道光線落在他的鼻樑和臉頰上,她用手畫
著一道道的陽光。
他靜止下來,望入她的眼底。“為何這樣看著我?”
“你真像畫著戰彩的印地安勇士。”
他蹙起眉,露出牙齒。“本來就是,我的確正在戰場上。”
她輕聲嬌笑。他心情好時,可以這麼迷人。“我喜歡這戰場。”
“我也是。”
他咒罵一聲,開始加快深入的律動,顯示他本身即將達到高潮。
茱莉緊緊抓住他的窄腰,緊繃的肌理在她手掌下冒著汗,突然地他身體僵住,那麼
快地抽了出來,使她嚇了一跳。空虛隨之而來,令她真想尖叫他怎麼可以這樣就不管她。
他向前俯臥下來,頭靠在地肩上,氣息急促,腹部的肌肉抵著她波動。
她感到一種莫名的排斥。“有什麼事不對嗎?”她問。
他緊緊抱著她,側臥使他們面對面。床墊感到很潮濕。
他咧嘴笑道:“許多事都不對,可是在床上不會。因為和你做愛的感覺美妙極了,
甜心。”他的聲音似乎有些緊張和傷感。
“你在逃避問題,你這次的方式不大一樣。”聽到自己說出那麼大膽的話,令茱莉
震驚,可是她必須知道。
“才在我床上一夜,你已變成專家。”
“為什麼?”
他張開嘴又閉上,她堅持著。
“是你女性的想像力太豐富了。”他想輕描淡寫的帶過。
“不對。”
“那麼再愛我,我們來做個測試。”
一個小時後,他們躺在以瓷磚舖成的浴池中時,熱水在他們四周□旋,茱莉仍對他
奇怪的結束百思不解。他躺在她身邊,頭枕在最上面的台階,手臂垂在池邊。
浴池建於城堡的一角,光線由兩邊的高窗照入,窗框是小塊黃色玻璃形成的一朵薊
花,天花板上的白瓷磚有著同樣的圖案。在房間的每個角落都放著一個銅火盆。掛著毛
巾的釘子上有個架子,放著肥皂、香水和海綿。在一堆木刻動物上有艘帆已破的木船。
“喜歡這浴室嗎?”他問。
“它很墮落。”
“這不算是答案。”
她氣他的神秘,移到池子的另一邊。“等你給我答案,我再給你答案。我記得,這
是我們的條件。”
他的眸子瞇起,俊逸的臉上顯出決心。“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這種詢問不該是
協議的一部分。”
他們根本不該有協議,因為隨著每次纏綿,她變得更愛他。她氣得控制不了情緒,
說:“呃,我懂了,以你無限的智慧,你可以建立各種條件,而天真的我,沒有說話的
余地。”
“茱莉,”他疲憊地歎口氣說。“我們不必再次嘲弄所謂的協議。你是我的情婦,
使我快樂。可是這並不表示我必須向你解釋我自己。”
隱藏他的話所引起的傷害,她說:“我很後悔成為你的情婦。”
“半個小時前你並不後悔。你在咬我的肩之前,還說一活著真幸福一。”
她看著自己留下的齒印,羞漸地沉入水裡。
“我那麼快離開你才不會讓你有孩子。”
她應該感激,可是她心中的感受是被利用。突然間,她不願再談做愛的話題。“你
的父母怎麼了?”
他沉入水中,然後浮出水面,甩甩頭。他滑至池邊,雙手交叉趴在瓷磚上,臉頰靠
在手上,視線找到她的。“查理王子失敗後,我父親逃往義大利。他死在那兒。”
“你母親跟他一起嗎?”
他的眼神失去焦距。“不,英格一土兵把她吊死在吊燈上。”
茱莉的胃翻攪。“噢,老天!”他曾那麼渴望地注視著吊燈,現在她知道為什麼了。
“我恨這個殘酷的國家。”
他歎口氣。“你曾叫我不要憐憫你,現在請你也不要憐憫我。我母親的死就像別的
父母會做的一樣,她使士兵們分心,好讓廚娘帶我逃到安全的地方。”
愛促使她上前。“我好遺憾。”
他滑開,又潛入水中,再由池子的另一端浮出來,張開雙臂靠在那兒休息。“讓我
們談別的事。”
渴望安慰他,卻知道他會拒絕,她說:“你要對治安官怎麼辦?”
他輕拍著水說:“我會試著解決他對東羅斯地區造成的混亂。無論如何,蘇格一人
都必須接受英格蘭人,反過來也一樣。”
她抓住這安全的話題,說:“馬先生在得到新奴隸或新的契約僕人時,也會有相同
的問題。”
他仰著頭,盯著瓷磚的天花板。“我聽過使用奴隸的殘酷方法。我不會在東羅斯地
區鞭打任何人,除了施威爾那個混蛋。”
“馬先生不用鞭子,從來不用。如果你告訴我莎拉在哪兒出生的,我就把他的方法
告訴你。”
他的眼睛依然盯著天花板,他說:“你為何關心?”
“我一向關心我的學生。”
“多好心。”他諷刺地說。
他不遠不會知道他的孩子對她有多寶貴。從此刻後的幾年,她仍會擔心她們。她會
想她們是否過得很好,她們的婚姻幸福嗎?她們安全地生下孩子嗎?到時她已不會在這
裡,可是她現在可以保護她們。真相仍從證言和欺騙底下浮現出來,茱莉忍不住說:
“我相信治安官知道她們的母親是誰。”
“你怎會這麼想?”
“由他說的話和他注視她們的樣子。別騙我。若有任何人注意到相似處,我希望先
有心理準備。”
“我不會允許威爾靠近她們。”
“我也不會讓一個不關心的陌生人傷害她們。”
公各的頭轉向她,水由他的辮子上滴落。哪個人傷害我女兒,我會要他好看。現在
回答你的問題,莎拉是在亞伯丁出生的。”
茱莉感到罪惡,但她必須知道生莎拉的女人。“她母親也死了?”
才且理了。”他吼道,他的回音由瓷磚牆彈回。“解釋馬先生的方法。”
如果公爵說的是實話、她對此懷疑──那麼沒一個女孩是在愛丁堡出生的,而且沒
有一個是莉安的女兒。她的心祈求如此。
“怎麼樣?我在等。”
她渴望發現他是無辜的相法頓時消失。“如果一個僕人拒絕和”個奴隸工作,馬先
生就派他們一起合作工作,並以第二天不必工作為獎賞。在耕種期間,一個男人耕田,
另一個男人就播種。兩人和另一隊競爭。”
“嗯。”他的眉拱起。“如果他們想要得到獎賞,就必須拋棄成見,合作達成共同
的目標。”
“不錯。由於所有的男人都很貪婪啊!”一蓬水潑向她的臉。“怎麼樣?我在等。”
她渴望發現他是無辜的相法頓時消失。“如果一個僕人拒絕和一個奴隸工作,馬先
生就派他們一起合作工作,並以第二天不必工作為獎賞。在耕種期間,一個男人耕田,
另一個男人就播種。兩人和另一隊競爭。”
“嗯。”他的眉拱起。“如果他們想要得到獎賞,就必須拋棄成見,合作達成共同
的目標。”
“不錯。由於所有的男人都很貪婪啊!”一蓬水潑向她的臉。
“貪婪?”他色迷迷地伸出雙臂大吼。“我對你就是個貪婪鬼和色鬼。”
茱莉沖出浴池,抓起一條毛巾,奔至她自己的房裡,他爆笑的聲音由浴室中傳來。
那天稍後,她的精神奇佳,她的學生們興奮地交談,茱莉耐心地望著湯姆將她們的
包裹交給她們。馬車在輪上前後搖晃,馬不耐的抬著腿,鐵蹄在磚道上達達響。總管剛
伴她們購物歸來,不過她相信他不是自願去的。
“再次謝謝你,湯姆”她說。
一手挾著一袋印地安玉米,另一手挾著一卷織布,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像能幹的總管,
倒像個受虐待的腳夫。“我的榮幸,柏小姐。”他答道,並鞠個躬。玉米由袋中掉出來,
差點害他滑倒。他站穩說:“你先請。”
茱莉穿過門,但突然停住。在她旁邊的若婷和其他女孩也停下來。
茱莉發現一個蘇格蘭女僕正和另一個英格蘭女僕一起用肥皂水擦洗放下的吊燈。
“你很勤快,波兒。”
“我工作時從不偷懶的,柏小姐。何況爵爺說如果我們比樓上擦洗浴室的女僕先做
完,明早可以晚一個小時再做事。他是這樣說的,對不對,愛蓮?”
蘇格蘭女僕看著擦了一半的水晶燈。“是的,可是!”
“沒有可是,”波兒說。“明早她們樓上的人會接替我們的工作,我們可以在床上
多睡一個小時。”
對公爵的尊敬溫暖茱莉的心,他一刻也不浪費即實施馬先生的方法。她也感到驕傲,
因為她參予幫忙公爵改正東羅斯地區的錯誤。
她領女孩們到客廳,在那兒商量著窗簾布,並討論去參觀茶店。等吊燈”擦乾淨,
慎重地升起來,在高處閃亮,女孩們就沖出去刷洗她們的小馬。
急促的敲門聲吸引了茱莉的注意。見僕人未出現,她遂走去應門。透過玻璃窗,她
瞧見東羅斯地區的治安官站在門外,手挽著一個美得驚人的女士。她墨綠色的絲禮服和
帽子與她淺褐色的眼眸及紅褐色的秀髮相得益彰。治安官穿著華麗的褐色絲絨禮服,甚
至還帶著一根手杖。他們的穿著較適合皇家的舞會,而非午後的拜訪。
興奮抓緊茱莉的胃。這是她詢問治安官的好機會,她整理一下頭髮,打開門。
“啊,茱莉,你看起來真漂亮。”治安官鞠躬說。
“請進,治安官,別演戲了。”她說。
他上下打量她,點點頭,像是要說她已通過他的檢查。“容我介紹莫凱琳,包爾利
伯爵夫人。凱琳,見過茱莉,孟家的女教師。”
這個似乎有些面善的女人甚至懶得反應。她提起大蓬裙,側身穿過門,走至前廳的
桌邊。她脫掉暖手筒,摸著銀盤上的拜訪卡,挑起”張,拿起來幾乎湊至鼻上,瞇著眼
念上面的名字。
這姿勢使茱莉感到無禮又好奇。她瞥視治安官,他正密切地留意著客人,淺藍的眸
子變得有些緊張。他似乎在等待。可是等待什麼?
一抹會意的笑容使他的五官軟化下來,他用手杖指著說:“凱琳和公爵是老朋友。
她聽說他返回東羅斯地區,就急著來看他。”
他聲音中的嘲弄聽起來像是警告。茱莉的目光掃向伯爵夫人。她在哪兒見過這樣的
淡褐色眼眸呢?而且這女人需要眼鏡──就像瑪麗。她紅褐色頭髮也和瑪麗的一樣,公
爵的老朋友?
茱莉的胃緊縮起來,一股寒意滲入她的骨頭裡。她確信眼前的女人就是瑪麗的母親,
她沒有死。公爵說謊。
“別再發呆,”伯爵夫人對茱莉說。“去通報公爵說我們來了。”她脫掉海狸皮外
套,遞給茱莉。“替我掛起來。”
茱莉恢復鎮定,接過衣服,放在長靠墊上。“公爵出去了。”她說。
冰冷的淡揭眸打量著茱莉。“我們等一下。”
威爾殘忍地輕笑,說:真可惜你沒帶你的兒子來,凱琳。公爵的幾個女兒可以逗嬰
兒玩。”
“我可不認為如此。”她堅決地說。
“是呀!他還太小,而且是婚生的兒子。”
伯爵夫人的嘴角泛起一絲輕視的微笑。“你對此很敏感,是嗎,威爾?”
他大笑道:“當然不是。”他轉向茱莉,又說:“女孩們在哪兒?”
強烈的保護感立刻出現。“她們在忙。如果你們要在客廳等,我去吩咐奉茶。”
“很好。”凱琳挽住他的手,他領她進入客廳。
茱莉恍惚地走至廚房。這個叫凱琳的女人還有個兒子,不過只是個嬰兒。然而她確
曾放棄瑪麗,除非她現在是來要回她。
茱莉真想跑去馬廄,守護著瑪麗。她還沒有機會這樣做,女孩們已步入廚房。
“治安官在這裡嗎?”莎拉敬畏地說,干草泊在她的辮子上。
“我要見那狡猾的壞蛋,我不怕。”雅妮宣稱,拿起馬鞭抽了一下。
茱莉的背僵直。急於要她們上樓,離開視線之外,她說:“你不准做這種事,孟雅
妮。你們都去教室等我。”
莎拉和瑪麗如釋重負地放鬆身體。雅妮率先上樓,其他女孩跟著她。茱莉也是。
威爾進入走廊,叫凱琳的女人站在客廳的門口。看到他,雅妮絆了一下,她的姊妹
們也相繼撞倒。馬鞭開始顫抖,可是治安官沒有看著雅妮,他盯著瑪麗。
茱莉沖向女孩,保護地”手攬住她們的肩。“對不起,我們先告退,先生。”
“多可愛的孩子們。你說是不是,凱琳?”
“當然,”若婷說。“我們的父親是很重要的公爵。”
茱莉留意著伯爵夫人。在她注視著瑪麗的那”刻,她原本毫不在意的高效面具當場
墜地。茱莉真希望自己是個男人,強壯得足以打得治安官鼻青臉腫。他帶瑪麗的母親來
此的用意是什麼?
“凱琳,你或許有興趣知道,”他繼續說。“公爵所有的女兒都是不同的女人生的,
謠傳她們其中一個是皇家的公主。你想是哪一個?”
伯爵夫人的臉上流露出恨意。“我想你追究此事很不聰明,公爵很保護她們的身
分。”
瑪麗台起眼睛看茱莉。“他們為何好像我們不在場似的談論我們?”
“因為他們不懂禮貌。”若婷老氣橫秋地說。
茱莉再也無法忍受。“你們全都上樓去。”她說,推著瑪麗朝向樓梯。
表情迷惑的莎拉對瑪麗的母親和警長屈膝行禮,雅妮極度莊嚴地領著一小隊人上樓。
“對他們這種人,我們也沒有時間理會。”
她們剛剛不見,茱莉也正欲告退,前門卻突然打開,羅斯公爵走了進來。
他穿著天藍色的短外套,繡著孟家紋章的邊,戴著寬邊的海狸皮帽。他的馬靴蒙著
灰塵,臉上掛起得意的微笑。
茱莉無力的松了口氣,真想沖入他懷裡。然後他的目光移至伯爵夫人,表情變為陰
沉,賞著茱莉無法描述的情緒。
凱琳的臉上緩緩展開一抹微笑。她走近他,屈膝行個禮。“歡迎到東羅斯地區,公
爵,我衷心的恭喜你贏回你的頭銜。我一向知道你會,你對達到目的一向高人”等。”
她嬌柔的聲音和微妙的表情,都說明她更喜歡到他床上表明對他的愛慕。
嫉妒哈噬著茱莉。公爵曾給過這女人一個孩子,一個她放棄、他卻珍惜的孩子。他
們分享過一個茱莉未曾參與的過去。她的靈魂深處毫無預警的受到痛苦的攻擊,她說:
“我已吩
咐廚娘備茶。我先告退,爵爺。”
藍棋注視著她上樓。他太清楚那個姿勢;她的背僵直,扶在欄杆上的手指關節發白。
她已注意到瑪麗多像凱琳了嗎?威爾說出了實情嗎?
厭惡掃過藍棋,他必須控制把凱琳扔出門外,和打扁治安官那完美的臉的衝動。整
個插曲當然是他設計的結果。
藍棋說:“你來這裡做什麼,威爾?”
治安官若無其事地說:“只是來表示我的尊敬,並護送親愛的凱琳。她渴望和你恢
復友誼。不過現在,我要和兩位先行告辭了。”那愚蠢的手杖一轉,他邁步向門口走去。
凱琳玩著藍棋的領巾。“可是我有一整夭。”他的胃突然揪成一團。“你的女兒看
起來都很漂亮。”她嘍聲囈氣地說。
藍棋突然有個丑陋、可怕的想法,凱琳是想要回她的女兒嗎?
伯爵夫人回頭說:“祝你的凱爾基之行很愉快,威爾。”
藍棋立即警覺地說:“凱爾基?”那是孟家在東羅斯地區最後的堡壘。“你去那裡
有什麼事?”
威爾手一揮,說:“一些小事,一艘船要命名,一個嬰孩要親吻。”他對凱琳鞠躬。
“再見,親愛的,既然你丈夫留在包爾利,我相信公爵會……安全地安排你的住宿。”
伯爵夫人發出狡猾的笑聲。“他當然會的……待會兒。不是嗎,藍棋?”
