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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重返營地


  我們到達營地時,大家都在場。威廉發狂似地歡迎我,我還沒來得及向它介紹夏萊納,它已發現了車子後面兩只新來的黑猩猩。它跳到前面的座位上,高興地向它倆微笑,特別激動。普赫和博博鑽到它的旁邊。威廉的表現本來很好,可是後來,卡梅倫挑釁性地狠狠捶了一下面前的柵欄,它當即回敬一拳。吉普車搖晃起來,裡面爆發了兩只公黑猩猩的刺耳叫聲。有時也出現片刻沉靜,它們由拚命嗥叫變為怒目相視。為了車子不受損傷和黑猩猩的安全,應該盡快把尤拉和卡梅倫從車裡弄出來。
  不預先作些準備,立即把它們放出來,使人有些擔憂。我想讓它們通過堅固的柵欄先互相習慣一下,同時也想讓尤拉和卡梅倫感受一些營地的氣氛。整整一年前克勞德為運送蒂娜造的拖鬥,這天晚上又用上了。我們把它推到吉普車旁,只要籠子門一開,尤拉和卡梅倫就可以鑽到拖斗裡去。我想,它們在吉普車裡大概呆膩了,會立即沖進寬敞得多的拖斗裡。然而,它們卻對此並不感興趣,實際上是和其他黑猩猩一樣,討厭拖鬥。吉普車很好地保護著它們,免挨威廉的拳頭,所以它們仍想呆在裡面。我們花了差不多一天一夜,才哄著它們邁出了第一步。它們一進入安全的拖斗裡,我們馬上把它推到樹蔭下,用石塊固定了輪子,
  由於拖斗上半截是菱形的柵欄,從外面可清楚地看見它們,比在吉普車裡更便於黑猩猩們互相認識。尤拉和威廉似乎很快就產生了友誼,在威廉不撒野的平靜時刻,它們有時還通過柵欄拉拉手。但是,卡梅倫總是過來用手指頭捅威廉,揪它的毛,使它大發脾氣,結果就砸了鍋。我擔心,威廉為了嚇唬卡梅倫而把拖斗推倒;它經常使勁搖晃拖鬥。威廉由於抓不住卡梅倫,沒法好好教訓它一頓,以顯示「誰是這裡的王」,所以越來越沒好氣。
  夏萊納、奈傑爾和我排了一個值班表,輪流負責注意著發生的事情,並作記錄。威廉一心撲在兩只新來的黑猩猩身上,幾乎無暇顧及夏萊納,大家都認為很安全,所以她出門時也無需奈傑爾或我陪著。開始自個兒到外面溜躂。
  尤拉和卡梅倫在拖斗裡關了四天。第五天,我們決定在白天最熱的時候把它們放出來,因為這時營地很安靜,希望炎熱能消除一些它們火暴的性格。早晨,夏萊納走出茅屋,想看看威廉在拖斗頂上很不像樣的表演。我坐在吉普車的踏腳板上,瞧著威廉。它突然從拖斗上跳下來,抓起一根粗竹桿,朝夏萊納沖去。它全身毛髮倒豎,胸脯微微前傾,滿臉怒氣,咬著雙唇,從我面前竄過;顯得非常強悍。它幾乎未抬胳膊就把竹桿拋到空中,「卡啦」一聲暴響,竹桿正好落在美國姑娘的後面。我來不及叫住威廉,它已撲向夏萊納。她被逼退到茅屋的牆根,發出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驚叫。我掏出手槍,對空放了一槍,立即見效。威廉越過屋前,逃向河谷。夏萊納仍貼靠著牆,似乎完全癱了,兩隻手緊緊捂著頭的右側。我們扶她回到屋內。她臉色蒼白,渾身打哆嗦。我讓她坐到床沿上。
