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兒流浪記
第三章 維泰利斯先生的雜耍班

    可能我是在憂傷和恐懼中整整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我的第一個動作
就是摸摸我的床舖,看一看四周,以便肯定別人沒有在我熟睡時將我搬走。
    整個上午,巴伯蘭一句話也沒有跟我說。這樣,我以為把我送孤兒院去的打算已經
放棄,也許是巴伯蘭媽媽說了話,逼著他把我留了下來。
    但是,十二點的鐘聲剛剛敲過,巴伯蘭要我戴上鴨舌帽跟他走。
    我驚駭不已,慌忙把眼睛轉向巴伯蘭媽媽,向她求救。她悄悄地向我示意,意思是
我應當聽從;同時她又做了個手勢安慰我,要我用不著害怕。
    我沒有違抗,跟在巴伯蘭後面出門了。
    從我們家到村子的這段距離是很長的,足足要走一個小時。巴伯蘭悶聲不吭,這一
個小時就這樣過去了。他一瘸一拐地慢慢在前面走,連頭都不動一下,有時他把整個身
子轉過來,看看我是否在後面跟著。
    他要把我帶到哪兒去呢?
    儘管巴伯蘭媽媽暗示過要我放心,然而我還是放心不下。為了躲避這場我已預感到、
但心中無數的可怕災禍,我想到了逃跑。
    為此,我盡量拉在後面。等到拉得足夠遠的時候,我就可以跳進一條溝裡逃走,他
是無法追上我的。
    開始時,他只是叫我緊緊跟著他走。過了一會兒,他可能猜到了我的心思,便抓住
我的手腕拖著我走。
    我只好跟著他。
    我們就這樣進了村子。一路上,來來往往的人,個個都要回過頭來看上我們一眼,
我活像被人牽著的一條脾氣暴躁的狗。
    當我們從咖啡館門前經過的時候,站在門口的一個漢子叫了一聲巴伯蘭,邀他進屋。
    巴伯蘭揪著我的耳朵,讓我走在前頭。我們進屋之後,他把門關上了。
    我感到一陣松快。咖啡館在我看來並非是一個危險的地方。再說,這是咖啡館呀!
我早就渴望著跨進它的門檻了!
    咖啡館!聖母院旅館的咖啡館!這種地方究竟是個什麼名堂?
    我向自己提出這個問題已有好幾次了!
    我看見過從咖啡館裡出來的人,他們一個個臉上通紅,兩腿哆嗦。每當我從店門口
路過時,聽到過裡面的陣陣諠譁聲和歌聲,聲音大得把窗玻璃都震動了。
    客人在裡面干些什麼呢?紅色幃幔後面發生的是些什麼事情呢。
    我很快就可弄個一清二楚了。
    巴伯蘭和招呼他進去的咖啡館老闆在一張桌子前坐下來,我走到壁爐旁待著,朝四
周看了一眼。
    在我占據的位置對面的一個角落裡,坐著一個身材魁梧的白胡子老頭。他身上穿的
稀奇古怪的衣服,我從來沒有見過。
    那老頭的長髮如燈草一般披在肩上,頭上戴著一頂裝飾著紅紅綠綠羽毛的灰色高氈
帽,上身穿一件緊身翻毛老羊皮襖。這件羊皮襖沒有袖子,肩窩的兩個開口處,露出兩
條套著天鵝絨衣袖的胳膊,那天鵝絨最初大概是藍顏色的;一副沒膝的羊毛大護腿,上
面扎了幾條紅綢帶子,交叉地在小腿上繞了幾圈,綁得緊緊的。
    這老頭靠在椅背上,右手托著下巴,胳膊肘支在蹺起的腿上。
    我從未見過一個姿態如此安詳的活人,他很象我們教堂裡的一尊木雕聖像。
    老頭身邊有三條狗,躲在他的椅子底下,擠在一起取暖,一動不動。其中一條是白
色鬈毛狗,一條是黑色長毛狗,還有一條是灰色小母狗,模樣既狡猾又可愛。鬈毛狗頭
戴舊的警察帽,脖子上繫著一根細帶子。
