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當凱西乘坐的飛機抵達洛杉礬以後,在機場上有三個人在等候著她,一個司機,一
個從威廉姆斯飛機製造公司來的代表,還有秋斯蒙德的秘書。看到這些人,凱西有些驚
訝,狄斯蒙德曾經告訴她會有人在機場迎接她,但是她沒有想到會這麼隆重,也沒想到
會這麼正式。
  在汽車向紐波特海岸行駛途中,公司代表給了她一張一星期的工作安排表:她要參
觀他們最新研製的飛機,並對每一架做試飛檢測;她要參加記者招待會,與當地報紙的
所有最重要的人物見面;還要拍一部新聞短片。那個秘書給了她一張希望她能在沒有任
何隨員陪同下參加的社會活動計劃表,還安排了幾次她與威廉姆斯先生的會面,這些計
劃讓凱西感到有些暈眩。
  但是當她看到他們為她租下的那套公寓後,她就更加暈眩了。房子位於紐波特海岸,
包括臥室、起居室、還有餐廳,都俯瞰著大海,能眺望到窗外壯觀的景色,一條走廊環
繞著整棟房子。冰箱中塞得滿滿的,傢具是豪華舒適的,而且她被告知如果她想要舉辦
娛樂活動,會有一位侍女來幫忙,而且她會負責做每日的清掃工作。
  「哦……哦,上帝!」當凱西打開裝滿了花邊桌布的抽屜時,她叫了一聲。她的媽
媽也許會喜歡這些東西的,但是凱西無法想像她能拿這些桌布做什麼,「這些東西有什
麼用?」
  「威廉姆斯先生認為你也許會想舉辦一些娛樂活動。」他的私人秘書菲茨帕蒂克說,
她的年齡是凱西的兩倍,曾經在伊斯特爾的密斯波特上過大學。關於飛機她所知甚少,
但是她知道一切應該知道的社會事務以及相應的禮儀。
  「但是我在這裡誰也不認識,」凱西一邊在各個屋子中跑來跑去,一邊笑著說,她
從來沒有夢想過這些東西,即使在她最不著邊際的夢中。她渴望將這一切告訴每一個人,
展示給每一個人:比利、尼克……她的姐姐們……她的媽媽……
  但是他們一個都不在這裡,只有她自己,還有她的隨從。
  當她在臥室中巡視時,她看到了為她準備的新衣服整齊地掛在那裡,大約有四五套
剪裁精巧的暗色系列衣服,幾項與之相配的帽子,一件長長的黑色晚禮服和兩件短一些
的禮服,幾隻手提包,每一件服裝都是按她給他們的尺寸選購的。
  在房間中那個小一些的衣櫥中,她發現了她的飛行制服,它們都是藍色的,樣子非
常正式,甚至還有一頂小小的帽子和正規的鞋,在這一瞬間,她感到她的心在下沉,也
許尼克是對的,也許她將要做一名空中小姐。
  每一件東西都被預先安排好了,這看起來像是一個陌生的夢。她感覺到自己好像突
然之間被拋到別人的生活之中,穿著她們的衣服,住在她們的房子裡,很難相信身邊的
一切現在都屬於她。
  在房間裡還有一個年輕的女人也在等待著凱西,她穿著整潔的灰色套裝,戴著相配
的帽子,臉上洋溢著溫和的笑容。
  她有一雙生動的藍色眼睛,和一頭精心修剪過的齊肩的褐色頭髮,看起來剛剛三十
來歲。
  「這是南希。弗爾斯特,」菲茨帕蒂克小姐介紹說,「當威廉姆斯先生認為必要時,
由她來做你的女伴。她能幫助你解決很多問題,諸如對付新聞機構、陪同你參加會議或
者是午餐等等。」那個年輕女人向凱西自我介紹了一下,當她領著凱西參觀整座房子時,
她不時地向著凱西微笑著。一個女伴?她能為她做什麼?當她檢測飛機時,將她一個人
留在跑道上嗎?
  看過了所有的一切之後,凱西開始困惑她是否還有時間去飛行。
  「起初可能會有一些忙碌。」南希。弗爾斯特同情地說,「為什麼你不讓我幫助你
將行李打開呢,然後我們在午餐以後談一談你的時間表?」南希說。凱西四處環視著,
感覺到一種失落。她注意到一位待女在廚房裡忙著準備三明治和沙拉,那是一位穿著黑
色制服的老女人,看起來就像在家裡一樣悠閒。
  凱西禁不住在想她將如何與這些人相處。很明顯,她們在這裡都是為了給她幫忙。
狄斯蒙德。威廉姆斯盡量將一切都為她安排得舒適,而且他做的遠遠不止這些,他為她
創造了一個夢想。但是她突然間湧上心頭的卻是置身於陌生人之中的孤獨感,南希。弗
爾斯特似乎感覺到了她在想些什麼,這就是威廉姆斯僱用她的原因,他非常瞭解南希,
認為她就是凱西需要的那一種人。
  「我們今天能去看一看飛機嗎?」凱西悶悶不樂地問,至少這裡還有一些她能理解
的東西,而且她對飛機比對她在壁櫥裡看到的衣服更感興趣,至少飛機是她所熟悉的,
而這種珠光寶氣的生活卻不是。她到加利福尼亞來不是為了打扮,她到這兒來是為了駕
駛飛機。但是置身於那些帽子、鞋、手套和這些在這裡照顧她的女人們之中,她不知道
她是否還能有機會去飛行。在這一瞬間,凱西懷念她在伊利諾斯州的簡單的生活,和那
裝滿了她父親的飛機的飛機庫。
  「我們明天下午去飛機場。」南希親切地說,她憑著直覺知道凱西在想什麼。從狄
斯蒙德對她所說的那些事情來看,她應該對待凱西溫柔一些。在凱西面前展開的是一個
全新的世界,他警告南希凱西可能會對這一切感到新奇,而且在開始的時候會有一些緊
張,但是她同時又是任性而獨立的,他不想讓她突然之間感到這裡的一切不適合她,他
希望她能喜歡它。「威廉姆斯先生不想讓你在第一天感覺到太疲倦,」她溫和地笑著說,
她們已經坐在桌子前,開始吃三明治了,但是凱西一點都不感覺到俄。
  「你在五點鐘的時候要參加記者招待會,理髮師三點鐘到這裡,在那之前我們可以
談很多事。」這一切聽起來似乎她們是兩個正在為參加晚會而做準備的女孩子,而凱西
的大腦開始混亂起來。威廉姆斯的秘書,菲茨帕蒂克小姐這時已經離開了,臨走前她簡
要地說威廉姆斯先生將會在四點至四點三十分之間來接她。
  「他將要帶你去記者招待會。」當門在菲茨帕蒂克小姐身後關上時,南希解釋著說,
她讓這件事聽起來是一個極大的榮耀,而凱西感覺到的確如此。但是在某種程度上,這
讓她感覺到害怕,這裡的一切都讓她感覺到害怕,她只是默默地注視著南希。弗爾斯特,
目光抑鬱而驚奇,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一切意味著什麼?她到這裡來做什麼?這
裡的一切和飛機有什麼關係?南希很輕易地就看穿了她的心事,她試著來安慰她。
  「我知道在開始的時候這有些不可思議。」南希平靜地笑了,她是一個美麗的女人,
但是在她的眼眸深處有一抹悲哀,當凱西第一次看見她時就注意到了,但是她看起來想
要讓凱西在這不熟悉的環境裡感覺到輕鬆。
  「我甚至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凱西向她承認,突然間湧上一股想要哭泣的衝動,
但是她知道她不能,他們都對她這麼好,但是這裡有這麼多的東西需要吸收與理解,那
些衣服、那些約會,他們希望她怎麼做?她將要對記者們說些什麼?她唯一真正想做的
事是瞭解飛機,而不是擔心她看起來怎麼樣,穿什麼服裝,說起話來是否有頭腦,舉止
是否成熟。這一切看起來是如此令人驚恐,甚至南希。弗爾斯特的安慰都幾乎不令她感
到輕鬆。
  在凱西第一眼看來,他們似乎是想帶著她去展覽,而不是去飛行,「他們想要我做
些什麼?」當她們一起坐下來觀望著窗外的太平洋時,凱西率直地問,「他為什麼把我
帶到這裡來呢?」她現在幾乎為她到這裡來而感到難過了,這一切大令人難過了。
  「他帶你到這裡來,」南希回答說,「因為我聽他說你是他所見過的最出色的飛行
員。你一定很棒,凱西,威廉姆斯不會輕易受到影響的。而且自從在飛行表演會上見到
你以後,威廉姆斯一直在談到你;但是他將你帶到這裡來也因為你是一個女人,並不僅