  「這是為啥?」她不住問我,為什麼它這樣憎恨我?為什麼襲擊我?斯特拉,為什麼呀,我怎麼啦?噢,我的頭!」
  鮮血從她指縫間向外流,一直流到肩上。奈傑爾在打火燒水,我輕輕地挪開她的手,盡可能安慰她。她的耳朵也在大最流血。夏萊納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驚恐地瞧著我。
  「我的上帝,它怎麼搞的?」
  「夏萊納,沒關係,它咬了你,流這麼多血;傷口看起來嚴重,實際上不要緊。勇敢些,等有了熱水,我給你把血沒乾淨,你照照鏡子就清楚了。」
  驚魂稍定,她恢復了那種樂天派的性格。
  「該死的小流氓!」她說,接著又放聲大笑。我給她洗耳朵時,她側臥著。傷口洗淨,傷勢更容易看清了。耳後有兩個牙印和一個犬齒咬的洞。但血是從被咬破的耳垂中間流出來的。我用一本正經的語氣告訴她,她的耳朵缺了一塊。奇怪的是,這倒使她笑了起來。
  「你說,少的那一塊是掉在土裡了,還是被它吞到肚裡了?」她問我。
  我給她包扎好後,向她解釋說,威廉沒理由生她的氣,照我看來,原因僅僅是想襲擊她一下。威康已經九歲,是一只青春年少的黑猩猩,正是冒冒失失的時候。它感到了自己的力氣和能量,並陶醉於無拘無束。它的童年時代的各種恐懼心理在逐漸消失,只要高興它就為所欲為。威廉凌駕於別的黑猩猩之上,它知道自己能輕而易舉地嚇倒所有的人,只有幾個例外。威廉的惡作劇主要是籠子柵欄後面的卡梅倫炫耀的那種勇武氣派惹出來的。威廉最用心的表演都沒有引起卡梅倫的重視,而且,它在拖斗頂上休息時,卡梅倫竟敢用指頭捅它!威廉鞭長莫及,無法跟這個蠻橫的「小人」算帳,感到很不痛快,於是遣怒到夏萊納身上。她成了它出氣的理想對象,夏萊納可真的怕威廉了,儘管她盡量不讓它看出來,但是裝不像。威廉可能已感覺到,並且想把剛發現的新本領當作一種樂趣來試驗。夏萊納不可能繼續留在營地了。另外,她應該好好治療自己的耳朵,營地條件差,傷口有可能發炎。
  夏萊納在這次事故中表現得很勇敢。我幫她裝好了箱子,我們知道她不會回來了,但我們都避而不談。這對她是各種冒險夢想的結束,對我則是孤獨生活的恢復。我曾把有夏萊納幫我、陪我當作一件大喜事,可威廉卻把我孤立起來了。威廉的行動表明,它對陌生人不會再獻媚討好了。倘使有誰來接夏萊納的班,那麼他必須是一個強者,能取得威廉的敬畏。
  奈傑爾把夏萊納送到醫院。我總希望尤拉和卡梅倫很快能充分了解我,以便到它們從籠子裡出來的那一天能完全信賴我。不能這樣長期把它們關在拖斗裡,我曾考慮。是否把它們和威廉分開。因為,威廉從柵欄後面看到它們,似乎越來越生氣,我預定午飯後把它們放出來。
  我的箱子裡有一小瓶麻醉藥,準備在需要黑猩猩安靜的時候應用。當時,我決定在放尤拉和卡梅倫之前給威廉服一些麻醉藥,但只服適當的劑量,因為我不想讓它睡得象個木頭人,而醒來後更加放肆地攻擊它們。我讓它還有知覺,但又相當嗜眠,不至作出暴烈的反應。我用注射器吸了一定劑量,注入一杯桔子汁中,然後叫威廉。它召之即來,毫不猶豫地喝了。我又回到茅屋給警告手槍裝上兩顆特制的冒煙子彈。