他怎會對這膚淺的女人有過欲望?年輕不懂事和那不知滿足的胃口,他想。他現在
不會盲目了,他可以應付凱琳和治安官。
“我送你出去,威爾。”他說,拿開凱琳放在他胸前的雙手,打開門。
一到外面,他就轉身給威爾一拳。治安官往後倒,撞在一根柱子上,然後滑下,四
肢趴在地上,鼻子流出血。“如果你膽敢威脅到我的女兒,這只是給你一個初步的教
訓。”
“你這可惡的私生子!”威爾用手杖使勁敲地,手杖裂開。
藍棋大笑。“不像你母親,威爾,我的母親是明媒正娶,合法生下我的。”
治安官搖搖頭,由地上爬起來。“你很喜歡提醒我這個,是不是?至少我父親不是
個叛徒。”
由英格蘭人的觀點看,支持查理王子就是叛國。“我現在已不再蒙受我父親的罪。
不過,你還在那裡面。忘掉過去,別再上我的門,威爾。”
“你膽敢踏上我的草地,就要你後悔莫及。”
家族的驕傲使藍棋火冒三丈。因為幾百年來,孟家就統治著整個蘇格蘭高地的西部。
“你的草地?你使東羅斯地區成為一片荒原,可是我打算更正這一點。”他拍著手,走
入屋裹,準備應付莫凱琳。
他那晚稍後才瞭解,茱莉才是一個更大的問題
O他斜躺在火邊的椅子上,啜飲著最喜愛的酒等她。他料到她對凱琳的拜訪會很懊
惱,可是沒想到她的反抗。
一小時又一小時地過去。如果她五分鐘內不走進他的房間,他就要去找她。她是他
的情婦,該死!
她到哪兒去了?他跳起來,走至她的房裡。房裡沒人。
孩子們的笑聲由女兒的房間傳來。他在門口停住,沒人注意到他。在房間的另一頭,
茱莉坐在壁爐前的地上,手中拿著一個長柄的鍋。瑪麗和莎拉坐在她右邊,雅妮和若婷
坐在左邊。所有人都穿著睡衣,一對對好奇的眼睛注視著火上的鍋子。瑪麗低著頭大聲
念一本書。
溫柔襲身而至。雖然她來此是有目的的,但柏茱莉真的使幾個女孩的生活變得無比
豐富。她教她們享受生活,感覺到她們每個人的最大需要。她緩和雅妮的一意孤行,加
強了莎拉的自信。她給予瑪麗閱讀的能力,馴服若婷尖刻的舌頭。她教她們相親相愛並
彼此尊重。在他心底,他知道她愛她們。他甚至原諒她來蘇格一的理由,因為他同情一
個渴望保護唯一親人的孤兒。
她也幫助了他。今天他十幾次運用她提議的方法,讓英格蘭和蘇格蘭的僕人合力工
作,成效頗佳。
他的視線不斷飄向茱莉,她的下顎線條優美,孩子般柔軟的發發使她看起來稚氣。
可是這觀察是騙人的,因為她從頭到腳都是十足的女人。他想像著她穿著低胸、性感的
紅絲絨禮服,緊縮的腰正好襯出她動人的曲線。他看到她頸上和耳上掛著紅寶石,看到
她眼中的愛和唇上幸福的微笑。他看到一幅肖像掛在金拜爾堡的走廊上,她的羅斯公爵
夫人的肖像。
鍋裡的東西突然發出聲響,藍棋的想像被迫停止,爆跳的聲音充滿房間。女孩們興
奮地拍手尖叫。
“聽─—”莎拉說。
瑪麗台起眼睛,火光反映在她的新眼鏡上。“它正像你說的發出當吃的聲音,然後
爆開來,柏小姐。”
“哇!”雅妮和若婷叫道。
茱莉桀然一笑,那麼可愛,藍棋覺得他的心也要炸開了。他想要牢牢地拴住她,給
她自己的孩子。他想要看到她發中出現第一根銀絲。可是他能信任她嗎?他會由她口中
聽到實話
嗎?抑下傷感的想法,他說:“有人邀我參加這個宴會嗎?”
笑容由茱莉臉上消失。不過,他的女兒開始歡呼。
“坐這兒,爸。”莎拉說,擠向瑪麗,挪出茱莉旁邊一個位置給他。
“我們在做爆米花。”雅妮興奮地說。
“那是什麼?”他好玩的問。
“我們也不知道,柏小姐說要給我們一個驚喜,她說每個小女孩都喜歡爆米花。”
柏小姐也會那麼喜歡一個蘇格蘭的公爵嗎?“又是殖民地的一個花樣嗎?”
“公爵也能喜歡它吧,是不是,柏小姐?”若婷說。“爸喜歡吃玉米。”
茱莉瞪他一眼,想說管他喜歡吃什麼。他盤腿坐在她旁邊,故意讓膝碰到她的。如
果她離開,他的孩子們一定會非常難過。沒有她,他自己的生活也將一片空虛。他一定
要想個法子留住她。
當盤子空了,孩子們吃飽後,他溫柔的注視著茱莉輕輕取下打瞌睡的瑪麗的眼鏡。
結婚吧。就是這樣,他可以銀茱莉結婚,那就可以留下她,將她合法地拴在他身邊。
他會使她愛他,她將會給他生許多兒子。
他高興地抱著孩子們上床,替她們蓋好棉被。睡著的若婷拒絕放開他,他不得不級
開抓住他睡袍的小手。
“我要道晚安了,爵……藍棋。”茱莉在她的房門口說。
欣賞著火光在她頭髮上閃亮的樣子,期待著即將來臨的誘惑,他走了過去。她卻退
後一步,就要關上門。
“茱莉……”
她挑一的褐眸直視他。他突然失去自信,伸出手。
“不。”
他曾進入這女人的心,發現一個溫馨和愛的天堂,他不會任由她溜走。他走進門,
拴上身後的鎖。“你在生我的氣。”
她直視他的眼睛說:“你說謊。”
那麼她是猜到了。“你願畫十字,發誓你從未對我說謊嗎?”
她轉身背對他,粗辮子垂在腰後。“別改變話題,瑪麗的母親這件事,你沒說實
話。”
“是的。”
“你親自口送她回家的嗎?”
“不,傑林送的。”
“我恨她拋棄了瑪麗。”
“我也是。可是我很感激,因為她的不要,我才能擁有。”
“你為什麼沒有跟她結婚?”
“因為我不愛她,也因為她想要一個有錢和有頭銜的丈夫。”
“你有錢也有頭銜呀!”
“七年前我並沒有。”
她低著頭,扭著雙手。“她會想帶走瑪麗嗎?”
“沒有人可以把我的任何一個孩子帶走。”
“她可能會利用瑪麗討好你。”
“她花”千年也沒法取悅我,可是你能。”
“哈!”
“轉過身來,茱莉。”
“不,我不會被一個騙子引誘。”
藍棋懊悔不已。他搜索著過去,找出一個茱莉會接受的事實。“生這幾個孩子的女
人都很自私,她們都只關心在宮廷的逸樂,勝於做母親的快樂。若我不帶走我的孩子,
她們會被送入孤兒院。”舊有的傷痛撕裂他。他突然像回到洛恩,在一所公立孤兒院的
走廊裡,腦中是一個個絕望的想法。他發現用髒兮兮的緞子床單裹著的瑪麗,布上仍有
她母親的香水味。
那天,愛將他淹沒了。他想到也曾是個孩子的茱莉,一個孤女。此刻,愛也將他淹
沒了。他溫和地說:“我不會再對你說謊了,茱莉。”
她仍沒有動,他走到她身後,雙手摟住她的腰,感覺到她的動人曲線和她喜愛的紫
丁香味。他突然有個奇怪的想法,若她是別的女人,他會立即佔有她。可是他想要由柏
茱莉身上得到更多,他想要她的坦白、她的心;他想要她的誓言、她的愛。他想要她的
永遠。他突然想到,她會不會和別人已有了婚約?如果她並無結婚的自由呢?即使他必
須掀掉國會,他也要更正過來。他悲哀地發現對自己所愛的女人,他知道的實在太少。
他傾身,唇觸及她的額,說:“原諒我,我並非故意要傷害你。”
“你沒有傷害我,你也不能再引誘我了。我要你出去。”
“我要你嫁給我。”
她轉身得那麼快,辮子打到他的手臂。善於觀察的褐色眼睛看穿他的靈魂。“不要
玩弄我,我不可能成為公爵夫人。”
他一聽就知道是證言。他撫摸著地的辮子,想像她長髮披下的樣子。“我想你會成
為一個特殊的公爵夫人,你會為我生英俊的兒子和更多可愛的女兒。”
“不,我不能嫁給你。”
“為什麼不行?你已和別人訂婚了嗎?”
“我真的不想討論此事。”
他還有時間贏取她。誰會比一個高地浪子更懂得追求這個金髮美人呢?“我們不必
現在談它,茱莉。”
“我也不會上你的床。”
“好吧,”他一把抱起她。“那麼我上你的床。”
幾分鐘內,她的激烈抗議就變成了熱情的歎息。藍棋控制住自己的欲望,撫摸她全
身、挑逗她。
當他吮吸著她欲望的核心時,她的手指揮入他的發中,身體興奮地起伏。她呻吟著
哀求要抓他上來時,他停住。
愛情戰勝他的良心。“說你願意嫁給我,茱莉。”他刻意要折磨她。
她搖搖頭,使她燦爛的頭髮像瀑布流過床邊。“你不瞭解,請不要叫我哀求。”
“我想要你。”
“我也想要你。”
高尚的意圖飛走了,他一下子即進入她柔軟濕滑的體內,令她發出他渴盼的聲音。
想起女兒就睡在隔壁房間,藍棋吻住她的唇。他感到她緊繃,然後滿足地松弛。甜蜜的
快樂充滿他。
他本身的需要也變成白熱化的激情,他的良心在吶喊他會後悔給她一個小孩。他想
到隔壁房間的女孩們,知道在合法地跟這女人結婚之前,他不能這麼做。
他稍後醒來,發現床是空的。茱莉到哪兒去了?她可能去上廁所,他等了半個小時,
然後穿上睡袍,瞧瞧黑暗的嬰兒室。其中一張床沒人!他立即起疑。莫非是茱莉帶走了
不見的女孩?
他奔入走廊朝樓梯走去,卻在聽到茱莉的聲音時即時停住,冰涼大理石刺著他赤裸
的腳。他悄悄地接近到樓上廁所的方向,但在門檻不遠處停住。
“……房子都是木頭和磚造的,因為維吉尼亞有許多森林。”
“柏小姐?”若婷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窒音。
“什麼事?”
“我的姊妹們為何沒有拉肚子呢?”
茱莉微笑道:“我想你對爆米花有點敏感。”
“你不會告訴別人吧?”
“如果你不希望我說,我就不會說。”
“這會是我們的秘密吧?”
“是的。”
“爸和我也有秘密。我很壞,但他答應我若不再偷偷摸摸,他就不說出去。”
藍棋很緊張。若婷會承認由茱莉箱中拿了她的信嗎?
茱莉說:“你很好的,若婷,我一向以你為傲。你也別說出那個秘密。你既答應了,
就要守信,這很重要。”
又是一陣沉默。“柏小姐,我們今天由窗戶看到爸爸打治安官,雅妮想要跑下去踢
他我們不能說的那裡。”
“雅妮是個好強的女孩。”
“是的,你曾想要個姊妹嗎?”
藍棋由角落偷瞧。茱莉坐在廁所門外的板凳上,她仰著頭,露出粉嫩可愛的頸項。
兩行眼淚緩緩流下她的臉頰。
痛苦揪著他的心。她在想莉安,她以為被他引誘的姊姊。
“你想過嗎?”
“有時候。”她一手挎著嘴掩住嗚嚥。
若婷說:“你的聲音好奇怪。你也肚子痛嗎?”
“──。”
她的痛苦傳至他身上,他首次瞭解她的困境。當地接到莉安的信時,她的契約和年
輕使她無法來蘇格蘭。她擔心並對她姊姊猜想了幾年。他真想過去擁她入懷,吻掉她的
眼淚,告訴她實話。可是他不能,他得先確信她值得信任。
“柏小姐?”
她咬著下唇,吞下痛苦,說:“什麼事,若婷?”
“你不會離開我們吧?”
茱莉用雙手挎著臉。她的肩在抽動,辮子拖到地上。她小聲的說:“不會的,若
婷。”
“那就好,我們都很需要你。”
藍棋回到她的房間,但腦中想著茱莉悲傷的樣子。她不知道哪個女孩是莉安的小孩,
他無法怪她想要查出並照顧她的外甥女。
想到未來愉快的工作,他微笑起來。茱莉從未享受過男人的追求。他要追求她,贏
得她,然後有一天他會把莉安和她的孩子的故事告訴她。
兩個星期之後的一個晚上,茱莉坐在客廳裡,敬畏地看著羅斯公爵。
他坐在地旁邊的長靠墊上,舉行會議。今天他的客人是飽亨利夫婦和孟費根夫婦,
看上去和昨天及前天的小組很像,不過,昨晚費根和公爵長談了很久。費根去年曾組成
一個桶匠工會,卻未告訴公爵。公爵大發雷霆,要費根做個選擇。費根做了正確的決定。
穿著麥色背心和及膝長褲,公爵就像個親切的紳士,可是茱莉知道他的另一面。費
根昨晚也知道了。
費根夫婦與亨利夫婦面對面坐在同色的長靠墊上,飲著莎拉今天泡的茶,女孩們在
對面的房間也有自己的茶會。
會談的氣氛友善,公爵靠著椅背,腳踝隨意地交叉。白襪迷人地包裹著他肌肉兒結
的小腿。趁客人不注意,他的手溜入茱莉的新裙子褶縫下手指輕彈著。“我想費根知道
你是個坦率的人,亨利,所以你不必對我們粉飾你的話。他的口氣出人意外地毫無不耐
煩之意。
英格蘭人把茶杯放在旁邊桌子裝松餅的盤子上,他的黑髮底下有幾繒灰褐的髮絲。
“我可以瞭解桶匠們想要個工會,它對布林頓的石匠很有幫助。可是我無法買他們的桶
子——”
他聳聳肩。“如果我們說的語言不一樣。”
茱莉說:“可是費根先生的英文說得很好。”
公爵裝出來的溫和目光轉向費根。
費根穿著黃褐色短外套和黃褐格子及膝長褲。他的妻子凡娜,穿著綠白色條紋的洋
裝,她火紅的頭髮綁著蝴蝶結,更突顯她丈夫保守的服裝。他們跟去年冬天逃至金拜爾
時的狼狽樣子判若兩人。
桶匠粗糙的手放在膝上。“我們在和鮑先生談交易時,或許有點固執。”費根看著
公爵。“可是那是治安官造成的,沒有人站出來替我們蘇格蘭人說話。”
公爵咧嘴一笑,說:“你們現在有了,施威爾那方面由我來處理。”
費根魁梧的身體陷入椅墊裡,凡娜笑容滿面地說:“我們一向都可以仰仗您的幫助,
爵爺。”
茱莉說:“組個工會似乎是合理的。鮑先生,你為何反對工會呢?”
“沒什麼,問題在語言和我銀行的餘款上。”
“我們所有的會員都說英語,”費根說道。“而且你的公司可以以寄售的方式購買
木桶。”
鮑亨利說:“我很願意於三十天內付款,除非有意外,例如暴風接近港口。”
“費根?”公爵的手原來想抓辮子,但因入境隨俗而將長髮束在頸後,所以只好拂
過了事。
“我願意接受,爵爺。只要治安官不干涉。”
鮑海蒂舉起杯子至唇邊的手停住。“他由蓋爾基回來了嗎?”
“還沒有。”公爵說,隱藏對敵人一直不在的不悅。
海蒂對費根夫婦微笑道:“治安官的妻子蕾琪女士是個很慷慨的人,不過她這此一
日子不常出門。”
“可憐的人,她仍在為父親的去世哀悼。”凡娜說,搖了搖頭。
費根說:“而治安官在為失去頭銜哀悼。他以為老人死後,他可以繼任為泰恩伯
爵。”
海蒂宣稱:“我說頭銜應該給一個蘇格蘭人,一個大家都喜歡的人。而不是像施威
爾那樣見風轉舵、滿口奉承的投機者。”
公爵傾身向前,欲站起來又打消念頭。“說得好,鮑夫人。而且我要謝謝你、凡娜,
還有我親愛的茱莉,忍受這種公事的討論。各位先生,我們可以將協議告知一傳訊報一
嗎?”
“或許我們的客人可以寫篇報導。”茱莉說。
目前,使當地報紙同時用英文及蘇格蘭文刊行是公爵最大的政策。
亨利拍拍妻子的手。“我的海蒂會親自寫英文的部分,她的文筆很好。”
她多皺紋的臉頰染上迷人的紅暈,消失於假髮底下。“你一向愛奉承我,鮑先生。”
費根不甘示弱地說:“我的凡娜會寫蘇格蘭文的部分。”
“我可能需要鮑夫人的協助。”凡娜說。
海蒂微笑道:“應該不需要,不過我隨時歡迎你。”
費根高興地伸手拿塊松餅,這英格蘭食品的盤子是故意放在他面前的。
莎拉離開在窗台的地方,走近英格蘭客人。她穿著粉紅絲禮服,以最佳的儀態說:
“各位還想喝點茶嗎?”