僅是一個讓人驚奇的飛行員而已。對威廉姆斯來說,這一點很重要。」在某些方面,女
人對他很重要;而在另一些方面,她們又對他沒有任何意義。但是南希沒有向凱西解釋
這一點。
  狄斯蒙德。威廉姆斯喜歡有女人圍繞在他身邊,當她們能完成他的某種使命時,但
是他不讓自己對任何一個人著迷。
  「他認為用女人來銷售飛機比用男人能更成功,因為她們更令人興奮。他認為女人
——像你這樣的女人——是飛行的未來。
  你能為他帶來很好的新聞效應,而且對加強他與公眾之間的關係會有幫助。「她沒
有告訴凱西這一切也是因為她的容貌,但是這只是其中的一個部分,她是一個真正的美
人,即使她過去不是,她在這裡也會變成美人的。南希知道他一直在尋找像她這樣的人,
已經尋找了很長時間,他與許多女飛行員談過話,去過許多次飛行表演會,直到他發現
了她。這是他懷抱多年的夢想,甚至早在喬治。普特南發現艾米麗。埃爾哈特以前。
  「但是為什麼是我呢?誰在乎我呢?」凱西單純地問,儘管南希在鼓勵她並向她解
釋著這些,但是她看起來仍然是一副困惑的樣子,她還不能理解這些。她不是愚蠢,而
是天真,很多人都無法理解像狄斯蒙德。威廉姆斯這樣的想法。南希對他瞭解得很多,
從她丈夫那裡——在他死以前,他是在試飛一架威廉姆斯公司生產的飛機時遇難的;從
她認識的其他的飛行員那裡;還有從斯特普死後她自己的親身經歷中。狄斯蒙德。威廉
姆斯做了很多事來幫助她,在某種程度上說,他是仁慈的,然而他身上還有一些事讓人
感到不安,當他想要一些東西,或者是他認為什麼東西會對他的公司有用時,他一定會
不惜一切代價來得到它。
  當斯特普死後,他對她非常好,他盡可能地為她和她的女兒做每件事,他告訴她,
她和簡妮是這個「家庭」的一分子,威廉姆斯飛機製造公司會一輩子照顧她們的。他為
她們在銀行開了一個戶頭,她們所有的需要都會得到滿足,簡妮的教育也得到了保證,
還有南希的退休金。斯特普是為了狄斯蒙德。威廉姆斯而死的,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這一
點,他甚至為她們買了一棟小房子。
  他與她簽了合同,她仍然是威廉姆斯飛機製造公司的僱員,還要再為公司工作二十
年,只做一些諸如此類的工作,沒有什麼不合理的,也不很累,但是要求腦力與忠誠。
他很含蓄地提醒她他為她們所做的一切。她突然之間明白了除非去按照他所說的去做,
她別無任何選擇,斯特普留給她們的除了甜蜜的回憶之外,就是纍纍的欠債。現在,在
他為她與簡妮做過這些事以後,他擁有了她,他將她關進了一個小小的金籠子裡,利用
著她。他是公正的,至少看起來如此,但是他從來沒有讓她忘記他擁有她,她哪兒也不
能去,她不能離開。如果她這樣做了,他們就不會再為她提供任何東西了。她沒有受過
真正的教育,如果能找到一份工作那是她的運氣好,而簡妮永遠都沒有機會上大學了。
但是如果她留下來,她就可以保留他曾經給予她的一切,威廉姆斯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可
以利用之處,就像她為凱西做的這些。他想要的一切他都得到了,他買下了她,還顯示
了公正與仁慈,他為她付了很高的代價。但是最好不要弄錯他們之間的僱傭關係,一旦
他們簽了那份合同,她就完全屬於他了,他是一個聰敏的男人,他總是知道他需要什麼。
  「最後,每個人都會關心你的。」南希平靜地說,她知道更多有關他的飛機的情況,
遠比她與凱西談起來的多。他在對付新聞界方面是一個真正的天才,他能將一件微不足
道的小事演變成一件能引起轟動的事件,「美國公民會愛你的,女人和飛機現在正擺在
我們的前面,威廉姆斯飛機製造公司製造世界上最好的飛機,但是要想讓人們將飛機買
回到家裡去,則要通過你,通過你的眼睛,這是一個很關鍵的問題。將你與他的飛機統
一起來,會給人們一種特殊的吸引力,一種特殊的魔力。」
  而且威廉姆斯知道這一點,這就是他想從凱西身上得到的東西,他尋找了多年那個
能體現美國夢的女人,年輕、漂亮、單純、氣質不凡、頭腦敏銳,並且是一個了不起的
飛行員。他最終發現了凱西。奧瑪麗,這讓每一個人都驚奇不已。
  等待她的會是一種什麼樣的命運呢?她能做出什麼壯舉呢?南希知道凱西是一個幸
運的女孩,即使在她的身上有一道無形的枷鎖,即使他需要她終生效命,他會這樣做的,
但是她會變得有名而且有錢,並成為一個傳奇人物,如果她能將她的角色扮演得正確。
即使在南希的眼睛裡,雖然她知道凱西身上的枷鎖將會是牢不可破的,她仍然認為凱西
是值得讓人羨慕的,威廉姆斯將會把她塑造成一個無與倫比的明星。
  「當我想到這些時,我感到這是如此陌生的東西。」凱西說,若有所思地看著南希,
「我不會成為這樣的人,我不是簡。拜恩,不是阿美。喬爾森,或者任何一個有名的飛
行員,我僅僅是一個從伊利諾斯州來的孩子而已,在當地的飛行表演會上曾得到過四塊
獎牌,這又能怎麼樣呢?」她謙虛地說,咬了一大口美味的雞肉三明治。
  「你不再『僅僅是一個孩子』了,」南希清楚地說,「否則你不會參加今天五點鐘
舉行的記者招待會。」她知道當凱西與威廉姆斯一簽下那份合同以後,他就開始小心翼
翼地為她建造舞台,「你怎麼看那些出名的女飛行員呢?沒有威廉姆斯這樣的人去捧她
們,她們根本不會出現。」凱西聽著,但是她不、同意她的話,她們的名聲是憑著本領
自己樹立的,不是被捧出來的,但是南希相信威廉姆斯正在做的事。
  「埃爾哈特是由喬治。普特南造就的,威廉姆斯總是對這一點感到迷惑,他一直認
為埃爾哈特的技術遠遠不值得普特南如此宣傳她。也許他是對的。」斯特普也這麼認為,
於是南希也這麼想,她很傷感地看著凱西。
  凱西被南希給激怒了,雖然她非常喜歡南希,但是她身上有些東西看起來讓凱西感
覺到不愉快。南希對展現在凱西面前的東西,既帶著熱情,又夾雜著一絲妒嫉,她讓這
一切聽起來像一樁偉大的交易,而她在提到「狄斯蒙德」的時候,似乎她對他非常瞭解。
凱西注視著她,心中禁不住想也許在他們之間有某種特殊的關係,也許她只是過分崇拜
狄斯蒙德,想要讓凱西對他為她安排的每件事都心懷感激。
  在一個下午接受這麼多的信息讓凱西感到迷惑。當她們在整理凱西的行李時,南希
想要為她解釋「市場」的重要性。
  就像狄斯蒙德一樣,南希認為市場就是一切,也就是如何讓一些人去買另一些人生
產的東西,在他們這種情況下,是飛機。凱西是一個偉大的計劃,她所扮演的就是銷售
飛機的工具,這對她來說可能是一個古怪的概念。當理髮師到來時,凱西仍在努力理解
這些事。
  南希在這個時候告訴了她關於她丈夫的一些事,還有簡妮,她簡短地解釋說,斯特
曾在去年的一場發生在飛往拉斯維加斯的試飛途中的事故里死去了。她很平靜地談到這
一點,但是在她提起他時,她的眼睛裡有一種絕望的表情。她的生命在他死去的那一剎
那也結束了,或者她自己這樣認為,但是狄斯蒙德。威廉姆斯想方設法為她改變了這一
點。
  「他對我非常好,」她平靜地說,「還有我的女兒。」凱西點點頭,注視著她,然
後理髮師分散了她們的注意力。她為凱西的濃密的紅色頭髮設計了一個髮型,她想要好
好地修剪它們一下,並建議她將頭髮留長,就像勞瑞。白可兒,她甚至說在凱西與勞瑞。
白可兒之間有某些相似之處。這讓凱西笑起來,她知道如果尼克聽到這些話,也會放聲
大笑的,至少她這樣認為。但是南希對理髮師很認真,她同意她所提出的每個建議。