  我要雷內和於良待在黑猩猩群旁邊,只要我沒發話就別插手。這時,從河谷裡傳來氣喘吁吁的嗥叫聲。我聽得出來,這是蒂娜。自尤拉和卡梅倫來後,幾乎沒見到它。一會兒它從峽谷冒了出來。謹慎地朝拖斗走去。它爬上拖斗後的一棵小樹,在上面晃蕩,瞧著另外兩只黑猩猩。它折了一根樹枝,開始「梆梆梆」地敲打拖鬥。我看著它敲拖斗的那種勁頭,差點兒改變主意,不想放它們出來了。不過我知道,開頭幾天我能保護它們。蒂娜非常害怕警告手槍,即使出現最壞的情況,我可以放槍。蒂娜在拖斗上敲了一陣子,朝屋後的籐蘿走去。普赫和博博去找它。蒂娜很自然地把博博拉到身邊,給它捋毛,而普赫則背對著蒂娜。
  威廉服麻醉劑已經半個小時了,它躺在離拖斗幾米遠的地方,神態松弛,有點昏昏沉沉。我想,是行動的時候了,於是走向拖鬥,準備打開掛鎖。威廉立刻坐起來,眼睛眨巴眨巴望著我,但是沒有挪動。我看了看四周,蒂娜不在了,普赫和博博緊挨而坐,目不轉睛地盯著我。我跟尤拉和卡梅倫嘀咕了幾句,讓它們放心,接著取下掛鎖,開了門。它倆立刻出來了,挺著胸脯從我面前過去。朝茅屋走去。尤拉徑直走向峽谷。威廉站起來,跟在它們後面。看樣子它想追趕尤拉,不過神色平靜,情緒很好。卡梅倫不斷回頭看,有意識地插在尤拉和威廉中間。威廉很想趕上去,但卡梅倫呆在後面監視它。就在這時,卡梅倫後退幾步,伸手給了威廉一拳。威廉停住了。它一點兒昏昏沉沉的樣子也沒有了。它毛髮倒立,肩膀收攏,發出一聲震撼峽谷的嗥吼,同時拾起一根枯枝沖上去,朝卡梅倫擲了過去。尤拉嘶叫著逃跑了。卡梅倫竭力勇敢自衛,幾秒鐘後,尤拉跑回來支援它,咬威廉。我突然聽到頭頂上一聲折斷樹枝的「卡嚓」聲;這是蒂娜來增援威廉了。
  尤拉和卡梅倫即使一齊上陣,也無法與威廉較量。現在,蒂娜又來助戰,尤拉和卡梅倫很可能會被嚴重咬傷。我舉起警告槍連放兩槍。蒂娜大吼一聲,逃進了峽谷。威廉站著發愣,而卡梅倫和尤拉緊緊擁抱在一起,互相安慰。在一片嗥叫聲中,我們什麼也聽不清了。接著,在我旁邊的普赫和博博,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也投入了戰鬥。
  威廉對尤拉發起第二輪攻擊,抓著它的一條腿往谷底拖。我又放了一槍,虛廉才放下尤拉,朝谷底沖去。卡梅倫撲向妹妹,擁抱它,然後一道跑著向上爬。我想和它們說話,但它們繼續嗥叫,不理我。但當普赫和博博走近時,卡梅倫擁抱了博博。四只黑猩猩突然摟在一起了。它們剛剛擁抱完,威廉從峽谷出來了,傲氣凌人,簡直像阿塔班國王。由於擔心戰端重開,威廉再追打尤拉和卡梅倫,所以我決定介入。
  我抓著威廉背上的毛,把頭放在它的脖子上,用最溫柔的語氣和它說話,這時,它站住了,呼哧呼哧喘著氣。我把它緊緊摟在懷裡,吻它,想讓它平靜下來。它聽憑我這樣做,並利用這段時間喘了口氣,然後邁著平穩的步子向卡梅倫走去。卡梅倫很有禮貌地避開了,坐到了幾米之外。威廉看到這個「生客」。終於學到點規矩,露出了滿意的表情,也坐下了。麻醉劑似乎又發生了作用,它伸著懶腰,在樹蔭底下躺下了。其他四只黑猩猩爬上屋頂,痛痛快快地玩了兩個小時,好像已經相識多年。威廉不時地睜開眼睛,看它們一會兒,然後又打個盹兒。