“當然,”亨利說。“你泡的茶真好。”
莎拉的儀態優雅如天鵝地斟滿他的茶杯,然後轉向桶匠。“您願意試試在松餅上抹
點草莓果醬嗎?那是鮑夫人自己做的呢!”
“謝謝你,可是我已吃飽了,它很可口。”
海蒂用戴著首飾的手,指著坐在對面小桌子的若婷、瑪麗和維妮。“多麼可愛的孩
子們,爵爺。你一定很驕傲。”
公爵對茱莉展現出一抹最迷人的微笑。“是的,我是。不過得謝謝柏小姐,這份榮
譽屬於她。”
她差點就回應他的微笑。在泰恩沒人稱這幾個女孩為私生子。抵抗著他的公然愛慕
所引起的興奮顫抖,她終於說:要譽歸孩子們自己,近來的她們常帶給我無上的快樂。”
海蒂清清喉嚨。“這樣的忠心多麼難得,我們的女教師就拋棄我們去勃根地的另一
個家庭了。”
公爵的手放在茱莉的膝上。“我會在茱莉拋棄我們之前跟她結婚。”
聲明迴盪在空中。他不是開玩笑,他是想要得到一個反應。
四個小女孩的聲音歡呼道:“爸爸萬歲!”
不滿的情緒在茱莉內心交戰,她應該打她的情人一個耳光,可是她又應該對她的雇
主表示尊敬。但她最想做的是,對他的直言表示質疑。他並不是真正的關心她,他更關
心他的孩子的幸福和東羅斯地區的政治。知道這次會議對他多麼重要,她說:“他只在
想要我取消我的假日時,才叫我茱莉。”
女士們竊笑,男士們低哼同意。
白日,公爵招待東羅斯地區的市民,英格蘭人和蘇格蘭人都有。他逗弄嬰孩,贊美
婦女,跟男人吹牛,茱莉總是在他旁邊,女孩們也跟在附近。晚上,他擁抱茱莉,溫柔
地愛她,並在激情過後,詢問她在維吉尼亞的生活,在孤兒院的日子,並就他碰到的政
治問題詢問她的意見。他討論他的策略,使她忘了來蘇格蘭的原因,使她對莉安的小孩
感到安全。
他握著她的手。
“你們綁手了嗎?”費根問。一譯註:蘇格蘭古語的“婚約”,直譯為把手綁在一
起”。
“是的。”公爵說,笑得像個得意的小伙子。
莎拉小聲地叫道:“哇。”她的姊妹們都震驚得張口結舌。
鮑夫人的杯子碰到碟子清脆地響。
茱莉困惑地想抽出她的手。綁手?什麼意思?
“爵爺?”傑林的聲音打斷了嗡嗡的評論。
他拿著帽子站在門口,他的前額因流汗而泛著白光,其他地方蒙著一層灰塵。他嚴
肅的表情預示情況不妙。
公爵站起來。“失陪一下,各位。”
“謝謝你的招待,爵爺,”鮑先生伸出手說。“並歡迎你回來。下次我們的三人會
議,我希望會在你的高爾夫球場上。”
公爵裝出”副嚴肅的表情,說:“只要你們兩人讓我幾杆,我疏於練習太久了。”
他跟女士們道別,走向傑林。兩人低頭交談,一起向樓梯走去。
客人離開後,茱莉帶女孩們去教室,她在那兒驚恐的得知綁手指的是婚約。難怪公
爵在客人面前待她那麼親密;他是在告訴他們,她已是他的情婦,而且將會成為他的妻
子。她幻想過做他的公爵夫人,可是那只是她情緒低落時的自我游戲。
她的情緒此刻並不低落,她快氣炸了,打發女孩們去廚房,即逕自去公爵的套房。
金繡幔如今遮住窗戶,小桌上堆滿了文件和填滿油的燈,使人有種住在此的是個端
莊之人、而非花花公子的印象。
她不想被人看見他們在外面房間爭吵,因此進入裡間臥房見他不在,她去更衣室裡
瞧。他背向她,正在查看牆架上的鞋子和靴子。他探手去拿一雙騎馬靴。這動作拉起他
的襯衫下擺,露出挺直、有力、覆蓋蜜色毛髮的大腿。靴子掉下來,他彎下身,露出結
實的臀部和女士不該瞧的部分。也是她想踢的部分。
她一定是弄出聲音了,因為他突然轉過頭。他已再編了辮子,他的微笑令她全身一
顫。
“你在偷看我,是嗎?”他挑起眉。“我今天也在注意你,你穿那件衣服好看極了。
使我想起要替你再計制一件黃的,或許一件錦緞或是水絲的。還有咖啡色的騎馬裝,搭
配一頂迷人的帽子。”
她轉身背對他。
“別害羞了,茱莉,”他說,走向她。“你每晚都見到赤裸裸的我。”
“閉嘴。”她把門關上。
他想把她拉入懷中,她推開他,直走向房間盡頭的椅子。“你怎能告訴那些人我們
很親密?”
他看起來那麼無辜,她真想對他扔東西。“在上帝的眼中,我們已結婚了。”
“別把上帝扯入這件事裡面。如果你和遭你引誘的每個女人都算結婚,你已重婚五
十多次了。”
“我從未和她們任何人有過婚約。”
對這不當的回答,她又生起氣來。“你騙我。”
“茱莉,”他耐著性子說。“必須女方同意,婚約才會變成、永遠的婚姻。”他彈
掉鞋跟上的一點灰。“我很痛苦地看到你並不同意。”
這番承認像打了她一拳。他並不想娶她,他想要一個家庭老師和解決男人需要的情
婦。
“我懂了,你只想要滿足你的性慾。如果你不打算讓我生孩子,這樁婚姻又有何意
義?”
他繼續注視著手中的靴子。“可以等我回來後再討論嗎?”
他疲倦的聲音消除了她的憤怒。“你要出門?”
“是的。”他歎息道。“到凱爾基去。”
“怎麼回事?傑林說了什麼?”
他的下顎繃緊,眼睛瞇了起來,頹然坐入椅上。“威爾帶回一隊康瓦爾漁夫,不讓
孟族的船出海上
她自己的問題和他的相比,突然變得微不足道。“你要怎麼辦?”
他半笑地望著她說:“我想怎麼做?或是我真正會怎麼做?”
她的心軟化了。“都一樣。”
他的頭枕在她腿上。“我想把那些漁夫送回他們的老家,然後我想宰了姓施的。”
茱莉心中充滿對公爵的關切,他們之間的問題可以以後再說。她捧住他的頭台起來
靠近她。“可是你不會真的這麼做。”
“不會。我會要他明白他的方法不對,把漁夫送回康瓦爾。”
她的手指埋入他發中,按摩著他的頭皮。“他仍舊因為你打倒他而生氣。”他輕笑
地抓住她的腰,說:“我打賭,他的眼睛也一定被我打黑了。”他伸長脖子,看著她。
“我需要你,茱莉。我需要你明智、客觀的頭腦,我需要你耐心的愛。”
她感到他的力量和魔力,空氣中充滿他的肥皂味和感情的興奮。“你要對他怎麼
做?”她問。
他歪著頭。“你沒有鎖門。”
“你沒有回答我。”
“我們很快就不必這樣偷偷摸摸的了。”他起身去拴上門,再走回來,一雙眼睛變
成深藍色。“你會用手臂摟住我的頸項嗎,茱莉?你會吻我道別並祝我好運嗎?”
被他誘惑的口氣迷住,她摟住他的頸項,踮腳站著。“你會回答我嗎?”
“豈止如此。”他說,擁住她熱吻。
他會不會因此受傷?會不會就此、永遠不回來了呢?她過分關心著自己的問題,毫
沒考慮到他的。她嘗到他唇上的絕望,感覺到他內心的掙扎。他是一個家族的領袖,天
生要領導族人,統治一個王國;他有職銜必須要為他好不容易贏來的王國帶來和平。在
這新的戰役中,她沒有什麼工具可以幫助他,可是他會贏,在一個叫柏茱莉的女教師進
入塵土多年之後,第六任羅斯公爵的功業會在歷史上、永垂不朽。她祈求他會萬古留芳。
“你會打贏施威爾。”她在熱吻之間耳語。
“我不知道怎麼贏,”他在她臉頰上說。“這裡的英格蘭人當我是陌生人和敵人,
施威爾才是他們的冠軍勇士。”
“他無法跟你比,你太聰明也有足夠的決心。”
“真的嗎?我不認為如此。”
“我打賭我可以使你改變主意。”
他以雙手捧住她的臉,深情地疑視地“噢,姑娘,沒有你我將怎麼辦?”
她的心飛揚,身體化成一灘水。在熱吻中,他們急切地褪除對方的衣服,就在長椅
上纏綿了一番。
當她的心跳漸緩,呼吸恢復正常後,她說:“藍棋,祝你好運。”
“謝謝你,姑娘。我的確需要。”
“你會小心,而且安全地回來吧?”
“當然,我也期盼一個友善的歡迎。”
她假裝生氣,但失敗了。“不會像這麼友善,你一定要澄清婚約的事是在開玩笑。”
他跳起來,穿上長褲。“那會太愚蠢。”
她穿上內衣。“為什麼?”
“因為,”他雙手插腰。“一分鐘前在那長椅上和我親熱後,你最好考慮真正嫁給
我,那會比較安全。”
驚慌令她無法動彈。這次她可能會懷孕,但她必須返回維吉尼亞。依照法律她生的
孩子也要在馬家服務十八年。“可是你說過不會讓我有孩子的。”她跳起來。“你答應
的。”
“茱莉,”他握住她的兩手,微笑地看著她。“你可以告訴我任何事,你知道。我
關心你,我的孩子們也關心你。我們應該彼此坦誠。”
她的生命逼到眼前,她曾以為自己很幸運,有馬家願意和她訂契約,現在她的未來
看起來灰黯而且毫無意義。可是她已承諾必定會返回維吉尼亞。她無法迎視他的目光,
只能低下頭,告訴他一點事實。“我不能懷你的孩子。”
“看著我。”他放下她的手,退後一步悲哀地笑笑。“茱莉!”他猶豫著,肩膀無
精打采地垮下,雙臂垂在身側,樣子就像個失望痛苦的小男孩。他現在的確需要她,需
要她照顧他的孩子,使他忘掉眼前的問題。但他的問題會過去,女兒會長大,那時他就
不需要她了,他需要的是有高貴血統的公爵夫人。
希望提醒他這類的現實,她輕描淡寫地說:“你是孟氏一族的領主,一個英格蘭治
安官毫無贏你的機會。你回來時,我會在這裡,但我不可能做你的妻子。”
這話彷彿澆了他一益冷水,他變得僵直並後退一步。他以不屑的口吻說:“對這件
事你可能別無選擇。可是別擔心,我對不想要我孩子的女人早已習慣了。”
她的雙手變得冰冷。“你是什麼意思?”
他拿起襯衫和靴子走至門口。雖然他只站在幾步外,表情卻很遙遠。“就是那個意
思。生那幾個孩子的女人沒一個想要她們。沒有湯姆陪伴別離開屋子。”說完,他大步
走出去。
她跌坐於椅上,像個石頭般不動,但她的感情由深深的絕望變為痛苦的後悔。她無
法留在蘇格蘭。而她的內心知道,她無法將莉安的小孩自深愛她的父親身邊帶走。
熾天使書城
【第十四章】
藍棋跳下船來到凱爾基的碼頭,小螃蟹和銀色小蟲匆匆找地方躲藏。燈籠點綴著碼
頭,在遠處一閃一滅,標出村子的所在。在黑暗的西方是制造蓋爾基許多問題的菸草田。
港口裡,漁船已下錨,光溜溜的船桅聳入月光的天空,船上的英格蘭水手已入睡。現在
他已知道施威爾為何帶這此康瓦爾的漁夫來此,藍棋對趕他們回家的想法正重新考慮。
碼頭搖搖晃晃的。傑林走在藍棋後面,他們的靴子在木頭地板上響起空洞的聲音,
淹沒在輕拍岸邊的水聲中。黑夜也正是藍棋陰郁心情的寫照。
他腦中不斷地出現茱莉的影像,也開始生自己的氣。他早該知道不應該卸除防衛。
他花了兩個星期去追求她、和她做朋友,但一切的努力仍屬枉然,所得到的只是受傷的
自尊和刺痛的心。不過,再也不會如此了。他已認清真正的茱莉,在愛一個男人和想要
他的孩子方面,她和莉安並無兩樣。
“爵爺,”傑林的手觸及他的肩。“我們要直接去鄉紳的家嗎?”
柏茱莉的問題得等以後再處理,施威爾和孟亞諾的問題已逼到眼前。“是的。”
藍棋跟著傑林穿過狹窄的街,經過喧鬧的客棧,爬上陡斜的小山丘到鄉紳的別莊。
依理說,他小時應來過這裡,這些孟族人是他父親的表親。可是他怎麼也想不起根據傑
林的說法,這一度繁榮的漁村的樣子。
他們到達別莊時,藍棋拉動鈴繩。在兩盞燈淺黃的光線中,他可以看出鐵門上褪色
的紋章形狀。
“誰?”一個女人用蘇格蘭語叫道。
傑林大聲回答:“羅斯公爵和孟傑林。”
一扇門打開,一個女人站在門內。不用介紹,由她的火紅頭髮、白首的臉孔和獨特
的鼻子,就知道是個孟族人。翠綠色的錦緞禮服和棉圍裙似乎有些不相稱。
她屈膝行禮,做手勢請他們進入。“歡迎光臨寒舍,公爵。”她的微笑有點太甜蜜
了。
她轉身走入大廳。
藍棋瞥視傑林,但士兵的目光盯著女人。傑林說了很多凱爾基的問題,其中並沒有
包括一個女人,一個他顯然很喜愛的女人。
“這女孩是誰?”
傑林摸下頭髮。“孟美娜。”他不動聲色地說。
“鄉紳的妻子嗎?”
藍棋對傑林假裝的冷淡覺得有趣,說:“她是個漂亮的女孩。”
“是的,如果你手中有鞭子和盾。”他抱怨道。
這話使藍棋郁悶的心情變為開朗,覺得心情比兩小時前離開羅斯堡時好多了。他用
力拍一下傑林的背,走進大廳。
寬敞的房間充滿了羊肉、洋蔥和新鮮烤麵包的味道,令他口水差點流出來。他瞭解
自己真的餓了,但他渴望的是和平寧靜的生活。
孟康諾由長桌的那一頭站起來。他扯掉衣領上的餐巾,推開椅子,拉一拉皮褲走上
前。
他比藍棋矮一個頭,年紀則是兩倍,看起來不像傑林所說會惹麻煩的人。
“今天在東羅斯地區是個美麗的日子,”鄉紳用蘇格蘭語說道,一邊從頭到腳打量
著藍棋。“你跟你祖父很像,雖然你的體型是他的三倍,孟藍棋。你吃過了嗎?”
“不,我們還沒有。”他故意用英語說。
鄉紳聳聳肩。“請坐。你也一樣,傑林,美娜會拿食物和我們最好的酒來。”
藍棋在桌邊坐下。廚房門打開,女孩拿了兩個大酒杯和一個大水瓶來。她倒了一杯
起沫的啤酒給公爵,可是沒有倒給傑林。
“我聞到的是羊肉嗎?”藍棋問。
美娜的雙手在圍裙上擦拭,說:“是的,爵爺,鍋裡面還有胡蘿卜、洋蔥及很多配
料,如果你有副好牙齒,就可以吃得出來。”
“別囉嗦了,”康諾說。“他們寧可吃東西也不要聽你多說。”
她的眼中冒火,雙手插腰。“是的,父親大人。”
藍棋拿起酒杯至嘴上,藉以隱藏笑意。他由眼角瞥見傑林瞪著美娜,就像只耐心的
金色老鷹等待著抓走一只肥母雞。原來傑林想要這個火辣的女人。
“你看什麼?”她質問。
“你的身材。”他伸手去拿另一個酒杯。“我喜歡你走路的樣子。”
她兩手啪健打在桌上,傾身向前,瞠視著他。“你給我聽著,孟傑林。我要再告訴
你一次。就算查理王子登上王位,我也不會跟你約會上她拂袖而去。
傑林的下顎抽動,堅決的目光仍盯著離去的背影。
藍棋放下酒杯,斟滿後問傑林:“還要嗎?”
士兵眨下眼。“我還沒喝第一口呢,不過我的口渴正在加強。”
啤酒差點由藍棋口中噴出來。他嚥下去,說:“你帶了鞭子和盾嗎?”
傑林用杯子碰碰藍棋的。“需要的都帶齊了,爵爺。我們單獨相處時,她像是一只
小貓。”
“恭喜你取回你的領地,”康諾說。“依我看,明天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康瓦爾的漁
夫們趕走。”
藍棋立即集中注意力,放下酒杯說:“那些漁夫我會處理,讓我們談談你和治安官
之間的事。”
他往地上咬了一口。“呸。他是蘇格蘭美麗臉上的一個病害。”
愈得知威爾和他對付孟族的愚行,他就愈後悔贏回此一地區。不過部分的問題仍是
他的錯,畢竟他仍是孟氏一族的族長。“你讓船隊靠入碼頭。”
康諾舉起雙手,眼睛往天上一翻。“施威爾趕走了尼格村桶匠,在東羅斯地區找不
一個好的蘇格蘭桶匠。我能怎麼辦?”