    我用驚奇的眼光注視著這個老頭的時候,巴伯蘭和咖啡館老闆正壓低了嗓門在小聲
說話,可是我聽得見他們談論的是我。
    巴伯蘭說他到村裡來,是為了帶我去見村長,好讓村長向孤兒院申請一份撫養我的
津貼。
    這就是巴伯蘭媽媽從她的丈夫那裡掙得的結果,我也立刻明白了:如果巴伯蘭覺得
把我留在他身邊有好處,那我什麼也不必擔心了。
    看來絲毫不動聲色的老人正在聽他說話,他突然伸出右手指指我。
    「就是這個孩子是您的累贅?」老人帶著外國口音問。
    「是他。」
    「您以為你們這個省的孤兒院會付給您幾個月的撫養費嗎?」
    「當然囉!既然他沒有父母,全靠我撫養,就應該有人替他付錢,我認為這是合情
合理的。」
    「我不是說不合情理。不過,您以為所有合情合理的事都能實現嗎?」
    「當然不會。」
    「是呀!我相信您永遠也得不到您所要求的撫養費。」
    「那麼,他就去孤兒院,沒有一條法律強制我要把他留在我家裡,假如我不願意的
話。」
    「可您當初是同意收容他的,這等於您承擔了撫養他的義務。」
    「得了吧,我才不留他吶;到了不得不把他扔到街上去的時候,我會知道該怎樣擺
脫這個累贅的。」
    「或許有個辦法可以使您馬上擺脫這個累贅。」老人沉思片刻後說,「您還能弄到
幾個錢。」
    「如果您能告訴我這個辦法,我情願請您喝酒。」
    「先要一瓶酒來。一言為定。」
    「不變卦?」
    「不變卦。」
    老人離開他的椅子,一屁股坐到巴伯蘭的對面。怪了!當他站起身來的時候,他的
羊皮襖裡有個東西在動彈,我無法作出解釋,好象在他左胳膊下面也藏著一條狗似的。
    「您是不是在想,」他問,「不讓這孩子繼續長時間吃您的閒飯?或者,還要繼續
吃下去的話,您想讓別人付給您幾個錢?」
    「沒錯,因為……」
    「喔,您的動機嘛,與我毫不相干,我也不必了解。我只要知道您不再想留下這個
孩子就行了。要是這樣,把他給我吧,我撫養他。」
    「把他給您!」
    「是的,您不是想脫身嗎?」
    「把這樣的孩子給您?一個多麼漂亮的孩子,多漂亮。您瞧瞧!」
    「我看過了。」
    「雷米,過來!」
    我戰戰兢兢地走近桌子。
    「來,別怕,小傢伙。」老人說。
    「您看看。」巴伯蘭繼續說。
    「我沒有說這是個丑孩子,假如他是個丑孩子,我才不要呢!吃我這行飯的不找丑
八怪。」
    「啊哈,假如這是個雙頭怪物,或者是侏儒……」
    「那您就不會打算送他去孤兒院了。您知道,一個怪物可值錢啦!人們可以從他身
上發財,把他出租,出租不上算,就自己利用他賺錢。可這小傢伙,既不是侏儒,也不
是怪物,他長得和普通人一樣,什麼用處也沒有。」
    「他幹活行。」
    「太瘦弱。」
    「太瘦弱?得了吧,他和男子漢一樣強壯,又結實又健康。您瞧瞧他的腿。您見過
比這更直的腿嗎?」
    「太細。」老人說。
    「那您看看他的胳膊。」巴伯蘭又說。
    「胳膊和腿一樣,勉強湊合,經不住勞累也吃不得苦。」
    「他,經不住?您摸一摸,親手去摸摸!」
    老頭把他瘦骨嶙峋的手伸過來,在我的腿上拍了拍,撅著嘴,直搖頭。
    我已經經歷過類似的場面了,那是牛販子來買我們奶牛的時候。他也一樣在牛身上
摸了又摸,又撅嘴又搖頭,說那不是頭好奶牛,他無法轉賣。末了,他還是把牛買下牽
走了。
    老人也把我買下帶走嗎?啊!巴伯蘭媽媽,巴伯蘭媽媽啊!