  在威廉還是昏昏沉沉的時候,我給了它們一些水果和濃縮水果汁。卡梅倫、普赫和博博都喜歡吃我帶到營地的芒果;尤拉不愛這個,我給了它兩個僅剩的柚子。在廝打過程中,儘管我聽到了那麼多吼叫和拳打腳踢的聲音,尤拉和卡梅倫卻沒有受重傷。尤拉只有一兩處被抓傷,卡梅倫腳上有一處咬傷,但不重。
  威廉醒來總邀尤拉一起玩。它先是躲開,因為威廉仍叫它害怕,但威廉死纏著不放,它走到哪裡,威廉就跟到哪裡。後來,威廉躺到地上,悄悄地把手伸給尤拉,這時尤拉才停下來,看著威廉,終於讓它碰自己了。威廉給尤拉稍稍理了理毛,仔細地瞧瞧它的臀部,它倆互相認識後,玩開了。尤拉很快放心了,似乎完全忘記了它的游戲夥伴就是剛才踐踏它,並抓著它的腳往峽谷裡拖的那個暴徒。
  在營地的一個落裡,我們為尤拉和卡梅倫安置了兩張離地面不高的吊舖。雷內和於良為每張舖采來一堆新鮮樹葉,可是它們連到上面試一下都不肯。
  當別的黑猩猩築巢的時候,它倆卻朝峽谷走去。我緊緊地跟上去,想讓它們回營地。若不是尤拉讓我抱著往回走,卡梅倫只得跟在後面,也許還很難辦呢。最後,它們用乾草在地上做了個窩。它們睡在地上,我非常不高興,但究竟是在營地內,我應當滿意。我知道,假如我堅持要它們上吊舖睡覺,它們可能又要去峽谷。
  第二天,我們留在營地,我盡量與兩只新來的黑猩猩搞得更熟悉些。幸虧尤拉幾乎立即把我認作了朋友,到黃昏時,我已感到,若遇到麻煩,它會信得過我。卡梅倫儘管有點放蕩不羈,但也很好。不過我有個印象,它無論如何得呆在妹妹身邊,這也好,我可以通過尤拉讓它按我的願望辦事。
  最初幾天對我來說簡直是個噩夢。在尤拉和卡梅倫離開時,我得隨時監護它們。更要命的是尤拉不吃它不認識的東西,而在營地裡,又沒有任何果子是它熟悉的,這使我不得不為它打開一些罐頭,再在裡面加上點兒野果和食糖。卡梅倫給我帶來的麻煩少些:它什麼新東西都願意嘗嘗,沒過幾天,普赫和博博在周圍來集的野果,它全能吃了。
  尤拉竟然非常喜歡威廉,一點兒也不怕它了。和威廉在一起,它比其他黑猩猩自在得多、放肆得多,而威廉又覺得尤拉是個能使它愉快的有趣的夥伴。我已好幾個月沒看到威廉如此快樂、如此可愛了。威廉有愛好發號施令的傾向,而尤拉可算是雌性的傑出代表,它很會迎合威廉的意願。
  卡梅倫看到尤拉和威廉一起玩而變得憂心忡忡。我始終沒有弄清楚,它是妒忌威廉,還是擔心它虧待妹妹。最初幾天,它想橫加干涉,把威廉趕走。尤拉的陪伴使威廉感到輕松愉快,雖然卡梅倫一再插進去干擾,甚至做得有些過分,但威廉卻非常寬宏大量。這大大有助於卡梅倫放鬆自己的緊張情緒;第二天晚上,兩只公黑猩猩就有了接觸。威廉伸長手臂,抓住卡梅倫的腳,卡梅倫並沒有把腳抽回去。威廉還給它理了毛。第一次接觸之後。兩只公黑猩猩便認識了。卡梅倫完全清楚威廉是營地的主人,但是,它不知道該怎麼向威廉致意。我很快意識到,尤拉和卡梅倫還沒有完全掌握黑猩猩的「語言」,在這方面。我比它倆還強。這不足為奇。因為它們過去和其他黑猩猩接觸大少。