藍棋祈求自己有耐心。“你不該把一大堆魚倒在施威爾的草坪上,康諾。”
康諾露出交戰的表情,令藍棋想起雅妮將跳蚤放到若婷的新內衣上、卻被他抓到時
的叛逆表情。“是那卑鄙的英格蘭人先把我的高爾夫球場犁得不成樣子。”
傑林的工作做得很好,藍棋已有準備。“是你先把地租給他的,康諾。”
鄉紳急忙說:“可是不是租去種菸草的!菸草在蘇格蘭的土中根本長不好。”
東羅斯地區每個姓孟的人都突然變成了菸草專家,而且以此嘲弄施威爾。禁不住的
同情在腦海產生,藍棋的第一個念頭是不管它。可是他必須客觀,他必須公平地統治這
些人。“租地合約有載明施威爾對土地可以做什麼及不可以做什麼嗎?”
“康諾大皺其眉。“沒有,沒有載明。我不認為有此必要。”
“在租約到期之前,歡迎你隨時到我的球場來打球。”
康諾不高興地用力叉起一塊肉。“桶匠怎麼辦呢?我不會給自稱為桶匠的英格蘭人
賺兩便士。”
“孟費根已回到尼格村,他的工會又要開始做桶子了。凱爾基的漁夫們在哪裡?”
“在客棧呢,爵爺,正在借酒澆愁。”美娜唐突地走至桌邊,手上端著一個大盤子。
她已取下圍裙,一對豐滿的胸脯半露在花邊的胸衣上。“爸,你別再胡扯,讓公爵吃點
東西好嗎?”
康諾的手指指著她。“小心你尖刻的舌頭,姑娘,否則我會打你屁股。”
美娜不理會他,把盤子放在藍棋面前,彎身說:“盡量吃吧。”
傑林猛吸一口氣,藍棋咳嗽著。
整個可口的晚餐中,康諾一直抱怨治安官並稱讚孟族人。美娜跟她父親頂嘴並譏笑
傑林。喝過威士忌後,藍棋帶著疲憊的身體和飽經考驗的耐心到屋外去。
他點著煙斗,斜靠著屋子。清涼的夜風中有著魚、人和問題的味道。他渴望著金拜
爾堡的寧靜和幾個月前他所享受的和平口口在來到東羅斯地區之前,在茱莉出現之前。
他已累得沒有力氣阻擋刺穿他的傷痛。信任是件脆弱而寶貴的東西,他不常給予別
人。
他是那麼確定她愛他也愛他的孩子,因此根本沒去詢問她的動機。甚至證據放在他
面前,他仍想著她好的一面。她也的確有好的一面,可是她不要他。
門打開,傑林走入月光中,看到藍棋,他說:“想去走走嗎,爵爺?”
藍棋推身離開牆,開始朝路上走去。“我以為你在幫忙美娜收拾桌子。”
傑林笑道:“她很快就會收拾我的桌子了。”
“如果有任何人能令她心軟,那就是你了,傑林。不過,老夭!她會很難應付。”
傑林變得若有所思。“我想我戀愛了。”
藍棋吸口菸。東羅斯地區若能多”些像傑林這麼講理和公道的人,可以避免許多小
爭端。“你會留在這裡嗎,傑林?”
“說實話,我滿喜歡凱爾基。”他向底下的村莊一揮手。“也喜歡這兒帶著鹹味的
空氣和這兒的人。”
“女人?”
傑林大笑。“嗯,其中的一個特別喜歡。”
腳步聲在他們身後響起,傑林轉過身。“搞什麼”他發出一聲悶哼,就像一棵樹倒
在地上。
藍棋轉過身,一記拳頭打在他臉上。痛楚在他下顎炸開,他搖晃了一下但終於穩住
腳。他搖搖頭清醒腦子,尋找攻擊他的人。他發現自己站在至少十個人影圍住的圈圈中
間。
燧石打著鐵,一盞燈突然亮起來,照見施威爾稍微變形的臉。藍棋並沒有打黑那混
蛋的眼睛;他打斷了他的鼻子,而威爾不大高興。
藍棋沖上前,威爾躲開。八只手抓住藍棋的手臂,他猛扯也沒有用。
“你在這裡做什麼?”威爾質問,他的五官被燈光照得扭曲。“哄騙孟康諾?”
憤怒和理智在他內心交戰,眼前的情勢對他太不利了,對方人多勢眾,而傑林可能
受傷或更嚴重。可是,藍棋嚥不下這口氣。“我在做一向常做的事,幫你收拾殘局。”
“回金拜爾堡去,康諾的事我來處理。”
藍棋不再有耐心。“就像你處理其他事那樣?老天!威爾,你在毀滅東羅斯地區。
英格蘭人和蘇格蘭人彼此憎恨,我看見”場戰爭即將來臨,你不是在管理這裡,你是在
制造分歧,你到底是怎麼了?”
威爾輕哼一聲,鷹鉤鼻顯現出邪惡的樣子。“我已學到了教訓,我知道如何應付姓
孟的人。”
燈動了一下,照在傑林身上。他的胸起伏著,藍棋松了口氣。他知道如何對付他的
敵人。“如果你喜歡暴力,威爾,你就會得到它。”
威爾邪惡地輕笑,指著被他打彎的鼻子。“你早該知道會這樣。”
“你沒有權利帶凱琳去我的家。”
“她堅持要去,身為治安官,服從她是我的職責。”
對女兒的強烈保護欲在藍棋心中升起。“永遠別再這麼做,不要發動一個你根本嬴
不了的戰爭。”
威爾彎起手臂。“先和我打一架吧!”
藍棋想低頭躲開,但一堆手立即抓住他。一拳正中他的鼻樑,他聽到有東西斷了,
痛苦就像刀刺穿他的頭。第二拳打中他的腹部,使他噴出一口氣。另一拳打得他彎下腰,
雙膝發軟,胃翻攪。
手放開他,他倒在地上,他的敵人消失於像大雜院的巷子裡。
他的頭就像被釘子槌入臉上般刺痛,熱熱的血由鼻孔中流出來,滲入嘴裡。他將黏
而帶腥味的血吐了出來,做個深呼吸,捏住鼻子,猛扭回原來的地方。他的晚餐差點全
吐出來。
威爾會對今晚的愚行後悔莫及,藍棋有個能教那狡猾的畜生恢復理性的方法。首先,
他要將傑林安全地送回到美娜的懷中,然後他要去泰恩做很早以前就應該做的事。
“告訴我們印地安人把食物給饑餓清教徒的故事。”瑪麗說。
雅妮拍拍枕頭。“不,告訴我們奴隸小男孩拯救菸草田免遭火災的故事。”
四個女孩穿著睡衣坐在她們的床上,茱前坐在燈桌旁邊的一張椅子上。
若婷說:“我想聽有許多僕人的那個美麗公主的故事。”
“那些一故事我們都已經聽過了。”莎拉雙手支著下巴趴著。“講個新的,可憐的
姑娘發現她母親是美麗公主的故事。”
“好吧,”茱莉說。百我必須想出一個來。”
一個悲哀的故事湧上心頭,一個維吉尼亞女教師到蘇格蘭想找到她姊姊的故事。結
果非但沒重逢,反而愛上了一個貴族和他四個沒有母親的女兒。
一等波克回來,她就將兩手空空、心也空空的離開,她再也不會見到這些可愛的孩
子們,或是她們不可思議的父親。想到藍棋,她就心痛如絞。
他現在已經恨她、誤會她。或許這樣最好。他的生活會繼續下去,她憂鬱地想。他
仍有莉安的孩子和其他女孩,茱莉則只能擁有回憶。
瑪麗不是她的外甥女,這消息出奇地令她悲傷。親愛的瑪麗,任何人都會以她這女
兒為傲。
有人在敲門。想到可能是公爵,茱莉跳起來。噢,老天!她知道自己看起來一定很
狼狽,她迅速整理一下頭髮。
門打開,廚娘站在門檻上。她一臉的擔憂,雙手抓著圍裙。
“請快來,柏小姐。”
她急切的口氣使茱莉推開椅子站起來。“我馬上就來,你們不要碰油燈。”
她走出門,想關起來,但橡木門被拉住。她轉過身看到四張擔心的臉望著她。“回
床上去,別出來。”
女孩們咕噥地服從,茱莉關上門。
一到走廊上,廚娘即哭了起來。“他真做了,上帝救我們。”她用圍裙擦拭眼淚。
“我想替他敷藥,但他不肯。那男孩,老天保佑他,居然干了綁架。真丟人。”她抓住
茱莉的肩。“你一定要來幫幫公爵。”
茱莉幾乎無法呼吸,說:“藍棋受傷了嗎?”
廚娘點點頭。“是的,他的血已弄濕我好多的毛巾。”
茱莉內心冰冷。“他在哪兒?”
“書房裡。”
“你去請醫生了嗎?”
“沒有,”她吸著鼻子。“他不讓我去。”
茱莉跑下樓,書房的門開著。他坐在書桌後面,低著頭,用一條毛巾搞著臉,看起
來就像個被打敗的戰士。
他台起頭,呼吸卡在她喉中。他的鼻子腫了起來,眼睛四周發黑和發青,右眼腫得
只剩一條縫。他的上唇和襯衫上全是血。
“天哪!”她低語,走向他。“發生了什麼事?”
他揮著被血浸濕的毛巾。茴床上去,茱莉。”他說,聲音空洞像由鼻中發出。“這
沒你的事。”
當天下午懸在他們之間激烈的話使她無法動彈。“不要排斥我。”她輕聲說。
他垂下頭。“不行,是你先排斥我的。”
她站在他的椅子旁邊。“讓我瞧瞧。你發生了什麼事?”
“我撞上治安官的拳頭,”他再次揮手叫她走開。“沒什麼,茱莉。”
“噢,藍棋,打架解決不了你們的歧見。”她拿開他搗著臉的手,捧起他的下巴,
審視著瘀青和原主局雅的鼻子。她的胃翻攪。
“我仍是個英俊的魔鬼嗎?”
他的幽默消除了她的震驚。“冰敷可以消腫,把那給我。”她拿過他手中的毛巾,
擦掉他上唇的血。
他畏縮著,想躲開。“你想完成威爾開始的事嗎?”
她迅速抓住他。“別動。”
她身後一陣沙沙聲,她轉身看到一個年約十歲的男孩,坐在一張椅子上。他立即站
起來,瘦長的個子、美麗的頭髮、湛藍的眼睛和天使般俊美的臉孔,她想起某個人。他
只穿著睡衣,腳上是拖鞋。
廚娘提到過男孩,被綁架來的。被公爵嗎?
“你好?”他彎腰鞠個躬。
她的目光掃回公爵身上。
他空洞的聲音透過鼻子。“這是施大偉。大偉,這是柏小姐,我家幾個孩子的家庭
教師。大偉是我們的客人。”
廚娘走進房間。“客人。”她厲聲說。“你綁架他,彷彿東羅斯地區已有的麻煩還
不夠,你居然必須去”
“閉嘴。”他嘶聲說,然後痛苦的輕哼。
目瞪口呆的茱莉,目光由逕自玩著銅紙鎮的男孩移向似乎要昏倒的公爵。
“廚娘,”她說。“去地窖的冰櫃中拿些冰和乾淨的毛巾來,還有鴉片酊。”
女人低聲咒罵一句,離開房間。
公爵抓住茱莉的手腕。“我不需要你的幫助,我不想要鴉片酊。”
“這真不幸,因為你兩者都免不了。”她轉頭對男孩說:“不要怕,大偉,沒有人
會傷害你。”
他歪著頭,瞪著她,好像她在說希臘語。“我一點也不怕,柏小姐。羅斯公爵只是
選擇蘇格蘭式的方法來解決他和我父親的歧見。我的安全毫無問題。”
茱莉驚愕地說:“可是他綁架你。”
大偉把紙鎮放回桌上。“你不必緊張。綁架在蘇格蘭族人之中是一種長久的傳統。
它給予我父親和公爵一個達成協議的機會,無論他們之間的爭端是什麼。在十五世紀,
也有過以綁架解決了二十年的爭執——”
“夠了,大偉二公爵咆哮道。“坐下。”
威爾的兒子抱歉地微笑後坐下,而且環視房間四周。他覺得這是一場有趣的冒險!
茱莉對公爵很生氣,詰問說:“你怎麼可以把那個孩子由床上綁架過來?這是野蠻
的行為。”
“我別無選擇,”他吼道。“別像個漁夫呱呱叫。”
她的心因他無法隱藏的痛苦而刺痛,然而他做了件可怕的事。“你的樣子真可怕。”
“那你就別看。”
“事實上,他比我父親兩個星期之前好看。公爵打斷了我父親的鼻子,你知道,它
使鼻樑留下個難看的疤。可是我會說這是以牙還牙。你不會嗎,柏小姐?”
公爵張開嘴,立即被茱莉用毛巾打一下。他倒吸一口氣。
她微笑道:“我不知道要說什麼,大偉。某些長不大的男孩就是會有一些愚蠢的行
為,而我們除了保持沉默還能怎麼樣。”
“當然,我也不該多話,這是媽媽常常告誡我的。”
公爵一拳打在桌上,大偉忙將視線轉為打量房間。
廚娘回來,帶著一碗冰和一堆毛巾。茱莉把冰打成幾小塊,用手巾包起來。
“向後躺,或是最好讓我扶你到床上去。”
“我很好。”
聽到這荒唐的聲明,茱莉的耐心全失。“你給我上床去。”她抓住他的手臂,想拉
他起來。
“噢!”他向後縮。
“讓我看,”她拉起他的襯衫,隆起的肌肉上傷痕纍纍。“起來吧。”
他吃力地蹣跚站起來,她低頭扛起他的一只手臂,摟住他的腰。“上樓去。”
他歎口氣,但讓她領他繞過桌子。“大偉,”他說,聲音冷硬如石。“你不可以離
開這屋子,懂嗎?”
男孩的眼睛大睜。“我作夢也不敢,公爵,我很清楚綁架的規則。我母親是姓麥的
蘇格蘭人,你知道,他們和——”
公爵呻吟一聲。
“呃,我想你現在不會有興趣。”大偉囁嚅地說。
茱莉迷惑地說:“你在這裡等”下,大偉,我馬上回來。我會替你準備客房,明天
送你回家。”
“不行,”公爵說。“他要住在這一,你不要管我們蘇格蘭人的事。”
“公爵是對的,柏小姐,送我回去也解決不了任何事情。這樣我父親和公爵才會—
—”
“大偉……”
男孩停住,用力地點一下頭。
“大偉,你過來在桌前坐下,給你母親寫封信,”茱莉說。“告訴她,你沒受傷而
且沒有任何危險。”
“可以嗎,公爵?”
“可以的,大偉。”他說。
他試著再走一步,雙膝一軟,重量全落在茱莉肩上。她搖晃了一下才穩住腳,挺直
身體。他的手臂無力地垂著,頭歪向一邊。她一步步領他上樓。“抓住欄杆。”
“我不需要你的幫助。”
“就算幫助我吧。”
他繼續嘀咕著他沒事。可是一到他的床邊,他就倒了下去。茱莉把包著冰的布放在
他臉上。
她脫掉他的襯衫和靴子,他的手臂和胸前到處青一塊紫一塊,她輕輕地碰他已腫起
的肋骨。
“情況其實沒有看起來的那麼糟,”他緊張地說。“不必麻煩你了。”
“我只是想幫忙,別再這麼固執和驕傲。”
“我的驕傲不是問題,茱莉。”
“看好的一面。如果治安官把你打成這樣,我相信你把他打得更糟。”
他半苦笑道:“我連一拳也沒揮,他帶了十幾個人。”
“你一個人跟十幾個人打?”
“那根本不算是打架,茱莉。”
“那真不公平,施威爾應該多跟他兒子學習。”
“女孩子們加起來也沒他的話多。”
“莎拉有時也會這樣。大偉只是害怕,他也有自尊,你知道。”
“是呀,像他母親。”
茱莉替他敷藥,然後把鴉片酊倒入一杯水中。“拿去,喝掉它。”
他以沒受傷的眼睛瞪著她。“我不想喝。”
“喝掉它。”
他緊閉著嘴。
“我可以去叫大偉來,我相信他能找到話說服你。”
“我若喝下這可怕的東西,你能別再煩我嗎?”
“可以。”她舉起杯子至他唇上。
他一口喝下去。
“我去跟女孩們道聲晚安就回來。”
“不必。”
她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你生我的氣,我很抱歉。我不是說我不想要你的孩子。”
他扭過頭去。“我很瞭解你的意思。”
“我只是不能有孩子。”
“你用不著強調這點。”
痛苦撕裂她。“請試著瞭解,我生命中有此事——”她停住,不願向這個她無法擁
有、且把莉安害成那樣的男人吐露心聲。
“我比你知道的更瞭解,柏茱莉。”
“這話什麼意思?”