  「他們到底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凱西問,緊張地歎了一口氣,理髮師按照她
自己的設計在凱西的頭髮上削著剪著,南希在旁邊注視著她。
  她盡量微笑著看著凱西的新髮式,並用盡可能悅耳的聲音來回答她。
  「他們想要你看起來美麗,聽起來聰明,舉止有自己的個性,並像鷹一樣飛行,總
而言之,就是這些。」她再次微笑了一下,凱西對她的描述也笑起來,南希讓這一切聽
起來驚人的簡單。「那不會太難的,飛行不在話下,你的舉止也沒有什麼問題,如果人
們只是要求你不要喝醉,不要與一些傢伙們到處瘋跑。」
  「我不知道『聽起來聰明』是什麼意思,這一點可能會很難;而『美麗』也許是沒
有希望的。」凱西對著她的新朋友笑起來,當她對這一切木再感到害怕時,這一切是非
常有趣的,這樣的事情是如何發生的呢?這幾乎就像在電影中一樣,雖然她還有一些恍
然若夢的感覺,但是她現在不想逃避了。
  「我感覺到你最近並沒有時常照鏡子。」南希說,凱西點點頭。
  「沒有時間,我總是忙著在我父親的飛機場上飛行並修理飛機。」
  「你現在應該學會照鏡子,」這一點就是威廉姆斯如此相信南希的原因,她精明、
高雅、富有頭腦,嚴格執行交代給她的工作,而且善於領會別人的意圖。狄斯蒙德。威
廉姆斯很瞭解他手下的人,他總是很清楚地僱用的人的特點,當他與南希簽訂那份合同
時,他從來沒有懷疑過南希對他的實用價值。「你只需要笑一笑,並想一想那些照片不
會傷害你的;然後,其餘的時間裡你可以駕駛你喜歡駕駛的飛機,這是一個從來沒有人
得到過的機會,凱西,你非常幸運。」南希鼓勵著她,她知道飛行迷是什麼樣子的,也
知道如何哄著凱西去做她不喜歡做的事,諸如她即將去參加的記者招待會,一些會見,
拍攝新聞短片,還有一些狄斯蒙德希望她能出席的晚會,菲茨帕蒂克小姐甚至已經列出
了一些陪同人員的名單。
  「為什麼我必須做這些事?」凱西懷疑地看著那些晚會安排。
  「因為人們需要知道你的名字。威廉姆斯先生費了很大力才將你安排進去,你不要
讓他失望啊!」她用一種異常堅定的口氣說。
  「哦。」凱西說,看起來有些煩惱,她不想表現得忘恩負義,她已經開始相信南希
的觀點了。這一切發生得如此突然,南希是她在這裡的唯一的朋友,南希說的一切都是
真的,威廉姆斯為她做了很多事,也許她應該感謝他的邀請。儘管如此,凱西看著那一
系列安排,感覺到那些社會活動似乎是無休無止的,但是狄斯蒙德。威廉姆斯知道他正
在做什麼,南希也知道。
  當理髮師為凱西剪完頭髮後,她們都喜歡上了凱西的髮式,她看起來好像突然之間
成熟了一些,既優雅又單純。然後理髮師幫助凱西化了妝。在三點十五分的時候,凱西
洗了個澡;在三點四十五分時,她穿上了自己的內衣,還有他們為她準備的長統絲襪;
當她在四點鐘的時候穿上了那件暗綠色的套裙以後,她看起來光彩照人。
  「噢!」南希說,仔細地為凱西神了神上衣,然後又看了看她的鞋是否與她的套裝
與手提包配套。
  「絲襪!」凱西笑著說,「我要回去告訴我媽媽!」她笑起來像個孩子,南希也笑
了,問她是否有耳環。凱西看起來先是征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她的媽媽有一副耳環,
但那是她媽媽的,凱西自己沒有,甚至她的姐姐們也都沒有。
  「我要告訴威廉姆斯先生,」南希在本子上記下了這一點,她還需要一串珍珠項鏈,
他已經告訴了南希他希望凱西看起來的形象,不要沾滿了油的工作服,也不要制服,這
種形像他們只讓她在有數的幾張照片裡出現,也許只是為了給《生活》雜誌提供稿件,
作為宣傳的一部分。他希望她在地面上表現出來的形像是十足的淑女形象,雖然當南希
看著凱西時,認為她很像麗塔。懷沃絲。
  狄斯蒙德。威廉姆斯準時在四點鐘到達,他對看到的一切感到很滿意。他遞給凱西
一些照片和她那周即將試飛的菲頓與斯達利夫兩種飛機的技術細節,為了讓她能熟悉它
們。在接下來的一週,她將要對一些飛得更高的飛機做一些重要的檢測工作,狄斯蒙德
想要將這些飛機改裝成空軍部隊需要的飛機。
  當她看著那些照片時,她禁不住想起南希的丈夫,如果狄斯蒙德的飛機過於危險怎
麼辦?或者是他想要她冒的風險太大了怎麼辦?就像那些優秀的試驗飛行員一樣,她既
謹慎又具有膽量,一旦她下定決心,她就不害怕去試飛任何飛機。
  她嚮往地注視著照片上那架用來做試驗的菲頓號。
  「你想讓我去試飛這架飛機嗎?」她向著他微笑著說,他點點頭。
  「噢!現在就去試飛怎麼樣?忘記這個記者招待會,我們去飛行。」她快樂地笑著,
剛才感覺到的焦慮與猶豫此刻都一掃而空。
  他笑起來,他喜歡她這個樣子。南希在他∼進門的時候就已經讓他知道了凱西與她
完全合作。他對她們兩個人都很滿意。這是他策劃過的最偉大的宣傳計劃,他清楚這一
點。
  「不要忘記新聞界,凱西,他們既能推動你的事業也能毀了你的事業,我們要對他
們非常友好,永遠如此。」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她點了點頭,仍然對他感覺到完全的
敬畏。他穿著精心剪裁的深藍色雙排扣西服和閃閃發亮的手工精製的黑皮鞋,金色的頭
髮梳理得非常漂亮。他身上的每一件東西都是一絲不苟,纖塵不染,無可挑剔的。他是
她所見過的最整潔的男人。她用一種迷惑的目光望著他,他身上每件東西都經過精心的
搭配與安排,甚至有些過分。但是她還太年輕,不能理解這些事。
  她所見到的只是完成以後的成品,他正是想要她看到這些,這也正是他想要教她學
會的東西。他要向世界展示他想給它看的臉孔,那個笑容燦爛、朝氣蓬勃的小鎮上的女
孩,她駕駛飛機的水平勝過任何一個男人,她敢於嘗試任何事,然後從那個發著抖的駕
駛艙中跳出來,莞爾一笑,甩一甩她那一頭紅髮。在六個月以內,她能讓國內的每一個
男人都瘋狂地愛上她;如果時間再長一些,她會成為每一個女人效仿的偶像。為了達到
這個目標,她必須舉止端莊,神采飛揚,駕駛那些能令最勇敢的飛行員想起來就會顫抖
的飛機。他已經從別人的失敗中學到了很多經驗,他不想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狄斯蒙德。威廉姆斯不想失敗,如果他可以控制凱西的話,他也不想讓凱西失敗,
她將要成為美國飛行史上最偉大的人物,他要完成對她的塑造;而對她所做的事,不過
是讓她感覺到舒適,並用一隻眼睛盯住她,南希。弗爾斯特會幫助他的。他不想讓他的
夢想破滅,他要限制凱西飲酒,不讓她罵人,不能讓她在經過一次長途飛行後狼狽不堪,
不能與任河流浪漢談戀愛,她將要被塑造成完美無缺的人。
  「準備好了嗎?」他微笑著問她。她看起來很理想,比她實際上的形象還要理想,
但是他還是看到了一些有待於提高的地方:她擁有自己不凡的氣質,但是她的衣服對她
來說有一點大,南希會為她改一下的;她比他記憶中的形像要消瘦一些,但是看起來很
健美;她需要再表現出一些扭力,還要再年輕一些。當他在古德厚坡地區第一次見到她
時,他沒有注意到她的身材居然這樣優美。他不想讓她媚俗,但是他還想要對她的形象
做一些改進。她現在還沒有完全表達出他的理想,但是在最初這一階段……她已經做得
夠好的了。
  她在記者招待會上的表現遠遠比他預料的要好得多,召開記者招待會的房間是他辦
公室旁邊的一個大型的會議室。
