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風箏的人



  「這麼說吧,」庫瑪大夫說,「我的工作是修理人們的身體,有時是人們的臉龐。」
  「噢,」哈桑說,他看看庫瑪大夫,看看爸爸,又看看阿里,伸手遮住上唇。「噢。」他又說。
  「這不是份尋常的禮物,我知道。」爸爸說,「也許不是你想要的,但這份禮物會陪伴你終生。」
  「噢,」哈桑說,他舔舔嘴唇,清清喉嚨,說:「老爺,這……這會不會……」
  「別擔心,」庫瑪大夫插嘴說,臉上帶著微笑,「不會讓你覺得很痛的。實際上,我會給你用一種藥,你什麼都不會記得。」
  「噢。」哈桑說。他鬆了一口氣,微笑著,但也只是鬆了一口氣。「我不是害怕,老爺,我只是……」哈桑也許是個傻瓜,我可不是。我知道要是醫生跟你說不會痛的時候,你的麻煩就大了。我心悸地想起去年割包皮的情形,醫生也是這麼對我說,安慰說那不會很痛。但那天深夜,麻醉藥的藥性消退之後,感覺像有人拿著又紅又熱的木炭在燙我的下陰。爸爸為什麼要等到我十歲才讓我割包皮呢?我百思不得其解,這也是我永遠無法原諒他的事情之一。
  我希望自己身上也有類似的殘疾,可以乞換來爸爸的憐憫。太不公平了,哈桑什麼都沒幹,就得到爸爸的愛護,他不就是生了那個愚蠢的兔唇嗎?
  手術很成功。他們剛解掉繃帶的時候,我們多少都有點吃驚,但還是像庫瑪大夫先前交代的那樣保持微笑。但那並不容易,因為哈桑的上唇看起來又腫又怪,沒有表皮。護士遞給哈桑鏡子的時候,我希望他哭起來。哈桑深深地看著鏡子,若有所思,阿里則緊緊握住他的手。他咕噥了幾句,我沒聽清楚。我把耳朵湊到他唇邊,他又低聲說了一遍。
  「謝謝。」
  接著他的嘴唇扭曲了,當時,我完全知道他在幹什麼。他在微笑。就像他從母親子宮裡出來時那樣微笑著。
  隨著時間的過去,腫脹消退,傷口彌合。不久,他的嘴唇上就只剩下一道彎彎曲曲的縫合線。到下一個冬天,它變成淡淡的傷痕。說來諷刺,正是從那個冬天之後,哈桑便不再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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