  尤拉所以放肆,部分原因是它不理解威廉顯示自己權威地位的行為。由於不懂,所以它一點也不害怕。尤拉的盲目自信最初使威廉非常迷戀。相反,卡梅倫的無知卻使它惱火。威廉走來坐在卡梅倫的對面,大家都知道這是要卡梅倫為它捋毛,而卡梅倫卻不懂得威廉的意圖,仍然只顧自己,好像威廉不在場似的,或者想和它玩。卡梅倫不明白為什麼威廉有時很暴躁,它有些莫名其妙。
  頭三天,尤拉在威廉眼裡簡直完美無缺,而第四天上午,威廉邁著沉重的大步來到營地時情緒很壞。看見它這副模樣,普赫和博博趕緊跑開了,坐到茅屋的後面去。但尤拉不懂,它正好站在威廉的路上,並在威廉肩上使勁拍了一下,顯然想鬧著玩。威廉沒理它,繼續走自己的路,高傲得依然像阿塔班國王。尤拉跟著它,扯它的腳。我以為,威廉將不得不去和它玩。但是,它卻一把抓住了尤拉的手,這是它生氣的表示。尤拉驚叫一聲,揚了它一把土。威廉轉過身來,狠狠地給了它一拳。卡梅倫過來救助妹妹,但威廉已經跑到一棵樹下,使勁地猛打樹幹。
  在這種情況下,我必須格外謹慎。我得安慰尤拉和卡梅倫,但又不能顯出太偏袒它們。幸虧威廉早知道,不管是蒂娜、普赫、博博還是它本身,只要有誰受了傷,我都會幫助。要注意的是,必須停留在「警告」這個階段。如果威廉認為我是站在尤拉和卡梅倫一邊,它可能會變得更壞,假如給它的印象是,在照顧別的黑猩猩的同時,我仍然站在它一邊,它肯定會進一步欺負人家。我應該考慮的是黑猩猩心目中的標準,而不是人類的標準,努力做到一視同仁。
  在最初三天內我沒離開營地一步,甚至沒去河邊洗澡。我要讓尤拉和卡梅倫感到象回到了家鄉,還得讓它們盡快熟悉我和其他黑猩猩。到了第四天下午,我準備冒險去河邊一次,因為相信尤拉和卡梅倫會跟著我走。
  尤拉和卡梅倫一邊走,一邊不停地朝四周張望。它們大概覺得樹木高大得出奇,不過它們的神態倒是輕松而自信。
  小河似乎給了它倆很深刻的印象。卡梅倫出神地瞧著河水,可是不走近河邊。尤拉則從一塊礁石上跳到另一塊,最後坐在上面了。它在水裡看看自己的倒影,又全神貫注地觀察在石縫間暢遊的小魚。它拍巴拿嚇唬它們,又試著用手去抓。尤拉被小魚吸引住了,幾乎忘記是在河邊。它的手一觸及河水,就像有點害怕似地立刻收回來。過了一會兒,它撿起一棵草,開始逗魚玩。
  後來,尤拉和卡梅倫學著同伴那樣,也到河邊喝水去了。尤拉顯得很高興,異常激動,竟在地上滾著去找威廉。威廉仰面朝天躺著,和它玩起來。其他三只也在一起玩開了。卡梅倫甚至還和夥伴們一道吃了幾片樹葉。一切似乎都很平靜,我便開始脫衣洗澡,這個澡可等了些日子了。
  突然,我聽到背後一陣熟悉的喘氣聲,這是蒂娜。上次格鬥時,它聽到槍響逃跑了。我趕快回到放衣服的地方,取出警告槍,藏在浴巾裡。我感到,一場新的搏鬥即將爆發。
  我等待著。威廉抬頭望望蒂娜,但尤拉這個夥伴要求過分,不跟它玩不行。蒂娜看它們一會兒。然後四肢著地爬過來;這是順從的表示。它徑直向卡梅倫走去,呼呼喘著氣,以表示或致意。卡梅倫的樣子雖然很害怕,但它也看到。蒂娜絲毫沒有欺負它之意。卡梅倫輕松地向它笑了,並伸過手去,蒂娜沒有理會,而是把卡梅倫的頭抱在自己胸前,把臉貼在它的臉上,嘴張得大大的。這樣呆了好一陣子。接著,蒂娜為卡梅倫捋了毛。傍晚,黑猩猩們的情緒已非常輕松了。尤拉對蒂娜很不信任,這使我有點吃驚,每當蒂娜接近時,尤拉總設法避開。有時,我甚至覺得蒂娜要生氣了,但最後它還是留下尤拉跟威廉玩。自己轉身找別的黑猩猩去了。