  二十名被他精心挑選的記者們等候在會議室裡,他們都是容易受到影響的那類人,
其中有男人也有女人。這裡的男人們看起來對女孩子更感興趣,但是沒有一個人表現出
一派憤世嫉俗的樣子。狄斯蒙德為大家介紹了凱西,她起初的時候有些害怕,臉色變得
蒼白,對她的新衣服與明亮鮮艷的口紅感覺到不太適應。但是她的髮型與她的深綠色的
套裙讓她看起來美極了,她那天生的麗質與自然親切的舉止很快就煥發出了光彩。
  她迷住了他們,他為他們介紹了她在飛行表演會上的驚人成績。她對這一切卻非常
謙遜,她解釋說她一直在她父親的飛機場工作,修理引擎,給飛機填加燃料。
  「我的童年時代是在潤滑油中度過的,當我在飛機場上時,他們只能憑著我的紅色
頭髮認出我。」她妙語連珠,他們立刻愛上了她。她舉止溫和,當她一旦與他們熟悉了,
她對待他們就像老朋友一樣,他們喜歡這個。狄斯蒙德。威廉姆斯如此興奮,他幾乎沒
有停止過笑。
  最後,他不得不將她拉走了,他們已經圍著她坐了一個晚上了,聽她講那些故事。
她甚至告訴了他們她的父親不允許她飛行,直到她在一個暴風之夜與尼克一起駕駛飛機
去救援在火車事故中受傷的傷員時,她才讓他信服。
  「你那天駕駛的是什麼飛機,奧瑪麗小姐?」
  「一架我父親的舊漢德雷號。」這些熟悉飛行的記者們都對她投去了欽佩的眼光,
這是一架難以駕馭的飛機,但是他們知道她一定非常優秀,否則威廉姆斯不會將她帶到
這裡來。
  當她離開他們的時候,他們都稱呼她凱西。她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做作,完全是出於
自然。當她第二天成為《洛杉礬時報》的頭版頭條時,她的照片引起了轟動,關於她的
報道稱她為紅髮炸彈,她將會轟炸洛杉肌,並將讓整個世界感到震驚。他們還製作了一
幅橫幅標語,上面寫著:「我們愛你,凱西!」戰役開始了,從那時起,狄斯蒙德。威
廉姆斯讓她不停地奔忙著。
  她在洛杉肌的第二天參觀了他的飛機,當然記者們也在那裡,還有來自電影城的攝
影師們,他們要為她拍攝短片。
  當新聞短片放映的時候,她的媽媽帶著她所有的姐姐們和她們的孩子一起去看,凱
西想要尼克和她的父親也看到它,但是她收到尼克的一張明信片,上面寫著,「我們想
念你,空中小姐!」這讓她生起氣來。她知道她在新聞短片中的形象,穿著她不得不穿
的制服;但是她知道他也會被他們的飛機所打動,它們完全令人著迷。
  她的第一次飛行是在他們正在設計之中的菲頓號裡,然後是他展示給她的斯達利夫
號;此外,他還讓她試飛了一架他們正在改進的能達到一定高度的飛機,並因此而使飛
機的設計者們得到了大量的反饋信息。她飛到了四萬六千米的高空,第一次開始使用氧
氣面具,但是她收集到了一些重要信息。他們的目標是想將這架飛機改進成適合軍隊使
用的高空轟炸機,這是一項艱苦的工作,她曾經讓自己受驚了一兩次,但是狄斯蒙德。
威廉姆斯被她深深地震動了。他的一名工程師和一名飛行員和她一起工作,他們描述她
的飛行技術比林德伯格要好得多;而且她很美麗,他們中的一個指出這一點,但是威廉
姆斯早就知道這些,他很高興地聽到她的飛行技術遠遠超出他的預料。
  在她到洛杉機的第二周,她就創造了一個最高高度紀錄,三天以後,又用菲頓號創
造了一個最快速度紀錄。這兩項紀錄都經過FAI 組織所證實,他們是正式的機構。而她
駕駛的那些飛機正是她夢寐以求的。
  唯一讓她的工作速度慢下來的事情,是無休無止的記者招待會和拍攝照片與新聞短
片,它們讓她感到了深深的厭倦。
  有時候記者們也妨礙她工作。她在洛杉礬剛剛呆了三周,記者們已經開始跟隨著她
去到她所去的任何地方,她成為了新聞人物。雖然她盡量讓自己對他們友善,但有時他
們真的讓她感覺到憤怒,前天,當她起飛的時候,她幾乎從他們身上壓過去。
  「看在上帝的份上,你不能讓他們從跑道上離開嗎?」起飛以前,她在駕駛艙中向
外喊著,她不想傷害任何人,他們距離她的飛機那麼近讓她感到擔心。但是那些站在地
面上的人只是聳聳肩,他們早已經習慣了這些,她表現出來的憤怒與任何人都不同,新
聞立刻登載出來,還有照片。
  新聞界似乎要將她吞噬下去,而狄斯蒙德。威廉姆斯不停地向他們提供他們想知道
的東西,剛好讓她能激起公眾的興趣,並讓他們繼續保持對她的愛戀,決不會多到讓他
們對她產生了厭倦。這是一項高超的技術,而他已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南希。弗爾斯
特向他提供他們所需要的任何生活細節,她仍然是凱西的一個得力的幫手。
  她被勸誘著做了一個給兒童早餐吃的麥片粥的廣告,還為一家她喜歡的雜誌做了廣
告。當尼克有一天在機場上看到了這些廣告時,他將它們扔進了垃圾箱,他被激怒了,
向著她的父親大喊起來。
  「你怎麼能讓她做這些呢?她在做什麼,賣早餐麥片粥還是飛行?」
  「在我看來都一樣,」他根本沒有介意,畢竟他仍然認為女人們不屬於嚴肅的飛行
領域,「她媽媽喜歡它。」
  「她什麼時候飛行呢?」尼克向他發著牢騷,帕特笑了。
  「我不知道,操縱桿,你為什麼不飛過去,親自問一問她?」
  帕特對這一切出人意料地平靜。現在她遠在加利福尼亞,他唯一感覺到遺憾的事是
她沒有時間上大學了,但是她可以駕駛一些不同凡響的飛機。他真的為她感覺到驕傲,
但是他從來沒有將這一點說出來。
  尼克一直想要飛過去看望她,但是他沒有時間脫開身,凱西走了以後,他看起來似
乎做了比以往更多的飛行工作,儘管比利。諾蘭的出現非常有幫助。但是生意如同雪片
一樣向奧瑪麗機場滾過來,帕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他女兒的一舉成名並沒有傷害任何人。
記者們也到這裡來拜訪過幾次,但是他們沒有得到更多的資料,他們拍了幾張照片,並
到她成長的房子裡看了一眼之後,那些扛著攝影機的傢伙們就回到芝加哥去了。
  凱西在西海岸的生活節奏似乎比她的飛機速度還要快,她勉強能忙過來,她奔波於
試驗飛行與檢測飛機上的新儀器的短途飛行之中,並不時與工程師們聚在一起,聽他們
給她解釋空氣動力學。她還參加了幾次公司的發展計劃大會,為了更好地理解他們的意
圖。威廉姆斯飛機製造公司正在奮鬥,狄斯蒙德認為她的加盟將使公司的發展前景不可
限量。她想要知道任何有關他的飛機的事情。他既感到高興,又深受觸動,他為自己良
好的判斷力感到驕傲。他繼承了一個帝國,在非常短的時間內,他讓它的規模擴大了一
倍。雖然他才三十四歲,即使不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之一,他也是國內最有錢的人中的
一個,他擁有並能做任何一件他想做的事。他結過兩次婚,兩次都以離婚而告終。他沒
有孩子,他唯一關心的,或者他用全部熱情深愛著的,只是他的公司。人們在他的生命
旅程中來去匆匆,關於他的女人們閒話很多,但是唯一讓他注意的是他的飛機和成為一
流的飛機製造公司。此刻,凱西。奧瑪麗將會幫助他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他喜歡凱西的那種對飛機的不可思議的理解力,和她對他的公司單純但富有洞察力
的頭腦。她不害怕表現自己,當有必要時,她甚至敢於面對他。他喜歡看到她出席那些
會議,喜歡她關心他的公司的事實,他為她所創造的飛行紀錄興奮得發抖,她幾乎無所