他打個呵欠。“隨你怎麼想。”
她站起身,現在不是討論此事的時刻。“休息吧,我會回來。”
她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女孩們的房間——凌亂的床是空的。她吹熄油燈,走下樓。她
到達公爵的書房時,聽到雅妮的聲音。
“你是誰?”
“我是施大偉。你呢?”
“我是孟雅妮。”
“孟瑪麗。”
“孟若婷。”
“孟莎拉。”
“原諒我這個樣子,”他說。“我在公眾場合出現時,通常不會穿著睡衣。”
“你在這裡做什麼?”若婷質問。
“我是人質。”
“莎拉,”雅妮壓低聲音問。“人質是什麼?”
茱莉走入房間。女孩們形成一圈圍住大偉,他僵直地站著,手中拿著折扭的錐形睡
帽。
“施大偉是我們的客人,我希望你們像對待客人一樣的招待他。”
“姓施,”莎拉沉思道。“你和東羅斯的治安官有關係嗎?”
她的姊妹們張口結舌地一致倒退一步。
大偉站得更挺。“有的,治安官是我的父親。”
雅妮上前”步,舉起雙拳。“他是個殘忍的壞蛋,我們討厭他。”
大偉困惑地眨眨眼。“為什麼?”
“因為他驅逐善良的蘇格蘭人。”
“而且我們的爸爸也討厭他。”瑪麗插嘴說。
大偉掃視她們。“你們的父親?”
若婷挑起一眉。“羅斯公爵。”
他哀求地看著茱莉。
“夠了,女孩們,”她說。“我說過要你們待在房間裡,是誰的主意不聽我的話?”
四個頭都低下來,沒一個女孩說話。
“回你們的床上去。”
若婷鼻子朝天。“我們最好先去把銀器藏好。”
“若婷!”
她帶頭走出房間,她們氣憤的低語余音猶存。
大偉注視著地上,一只拖鞋蓋住另一只。“她們一向都這麼直率嗎?”他問。
他一下那麼成熟,一下又那麼像個小孩。“她們其實很友善,真的。”
他不安地微笑,把信遞給她。“她們不喜歡我,我不會偷銀器的。”
茱莉想要抱他。“你當然不會,你父親會逮捕你。”
“噢,他才不會呢!”他停住,然後笑起來。“你是在開玩笑,你真好。”
“若婷有時候很無禮,但她並非故意要傷害你的感情。”
他微笑地摸一下頭髮。“我相信你是對的。”
“我打算明天去見你的父母。”
“我父親去丁瓦爾了,他要”個星期後才會回家。可是我母親會很高興看見你。”
茱莉把他安頓在客房後,返回公爵的床邊。
在鴉片酊的藥力下,公爵已睡得很熟。可是在清晨的幾個小時裡,他不斷扯掉臉上
冰冷的毛巾,叫著她的名字。
“我在這裡,藍棋。”她拉開他握著毯子的拳頭,握住他的手。他又平靜地睡了。
黎明珍珠般的光線滲入房間裡,她注視著他那麼緊緊地和她交握的手。白哲女性的
皮膚和黝黑有力的肌膚形成強烈的對比。她在這手中看到溫柔,一只擦拭女兒眼淚的手,
一只輕撫她們熟睡中頭髮的手。
她沉醉地看著他握著她手的樣子,心中將這幅畫面所蘊涵的愛和安全雲類和收藏在
她的記憶裡。她小心地不去想即將到來的分離。
熱淚流下她的臉頰,他的手摸地一下。她驚訝地台起眼來,發現他正注視著她。
在他瘀青的臉上,眸子顯得特別明亮。冰塊已使青腫消下去了,可是在他鼻子得有
一段時間才可能恢復正常。她想到維吉尼亞的浣熊,不禁微笑。
“什麼事那麼好笑?”他低語道。
“你看起來像只浣熊。”
他把她拉過來。“什麼是浣熊?”
她感到像只初生的貓一樣虛弱,任由他拉她靠著他的身側。“一種眼睛像戴著眼罩,
尾巴有一圈圈黑毛的動物。”
他的手在她背上、手臂上游移,她感覺到熟悉的安全感和渴望又復甦起來。
“你尚未檢查我的尾巴。”
她輕笑著,決定以後若要結婚,丈夫必定也要這麼幽默。“我也不會去檢查。你的
感覺怎麼樣?”
“好像被”群牛踐踏過。”
“你應該再睡一下。”
他的手悄悄摟住她的腰。“先告訴我你為什麼哭。”
她搜索著安全的回答。“我在擔心你。”
藍棋以思索的目光看著她。“你也那麼擔心馬伯瑞嗎?”
“無此必要,他沒有會打黑他眼睛的敵人。”
“你要來蘇格蘭時,他怎麼說?”
她想說謊,但辦不到。“他祝我旅途愉快。”
藍棋樓著她,然後痛苦的哼一聲。“再告訴我維吉尼亞的事。”
她敘述豐收和慶宴。當他的手不動,胸前穩定地起伏時,她才悄悄離床。她穿上簡
樸的毛裙,拿起大偉的信,由後門出去。
她應該趁此機會解決這可笑的仇恨。
清新的空氣包圍著地。靠南邊的花園裡,黃色、紅色的郁金香和雪白的番紅花盛開
著。
在東邊,太陽由一片雲中爬起。依照公爵的說法,夏天就要來了,只是到時茱莉已
不在這裡,看不到了。悲傷扯著她,但她加快腳步,繞過圓形的馬車道。一群羊在前面
的草地上吃著草。
她轉身回頭瞧著宅邸,看到大偉出現於客房的窗戶邊。他微笑地揮手。
她也微笑地舉起手,開始向這條半哩長的鵝卵石街道另一頭走去,施家就在街底。
在街盡頭的小山丘,羅斯堡和治安官的家相對,宅邸曾屬於麥族的族長。公爵的家
中沒一個人敢冒險到街的另一頭來。直到昨晚,公爵綁架了大偉。
茱莉走下山坡,經過許多楝木屋,門上皆裝飾著干石楠,院中則種著梨樹。女僕們
穿著毛裙,戴著蘇格蘭帽,手中提著牛奶桶或籃子,匆匆由大宅走至馬廄。
可是在她開始往上爬到她的目的地時,房子變成了不同的英格蘭風味。大部分屋子
四周都是灌木籬樹、黃楊樹和盛開的三色紫羅蘭。女僕們穿著棉罩袍,戴著漿硬的袋形
帽子,穿著圍裙在掃地。她們沒一個停下手中的工作,但全都留意著茱莉的行止。
這兒有太多的差異。一個來自美洲維吉尼亞殖民地的女教師,怎會變成文化如此分
歧的兩個男人之間的使者?想到即將來臨的見面,她的胃陣陣抽痛。
在山丘頂上,她停住並且難以置信地眨著眼睛,因為她面前是一幅不可能的景像:
一片菸草田。只有一半的種子已冒出來,根因缺少水分和陽光而發育不全,菸葉因蘇格
蘭的需而枯萎。治安官憑什麼認為他能在此地種這種農作物呢?
茱莉迷惑地走至僕人的入口,伸手要拉鈴。
“你好,我可以效勞嗎?”地身後的一個聲音說。
茱莉轉過身,看到一個懷著孕的黑髮嬌小女人由馬廄出現,手中提著一籃蛋。
“你好。我是柏茱莉,我想見施夫人。”
一抹好奇的微笑使女人細緻的五官呈現頑皮的模樣。“我就是施蕾琪,你不是蘇格
蘭人也不是英格蘭人。”
茱莉屈膝行禮說:“的確,夫人。我來自維吉尼亞,不過受雇於羅斯公爵。”
施蕾琪走上前,雖然懷著孕步履仍十分優雅,美麗的紅唇微微”笑。“藍棋好嗎?”
茱莉震驚地說:“你認識公爵?”
笑意在她眸中閃爍。“是的。我們是小時候的玩伴,不過我大他兩歲。”
“不可能。”茱莉脫口而出。她被自己的坦率嚇住,說:“原諒我,只是你看起來
那麼年輕。”
“謝謝你這麼說,來,柏茱莉,讓我們進去喝杯茶……趁孩子們醒來之前。”
茱莉鼓起勇氣,取出信。“公爵昨晚綁架了你的兒子。我很抱歉,不過你不必擔心,
大偉很好而且心情愉快。”
董琪台眼望一下二樓的窗戶。“我正奇怪他怎麼還在睡覺,他通常天一亮就起來
了。”
她用指尖挑開信開始看,愛呈現在她臉上。
蕾琪把信塞入口袋裡,茱莉說:“公爵絕不會傷害大偉的。”
蕾琪聳聳肩。“我知道。我想這樣也好,我希望威爾能瞭解宿仇演變至此的原因。
他是那麼固執,”她朝菸草田揮下手。“他甚至不讓我幫忙他的菸草田。”
“我很驚訝你們在這裡種它。”
“這是個錯誤,”她有點輕蔑地說。“我父親的黑色幽默。在他的遺囑裡,他什麼
也沒留給威爾,只有一車的種子,也沒告訴我們是哪種種子。我應該預先看出詭計的,
但我一直希望爸會心軟。他從來就無法喜歡威爾,”她悲哀地加上一句。“大部分的蘇
格蘭人都不喜歡他。”
“你們可以犁掉它改種別的呀!”
“讓我父親看笑話嗎?噢,不,就是殺死我,我也要把這該死的菸草種起來。”
茱莉迷惑地跟著蕾琪登上石階,進入一間正式的日光室。施夫人一點都不像茱莉想
像的。“我不懂。你對綁架不生氣嗎?我以為你會驚慌。”
“我還沒時間驚慌,請坐。”她指著一個四周排著豎琴形狀椅子的玻璃面桌子說。
角落放著一個裝滿玩具的箱子和小孩子的桌子,上面有石板和小型茶具組。
一個身著制服的女僕進來,蕾琪把籃子交給她說:“替大偉少爺拿三套換洗衣服和
最好的套裝,並找出他的靴子和皮鞋,把它們放在我的旅行袋裡,擱在前門旁邊。叫露
西端茶和點心來。”
蕾琪坐入椅中,撫平裙子。“好了,我們可以彼此認識了。”
“你打算讓公爵留著大偉?”茱莉問。
“他必須如此,”蕾琪歎口氣說。“這是讓威爾恢復理智的唯一方法。”
茱莉注意到蕾琪說話的口音。“你是蘇格蘭人。”
“是的。我父親是麥傑森,泰恩伯爵。”
“莎拉曾把他的死訊告訴我,我很遺憾。”
“不必遺憾,麥傑森是個殘酷而固執的蘇格蘭人。”她詢問地歪著頭。“莎拉是
誰?”
“公爵的四個女兒之一”
“這果然是真的。海蒂在報上寫了很多,但我以為是諉言。她寫得文情並茂,我還
看到你和他已有婚約了。”
茱莉擦掉玻璃桌上的一個污點。“那是個錯誤。”
“報導還是婚約?”
“都錯了。你還有別的孩子嗎?”她急忙說。“請告訴我他們的事。”
蕾琪對茱莉一笑,但沒有再追問。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她們交換孩子們的故事。茱
莉知道治安官和蕾琪有五個孩子。大偉是長子,年方六歲,另外一個兒子是五歲及兩歲,
還有兩個女兒分別是四歲和三歲。
“你的寶寶何時出生?”
蕾琪拍拍肚子。“五月。”
波克在那之前會到,那時茱莉將在回家的途中了。恐懼扯著地的心。如果她能留在
蘇格蘭,成為像施夫人一樣的妻子就好了,穩坐她的位置並受丈夫和孩子們的喜愛。但
願她有結婚的自由,嫁給公爵並做女孩子們的母親接下來的1個星期,茱莉常去拜訪施
夫人她告訴自己是因為關心大偉,可是她專心聽著蕾琪洩漏孟藍棋小時被戰爭奪去家人、
土地和頭銜的悲傷故事。變成一個孤兒後,他以經商和船運致富,七年前他說服英王喬
治歸還英格蘭人奪去的東西。
茱莉抗拒著公爵對恢復親密關係的正式邀請。他誘哄、追求、好言相勸甚至口出威
脅,可是她還是躲避他。她的心再也承受不起更多的痛苦。
威爾已由丁瓦爾回來。他威脅要報復,但拒絕和公爵談判條件以釋放大偉。在東羅
斯地區的蘇格蘭人為公爵喝彩;英格蘭人則很驚訝”族之長會訴諸於野蠻的綁架,他們
大不以為然。
整個東羅斯地區,尤其是泰恩,都變得極度不滿。任何一天都會爆炸。
蘇格蘭人和英格蘭人在街上和客棧裡爭吵。當茱莉質問公爵時,他驕傲地說:“至
少他們在交談。”
海蒂在她的專欄中宣稱,薊花客棧已在菜單上增列甜酒和牧羊人的派供應日漸增多
的英格蘭客人。海蒂沒報導一張凳子曾由該客棧的窗戶飛出來,緊張的情勢已無法再繼
續下去。
茱莉走入公爵的書房,把一大包東西放在他桌子上。“施夫人把這送給你。”
他看看棕色的袋子,但對裡面的東西似乎並不好奇,只是靠向椅背,詢問地揚起眉。
“又去看她了嗎?”
她應該厭惡那溫和、英俊的注視,他們之間的緊張也繃得更緊。“是的。”
“你見到威爾了嗎?”
因神秘的袋子而分心的茱莉說:“沒有。他今天早上才剛到,正和市長在開會。”
“你的腦子裡打著什麼主意,茱莉?”
他那麼瞭解她,但他不知道實情。“你知道治安官那此菸草種子是由哪兒得到的
嗎?”
“我並不特別關心。”
她告訴他泰恩伯爵的遺贈,還有蕾琪要保護丈夫自尊的決心。
公爵伸手拿銅紙鎮,在手中滾著,心思似乎在好幾哩外。最後他終於微笑說:“袋
子裡面是什麼?”
“我不知道,我不打開別人的袋子。”
“打開它。”
她依言扯開繩子,真希望自己是在扯他的辮子。他怎麼可以這麼頑固?她又怎麼可
能這麼愛他?
袋子打開。她的嘴也一樣,因為裡面是一件華麗的墨綠色絲絨禮袍,上面有著金線
繡成的薊花。
他的椅子翻倒到地上。“老天!曹琪怎麼在現在做這種事!”
“這是什麼意思?”
“麻煩,這是蘇格蘭國花,也是蘇格蘭最佳騎士的象征。”
“這是你的?”
他口中逸出有趣的輕笑。“你認為我不配穿它?”
他的輕率令她生氣。“蘇格蘭的騎士標準和我無關。”
他在桌上傾過身,摸著一朵薊花。“現在也不關我的事。這件禮袍曾屬於我父親和
我的祖父等等,歷史可以回溯到詹姆五世。”
茱莉緘默不語,她甚至不知道他父母的名字。她的手輕拂精美的衣袍,她說:“怎
會在蕾琪手上?”
“我母親交給她保存,因為她相信我終有一天會贏回頭銜。”他無動於衷地說。
就在英格蘭人將她吊死於吊燈之前,她悲傷地想。“你會穿它嗎?”
他台眼打量她。“我寧可看你穿上它。其他什麼也不穿。”
最近,她感到十分寂寞與漂泊。她失去了來這裡的目標,還有她的原則。向他屈服,
再擁有一個回憶是那麼容易。一個心痛的回憶。然而維吉尼亞和十年的契約在等著她。
她顫抖地喘口氣,說:“不。”
“想不到一個曾同意當我情婦的女人,竟會做出如此不幸的回答。你的月事來了
嗎?”
驚愕他竟注意到這麼細小的事,茱莉說:“那不關你的事。”
他交叉手臂抱著胸,但這輕鬆的姿勢和他眼中的專注卻不相稱。“噢,我想有關。
回答我。來了沒有?”
“沒有。”
就像問她選擇什麼酒一樣地隨意,他說:“你的乳房有沒有變得比較柔軟?”
她大步向門口走去。“我不和你討論這個。”
他一下子就出現在她身後。“那麼我自己來看。”他雙手覆住她的胸脯,拉她靠著
他,在她耳邊低語:“告訴我,茱莉。”他一手滑下,撫摸著她的小腹。“你在這兒孕
育了我的孩子嗎?你將生個兒子或是女兒?”
傷心使她渴望他再次抱著她、親吻她。她轉過身面對他,再次向他強大的誘惑力量
屈服。他可以多麼輕易便將她推入甜蜜的欲望中,忘掉她的目的。
“告訴我,”他以意味深長的口吻說。“愛我。”
“我一向不是……很準。”她羞赧不已,可是他溫柔鼓勵的微笑促她繼續說:“我
不像其他女人。”
他的眼中閃著需要,她無法再抵抗他,朝他投降的一笑。他的唇移近只離她的一寸。
“的確,姑娘,你與任何女人都不一樣。”
他將她緊緊擁住,這一刻地的胸脯真的感到柔軟,可是她知道原因那是來自他強壯
身體的熟悉吸引,促她和他合而為一,說她使他像只沖上雲端的巨大金鷹。
他的舌頭伸入她口中,她沉醉於他的熱情中,同時回應他的激情。渴望感覺他的頭
發在她的雙手裡,他的兩頰在她的手心底下,她撫摸他,徘徊於他耳下最敏感的地方,
再溜入他敏感的肋骨上。
“噢,茱莉。”他捧起她的臀,拉她緊緊抵著他健壯的腿。“我想要你,回到我的
床上來。”
她心跳如鼓,喉中升起滿足的歎息。她沒有懷著他的孩子;她不敢夢想能擁有他的
一部分,讓她可以永遠去愛。他應該可以控制他的熱情並確定不會讓她懷孕。!他以前
那麼做過。
她敢冒個險比以前更愛他嗎?