  不出一個星期,卡梅倫和尤拉便被這個黑猩猩家庭接受了。儘管卡梅倫對威廉還存有戒心,而尤拉當著蒂娜的面也有點拘束,但所有的黑猩猩都能結伴上樹吃果子了。被捕後長期處在圈養中,它們的腳板長得很不耐磨,需經幾個星期鍛煉後才能變得相當結實,才能毫無困難地在滿是石頭的高地上行走。鑒於這種情見,我就精心選擇散步的地點,大部分時間,我們在河谷裡活動,因為那裡的地上有厚厚一層樹葉。
  尤拉很快把我當成了它的保護神,若跟誰發生了糾紛,它就跑來找我尋求安慰。卡梅倫遇到困難也依靠我,但它的獨立性很強。卡梅倫對蒂娜感情已經很深。起初,它常常無意中惹蒂娜生氣,有時鬧得蒂娜想攻擊它,但它很快懂得了這群黑猩猩的行為法規,並且學會了遵守規矩。卡梅倫對尤拉仍非常喜愛,但已不像剛來時那樣唯恐有失地整天守著它了。
  卡梅倫的生性遠不如尤拉那樣複雜。卡梅倫雖然年紀尚小,但個頭大,肌肉發達。它性格開朗,舉止坦蕩而果斷。它很快就明白了。若在白天,它也吃別的黑猩猩取食的東西,既無須餓著肚子等待晚上那盤意義不大的蓋澆飯。卡梅倫喜歡吃樹葉,當樹枝上長出嫩芽的時候,它和其他黑猩猩一道自動爬上去取食。
  尤位坐在樹下瞧著它們。要使它吃樹時,真是一件令人頭痛的事。看著它一天天消瘦,我心裡很不安。即使在營地裡,也很少有它愛吃的東西。我有這樣一個印像,它寧可餓死,也不願吃自己不熟悉的來西。如果我往它嘴裡塞東西,它有時還吃一些,但只是為了討我喜歡。既然它這樣敬重我,事情就好辦些了。我經常把它放在膝蓋上,輕輕地摟在懷裡,與它相視而笑。這時,我乘機把一塊莢果塞進它嘴裡。它若吐出來,我就開始哼哼,又塞進它嘴裡。莢果甜而可口,黑猩猩都愛吃,卡梅倫也喜歡它。我相信,只要尤拉嘗一嘗味道,也會喜愛莢果的。
  那怕尤拉把莢果含在嘴裡只有一秒鐘,我也把它緊緊地摟在懷裡,誇獎一番,這使它高興得很。我費了好長時間並以極大的耐心,才使尤拉吞下一塊莢果。而且,要堅持讓它吃下去,必須采用開玩笑的態度,否則它會鬧彆扭。第二天早晨我醒來時,它正在樹下尋找莢果吃,嚼得津津有味。
  下午,我帶尤拉爬上莢果樹的樹杈,於良遞給我一根竹桿,我用它打下了一串莢果。我隨即發出嘴饞的哼叫聲,連博博也走過來,想看看這串莢果倒底有什麼特殊。我就像兩只黑猩猩不在場一樣,邊吃邊「姆麼」「姆麼」地直哼哼。我給博博一塊,並裝出有點捨不得的樣子。尤拉眼睜睜地盯著我,等它瞧了一會兒。我給了它一塊。它被我的動作搞迷糊了,立即將莢果送到嘴裡吃了。尤拉沒再要,我繼續吃我的。不久我給了它一塊大的,它又高高興興地吃卞去。然後,我裝出一副已吃飽的模樣,往樹杈上一躺,把一串莢果放在離我足把遠的地方。正如我所希望的,它撿來就吃,一直把整串莢果都吃完。我用竹桿又摘了一串給它。它接過去,把莢果的籽兒去掉。
  第二天上午,它已能自動地和其他黑猩猩一起取食莢果。對於它不熟悉的各種果子,我差不多都用類似的方法誘使它去吃。