    多麼不幸,她不在這兒,無法保護我。
    假使我有勇氣,我一定會說,昨天晚上巴伯蘭還責備我是皮包骨的瘦鬼呢,嫌我的
手腳太細弱。但我懂得:這樣插嘴毫無用處,只能招來災禍。因此,我默不作聲。
    「這樣的孩子,一手可以逮一打。」老人說,「說句實話,這是個城裡的孩子,因
此干莊稼活肯定不行。您讓他駕牛犁地試試,看他能幹多久?」
    「十年。」
    「頂多不超過一個月。」
    「可您瞧瞧他呀!」
    我站在桌子的一頭,在巴伯蘭和老人之間,被他們推過來推過去。
    「這樣吧,」老人說,「不管怎樣,我要他了。不過,聽著,我不是買他,我向您
租,每年給您二十法郎。」
    「二十法郎?」
    「已經是高價啦,我先付款,您可拿到四塊漂亮的面值一百蘇ヾ的大洋,還可以即
刻把他擺脫掉。」
    
    ヾ 蘇,法國輔幣名,二十個蘇等於一法郎,即五生丁。

    「我如果留著他。孤兒院每月給我不止十個法郎。」
    「價錢多少,我清楚。七個法郎也好,八個法郎也罷,可您還得養活他。」
    「他將來能幹活。」
    「要是您覺得他能幹活的話,您就不會想把他打發走。人們從孤兒院領走孩子,並
不是為了得到撫養費,而是為了叫他們幹活,使他們變成替人賺錢而不拿錢的人。還有,
他如果能為您做事,您會把他留下的。」
    「不管怎麼說,我每月都可領取十個法郎。」
    「相反,要是孤兒院不把孩子給您而給了別人,那您就什麼也得不到了.您跟我做
交易,那就不用有這個顧慮,只要您把手伸過來就行了。」
    老人往口袋裡摸了摸,掏出應錢包,從中取出四枚銀幣,噹噹響地往桌子上一攤。
    「您想想,」巴伯蘭嚷了起來,「這孩子總有一天要找到父母的。」
    「那有什麼關係?」
    「撫養他長大的人定有重賞,要是當初不抱什麼希望的話,我才不多管閒事哩!」
    「要是當初不抱什麼希望的話,我才不多管閒事哩!」巴伯蘭這句話使我對他又增
添了幾分厭惡感。多麼刁鑽的人哪!
    「正因為您現在對他父母已不抱希望,」老人說,「您才把他趕出門外。再說,他
的父母萬一露面,他們去找誰?當然找您,而不是找我,對不對?他們並不認識我。」
    「但是您先找到了他們呢?」
    「那咱們一言為定:假如有一天他找到父母,咱們就平分酬謝。我加到三十法郎。」
    「四十法郎。」
    「不行,您要這麼多錢不可能,這小孩將來也幫不了我很多忙。」
    「您想讓他為您干些什麼呢?要結實的腿,他有,要粗壯的胳膊,他也有。我堅持
剛才說的。不過,您覺得他適合於干點什麼呢?」
    老人帶著譏笑的神情看了看巴伯蘭,小口小口地喝乾了杯中的酒。
    「給我作個伴吧,」他說,「我老了,有時一到晚上,經過一天的勞累之後,遇上
惡劣的天氣,我心情總是悶悶不樂,他可以幫我解解悶。」
    「毫無疑問,他的腿干這點事倒是足夠結實的。」
    「不見得很行,因為他還得跳舞,翻觔鬥,走路。走路之後又得翻觔鬥。簡而言之,
他要在維泰利斯先生的雜耍班裡充當一個角色。」
    「這個雜耍班在哪兒?」
    「維泰利斯先生嘛,正如您應當料想到的那樣,就是我本人。這個戲班嘛,既然您
想認識認識,那我就讓您看看。」
    說罷,他掀開羊皮襖,取出一只奇怪的動物放在手裡。那動物剛才還夾在左胳膊下,