聽到孩子們的腳步聲和嬉笑,她後退一步,看著自己的雙手,說:“你答應過帶大
偉去騎馬,我答應帶女孩們練習射箭。”
“今晚,”他發誓。“我們可以先在浴室,再到壁爐前。”他放肆地一笑,又說:
“然後,我們再使用我們的想像力。”
敲門聲使她免於回答。她也可以那麼容易地免於心碎嗎?
稍後她和傑林及女孩們站在屋後的草坪上。以小孩的步伐計算一百步後,豎立起一
個新的拱形靶,那是施威爾戴著牛角、缺少門牙的畫像。
瑪麗的箭飛出去,正中目標,射在威爾的兩眼之間。
“莎拉,”瑪麗說。“輪到你去撿箭。”
莎拉的金色辮子在她後面甩動,向靶架沖去。
茱莉悠閒地望著遠處的一隊人馬。公爵帶大偉及十來個士兵騎馬出去了,他說這是
一個策略,讓英格蘭人看到威爾的兒子無恙而且很愉快。
莎拉叫道:“我只找到十一枝箭。”
瑪麗做手勢示意她繼續找。“到那邊遠一點的地方去找,若婷原來想射港中的船。”
“我沒有。”
“有。”
莎拉沖向靶後面,跑下山坡不見了。一分鐘之後,一聲可怕的尖叫破空而至。傑林
像閃電股沖出去,茱莉提起裙子拚命跑。她心中盡是莎拉摔下長滿羊齒植物的山丘,滿
身流血摔斷手腳的慘狀。雅妮、若婷、瑪麗跟在茱莉後面狂奔。
“快看!”雅妮尖叫。“是治安官,他抓走莎拉了!”
茱莉這時才看到施威爾騎在馳騁的馬上,奔下山,一邊按著趴在馬鞍上狂叫的莎拉。
傑林跳過一叢羊齒植物想抓住逃走的馬。“你這可惡的畜生,停住!”他大叫。
痛苦的恨意包圍著茱莉。這些男人怎麼可以在他們愚蠢的游戲中利用溫柔的莎拉當
作人質。
“射他,瑪麗。”雅妮說。
一枝箭咻地經過茱莉,令她驚訝及高興的是,它射中治安官的肩。可是距離那麼遠,
箭沒什麼力道。他當它只是一只蚊子,用手拍掉,然後腳跟踢下馬腹。
“哇,瑪麗!。雅妮跳上跳下地歡呼。,你射中那笨蛋治安官了。我去牽我的馬來,
你騎在我後面,再射那壞蛋。”
瑪麗開始收集落地的箭,雅妮奔向馬廄。
“馬上回來,孟雅妮,”茱莉說。“站住,瑪麗,你們哪兒都不准去!”
“可是,柏小姐?”雅妮哀泣道。
“你絕對追不上他的。”茱莉充滿無助的憤怒,眼睜睜地望著治安官騎馬把莎拉帶
走。
“噢,柏小姐,”若婷哭泣道。“她會怎麼樣?”
茱莉思緒混亂。施夫人會照顧莎拉。如果治安官把她帶回家。他當然會。
傑林紅著臉,氣喘吁吁地爬上山丘。
“立刻把公爵找回來。”茱莉說。
“是的,”他喃喃地說,走向馬廄。“他們要付出代價。”
茱莉命令三個女孩們進屋,她在門內踱步,直到聽見馬車道上的蹄聲。她氣得發抖,
走至前門打開它,面對著冷峻的羅斯公爵。
他鼻子翕動,眉毛拱起,嘴嚴厲地抿成一線,瞪著她。“好了,柏茱莉,你終於弄
丟了我一個孩子。”
“我?”她張口結舌,本能地揮手打他一耳光。“通件不幸的事都是你的錯。”
他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拖進書房。
“放開我!”她試圖掙脫,可是他的手像鐵銬扣住她。
他將她推進一張椅子裡,俯視著她。“幫助威爾綁架莎拉是誰的主意,你的還是蕾
琪的?還是你們三個人的陰謀?”
茱莉簡直氣瘋了。“你這可怕的惡棍!”她站起來。“你怎敢指控我?”
他推她坐回去。
“你在做什麼?你在說什麼?是他帶走了莎拉。”她聲音破碎,再也忍不住掉下淚
來。
“他像抓一袋麵粉似的將她抓了上去,她大聲尖叫,而你居然只會叫囂什麼陰謀。”
地握緊拳至嘴上,牙齒咬著關節,但仍無法控制自己。
“是誰的主意?”他質問。
“你滾下地獄去!”可是甚至在說著氣話時,她仍想到了一個主意。施夫人對大偉
的綁架並不難過。她發誓要挽救她丈夫的自尊。施夫人和藍棋一樣是個蘇格蘭人。她知
道她丈夫和公爵不會達成協議,所以她要設法逼他們或使他們站在同一個足點上。
像致命的毒蛇準備攻擊,公爵威脅地說:“你知道你做了什麼事嗎,茱莉?”他一
拳穿過雕刻的橡木屏風,木板制開。“老天!女人……我已掌握威爾,他必須跟我交涉
了。”
茱莉不懂他在說什麼。
“你為何叫莎拉去拾箭?”
“拾箭是射箭的部分,若不是因為你和你荒謬的仇恨,我們可以安全地住在這裡。”
“為什麼要莎拉去?該死的你,為什麼從來無法對我坦誠?”
茱莉閉上眼睛,平靜地說:“他會綁架四個女孩中的任何一個。”
“不是你不瞭解,就是你殘酷至極”
“瞭解什麼?”她叫道。他荒誕的聲明像打中她一拳。“任何人在這愚蠢、落後的
國家裡能瞭解什麼呢?我們幹麼爭吵!去帶她回來!”
他跌入她旁邊的椅子裡。“我不能。”
第二天早上,樓上的女僕交給茱莉一張紙條。她尚未打開前,就知道是誰寫的。當
她看到莎拉孩子氣的字時,摯愛揪著她的心。
親愛的柏小姐:
你不必擔心我,我很好。治安官沒有傷害我。在我尖叫之後,我很勇敢,就像大偉
被爸抓住時一樣。施夫人說你應該以我為傲。我想念你、爸、若婷、雅妮還有瑪麗。施
夫人說一等爸和治安官放棄他們的驕傲,彼此說話,我就可以回家了。我在這裡和其他
的小孩玩,並閱讀治安官書房的書。
告訴爸我愛他,我也愛你。我很高興你們訂婚了,你很快就會成為我的媽媽。
你親愛的學生
孟莎拉上
在信底下別著一張施夫人的字條,要求茱莉保留此信,尤其別讓公爵看到。這樣,
兩個男人會早些談判。
茱莉微笑地把信和莉安的放在一起,原來是施夫人設計的綁架。茱莉只希望治安官
不會對施夫人動怒,就像公爵對她一樣。她必須想法子結束仇恨。但怎麼做呢?
在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公爵一下子向茱莉道歉,一下子又指責地。沮喪、傷心的她
拒絕聽他或跟他說話。他的三個女兒,有時是大偉,會傳給她一些口頭消息。她拚命想
設計出一個能幫助施夫人讓兩個男人和好的計劃,可是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
凡娜和海蒂的筆盡情揮灑,報紙首次成為大街小巷爭相購閱的刊物。她們說綁架健
壯的男孩是一回事,但綁架甜蜜、可愛、惹人憐惜的女孩是另一回事。
英格蘭人和蘇格蘭人都起來維護莎拉。整盒的餅乾、牛奶、麵包都在治安官門前的
台階上出現。!英格蘭人也不甘示弱,送上一籃籃的水果、櫻桃果醬、茶具等。
公爵為大偉買了匹矯健、美麗的牝馬,每天早上公爵和他的人質公然騎馬穿過泰恩
的街道。
莎拉卻從未出現。
治安官發出一篇聲明,說女孩和她倔強的父親一樣健康。
孟凡娜要他提出證明。
市長要求見莎拉,被威爾拒絕。市長和英格蘭及蘇格蘭雙方重要的商業人士一起前
來安慰羅斯公爵。雖然公爵自己先綁架別人,他卻突然成為受害的一方。
沒有她們的姊妹,瑪麗、若婷和雅妮變得失魂落魄,她們吃得少也睡得少。
在第二個星期開始,茱莉知道自己必須怎麼做。她寫張字條給施夫人,並派女僕露
西送過去。
一等公爵早上騎馬離開及廚娘去市場後,茱莉就命令每個女孩收拾一個行李袋。
“我們要去哪兒?”若婷質問。
“你們等著瞧。”
十分鐘後,女孩們都已收拾好,出現於樓下。茱莉率領著她們走下山丘,朝治安官
的家走去。好奇的英格蘭人和蘇格蘭人都在各家的窗口瞧,聚集在街上看熱鬧的人則竊
竊私語。
茱莉停住,叫女孩排成一列;施夫人也命令她的孩子做同樣的事。兩隊人馬擦身而
過時,施夫人輕笑道:“藍棋回家會大吃一驚,不是嗎?”
一個女僕回答茱莉的敲門。茱莉進入治安官的屋裡,叫女孩們跟上來。治安官拿著
一卷地圖,雙眼瞪著她。他看起來很憔悴,頭髮凌亂,眼眶發黑。
“這是什麼意思?”他問。
茱莉像毫不在意似地脫下手套。“這很簡單,先生。既你堅持留下莎拉,就必須留
下我們所有的人。”
治安官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有條蛇爬到他腿上。
幸好若婷、雅妮和瑪麗都沒說話。
莎拉奔入房間。“噢,柏小姐!”她叫道,眼睛瞪得像某碟般大。“雅妮、瑪麗、
若婷!”她沖上前,抱住姊妹們和茱莉。
“你姓柏?”治安官的聲音就像鐘聲由門廳傳來。
四個小身體緊抱著茱莉。期待在她胃中打結,因為如果她的懷疑正確,治安官應該
認識莉安。“是的,我叫柏茱莉,我來自維吉尼亞。”
“老天。”他的臉驚訝地凍住,地圖在他手中捏成一團。
“不准傷害她,否則我妹妹會再射你。”雅妮說。
瑪麗揮著弓,他的目光並沒有離開茱莉的身上。
自離開金拜爾堡後,茱莉首次感到她的目標近了。可是施威爾會告訴她,她需要知
道的事嗎?
威爾的驚訝轉為冷漠的輕視。“你們自己去育兒室,”他對公爵的孩子說。“我要
跟柏小姐談話,單獨談話。”他用手上的地圖打了一下大腿,走入一扇敞開的門。
女孩們沒有動。
若婷傲慢的目光注視著樓梯。“我堅持要有個人的房間。”
“柏小姐!”治安官咆哮道。“我在等你。”
“你們先去,要守規矩。”茱莉說。
懷著希望和恐懼,茱莉走入書房。
熾天使書城
【第十五章】
渴望見到茱莉和他的女兒們,並查出一切騷動是怎麼回事,藍棋策馬奔跑。草地上
的羊群紛紛讓開。在他旁邊的大偉也促馬加速跟上。他們並肩騎上羅斯堡的山丘。
一陣微風吹來,騷動午時的空氣。夏季不久就要來臨,在蘇格蘭是個燦爛的季節。
藍棋想念金拜爾堡的和平與寧靜,他也想念莎拉。
一陣強烈的痛苦揪著他的五髒六腑,謙遜、仁慈的莎拉竟會成為報復游戲中的人質。
她受到曹琪很好的照顧,市長和鮑亨利都向他保證。可是藍棋擔心莎拉或許無法瞭解,
她可以背誦議會法典,可是她不瞭解東羅斯地區的問題。
他拉住馬韁。“將馬帶去馬廄,大偉。”
“好的,公爵。”大偉伸長頸子,回頭望向鎮上。“呃……我可以請問您一件事嗎,
先生?”
“當然可以,大偉。”
“為什麼今天每個人都瞪著我們?”
藍棋掃視過街。女僕們在打掃著門階,這工作幾個小時之前就該完成了。每一處庭
院中都聚集著一小群人,他們在做什麼?“我也覺得奇怪。”
大偉搔搔頭。“這真的很奇怪。丈夫當煤礦工人的孟太太對著我偷笑,還有,你看
——”他指著對街的房子。“那些一人從不打開窗簾的,還有那兒,看到顧小姐和那個
音樂老師嗎?她們已好幾年不說話了。”
“很可能她們和好了,或者她們是沒別的事做。我想她們不是要放意對你無禮。”
大偉端坐在馬鞍上,松松地握著馬韁。“我相信她們不是。要我告訴馬伕給馬吃燕
麥嗎?它們跑得很辛苦,應該吃點東西。”
大偉不僅長得像威爾,也跟他父親一樣聰明。“好的,可是別耽擱,若婷會擺好餐
桌在等我們。”
“是的,先生。她對餐桌的禮儀之類的事好挑剔。”
藍棋下馬,將馬韁交給男孩。難道一個女人就把聰明的威爾對人和對蘇格蘭文化的
尊重封死了嗎?該死的過去既不能披露,他該怎麼做才能打開這個結?“誰知道。”他
咕噥著,打開前門進去,裡面一片混亂。
每個欄杆都坐著一個叫囂的男孩。兩個女孩在水晶燈下,扯著一條破毯子玩。在屋
子中間站著一個懷孕、且很熟悉的女人。
“蕾琪?”
她展開雙臂,台眼對著藍棋。“歡迎回東羅斯地區,藍棋,或該稱公爵?”
感到雞皮疙瘩開始出現,他說:“叫藍棋就好了。”
尖叫聲在門廳石壁回響。“他是羅斯公爵。快跑!”較大的男孩叫道。他和他的同
伴一起滑下欄杆,躲在蕾琪的裙子後面。女孩們嚇壞了,扭著臉開始哭起來。
藍棋驚愕地斜靠著門。
“小玲、安妮,別哭!他又不是怪物。”蕾琪命令道。
“噢,他就是,”較大的男孩說,由裙後偷瞧。“他把小孩吊在城堡牆上,直到他
們的皮爛掉,然後再把他們的骨頭拿去餵貓。”
“夠了,羅伯。”她轉向較年幼的小男孩。“華德,站起來。”
男孩以可憐的聲音說:“不要,我怕他,我想回家。”
他們的口氣就像他的女孩們提到威爾。年幼的女孩用毯子蒙著臉,她的一頭黑髮就
像蕾琪,他的童年好友。雖仍有些氣憤,但他的心開始變軟。
蕾琪拍拍她小兒子的頭。“我們現在還不能回家。”
藍棋立即起疑。或許這家人來此就是好奇的目光,和所有居民突然變得友善的原因。
他直起身離開牆。“茱莉在哪兒?”
蕾琪對他嫣然一笑。“你猜。”
“還有我的孩子呢?”
蕾琪轉動著手上的結婚戒指。就像夏日的閃電打在沒有月光的曠野上,他恍然大悟:
茱莉帶著他的孩子們在威爾那兒。鎮上的所有人都知道這個交換。
他為什麼又再度信任她?為什麼又忘了她來蘇格蘭的搜尋?這回是她哄騙威爾,想
利用她聰明的詭計由他口中套出實情嗎?
可是威爾並不知道真相。
“好了,藍棋,”蕾琪求和說。“你一生氣就愛板著臉。這一半是我的主意,一半
是她的。”
他上前一步,孩子們尖叫。老天!這些孩子怕他就像他的孩子怕威爾。“你聽我說,
麥蕾琪。我不是什麼無知的農人,不會笨得看不出兩個多管閒事的女人設計的詭計。”
她台起下巴。“少胡亂指控我,孟藍棋。我現在是施蕾琪,而且我從沒說你笨,是
你自己說的。”她雙手疊放在肚子上。
“威爾知道你在這裡嗎?”
她一臉無辜地說:“我相信他現在已經知道了。”
“老天!你十一年前為何不嫁給一個蘇格蘭人。”藍棋氣憤地說。
她平靜地答:“因為十一年前我沒有愛上一個蘇格蘭人。”
他不悅地說:“哼,我真希望你有,那可以省下我一堆麻煩。”
她雙手插腰,上前一步。兩個男孩跟著她移動。“你不必責怪我。如果查理王子登
上王位,在東羅斯會有更大一堆你的族人不會快樂。”
想到孟康諾,他沉默地同意。
“你知道,”她諷刺地說。“上次的除夕日,戈登鎮的孟族人在喝了酒後,提議去
打掃英格蘭人的門階?”