畏懼。唯一讓她遲疑並猶豫的事,是那些社會活動。他堅持說那些活動是非常關鍵的,
但是凱西認為它們是無意義的。
  「但是為什麼?」她不停地與南希。弗爾斯特爭論,「我不能整夜都呆在外面,然
後在凌晨四點鐘的時候還能充滿精力地飛行。」
  「那麼晚一些起床,威廉姆斯先生會理解這一點的,他希望你晚上能出席那些活動。」
  「但是我不想,」凱西那種天生的固執並沒有因為離開伊利諾斯州而消失,她在那
裡取得了每一項勝利,「我寧可留在家裡,閱讀他的飛機資料。」
  「這不是威廉姆斯先生希望的。」南希毫不讓步地說,到目前為止,她與凱西的爭
論她總是獲勝,但是有幾次,凱西從她的安排中溜掉了。她喜歡在海灘上漫步,喜歡獨
自一個人在夜裡給尼克寫信,或者給她的姐姐們,或者給她的媽媽。
  她非常懷念她的親人們,還有她熟悉的朋友們。甚至給尼克寫信都讓她感覺到心痛。
有時候當她給他寫信,告訴他她正在做的事情時,她感覺到她幾乎無法呼吸;她懷念與
他在一起飛行的那些日子,懷念與他辯論、和他互相開玩笑的那些快樂的時光;她想要
告訴他,她是多麼地想念他,但是在信裡談到這些事讓她感到不習慣,她常常將寫好的
信撕掉,然後重寫一封,只是告訴他關於她正在駕駛的飛機的事。
  她從來沒有對他提起過她的那些社會活動,也沒有跟任何人提到過這件事,這種事
情對她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不論他們在報紙上是如何地宣揚。南希找了一些年輕的男人
作為她的隨從,他們中的大多數對飛機一無所知,其中的一些人是演員,他們需要被人
注意。當她走到哪裡,人們的目光就聚集到哪裡,當然還有那些需要被人注意的演員們。
她不喜歡讓人們看到她與他們在一起,大多數的時間裡,他們只是擺出姿勢來拍照,或
者送她回家。她一頭撲在床上,為自己終於擺脫了他們而感到輕鬆,在這種電影明星般
的生活中,唯一讓她真正喜歡的是飛行。
  飛行時刻讓她感到恍如夢境,駕駛著菲頓號在黎明時分起飛,打破所有速度方面的
紀錄,是她所做過的最甜蜜的事,當然也是最危險的。但是讓她自己也感到驚訝的,是
她用那些難以置信的飛機磨練了自己的技術。她學會了如何去駕駛那些大型的飛機,如
何去克服飛機設計上的缺點,她將她的意見告訴了工程師,並和他們在一起改進存在的
問題。她的加入是非常有用的,她的見解他們非常佩服,他們理解她想到的每一件事。
能坐在她所駕駛的飛機的機艙裡是每一個飛行員的夢想,只要她在空中飛翔,所有的問
題都煙消雲散,她愛它。
  一天下午,她從一架軍用驅逐機中走下來,這架飛機配備著莫林引擎,為了提高速
度。她剛剛往拉斯維加斯做了一個短途飛行,想檢測一下它的設計系統。一隻手伸向她,
幫助她走下飛機。她很吃驚地發現這個人是狄斯蒙德。威廉姆斯,他仍然像往常一樣一
塵不染,他的頭髮在柔和的風中顯得有些散亂。突然之間,他看起來不再是那樣一本正
經,他比她所見的任何時候都顯得年輕。
  「你飛行得愉快嗎?」
  「是的,但是莫林引擎有些讓人失望,它沒有帶來我們需要的速度,看來我們不得
不再試一試其他的引擎了。但是我有一些想法,明天要和設計組研究一下,飛機在起飛
的時候右舷有些偏,這是真正的問題。」她總是在想著他的飛機和他們需要克服的問題,
在夜裡她夢到它們,在白天她將飛機的性能發揮到極限。當他注視著她時,他比以往任
何時候都被她的話所觸動,她是一個金礦。
  「聽起來你需要休息一下,」他向著她微笑著,她將頭髮從她的眼前拂開,整理了
一下她的飛行制服,她有時候仍在懷念她的那些工作服,懷念那些從來不需要關心當她
飛行的時候她看起來像什麼樣子的日子,對凱西來說,衣著根本不算什麼。「今天晚上
一起吃晚餐怎麼樣?」
  這個邀請讓她感到吃驚。她不知道是否他在腦子裡有了什麼想法,也許他對她不滿
意了,他以前從來沒有邀請她出去過,他們的聯繫僅限於嚴格的工作關係。
  「有什麼地方不對了嗎,威廉姆斯先生?」她看起來有些焦慮,而他對這個問題笑
起來,她思忖他是否想要解雇她。他搖了搖頭,用一種感興趣的目光望著她。
  「唯一不對的事是你工作得太辛苦了,絕對沒有想到你是一個多麼讓人不可思議的
奇跡。當然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對的,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吃頓晚餐。」
  「當然,」她羞怯地說,想像著與他在一起吃晚餐會是什麼樣子,他是如此英俊、
如此完美、如此聰敏、如此富有,他讓她感到了害怕。南希總是說有他相伴多麼令人愉
快,多麼讓人愜意,她看起來似乎很瞭解他,但是他仍然讓凱西感到不安。
  「你喜歡吃什麼?法國菜?意大利菜?在拉斯維加斯有一些很好的飯店,我想你已
經都去過了。」
  「是的,我去過了,」她直視著他的眼睛,有一瞬間克服了她的羞怯,「但是我寧
願我沒有去過。」
  「據我所聽到的,」他笑著對她說,「我知道你對你的社會活動有些意見。」在這
一時刻,他看起來就像是父親般關切,凱西可以理解為什麼南希會喜歡他了。
  「我只是不明白,如果我每天早上四點鐘的時候為你飛行,我為什麼還要在每個晚
上出去應酬呢?」
  「也許你應該晚一些時候開始飛行,」他很注重實際地說,但是她咕噥了一句算是
回答。
  「南希就是這麼說的,但是飛行是重要的事情,而出去應酬什麼都不是。」
  他停下了腳步,低頭看著她。她很驚奇地意識到他是多麼的高大,在各個方面,他
都是一個高不可攀的人。「它也很重要,凱西。它們都很重要,不要只顧飛行,還要出
去交際。
  看一看那些報紙對你的評價……公眾們現在所認為的……他們非常愛你……看一看
它們意味著什麼,這為你提供了一個接近他們的機會,你到這裡來剛剛才一個月,但是
你已經對公眾非常有影響力了,他們想知道你吃什麼東西,讀什麼書,想什麼事情。不
要低估這些,這些是美國民眾的力量。「
  「我沒有感覺到。」她說,看起來像是一個孩子,他向著她微笑了,他已經瞭解了
她很多了,他對人有一種神秘的直覺。
  「是的,你沒有,」他平靜地說,「你只是不想這麼感覺,你想要按照你自己的規
則做遊戲;但是如果你按照我的方法來進行,你最終會從中得到很多東西,相信我。」
  「在可可果園或者是摩克波飯店吃晚餐,並不能讓我成為一名更好的飛行員。」
  「是的,但是這會讓你激動人心……富有魅力……一些人還想知道更多,這會使他
們聽從你。一旦他們聽從了你,你可以告訴他們任何你想要做的事。」
  「如果我在房間中睡覺,他們也想聽嗎?」她笑著說,但是她已經領會了他的觀點,
她為這一點而深感苦惱,他知道。
  「他們那時能聽到的,奧瑪麗小姐,就是你的鼾聲。」
  她大笑起來。幾分鐘以後,他在機庫離開了她,他告訴她他將在七點鐘的時候來接
她,並說到那時候再決定他們去哪裡。
  當她回到家裡時,她告訴南希她將要與誰一起吃晚餐,但是南希已經從菲茨帕蒂克
小姐那裡聽到了這個晚餐計劃,在威廉姆斯飛機製造公司裡沒有秘密可言,她只是懷疑
他將要帶凱西到哪裡去,可能是皮瑞諾飯店。南希幫助她挑選了一件看起來非常成熟的
裙子,並向凱西保證這條裙子正是狄斯蒙德喜歡的類型。
  「你認為他帶我出去吃晚餐是為了什麼事?」凱西擔心地問,她仍在懷疑是否他暗
中對她有些不滿意,也許是為了她一直抱怨晚上出去應酬的事,他生起氣來,並想責備