  尤拉和卡梅倫放出來之後,曾聽到一輛汽車的聲音,這不是我父親的車子,而是一輛黃色的吉普車。它穿過高地,朝營地方向開來,是雷法拉來了。
  威廉在我之前到達高地,想到要接待一位客人,它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由於那天它襲擊夏萊納記憶猶新,所以我高喊:「小心威廉!」。我把手放進口袋裡抓著手槍。雷法拉從車窗裡探身,用一種熱烈的口吻問候威廉。威廉豎起的毛髮慢慢倒了下來,雷法拉走出汽車,向它伸出兩手,她擁抱了威廉,把它的頭靠在腋下,一邊與它談話,一邊還喘著氣。威廉也擁抱了她一下,然後撫摸她的背。雷法拉的鎮定與溫和使威廉完全消除了好斗姿態。再說,威廉還記得雷法拉,記得她是一個懂規矩的人,是一個很有感情、很有判斷力的人,而不是一個平庸之輩。
  我越來越覺得雷法拉實在令人佩服,她竟這樣善於對付威廉。當時,她先給它一堆芒果,使威廉無暇他顧,而後向營地駛去。普赫和博博呆在不遠處;尤拉和卡梅倫害怕吉普車,躲到茅屋後面去了。突然,博博明白了誰在車子裡,嗥叫一聲,跳到雷法拉的懷裡。她緊緊摟住博博,咬著下嘴唇,克制自己的激情。
  雷法拉下了車,把我抱在懷裡,就跟抱博博那股勁兒差不多。我那英國人的全部冷漠,這時已消失得無影無蹤,我也擁抱了她。
  雷法拉要住一個月。威廉雖然尊重地,但是,如果哪一天它發起脾氣來,雷法拉也並不能因此而免遭攻擊。一天上午,我們吃過早飯,在高地上觀望一會兒即將來臨的暴風雨。後來雷法拉梳洗去了,我到茅屋裡幫雷內往冰箱裡裝食物。忽然聽到雷法拉叫喊了一聲,接著響了兩槍。威廉箭一般地擦過窗前,雷法拉在後面緊追,並用右手按著褲腿。我沖出去,看見威廉在峽谷口邊上,撿起一塊大石頭,朝雷法拉投去,石頭從她頭上不到半尺高的地方飛了過去。她用意大利語咒罵著,彎腰撿起一塊石頭。提了提褲子,撲向峽谷口去追威廉。她投出去的石塊落在離威廉很近的地方。使它大吃一驚,尖叫一聲,消失在草叢中了。雷法拉喘著大氣停下步,返身回營地。
  只是在這時。我才發現她的膝蓋上有個傷口。我迎上去拉一下她的褲子。雷法拉臉色蒼白,有點顫抖,但她還是對我微笑,更確切地說,是做了一個怪相。她提起褲子。把右腿的長襪捲到膝蓋上,檢查了一下傷口。她沒被咬著,但在威廉把她推到一塊巖石上的時候,把膝蓋碰破了。我們慢慢走回茅屋,雷法拉坐到床上,雷內端來一盆水,我幫她洗清傷口。口子很深,大約有三厘米。雷法拉仔細看著傷口,問我有什麼辦法能縫上幾針。我有一個小盒子,裝有一套針線,可是沒有麻藥,但這並沒能阻止她縫傷口。
  當時,我又害怕又想看,瞧著她在膝蓋上自己縫了四針。雷內和於良簡直不敢看,雷法拉縫了第一針,於良就躲到廚房去,直等她縫完。下午,威廉回來了。雷法拉照直向它走去。她用了很長時間給它捋毛,和它一起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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