緊緊地貼著他的胸脯。
    正是這只動物,好幾次在他的羊皮襖裡活動,可是它並不是我想象中的一條小狗。
    我瞧著這個平生第一次見到的奇特的造物,無法說出它的名字。
    這只動物穿著一件金絲飾帶紅罩衫,胳膊和腿一一確確實實的胳膊和腿——裸露著;
它沒有爪子,胳膊和腿上覆蓋著的,不是肉色的白皮膚,而是一層黑皮;它的頭也是黑
色的,大小和我攥緊的拳頭差不多;臉寬而短,鼻子向上翹著,兩個鼻孔之間的間隔較
大,嘴唇呈黃色;但最使我吃驚的是:它的兩隻眼睛緊緊挨著,滴溜溜轉個不停,像鏡
子一樣閃閃發亮。
    「哎喲,一只丑猴!」巴伯蘭大叫一聲。
    他的話使我從驚愕中醒悟過來。如果我從未見過猴的話,我至少早就聽說過。原來,
在我面前的不是一個黑孩子,而是一只猴。
    「這是心裡美先生,我戲班子裡的第一個名角兒。」維泰利斯說道,「心裡美,我
的朋友,快向各位行個禮。」
    心裡美把一條腿放在嘴唇上,向我們大家送來一個飛吻。
    「現在,」維泰利斯用手指著白鬈毛狗接著說,「卡比先生榮幸地將它的朋友們向
在座的貴賓作一介紹。」
    根據這道命令,一直呆著不動的鬈毛狗猛地爬了起來,用兩條後腿豎立著,前腿交
叉著放在胸前,向它的主人深深地鞠了一躬,頭上的那頂警帽差點兒貼到了地面。
    禮儀完畢,卡比轉向同伴,用一只爪子招呼它們過來,另一只爪子仍舊放在胸前。
    那目不轉睛地看著卡比的兩條狗,這時也立即用後腿站立起來,各自伸出一條前腿,
恰似上流社會的人們握手一樣,它們莊重地向前邁出六步,又往後退三步,向觀眾致敬。
    「卡比這個字,」維泰利斯繼續說,「是意大利語卡比達諾的方便叫法,是一條領
頭狗,因為它最聰明,所以由它來傳達我的命令;這位黑毛風雅的年輕人,叫澤比諾先
生。是位風流才子,從各方面來講,這個雅號它都當之無愧;這位體態端莊的小人兒,
是道勒斯小姐,一位英國的迷人的姑娘,它也沒有虛擔美名。我就是和這些各有尊稱的
名流在一起,才得以走遍全世界,無論遇上的是好運氣還是壞運氣,進帳還好歹能維持
生計。卡比!」
    鬈毛狗交叉起兩條前腿。
    「卡比,請您過來,我的朋友,請您客氣點——這幾位全是很有教養的上流人士,
我同它們說話總是注意到禮貌的。——勞駕。請您告訴這個小男孩,現在幾點鐘了。他
的眼睛睜得象雞蛋一樣大,正看您呢。」
    卡比放下交叉的雙腿,走到它主人的身邊。它翻開羊皮襖,在主人羊皮襖的口袋裡
搜了一遍,掏出一塊銀的大懷表。它看了看表盤,非常清晰地叫了兩聲,聲音清楚而有
力,接著細聲細氣地又叫了三下。
    時間正好是兩點三刻。
    「好!」維泰利斯說,「謝謝您,卡比先生,現在,您邀請道勒斯小姐跳繩。」
    卡比立即從它師傅上衣的口袋裡抽出一根繩子,然後向澤比諾打了個手勢,澤比諾
很快站到它的對面。卡比將繩子的一端朝澤比諾扔去,它們倆一本正經地開始甩起繩圈
來了。
    當甩圈的動作趨於有規律的時候,道勒斯縱身跳進圈內,輕快地跳起來,它那漂亮
而柔和的藍眼睛凝視著主人的眼睛。
    「您瞧,」維泰利斯說,「我的徒弟一個比一個聰明。但是,聰明只有在比較中才
能顯示其全部價值,這就是我要這個男孩加入我戲班子的原因。他將扮演一個傻瓜的角
色,這樣,我徒弟們的智慧將倍加受到贊賞。」
    「啊?要他去演傻瓜?」巴伯蘭打斷了他的話。