她。
  「我認為他想帶你出去是因為你是一個醜陋的女孩子,」
  南希逗著她說,她對待凱西開始像對待她的女兒一樣了,在很多方面,凱西還是一
個孩子,不像簡妮。實際上,簡妮與凱西正好是兩種截然相反的類型,南希邀請凱西到
她的家中吃過兩次飯,她本來邀請過她很多次,但是凱西太忙了,她幾乎沒有時間去趕
那些私人的約會。
  「現在去洗一洗你的臉,不要再擔心什麼了,他是一個完美的紳士。」他一直如此,
不論他的真正意圖是什麼,是生意還是娛樂,狄斯蒙德。威廉姆斯有著聰明過人的頭腦,
和無可挑剔的舉止,他所沒有的是心,至少這是那些女人們說的,即使他有的話,到目
前為止還沒有被誰發現。但是南希知道狄斯蒙德不想要凱西的心,他想要的是她的忠誠,
她的生命,她的頭腦,她對飛機的判斷力,還有她的勇氣,這也是他想從每個人的身上
得到的東西,他想要一切,除了那些真正重要的東西;作為回報,他會照顧她,用他所
認可的方式:合同與金錢。
  凱西在約定的時間裡準備好了。他開著新的帕克特轎車來到樓前。他是一個喜歡機
器的男人,他購買了每一輛讓人感到新奇的汽車,她在她父親的機場上看到的那輛林肯
牌汽車已經被船運到加利福尼亞了。
  她穿了一件南希為她挑選的能突出她優美的身材的黑色的連衣裙,還有黑色的長統
絲襪與黑色的緞面高跟鞋,這讓她顯得更高了,但是他仍然比她高。她的身材在這身黑
色的服裝裡看起來很迷人。她的頭髮在頭頂鬆鬆地挽了一個發客。
  在她來到洛杉礬的這一個月裡,她學會了如何將自己打扮得更完美。
  「噢!如果我可以說句實話的話,」狄斯蒙德向著她微微一笑,他們正將車向市區
開去,「你的服裝棒極了。」
  「我原打算容我的工作服,」她惡作劇股地笑著說,「但是南希將它們送去清洗了。」
  「我不能說我感到遺憾。」他也在打趣著她。在通往市區的這段路上,他們輕鬆地
交談著。她談到了她所知道的他正在設計的新飛機,她說它的油箱有些問題,她對他的
設計所發表的看法再一次深深地震動了他。
  「你為什麼對飛機瞭解得這麼多呢,凱絲?」
  「我只是愛它們更多一些,你知道,就像孩子們喜歡他們的玩具,我的一生始終在
跟飛機打交道。當我九歲的時候,我安裝了我平生第一台引擎,當我還是一個孩子的時
候,我就喜歡擺弄它們。我的父親允許我去動這些機器,那時我才五歲,但是當我學會
駕駛的時候,他深受打擊,安裝引擎是一回事,但是飛行是男人們的事,不是女人們的。」
  「很難相信,」他看起來很感興趣,對他來說,這一切聽起來好像發生在黑暗的年
代。
  「我知道,」她笑著說,情不自禁想到她的父親,「他是一個值得尊敬的老古董,
而且我愛他。那天他將你留給我的名片撕掉了,你知道,就是你第一次到飛機場上來的
時候。」
  「我猜想他可能會做一些類似的事情,他和他的合夥人,這就是我為什麼又去了一
次的原因。」他轉過頭向著她笑了一下,這時他們已經到達了洛杉肥市,「我很高興我
這樣做了,有時候我在想我有可能錯過的人,這個國家有可能錯過的人。
  如果事情真的這樣發生了,這將是一個悲劇。「他讓他的話聽起來非常戲劇化,她
大笑起來,他所說的一切都在恭維她,但是對凱西來說卻毫無意義,她知道她自己的價
值,或者她認為她知道。她是一個非常出色的飛行員,但是她不是狄斯蒙德所認為的神
使,也不是天才……或者是美人……但是美國公眾已經開始表現出與她的想法完全不同
的觀點來,他們都同意狄斯蒙德。威廉姆斯的話。
  「今晚我們去哪裡?」她用∼種略感好奇的語氣問他,她已經認出了他們所在的位
置是哪裡;但是還沒有猜到他們將要去哪一家飯店,他告訴她,他們將要去翠克德諾飯
店。
  當他們走進飯店裡的時候,她立刻看到它的內部裝修金碧輝煌,雍榮華貴,氣派不
凡。燈光是暗淡的,樂隊正在演奏倫巴舞曲。
  「你還沒有到這裡來過,凱西,是嗎?」
  她搖了搖頭,顯然為她身邊的一切,還有為與他在一起感到震動。她剛剛二十歲,
還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場面,「是的,先生。」她說。他向她靠近了些,握住了她的
手臂。
  「你可以叫我狄斯蒙德,」他向著她微笑著。她的臉有些紅了,與他這樣親密讓她
感覺到古怪。他是一個如此具有影響力的重要人物,他是她的老闆,而且他又是這樣的
老。
  「是的,先生……我的意思是,狄斯蒙德……」她在黑暗中仍然感覺到害羞,他們
被侍者領到一張貴賓桌前。
  「當然狄斯蒙德先生有些老,我以前從來沒有想過這一點,」他很容易地就讓她笑
了起來,他幫助她點菜。他讓她感覺到驚人的舒適,雖然她所經歷的一切完全是陌生的。
他永遠都不會讓她感覺到受到冷落或者是愚蠢,他將這次晚餐看做是他們兩個人的機會,
他總是讓她知道和她一起坐在這裡,他感到多麼幸運,他掌握著如何讓她感覺到輕鬆安
逸的技巧。
  在晚餐開始以前,他就讓她不停地笑著、跳著,完全感覺到了放鬆。她在他的手臂
裡跳了這麼多舞蹈,似乎她已經和他共舞了很多年。當攝影記者在晚餐後出現時,他們
拍了一張非常精彩的照片,她正微笑著望著他,似乎她很崇拜他。
  第二天,當她看到報紙上刊登的他們兩個人的照片時,她感覺到很不舒服。這張照
片在某種程度上向人們傳達了一種她正與他熱戀的信息,而她根本就沒有。但是他看著
她的神情中有一種非常親密的東西,她站在他的身邊,沒有什麼木適當的地方,甚至沒
有一絲羅曼蒂克的跡象。他是她的老闆,這個男人發現了她,並給予了她一個非常難得
的機會,她因為這件事而感激他,但是在他們中間絕對沒有任何別的事。她不知道公司
的人會不會對這件事發表一些評論,但是沒有人說什麼。
  三天以後,她接到了一個尼克打來的電話,他在今夜要飛往聖迭戈運送郵件,明天
早上他將要來看望她。明天是星期六,她可以自由自在地與他度過一整天,她應該在晚
上和南希的一個年輕的朋友去慈善機構,但是為了尼克,她很高興地取消了計劃。
  「那麼,是威廉姆斯在給你找麻煩,還是你真的愛上他了?」當他告訴她,他從聖
迭戈回來就盡可能快地到她的住處去看望她以後,他突然單刀直入地問。
  「這是什麼意思?」她被他的猜測所激怒。
  「昨天我在芝加哥,凱絲,我看到了你們兩個人在報紙上的那張照片,看起來相當
陶醉。」在他的聲音中有一種她從來沒有聽到過的尖銳,她不喜歡它。
  「我為他工作,他帶我出去吃晚餐,事情就是這樣的。他對我的興趣與對他的那些
工程師的興趣是一樣的,別再理會這件事。」
  「我想你是太天真了,而且你的衣服也並不像是工作服。」
  他既生氣又妒嫉,並因為她的父親允許她來到洛杉肌而感到難過。她為威廉姆斯所
做的飛行工作太危險了,但是他所感到焦慮的並不僅僅是飛行,還有威廉姆斯在報紙上
的照片中看著她時,臉上流露出來的表情。
  「那只是一頓工作晚餐,尼克,他只是出於好意而帶我出去,他自己可能厭倦得要
命。不論你相信還是不相信,那些衣服就是我的工作服。」她喜歡她穿的那件樣式大方
的黑色連衣裙,「我的女伴為我購買每件東西,他們每夜都將我打發出來,像一隻受過
訓練的狗一樣到處炫耀,並為我拍照片,他們稱這個為與公眾聯繫。」
  「我聽起來不妥,還有飛行。」他的語氣中既有怒火,也有對她一個月不見而感到
的思念,他一直為了想要見她而心痛,她至今還沒有找到時間回家看一看。他為自己對
她強烈的思念而感到震驚,他感覺到他似乎失去了一條手臂,或者是最好的朋友,他不