“這是很好的習俗,蕾琪,可以掃掉楣運。”
“如果掃帚沾了糞便就不會——”
這種小爭執何時才停止?“如果你丈夫由他該死的英格蘭人高高在上的位置上下來,
待他們像個人,他們就不會做這種事。”
她悲哀地說:“他試過,藍棋,我發誓。他們只是想要一個蘇格蘭人替他們說話,
他們想要你。你就不能試著和威爾談好條件嗎?”
“他討厭我。”
“可是你們在宮廷時是好朋友,發生了什麼事?”
“我不知道。”他老實地說。
“我認為你知道。”
“你不要管吧,蕾琪。”
羅伯跳到樓梯上,跨坐在欄杆上。藍棋沖上前,抓起他,和他的眼對看。男孩變得
僵硬。藍棋說:“我們不在欄杆上玩,你可能摔下來,跌斷脖子。你懂嗎?”
男孩的臉上血色盡失,藍棋降低聲音說:“不過,我們這兒有給孩子做的許多安全
的事,例如在廚房的地上野餐。你喜歡嗎?”
羅伯深吸口氣,點點頭。藍棋把他放下來。
“媽!”大偉驚訝的叫聲由門口傳來。
蕾琪的眸中閃著愉快的光彩。她走向他,華德仍抓著她的裙子。其他小孩興奮地圍
住大哥哥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藍棋大松一口氣。如果他的猜測是正確的,他不能和蕾琪談施威爾和他之間的問題,
只有她丈夫能。
“我有匹馬,媽,”大偉說。“一匹我自己的牝馬,公爵說等為我量制的馬鞍做好,
我會是最佳的騎士。我那麼辛苦地練習,一定很快就會達到。”
“你真是個聰明的孩子,不是嗎?”蕾琪說,檢查他的耳朵和兩手。
藍棋無限嫉妒,他想要他的家人回來。少了他的女兒和茱莉,他感到漂泊無依。可
是他不會渴望她,因為一且威爾知道她是誰,告訴她一個七年前的故事,她絕不會原諒
藍棋。只有真相可以改變她的想法,可是就算他敢吐露實情,她也可能不會相信他。想
到她會相信他很壞,他的心都碎了。
蕾琪雙手放在男孩的肩上,說:“帶弟妹們去廚房,我有話跟公爵說。”
孩子們跟著大偉離開房間,藍棋屏住氣。
“謝謝你給他買馬又教他騎馬。”她說。
“這是威爾應該做的。”
她嘖下舌。“真好玩,威爾給莎拉買望遠鏡時,也跟你說同樣的話。”
純然的恐懼抓住藍棋。“他沒有權利口”
“為什麼?你教大偉騎馬,跟威爾教莎拉觀星有何不同呢?”
這件事的答案只有他知道。
她的黑眸變為悲傷。“茱莉說你會瞭解。她很適合你,你知道。別吼叫,你只是太
笨,無法承認你愛她。”
“我以為我們已決定了誰笨誰不笨。”
“你令我失望,藍棋,我和茱莉只是想要幫忙。”
幫忙,他悲哀地想,如果他不快點把茱莉和女兒弄回家,他會有一大堆麻煩。
“如果你真的想幫忙,蕾琪,那就告訴我,我如何能讓英格蘭人接納蘇格蘭人。”
她拱起眉。
“反過來也一樣。”他勉強地加一句。
她挽住他的手臂,走向門口的走廊。“我以為你、永遠也不會問。”
茱莉緊握著雙手,等待治安官要說的話。空氣中懸著菸草味和壓抑的憤怒。他攤開
壓縐的地圖,開始撫平縐折。
“你是莉安的妹妹?”
茱莉驚喘一聲,心都要迸開了。沒有人曾這樣問她。
他用個盒子壓住地圖。“不必否認。”
封閉了幾年的悲哀和沮喪爆發。知道自己的眼淚快奪眶而出,她勇敢的隱藏痛苦。
“我沒有打算否認。”
他拿起煙斗,抖出煙灰。“親愛的莉安近況如何?”
他當然不會知道莉安死了,公爵把她藏在愛丁堡的古老救濟院裡,她也死在那裡。
“我姊姊死了。”
煙斗掉在地上,他的藍眸刺穿茱莉。“什麼時候?”
就像是背誦難念的一課,她說:“一七”八二年,六月二十日。”
他撿起煙斗,瞧著它的象牙凹槽。他的手在發抖。“這麼久了?我很抱歉,我不知
道。
“我以為——呃,算了,我對你致上我的哀悼之意。”
也從沒有人告訴她這種話。誰關心一個孤兒院孩子的感覺呢?茱莉突然感覺到像個
寂寞的小女孩。“我最後”次見到她時,我還是個小孩。請告訴我有關我姊姊的事,她
長得怎麼樣?”
“公爵比我更認識她。”他尖刻地說。
施威爾關心過莉安,茱莉為此喜歡他。“我和公爵不談我的姊姊。”
威爾輕笑道:“我想也是,像他那樣的浪子怎麼可能記得幾百個女人之中的一張臉。
可憐的莉安。”
他那麼順口地叫她的名字,茱莉找到意志力去信任他,以滿足一個被棄孩子的好奇。
“我長得像她嗎?”
他的眸子打量著她的臉,那麼久,茱莉不禁後悔問這問題。
一抹悲傷的笑使他看起來有點孩子氣。“不,你不像。你比較高、比較瘦,莉安—
—”
他揉揉鼻樑。“她有種小女孩的稚氣。她很開朗,從不為明天擔心。我想,她沒有
你那麼多愁善感。”
“你在哪兒認識她的?”
“倫敦的宮廷,她是一位貴族小姐的伴從。”
幸福感將茱莉淹沒。莉安比地預計的更有成就,她在英格蘭宮廷過著迷人的生活。
“多告訴我一點。”
他瞥視時鐘一眼。“時間已晚了,茱莉。我明天還有事,我們有很多時間來談莉
安。”
他說得那麼喜歡,茱莉以為自己要崩潰了。幾年來,她想像著找到莉安的蘇格蘭朋
友,聽到她所過的快樂時光,在碰到羅斯公爵之前的時光。突然間,茱莉恨他。
她支撐著說:“莉安生下公爵的孩子——個個女兒,就死了。”
他的嘴角輕蔑地一掀。“哪一個呢?”
“我不知道。”
“啊,而你卻愛上了他。不要否認,我常看到這個表情。”
她已不再確定。
他視她的沉默為同意。“我祝你好運,柏茱莉。比你姊姊更好運。”
茱莉知道她十分需要。
星期一早上,治安官租了一輛有飾帶的馬車和一匹活潑的白馬,要車伕帶女孩們去
她們喜愛的茶店。星期一下午,公爵租了一輛敞篷馬車和四匹灰馬,由傑林駕車載治安
官的孩子去孟族人開的商家大肆采購。當天晚上公爵和傅家一起去戲院,大家都看到他
挽著傅家的女兒南啻小姐。茱莉哭著入睡。
星期二治安官帶茱莉和幾個女孩去畢先生的餐廳。當莎拉要求吃蘇格蘭的點心時,
畢先生到孟族人的店去拿烤麵包。一個小時後,公爵帶著蕾琪和她的孩子們進入孟族人
的海產店。店東由英格蘭人的店拿甜點來給孩子們。當晚公爵是一場音樂會的上賓,參
加的名門閨秀多得報紙得增加一頁刊登她們的姓名。
星期三兩部馬車在路上相遇,孩子們彼此揮手打招呼。公爵禮貌地對治安官點點頭。
茱莉和施夫人都及時看到了這一幕,彼此眨個眼。當晚報上並未刊載此事。
星期四公爵招待大偉和他的兩個弟弟去打高爾夫球。治安官去議會替一對爭吵的夫
妻調停。公爵穿著運動服,戴著蘇格蘭帽進入議會,坐在領主的位置上。六個小時以後,
他和治安官在客棧喝酒。據可靠的消息來源說,公爵對一個叫愛倫的酒吧女侍很感興趣。
茱莉氣憤地把報紙扔入廁所裡。
星期五公爵帶人質去市集算命,當詢問到美麗的吉普賽女郎何以對公爵如此熱烈歡
迎時,她坦承以前是公爵的情婦。海蒂繼續報導治安官向公爵揮手打招呼,而且公爵也
答禮致意,兩個最固執的男人似乎有可能和解了。茱莉把報紙扔入一堆肥料中。
誰會先向對方屈服?公爵或治安官?大家都瘋狂的猜測,並競相走告見到的最新情
況。
星期六,兩個男人帶著現在所謂“受他們監護的”女人和孩子們在泰恩的馬戲團碰
面。若有所思的茱莉看著四名騎士扶公爵的女孩們騎上披著美麗服飾的馬。她們嬉笑、
興奮得臉上發光,兩頰被太陽曬得紅撲撲的。
第五名騎士接近茱莉。頭盔遮住他的臉,可是他的深藍眸子洩漏其身分。
羅斯公爵。
“上來吧,美麗的女士。”他伸出一只戴著甲子鎖手套的手。
他向她彎下身時,盔甲擋擋響,他有力的腿控制住想要騰躍的馬。“你其實很想上
來的。”他誘哄道。
上帝救她,她的確很想。明知道不該且一定會後悔,茱莉仍伸出手臂,讓他拉她騎
上馬鞍。
他摟住她的腰,拉她貼著他的胸。他冰冷的盔甲碰到她的臉頰。“想我嗎?”
她氣自己的軟弱,說:“就像我想念馬先生的牛糞一樣。”
他領著馬離開擁擠的場地,進入安靜的森林裡。“你不是說真的。告訴我實話,茱
莉。沒有我你覺得空虛。”
“當你在東羅斯地區把每一個單身女性追得團團轉時,怎麼還敢說這種話?”
“嫉妒嗎?”
她當然嫉妒。“誰管你要不要再生四個私生兒子。”
“低頭!”他彎下身,茱莉抓住馬鬃。一枝生得較低的樹枝飛過她頭上,打中了他
的鋼盔。
他勒住馬,把茱莉放下地,然後下馬。“我寧可和你生個合法的婚生兒子。”
他無論說什麼,仍是個風流鬼。她太瞭解他了。“很不幸,因為我是你得不到的。”
他脫掉頭盔,頭髮披過他的肩。“你和我已有婚約。”
“你明知那是你的一面之辭。”
“威爾在你腦中下毒,使你反對我。你不明白嗎?”
渴望扯著她,但她不能再為他所寄。“帶我回去。”
“啊,小姐,我正希望你這麼說。”他抱住她,吻住她的嘴。
她想張口對他說他弄錯了,可是他甜蜜的吻使她無法抗拒。他捧住她的頭,以專家
的愛撫,激起她的欲望,訴說她使他感覺像個國王。噢,老天!她真想成為他的王后。
“我正在奇怪雄鹿何時才發情呢?”施威爾的聲音響起。
茱莉凍住了,可是公爵像沒聽到。羞於讓人看到她放蕩的行為,她推開他,看到治
安官騎在一匹白馬上。
公爵把她拉回來。“把你的舌頭給我,”他低聲道。“不要嗎?”他一臉茫然的樣
子,
然後大聲些說:“那麼或許我該用劍趕走這個闖入者。這樣會使你高興嗎,茱莉?”
她回頭一瞥。治安官會退縮嗎?他緊繃的下巴告訴她不會,經驗告訴她公爵也不會
屈服。她該怎麼辦?
“茱莉。…:“公爵召喚她。
他溫柔的聲音使她全身無力,她腦中響著亂烘烘的欲望,”邊聽到治安官的馬走近。
她必須采取行動。
她拿起頭盔。“戴上這個。”
公爵聽從了,但拉起面甲。“要求我把羅馬獻給你,甜心,它就將會是你的。”譯
註:此為莎翁名劇“凱撒大帝”中,凱撒追求埃及艷後時的著名人台詞。
她深吸口氣,祈求一切無事,並伸手拉下他的面甲。
“那麼,勇敢的武士,”她大聲說,掩住他低聲的咒罵。“你已收到你的獎賞。”
面甲後面爆出大笑。“聰明的女孩。”
這稱讚給予她勇氣,可是她拒絕去分辨興奮的感情究竟為何。她轉向威爾,說:
“你好,治安官。和我們一起去騎馬好嗎?”
後者坐回馬鞍,唇角掀起一抹微笑。“領路吧!”
公爵觸下面甲示意,然後把茱莉抱上馬鞍,緊摟住她,領馬走向場地裡。到了那兒,
他似乎不情願地放她走。
他臨別耳語道:“回到我床上來。”
接下來的星期一,治安官帶女孩們去乘帆船。茱莉送她們上床,回到隔壁她的房間
休息,但她睡不著,坐在角落的椅子裡,瞪著黑暗。
百葉窗突然打開,月光流瀉入房間。她立即跳起來,看到一雙熟悉的腿觸及地毯。
就像一個訓練有素的印地安勇士,他悄然無聲地由窗而入,向床走去。
羅斯公爵。興奮在她胃中煽動。他來找她了。
她高興地向他走去。銀色月光照在他可愛的臉上,強調出迤周貴的鼻子和優美的顴
骨。
“別叫。”他耳語道,抓住她的手臂。
叫!她想對天大叫她的幸福。他來找她了。
“瑪麗好嗎?”
茱莉像被澆了一盆冷水。他不是來找她,是來查看他的孩子們。“她們都很好。”
“可是威爾今天帶瑪麗去坐船。”
茱莉假裝冷漠地說:“你以為她會暈船。”
他掃視房間。“她”向都暈船。”
“這次沒有。”茱莉走開。
“你要去哪兒?”
“去拿我的睡袍。”
他的眼睛由她的睡衣領口溜至她拖鞋的鞋尖。“在等威爾嗎?”
像被他打了一拳,她幾乎站不住。“出去。”
“等我先送達一個消息,波克今天回來了,他急著想要見你。”
公爵知道波克為何回來嗎?她曾期待他,但聽到他回來的消息,她一點也不高興。
她現在必須離開蘇格蘭和她所愛的孩子,以及她不信任的男人了。“波克現在在哪兒?”
“在羅斯堡的書房,和伊恩”起來的。”
“你願意替我傳個話給他嗎?”
“可以,如果你先告訴我”件事,柏茱莉。”公爵將她逼至角落。“你和威爾睡過
覺嗎?”
在她能打他耳光之前,他已抓住她的手腕。“那不關你的事。”
“噢,有關。你和我已有婚約。”
“婚約,那是你的異教風俗,不是我的。我不想和你有任何關係。”
他猛吸一口氣。“那麼你已和威爾睡過了。告訴我,茱莉,你喜歡我們兩人掀起你
的裙子嗎?你在他身下扭動,指甲也招入他的背肌嗎?啊,還是會害羞,嗯?這樣吧,
告訴我一件事就好,為了偷走莉安的孩子,你打算做到什麼樣的地步呢?”
她的心跳停止,腦子氣憤的哀嚎。“你怎麼發現的?”
“若婷給我看過一封信。”
“什麼時候?”
“我們離開金拜爾堡之前。”
她破口大罵:“你一直知道我是誰。你和我上床時知道,你提到未來時知道,你使
我愛上你時也知道。”地抓住他的襯衫。“哪一個是我的外甥女?”
“這個你永遠不會知道。”
“哼,我會的。我現在看得懂蘇格蘭文了,我要回金拜爾堡去查孟家的族譜。”
“你找不到你想要的一頁,我已經將它燒掉了。”
“你怎麼能這樣做?”
“噓!”他的手蓋住她的嘴。
她的牙齒咬入他的肉裡。
“哎喲!”
“告訴我!”
“休想!”
門打開,威爾站在門檻上,手中提著一盞燈,另一只手拿著槍。“又發情了嗎?”
藍棋不假思索地擋在茱莉和槍之間。治安官友善的提議一直是虛偽的,他無意忘掉
過去而談和。而且茱莉比她自私、淫蕩的姊姊好不到哪兒去。藍棋咒罵自己是個天真、
浪漫的傻子。“因為我在你之前到這裡而生氣嗎,威爾?”
“你不認為正相反嗎?”他把槍指向走廊。“你被捕了,公爵。”
藍棋回頭看到茱莉臉色蒼白,目光茫然。他為何要說那些傷人的話?因為他的世界
已經顛覆,只有一個方法可以改正。可是選擇這條路,他也冒著、永遠失去她的風險。
在絕望中,他伸手要抓她。
她退後。
“不准再這麼做。”威爾說。“茱莉,你還好嗎?”
她的眼睛膘向威爾,恍惚地點點頭,走至椅邊坐下。
“我們失陪了,茱莉。”威爾說。
不理會槍對著背,藍棋領先走過走廊。孩提時代,他常來這裡,雖然已過了二十五
年,他仍輕易地找到通往書房的路。
威爾在桌子後面的位置坐下,放下手中的槍。他以拇指和食指摸著彎曲的鼻樑。
“要我叫醒牧師?或是等明天再說?”
滿足感由藍棋的身體一竄而過。“牧師?那麼你終於決定和我談條件了。”
威爾迷人的一笑。“我是要維護國王的法律。你否認引誘柏茱莉嗎?”