    「這還需要機靈才行呢。」維泰利斯接著說,「我相信在稍加訓練後,這孩子是不
乏機智的。再說,我們可以等著瞧,我們可以先做個試驗。他若是個聰明的孩子,他會
懂得:跟著維泰利斯先生,他將有幸到處游歷,走遍整個法蘭西和其他十個國家。他將
自由自在地生活,而不必跟在牛屁股後面整天起早摸黑在同一塊地裡奔忙;他若是個愚
蠢的孩子,他就大哭大鬧。維泰利斯是不喜歡不聽話的孩子的,他就不會把他帶走,那
就只好讓這樣的孩子去孤兒院,在那裡,干重活,飯又吃不飽。」
    我還算聰明,能夠理解這段話的意思。然而,理解與實際行動之間還有一段可怕的
距離。
    維泰利斯先生的徒弟們確實滑稽有趣,遠遊也可能非常有趣。但是,要跟著他們,
和他們一起去旅行,就得離開巴伯蘭媽媽。
    不過我要是拒絕這樣的建議,那我也不太可能留在巴伯蘭媽媽的身邊,或許要被送
進孤兒院。這話一點不假。
    我心裡亂極了,眼裡噙著淚水。維泰利斯用指頭輕輕彈彈我的臉蛋。
    「行了,」他說,「既然他沒有鬧,這孩子算是明白了,他的小腦袋裡是裝得進一
點道理的。明天……」
    「啊,先生!」我喊了起來,「讓我留在巴伯蘭媽媽身邊!我求求您!」
    沒等我再說幾句,我的話已被卡比嚇人的叫聲打斷。此時卡比一躍撲向桌子,心裡
美正坐在桌子上面。
    原來是趁著大伙扭頭望著我的時候,心裡美悄悄地拿起名師傅斟滿了酒的杯子,打
算一口氣把它喝光。卡比是條出色的看家狗,調皮的猴子的一舉一動,它全看在眼裡。
卡比作為一個忠實的奴僕.它想從中阻攔。
    「心裡美先生,」維泰利斯用嚴厲的口吻說,「您這個饞鬼,淘氣包,站到牆角那
兒去,臉對牆壁。澤比諾,您看著它,它要是亂動,就狠狠揍它一耳光。卡比先生,您
呢,您是一條好狗,把您的手伸過來讓我握一握。」
    猴子發出幾聲嗚咽表示遵命;卡比則洋洋自得地向它的師傅伸出爪子。
    「現在,言歸正傳,」維泰利斯繼續說,「我給您三十法郎。」
    「不,四十法郎。」
    一場討價還價開始了。可是維泰利斯突然插話說:
    「這孩子大概在這裡待膩了,讓他到旅店院子裡去散散心,玩玩。」
    說時,他給巴伯蘭使了個眼色。
    「是,是這樣,」巴伯蘭說,「到院子裡去吧,我不叫你,你別來,不然我要生氣
的。」
    我只好服從。
    我走到院子裡,可是我沒有心思玩耍,我坐在一塊石頭上陷入了沉思。
    此時此刻是決定我命運的時候,我的命運將如何呢?寒冷和憂慮使我渾身發抖。
    維泰利斯和巴伯蘭之間的交易持續了很久,一個多鐘頭過去了,還不見巴伯蘭到院
子裡來。
    我終於看見他來了,只有他一個人。他是來找我把我拱手交給維泰利斯先生的嗎?
    「走!」他對我說,「回家去。」
    回家!那麼,我不離開巴伯蘭媽媽了嗎?
    我很想問問他,但是我不敢,因為看來他的心情非常壞。
    一路上我們默默地走著。
    在到家前十分鐘左右,走在前面的巴伯蘭停住了腳步。
    「放明白點,」他狠狠擰著我的耳朵說,「你要是把你今天聽到的事漏出一個字來,
小心要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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