喜歡威廉姆斯帶著她出去吃飯的想法。
  「你到這裡的時候我們再談這些,」她平靜地說,聽起來似乎比她在家中的時候成
熟多了。她已經改變了,但是她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她已經學會了許多大都市的優雅的
舉止與氣派。「你能呆多長時間?」
  「我必須在六點鐘的時候離開,我必須帶著一些郵件趕回去。」她立刻感到了失望,
她沒有理由取消她那既定的約會,她原打算到慈善機構去看望那些患了小兒麻痺的孩子
們的。
  「那麼,我們好好地利用它吧,盡量早一些到這裡來。」
  「我盡可能地早來,孩子,我駕駛的飛機不像你駕駛的飛機那樣神奇。」
  「你不需要它們,你飛行的方式,讓你可以駕駛一架破舊的飛機,而得到的樂趣比
我在這裡看到的任何飛機都多。」她溫和地說。
  「不要恭維一個老人,」他說,語氣聽起來比他方才在電話中的要柔和得多,「我
明天去見你。」
  她幾乎等不及了,在第二天黎明三點半鐘的時候,她就像往常一樣起床了,焦急地
等待著他的到來,時間長得沒有盡頭,直到他在七點十五分的時候接響她的門鈴。她飛
跑著下了樓梯,將自己投入了他的懷中,她用的力如此大,幾乎將尼克撞倒。他被她的
美麗驚得目瞪口呆,還有她身上那種左右人的力量。她思念他,甚至比她意識到的還要
多。她懷念他們之間的親密友誼,他們的談話,還有他們的飛行。
  「嗨,等一等,你……給我一個機會,在你讓我窒息以前……」她不停地吻著他,
緊緊地擁抱著他,她就像是一個迷路的小孩子,最後終於找到了父母。「嗨,好了……
好了……」當她依偎在他身邊時,她的眼睛裡含著淚水,他將她擁抱得如此用力,他永
遠都不想放開她了。她看起來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對他如此重要,他擁抱她時也從來沒
有感覺過像此刻這樣溫柔。他不得不強迫自己向後退了一步,放開了她,雖然他寧願他
們這樣緊緊相擁著直到永遠。
  「噢……你看起來如此美麗。」他微笑著說,注意到了她的新髮型,還有臉上的薄
妝,她穿著一條米色的褲子,白色的毛衣,看起來就像是電影明星。「你看起來木像是
在受罪的樣子,」他打趣她說,然後他環視著整棟住宅,吹了一聲口哨,「哦,上帝…
…談一談你遇到的困難吧……」
  「這裡的一切不好嗎?」她向著他燦然地笑著,領著他四處看了看。他被震動了,
他木得不提醒自己,面前這個女孩子就是他從她孩提時代起就認識的那個女孩子,他遇
到的不是電影明星,這是帕特。奧瑪麗的女兒。
  「看起來你交到了好運,凱絲。」他很平靜地說,他知道她應該得到這些,她沒有
理由不得到她應該擁有的一切,但是他仍然為她感到擔心,「他們對你好嗎?」
  「他們為我做了每件事,為我買衣服,給我做飯,我還有一個侍女,她是你所見過
的最和藹的女人,她的名字叫做拉維尼亞;我還有一個女伴叫做南希,她為我購買衣物,
並為我安排一切事,像我不得不出席的那些活動,我的隨從,我要見的人。」她滔滔不
絕地說著,尼克奇怪地看著她。
  「你的隨從?他們為你安排的隨從是男人嗎?」他看起來很吃驚,一點都不高興。
她為他準備早餐,給他煎雞蛋。
  「是的,但是不是真的,他們中的一些人不是真的……我的意思是……他們並不真
的喜歡女人,你知道……但是他們是南希的朋友,或者是南希認識的人。他們中的一些
人是需要引起別人注意的演員,我們……我……我們一起去參加活動,或者是晚會,並
在一起拍照片。」當她向他解釋這些的時候,她看起來有些窘迫,無論如何,這些不是
她喜歡的工作,但是經過狄斯蒙德在另一個夜晚對她做過的解釋以後,她就想試著接受
它們,「我不喜歡做這些事,但是這對狄斯蒙德很重要。」
  「狄斯蒙德?」尼克揚起了眉毛,他正吃著她為他煎的雞蛋,她做的非常可口,但
是凱西突然之間提到了狄斯蒙德,並使用了這樣親密的字眼,讓他停了下來。
  「他認為與公眾的聯繫是生意中最重要的事。」
  「飛行呢?那對他不重要嗎,還是你根本沒有時間來飛行了呢?」
  「哦,尼克,公正一些,我不得不做他要求我做的那些事,看一看這一切,」她向
著那間寬敞明亮的現代化廚房和其餘的那幾個房間揮了揮手,「看一看他們為我做的一
切,如果他們想讓我出去應酬並拍些照片,我有義務這麼做,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但是在他聽她說這些的時候,他顯得很生氣。
  「這些是誘餌,你知道,你不應該到這裡來做一個模特,凱絲,你對他們的唯一的
義務是冒著你這個傻瓜的生命危險,去檢測他們的飛機,並盡可能地打破一些紀錄,這
才是你應該對他們盡的義務。其餘的事情和你沒有關係,至少應該是這樣的,威廉姆斯
並沒有擁有你,看在上帝的份上,他擁有你嗎?」他陰鬱地看著她,她搖了搖頭。
  他讓她感覺到順從他們的計劃是一件可恥的行為,但是她的確感覺到她應該對他們
感恩報德,而且她也不理解威廉姆斯想要什麼,他想要她成為一個明星,為了能更深一
步地開創她的飛行事業,並能更好地宣傳他的飛機,這並不是完全的錯誤,從事飛行的
許多女人走的都是這條路,你必須去做你不得不做的事。
  「我不認為你是公正的。」她平靜地說。
  「我認為你被利用了,這一點讓我發瘋,」他說,將他的盤子推開,然後喝了一口
咖啡,「他想要利用你,凱絲,我可以感覺出這一點。」
  「這不是真的,他想要幫助我,尼克,他已經為我做了很多事了,而我才剛剛來到
這裡。」
  「哪方面的?不時帶你出去跳舞?他帶你跳過多少次舞?」
  「只有那一次。他非常好,他想要向我解釋從事社會活動也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因
為南希告訴他我非常痛恨這些事。」
  「好吧,至少我知道你並沒有完全被他的花言巧語所矇騙,你和他出去過多少次?」
他固執地問,她回答他的問題時坦然地看著他的眼睛。
  「我告訴過你只有那一次。他非常有禮貌而且令人尊敬,他是一個完美的紳士,他
與我跳了兩支舞曲。只是在我與他跳第二支舞曲時,碰巧讓記者們拍了照片。『」
  「這不會是碰巧,我想。」他對她的單純感到驚訝,這一切在他看來是如此明顯,
在起初他就認為這是他們的一個圈套,而他們假裝將主要焦點集中在她的飛行上面。但
是所有這些社會瑣事,外出應酬,操縱新聞界,告訴他事情並不像她想像的那樣簡單,
他清楚威廉姆斯正在一個很廣泛的領域裡利用著她,而且他也清楚她太年輕了,根本不
會理解這些事。威廉姆斯還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他想為了私人目的而要她嗎?她如此
年輕,如此單純,她不可避免地會為威廉姆斯的扭力所迷惑住。
  尼克突然意識到他不喜歡任何一種前景,她太年輕了,根本不能與像他那樣的人戀
愛;此外,狄斯蒙德。威廉姆斯根本不愛她。尼克曾經將這一切向帕特說起過,甚至暗
示帕特威廉姆斯對她來說是不適合的人選,他想要用這件事來激怒帕特。但是她的父親
被奧娜所影響,而她完全被新聞短片中凱西的樣子給迷住了,帕特沒有做任何事來干預
凱西的行為。
  她很安全,她很健康,從她在來信中所說的話裡,得知他們對待她就像是一個皇族,
她甚至還有一個女伴,那麼這有什麼不適合的呢?而且他們給她的薪水是最高的,她還
想要些什麼?