“我不必回答你。”
“不必嗎?”他轉動著桌上的槍。“茱莉未婚又住在我的家中。身為治安官,應有
責任伸張正義。你連累它名譽受損,就要娶她。”
“誰說的!”他火冒三丈地跳起來。“我剛進屋而且衣著整齊。”
威爾拿起槍。“坐下,別忘了我比大部分人都更瞭解你。我看過你在宮廷那些不負
責任的行為。”
藍棋怒道:“少廢話,我已改變了。”感謝茱莉,他已是個不同的男人。
“呸!幸好我及時進入茱莉的房間。”
“誰敢說你沒有掀過她的裙子?”
威爾平靜地說:“身為君子,說話算話。引誘姊妹是你的專長,不是我的。”
事情來了,藍棋想二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莉安。”
藍棋不再躲避。威爾像平常一樣直話直說,這是好的。他們也應該談開了。“你以
為我引誘她?”
“我知道你有,而且謝謝茱莉告訴我,我還知道莉安因生你的孩子而死。”
藍棋早料到如此。可是把他並未犯下的罪怪到他的身上,有辱他的自尊。“你之所
以恨我,是因為我收容了被你遺棄的女人,是嗎?這使你氣憤難當。”
“該死的,是的。”威爾譏嘲地說。
“這是你恨我的唯一理由嗎?”
“這就夠了,你這愚蠢的蘇格蘭人。莉安是我的。”
這很合理,藍棋告訴自己。除非他和威爾能和平相處,否則東羅斯地區的任何事情
都不會改善。可是首先他們必須拋棄前嫌。藍棋說:“放下槍,告訴我你為什麼從未嘗
試尋找莉安。”
槍敲在桌上。“我不和你共用一個女人。”
“你能給莉安什麼呢?當時你已跟蕾琪結婚了。”
威爾下顎的一束肌肉開始抽動。他驀地起身,走至窗邊,推開百葉窗,望著清冷的
夜。“我提供我的保護和倫敦的一幢房子。就算是一個私生子也有權利擁有一個情婦
吧。”
藍棋想到四個女兒和膽敢稱她們為私生女的無情之人。“我很抱歉曾經罵你私生子。
錯在你父親不是你,我現在知道了。”
他的肩垮下來。“謝謝你。”
藍棋的腳蹺到桌上。“莉安對你所提供的保護怎麼說?”
“她噘嘴說她想要結婚。”
莉安的說法完全不同。她說已厭倦威爾,說他是個爛情人又沒有錢。“那時你才告
訴她,你已婚且已有個兒子了嗎?”
他點點頭,轉過身坐回椅中。“她開始丟東西並大叫說:“那很好,因為她想嫁個
有錢人。”我看,她已找到一個了。一個剛恢復頭銜、沒有婚姻而且很富有的公爵,偏
偏他不肯娶她。可是他將會娶她的妹妹。不要把腳放到我的桌子上。”
“抱歉。”藍棋在椅中坐直。之但富有的公爵只想要回他的女人和孩子,並維持東
羅斯地區的和平與繁榮。”
威爾注視著槍。“你在客棧和其他地方都說過很多次了。”
“我是說真的。莉安已死且已入土,我們不能讓她安息嗎?”
威爾猛然站起,椅子向後翻倒。“你引誘她。她是我的情婦,你使我像個傻瓜。”
藍棋抓住機會說:“我以我所有死在戰場上的祖先發誓,我沒有引誘地,也從沒和
她有過任何關係。我更沒有使你蒙羞。”
這慎重的誓詞使威爾動容。“上帝幫助我,因為我竟然相信你。”他的口氣已很像
公爵以前認識的那個人一個誓言擁護法律的人。
威爾扶起椅子。“你提議如何解決我們在東羅斯這裡的一共同一問題?”
他需要藍棋的幫忙。像個經驗老到的賭徒,藍棋在對手打出K時,胸有成竹的放下
一張A,他說:“一場訂婚典禮或許可以使我們順利解決一切。”
“休想!你必須馬上限茱莉結婚,否則就像其他罪犯坐牢。”
“我不會逼她,威爾。那女孩必須自願來找我。”
“你愛她嗎?”
“噢,當然。我已向她求婚兩次,她都拒絕了。”
威爾蹙著眉。“她以為你曾是莉安的情人。”
“是的,這是她不要我的原因。”
“那麼你為何提訂婚典禮呢?”
“我不是在說自己,而是說大偉和我的一個女兒。他是個好孩子,有他當半子我會
很驕傲。”
威爾不相信地張口瞪著他。“這樣的婚事將聯合我們的家族,確保東羅斯地區英格
蘭人和蘇格蘭人的和平。”
藍棋暗自藏好一絲微笑,說:“是的,而且我將向國王請願,把泰恩伯爵的頭銜賜
給大偉。”
威爾一臉的懷疑。“你為何要這麼做?”
“因為我和你曾是朋友,我認為我們還可以是朋友。何況,大偉本來就該繼續他外
祖父的頭銜。”
“麥傑森是個殘酷的老人。”
“是的,不過大偉像你。”
威爾搖搖頭,悲哀地一笑。“別浪費你的時間稱讚我,藍棋。我瞭解你。”他伸出
友誼的手。“那麼就選莎拉,她將成為大偉的妻子。”
藍棋的胃揪起來。“不行。”
威爾傾身向前,嘴固執地抿成一線。“她很適合他,他們兩人都開朗又漂亮。大偉
有時說話太多,可是他——”
“是她的哥哥。”
“——從來不無禮或殘酷,他們也彼此喜歡——呃,你說什麼?”
“他是她的哥哥。”
威爾的臉蒼白。“你說謊。”
藍棋交叉著雙腿。“我沒有理由騙你,威爾。她是莉安的女兒,也是你的女兒,不
是我的。”
威爾頹然跌入椅中。“可是,怎麼會……”
藍棋笑道:“身為這麼多孩子的父親,你還需要問這個問題嗎?”
“可是孩子怎麼會在你手上?而且是什麼時候?”
“國王任命你當治安官的條件是要你和蕾琪復合時,你離開了倫敦,莉安來向我求
救。我給她旅費叫她回維吉尼亞去。六個月後,我接到消息,說她已死在愛丁堡。”
“你當時可以告訴我,”他無力地靠向椅背,剩著天花板。“如果你知道她懷著我
的孩子……”
“你能怎麼做?把女孩帶回家來嗎?你有一樁婚姻亟需彌補,也該對小小的大偉做
個好父親。”藍棋吐口氣。“就算是你妻子那麼好的女人,我也不認為她會歡迎莎拉。
我無法忍受她在孤兒院裡,反正我已把若婷、雅妮和瑪麗找了回來,我喜歡做父親,而
且沒有任何困難。”
“我不知要怎麼說。”
“你必須答應我不要告訴她,那會使她的一生像個謊言。”
“我答應。帶著私生子的詛咒活著,對一個孩子很辛苦。”
威爾幾時才能克服這種痛苦呢?藍棋不知道,但是他打算助他一臂之力。“你就拚
得很好。”
威爾環視一下房間。之足可以吧。還有誰知道莎拉的事?”
“沒人。”
“我向你保證絕不告訴莎拉。”
藍棋感到如釋重負,伸出手去。“這樣最好。”
威爾揉著額角。“莎拉!”他重複道。“我真不知道要開槍打你或是謝你,抑或是
逮捕你。”
“如果你把我關進牢裡,姓孟的會造反。”
“他們造反幾時還需要理由了?”
“他們都說你好,而且很贊美你。”
威爾大笑,握著藍棋的手。“我打賭,吟遊詩人也將歌頌這件事。”他坐直身。
“若婷會成為大偉的好妻子。”
“是的,她會。你明天會派人送她們回家嗎?”
“不,我親自送她們回去。”威爾變得嚴肅起來。“你願意告訴我若婷和雅妮的生
母是誰嗎?”
感覺這消息會更鞏固他們的友誼,藍棋說:“若婷的母親是莫麗絲。”
“我的天!若婷是查理二世的後裔。”
藍棋心中充滿溫暖。“是的,她很有王后的氣質,不是嗎?”
威爾搖搖頭,說:“雅妮呢?”
藍棋輕笑。“康佳蘭。”
威爾呻吟一聲。“你獵取安亞力公爵的外甥女。”
“是的,但她本身也有功勞。”
“你在床上真有一手,藍棋。”
藍棋突然感到無限空虛。“不過,我的床現在很寂寞。”
威爾的表情極為和善。“茱莉的事,你要怎麼辦?”
藍棋歎口氣。“我不知道,她來蘇格蘭是想把孩子帶回維吉尼亞。”
“她已愛上你,而且我有權利逼她跟你結婚。”
“她太固執不能用逼的,她因莉安的死而怪我。”
“告訴她實情,她很想知道莉安的事,常常問起。”
“你告訴她什麼?”
威爾聳聳肩。“我說莉安是位貴族女士的伴從,我無法告訴她實話。”莉安在宮廷
其實有過忸一數的情人。
“我也是,而且我也沒有權利告訴她莎拉的父親是誰。”
“我有。”
“不錯,我願讓茱莉留下對莉安美好的回憶。”
威爾起身說:“我會告訴茱莉,不過既然海蒂聽你的,你叫她發訂婚的事。”
藍棋心不在焉的點點頭。
“我很好奇,你怎樣贏得英格蘭人的民心?”威爾說。
藍棋推開椅子站起來。“跟你將贏得蘇格蘭人的心一樣,我會幫你。”
威爾笑道:“誰會想到我竟成為你的學生呢?”
茱莉折好毛裙放入行李袋中。她的雙手不再發抖,胃也不噁心了。甚至她想起公爵
憤怒的話時,也不會恐懼地畏縮。就像熱力燙著傷口,他的指控令她的痛苦麻木,也封
閉了她的心。她知道她該怎麼做。
維吉尼亞和她的未來等著她,她會依當初的計劃和波克搭下班船回去。馬家會很高
興見到她回去履行她的契約。
她把袋子放在地上,拿起圍巾。還有一件事要做。她悄悄走入走廊,聽到公爵和治
安官的聲音。他們怎會談這麼久?而且為什麼沒有對彼此大叫?
她不再管他們了,她已花太多時間想平服他們的歧見。如今已不關她的事,她有自
己的生活要過。
她小心地打開女孩們睡覺的房間。一盞微黃的燈照著房間,她一一打量她們可愛而
熟睡的臉,幻想著公爵會為她們找個什麼樣的丈夫?一定會是好丈夫,因為他很關心他
的孩子,在這方面,他是值得稱讚的。
她退後一步,打量最後三個女孩,其中一個是莉安的孩子。可是她已不再關心是哪
一個,因為她愛她們每個人,、永遠不會忘了她們。
再見了,甜蜜的女孩,祝你們幸運!
腳步聲在她身後響起,可是茱莉不在意。她不屬於蘇格蘭,在這兒沒有任何人能嚇
唬她或威脅她。現在不行了。
她有種奇怪的感覺,轉過身,發現治安官站在門口,眉頭緊蹙。她已開始喜歡這個
英格蘭人,公爵若願意也可以重拾他們的友誼,因為本質上他們其實是非常相像的——
都是很好的父親,也都是固執而且要求很高的人。
他移向一邊。她關上門,走向她的房間。
他跟著她。“你要離開。”
不理會喉嚨的緊繃,她說:“是的。”
“我以為你愛孟藍棋。他想要你,他要接你回去。”
茱莉想到她簽的工作合約。“不,他不會。他會為自己找個適當的公爵夫人。”
“你為什麼不留下來?”
“我不能。”
“因為他和莉安的關係嗎?”
原來,公爵已提過她。“對我的姊姊和過去,我們都已說得夠多了,我只想要回維
吉尼亞。”
“你……呃——”他指著她的袋子。“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嗎?我是說,你一定
遺忘了什麼。”他微笑地加一句。“女人通常都如此。”
只有我的心和我姊姊的孩子。“我全都收拾好了。”
“請先跟我下樓,我有話要告訴你。”
“什麼事?”
他抓住她的手臂,領她到樓下。“我有個宮廷的故事要告訴你。”
一個小時後,茱莉到達羅斯堡的廚房門口。幸福和溫暖包圍著她,她全心希望可以
留下來和羅斯公爵白首偕老。可是這不是一個來自維吉尼亞的契約女僕所該奢望的命運。
“祝你好運。”威爾小聲說。
她轉身揮揮手,感謝得說不出話來,也興奮得無法說話。她脫掉鞋子,船腳穿過廚
房。
聲音由圖書室飄來。她停住,附耳在門上偷聽。她聽到波克的聲音時,微微一笑。
他正和伊恩在談著維吉尼亞,她繼續走。事情會解決的,她要抱著無悔的良心和對
莉安的美好回憶離開蘇格蘭。
藍棋沒有引誘莉安。他關心孩子,所以保守秘密,才說出殘忍的話。她不久前破碎、
受傷的心,如今充滿著認命的滿足。她可以跟他道別了,甚至可以告訴他實話。
在那之前,她會再愛他一次,帶著他的吻離開此地。她打定主意,走向他的書房。
他躺在面對壁爐的安樂椅裡,火光照著他俊美的臉龐。他沒穿上衣,安詳地躺著。
她微笑地悄悄在火中加入幾根木頭,然後脫掉衣服,穿上那件墨綠色的禮袍。她在
他面前跪下,頭靠在他膝上。
他動了一下,但沒有醒來。
她以指甲畫過他長褲內側的縫邊。他的眸子緩緩地睜開,露出警覺的光。他盯著禮
袍,她綰起的頭髮和她放在他腿上的手。
她沉浸在他無言一的贊美中。
“喜歡這禮袍嗎?”他問,伸手尋找綁住禮袍的金線。
她唇上出現期待的微笑。“就和我喜歡你一樣。”
結打開,沉重的禮袍由肩上滑落到腰,他的食指畫過她的鎖骨。愉快的感覺滑過她
赤裸的肌膚,她的眼睛閉上。“我喜歡你的高貴、你善良的心,還有你的鼻子。”
“我的鼻子?”他滄口氣。
她笑道:“別告訴我別的女人沒有提到你的鼻子。”
“沒有,在這種時刻沒有。”他愉快地說。
“這是個特殊的一刻,是嗎?”她的聲音因激動和欲望而低沉。
他的雙手靜止,表情變得嚴肅。“為什麼特殊?”
“因為威爾告訴我莉安的孩子是他的,我很抱歉誤會了你。”
他倒回椅中,注視著爐火。“原來你是來獻身以求贖罪的。”
有事不對,他應該歡迎她的。“我不是來贖罪的。”
“他告訴你是哪一個了嗎?”
“沒有。”
他再次面對她,此刻火焰在他眼中跳躍。“可是你來蘇格蘭是要帶孩子回維吉尼亞
的,你改變了心意嗎?”
她無法對他說謊,他的表情太誠實、太坦然了。“改變了一部分。”
“這不算什麼解釋,茱莉。”
爐火僻啪作饗,溫暖著她的背。“我必須返回維吉尼亞,可是我不能把一個孩子由
深愛她的父親身邊帶走。我以為我可以,可是我做不到。”
他交叉手臂抱著赤裸的胸。“那麼在你和波克離開前,我還能在你懷中度過一夜。”
她心痛如絞,眼淚奪眶欲出。他聽起來那麼冷漠,看起來那麼氣憤。“這是我僅能
給你的,藍棋。”
他抓住她的肩。“為什麼?茱莉,為什麼你不能留下來跟我在一起。”
她仰著頭,任淚水流下。“因為我為了來此的旅費,和馬家簽了工作十年的契約。”
地震驚地瞪大眼睛。“你為了找莉安的孩子,用十年的生命做為交換?”
“這對我不算多。我到蘇格蘭時並不知道莉安有孩子,之後我必須找到她。我無法
忍受她受人虐待,我想要愛她。”
“你的確愛她,茱莉。要我告訴你她是哪一個嗎?”
她用兩根手指搗住他的嘴。“不要,我愛她們,全都一樣。”
“可是這是你來的目的,你想要知道。”
她搖搖頭。“我已知道我需要知道的一切。莉安的孩子十分安全地和她美好的父親
在一起。”
他假裝抱怨,說:“我會是個更好的丈夫,我發誓。馬先生借你多少錢?”
“五百英鎊。”
“我願意還給他五百萬英鎊,如果這能留住你。波克可以把話和錢帶回去。你願意
留下嗎,茱莉?你願意成為我的愛喝?”
茱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幸運。她欣喜且勇敢地問:“你願合法的跟我結婚嗎?”
“是的,公爵夫人,我願意今天就跟你結婚。”
她害羞又不安地說:“我不懂怎麼做公爵夫人。”
他微笑道:“我會耐心地教你。”
她握住他的手。“你願原諒我欺騙你嗎?”
他咬著唇,假裝板起臉孔。“原諒你?或許我會,但那需要你付出很多的愛、諒解
和犧牲。”
她期待地屏息說:“我要由何處開始?”
他咧嘴一笑。“就從脫掉你的禮袍開始吧!”
她欣然從命。就在蘇格蘭最佳騎士的象征中,她擁住贏得此一榮譽的男人。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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