  「你沒有意識到,」尼克繼續說,不讓她感覺到輕鬆,「這個傢伙或者對你有著強
烈的性慾,或者他有意安排了一切:帶著你到某個地方去,讓你被人看到並被人拍下照
片,他早就在你要去的地方雇好了人。於是美國出現了一張能讓大家熱愛的美麗的面孔,
男人們開始對你心馳神往,於是那個商業巨頭狄斯蒙德。威廉姆斯就憑藉著從中西部來
的美國人民心目中的寶貝,他身邊的女孩,飛行好手,凱西。奧瑪麗來實現他更大的野
心了。凱絲,清醒過來吧,這個傢伙正在利用你,他很擅長做這些,而這奏效了,他想
讓你的名氣變得從未有過的響亮,只是為了賣他那些該死的飛機。還有別的什麼嗎?」
這些就是讓尼克感到煩惱的東西,如果他與她結婚怎麼辦呢?想到這一點,尼克感覺到
心痛,但是他沒有說出來。
  「這有什麼不同嗎?這有什麼不對嗎?」凱西根本沒有看出他描繪出的那些危險性。
  「他做這一切是為了他自己,為了他的公司,不是為了你,他不是真心在幫助你,
他不是一個傻瓜,這是他的一項生意,他正在開發你的利用價值,凱絲,而這讓我感到
害怕。」關於威廉姆斯的每一件事,還有他對凱西實行的計劃,都讓他感到害怕。
  「為什麼?」這些不是她所能理解的了,為什麼他要如此反對這些事?為什麼他要
如此懷疑狄斯蒙德。威廉姆斯?他對她所做的都是好事,但是尼克卻看到了危險。
  「看一看在埃爾哈特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她被吹捧得飄飄然,於是做了她根本不應
該做的事……很多人認為她根本沒有能力去做最後的那次環球旅行,事實證明她的確不
能。如果他為你安排了類似的旅行怎麼辦?如果這正是他的目標怎麼辦?你會受到傷害
的,凱絲……」想到這些,他感到他的心碎了,他現在最想做的就是帶她回到古德厚坡,
在那裡他知道她會永遠安全的。
  「他不會做那些,尼克,我發誓,他沒有為我安排那樣的計劃,至少我知道沒有;
而且我是一個比埃爾哈特更好的飛行員。」這樣說有些過分,當她說出來以後,她放聲
大笑起來。
  但是尼克卻當了真,他坐在那裡,注視著她,她在這一個月裡變得更加可愛了,但
是她自己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實事求是地說,你的確決一些,但是你不知道他將要用什麼樣的飛機。這個傢伙
不會為了小利而貿然行事的,他的眼睛正盯著更大的機會。」
  「也許你是對的,」她疑慮重重地說,也許他真的有一個環球計劃在他的頭腦裡,
「如果他提到任何類似的事情,我會告訴你的,我保證。」
  「小心些。」他皺著眉頭望著她,仍然為她感到擔心。他點燃了一根煙,她閉上眼
睛聞著他那熟悉的駱駝牌香煙的味道,這熟悉的味道讓她想到了她父親的飛機場……尼
克……
  那些古老的歲月,與他在草原城的會面。只是和他坐在一起,就讓她非常地想念家
鄉,想念他,想念那裡所有她深愛的人,但是她對他的思念比對任何人都更強烈。
  最後,他放鬆下來,享受著他終於又與她呆在一起的這美妙的時刻。離開她的時間
這麼久,幾乎讓他發瘋,他天天想著威廉姆斯為開發利用她的價值而可能制定的新計劃。
他終於停止了對她嘮叨威廉姆斯為她安排的計劃,還有她正在被他利用的事實。
  他們度過了一個愉快的下午,他們沿著海灘散了長長的步,然後沐浴在八月的陽光
裡,坐在柔軟的沙灘上,凝視著大海。只是並肩坐在∼起,就讓他們感覺非常愉快,他
們在沉默中坐了很長時間。
  「在歐洲很快就會發生戰爭,」他對前途失去了信心,他們再一次談起了這件事,
「戰爭的跡象歸納起來已很明顯了,」
  他悶悶不樂地說,「希特勒不會被阻止的,他們將要阻止他。」
  「你認為我們最終會參戰嗎?」她喜歡和他再一次討論政治問題,她在這裡沒有別
的人可以談論。她既孤獨又忙碌,南希和她談論的只是衣服,她的那些「隨從」只是為
了陪她拍照。
  「很多人認為我們不會參戰,」他平靜地說,「但是我認為我們會。」
  「那你呢?」她非常瞭解他,太瞭解了,她不知道是否他又感覺到了二十年前所感
覺到的那一種推動力,她希望他沒有,「你會去嗎?」
  「我可能太老了,不能去。」他才三十八歲,在任何意義上都木算老,但是如果他
願意的話,他可以留在家裡。帕特的年齡已經不適於參加另一場戰爭了,但是尼克還有
選擇的餘地。「但是我可能會去。」他向著她微笑了,他的頭髮在帶有鹹味的海風中起
伏著,就像她的頭髮一樣。
  他們並肩坐在沙灘上,肩膀挨著肩膀,手挽著手。讓他坐在自己的身邊是如此令人
愜意,她很久以來一直依賴著他,並從他身上學到了很多東西。她懷念他的感情比懷念
家裡的任何人都強烈,而他發現她的離去是他心頭上永遠都難以撫平的創傷。
  「我不想讓你去。」她不高興地說,深深地望進他那雙她如此熟悉的藍眼睛裡,在
他的眼角已經出現了細密的魚尾紋。
  她想要他向自己保證他不會參加在歐洲發生的另一場戰爭。
  「如果在你的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我會受不了的,尼克。」
  她如此輕柔地說,他幾乎沒有聽清她在說什麼。
  「我們每天都在冒相同的風險,」他誠摯地說,「你明天就可能在飛行中出麻煩,
我也一樣,我想我們兩個人都知道這點」
  「那是不同的。」
  「這不是事實。我也在擔心你在這裡會出事,試飛那些B 機是一項危險的事業,你
要用最快的速度,操縱那些最沉重的機器,並在超常的高度下更換不同的引擎,尋找它
們存在的問題,還要創造紀錄,這些都是危險的。」他抑鬱地說,「我一直擔心你會在
駕駛他的某一架該死的試驗飛機的時候,墜毀在某個地方。」他嚴肅地看著她,他們兩
個人都意識到了危險。「此外,你的爸爸說女飛行員不能飛行得很令人放心。」
  他微笑著,她大笑起來。
  「謝謝。」
  「我知道你有一個經驗豐富的教師。」
  「是的,」她向著他笑著,用她的手指撫摸著他的臉,「我非常想念你……我想念
我們在一起飛行的那些日子,還有在跑道上的談話。」
  「我也是,」他柔和地說,將她的手指握在自己的手中,「那是一些很特殊的日子。」
她點點頭,很長時間裡兩個人誰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然後他們沿著海岸線散著步,談論著在伊利諾斯州的家庭與朋友們。她的弟弟自從
那次飛行表演會後,就沒有再駕駛過飛機,她的父親看起來似乎並不介意,查爾斯在學
校裡一直非常忙;卡琳再一次懷孕了,在凱西看來,這似乎永遠都沒有盡頭;鮑比開始
看望佩蒂。布萊德斯了,她是一個寡婦,有兩個年幼的孩子,不止一次,尼克看到鮑比
開車到她的家裡去。
  「她對他很適合,」凱西公平地說,為自己對他所感到的無動於衷而吃驚,很難相
信他們居然訂了一年半的婚,他們根本不應該這麼做。「現在她會與他一樣痛恨飛行。」
她悲哀地說,想起了在飛行表演會上發生的那場可怕的災難,它是如此令人恐懼。
  「你和他在一起會感到痛苦的。」尼克說,專注地望著她,他想要永遠留在這裡,
保護她不被人利用,不面臨危險。
  「我知道,我想我那時就知道,我只是不知道如何在不傷害他的感情的情況下擺脫
他,而且我真的認為我應該嫁給他,我不知道我應該做什麼。」她說,望著遙遠的地平
線,「在那些日子裡,每一個人都希望我快些成熟,從藍天上返回來,然後我將做些什
麼呢,尼克?我想我無法忍受那一切。」
  「也許有一天,你會找到一條兩全其美的路,一種真正的生活和飛行。我從來沒有
找到過,但是你比我聰明。」他對她總是很坦誠,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要自我選擇生活,
他選擇了他自己的生活,現在該輪到她了。
  「我看不出為什麼你不能兩者兼顧,但是沒有別的人相信這一點」
  「對將與這樣的人生活的人來說,生活是不完善的,大多數人都有足夠的智慧來意
識到這一點,鮑比正是如此。這就是我的生活。」
  「是的,」她點點頭,「我想是這樣的。」
  之後,他們走回到她的住處,又談論了些別的事,他答應告訴她的媽媽她在這裡的
一切生活。然後她開車送他到飛機場,她與他坐進了熟悉的貝蘭卡號裡,幾乎哭起來,
這就像是回到家一樣。她與他在飛機裡坐了這麼久的時間,最後她從飛機裡走出來,他
獨自一個人留在飛機上。
  他帶著她熟悉並且深愛的那種笑容向下看著她,她想要哭泣,並請求他帶著她一起
離開,但是他們都有各自不同的生活,他不得不返回伊利諾斯州;而她與狄斯蒙德。威
廉姆斯簽訂了合同,許多人為了得到他給予她的那些利益不惜丟掉性命,但是她身體的
一部分想要將這份合同拋得遠遠的,然後回到家裡去,繼續過那種簡單的生活。
  「照顧好你自己,孩子,不要讓他們拍攝太多的照片。」他向著她微笑著,他仍然
懷疑威廉姆斯的用心,但是看到了凱西,他感覺好多了,她還是好端端的,還沒有被任
何人的花言巧語所矇騙,也沒有顯示出與威廉姆斯戀愛的跡象。
  「盡快來看我,尼克。」
  「我盡量。」他的目光在她的身上久久地停留著,他想對她說的話有那麼多,但是
這不是時候,至少在這一刻。
  「向每個人問好……媽媽……爸爸……查爾斯……比利……」她磨蹭著,希望他能
留下來,但是她知道他不能。
  「好的。」他向下注視著她,希望他能將她一起帶走,很長時間以來他就想這麼做,
但是現在他知道他永遠都不會這麼做的,他們沒有未來,他所做的就是學會接受這一點,
「答應找你不會與狄斯蒙德。威廉姆斯私奔,如果你這樣做了,我會去追你的,而你的
媽媽會因為我破壞了你的前程而開槍打我的。」
  「告訴她不要擔心,」凱西笑著說,她可以確信這樣的事永遠都不會發生,「告訴
她我愛她。」當地發動引擎時,她向他大喊著。「我愛你,尼克……謝謝你來看我。」
  地點點頭,想要告訴她他也愛她,但是他沒有,他不能。
  他向她揮了一下手,示意地向後退開。幾分鐘以後,他的飛機在機場上空盤旋了一
圈,然後向遠方飛走了。她久久地注視著他的飛機,直到飛機變成了地平線上一個難以
辨認的斑點。

返回

坐擁書城掃瞄校對,轉載請保留鏈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