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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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 楔子】 他是一隻冷傲的孤鷹,習慣了漂泊和流浪,不願為任何事稍作停留。 一位美麗的單身母親和她被綁架的小女兒卻牽動了他的心。荒無人煙 的原野裡,白雪皚皚的群山中,他們開始了艱難的追蹤之旅。擅長追 蹤的他,雖然找到了小女孩,卻遺失了自己的心…… 楔子 福瓊公司總部為聖誕節裝飾一新,裡面擠滿了福瓊家族的人。 全家人正要在這裡慶祝凱特的八十歲生日,喜慶的場面氣派非凡,食物精美,美酒 飄香。 在房中高聳的聖誕樹旁,一位國際知名的獨唱歌手正在唱歌。歌頌眾神的音樂在整 座大樓裡飄蕩,為這裡平添了許多節日的氣氛。 亨特一個人遠遠站在一旁,雙手插在口袋裡,稜角分明的臉上滿是不悅之色,他注 視著那一群子子孫孫們聚集在凱特的周圍,卻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這裡幹什麼。噢,他是 親屬——他倒是擔著這個名——但卻從不認為自己真是福瓊家的一員,而且他懷疑這個 家族也從不把他當親人。人們不喜歡把私生子當親屬看待。 福瓊家族倒沒有將他拒之門外——他們還不至於這麼沒風度。但是他們已私下裡議 論他好幾年了,他也不能為此責怪他們。他是一個有辱門楣的人生下的有辱門楣的兒子 ,十二歲那年他父親才得知他的存在,從那時起他的煩惱就開始了。這對於他們雙方來 說都是個震動。 回想起他第一次看見他老爸時的情形,亨特不由得一笑。當時他帶著印第安人的瘋 狂勁兒衝向丹尼爾·福瓊,一頭撞在他的肚子上。他對剛死去的母親格雷絲滿懷悲傷, 心中充滿了怨氣。為了母親的死,也為了所有這些年來節衣縮食、相依為命的艱苦生活 ,他痛恨他的父親。本來如果有福瓊家的資助,他們至少可以過得好一些,但隨著母親 的去世,這一點卻再也無法實現了。他並不在乎丹尼爾·福瓊是他的父親,他本想跟他 一刀兩斷。 然而,法庭並沒有作出這樣的判決,不管他是否喜歡,他還是被置於了父親的監護 之下。但值得稱道的是,丹尼爾盡到了自己做父親的義務。作為一個雙腳閒不住的人, 他雖然沒能讓亨特有一個傳統的家庭,但卻帶著他走遍了世界,讓他接受了呆在一個地 方不可能得到的教育。 儘管亨特繼承了父親的流浪精神,但他們卻從未建立起和諧的關係。由於這麼多年 來他們一直互不瞭解,兩人之間總無法結成穩固的紐帶。但不論怎樣,隨著時間的流逝 ,他們也逐漸能夠和平相處。他現在用福瓊這個姓,但他從不以為自己和這個家庭有什 麼真正的聯繫,將來也不會這麼想。因為在他內心深處,他一直都是孤鷹亨特,是他母 親那個民族的孩子。 那麼他到底幹嘛在這兒呢?他幾乎就不屬於這個家族,即便屬於,也沒有什麼直接 聯繫。凱特是他的姑祖母,雖然他喜歡這個她,但在他成長的過程中卻很少與她相處過 。為什麼在她看來,讓他在這兒為她慶祝生日會那麼重要呢? 「這是怎麼回事,凱莉?」當凱特的社文秘書凱莉·辛克萊離開人群站到他旁邊時 ,他問道。這是個漂亮姑娘,有一頭金髮和一雙像秋口的天空一般湛藍的眼睛,她就像 對待老本·福瓊那樣,一直把他當作真正的家庭成員看待,他對此很感激。「凱特做事 總是有原因的。她為什麼要我來這兒呢?」 她聳聳肩,輕快地說:「你瞭解凱特——她喜歡保守她的秘密。你為什麼就不該在 這兒呢?你也是這個家庭的一員啊。」 他對這句話哼了一聲,正要開口說話,凱特卻在這時開始分發禮物了,她在生日晚 會上常常這樣做。亨特被逗樂了,禁不住微笑了一下。早在幾年前就有人告訴凱特,既 然這是她的生日,大家認為她才是該接受禮物的那個人。但她就是喜歡給家庭成員來點 意外之喜,而且樂此不疲。 「亨特?輪到你啦。凱特希望和你私下談一會兒。」 他向後退了一下,眨了眨眼,確信自己一定是聽錯了。「輪到我?你在說什麼?凱 特有東西要給我?」 「當然有。」凱特來到他旁邊,輕輕露齒一笑。「實際上,我覺得你是惟一能夠經 營這個特殊項目的人。去年我在懷俄明買了一家建築公司,它現在需要你來排憂解難。 由於這樣或那樣的原因,它現在已經連續幾個月出現赤字了,我想你正是能改變它的人 。只要到年底時將它扭虧為盈,公司就是你的了。」 亨特吃了一驚,直直地盯著她。他倒不懷疑自己能做這個工作。他在世界各地做過 各種各樣的工作,從洛杉磯的建築業,到北海的鑽井平台,再到加拿大的伐木場,什麼 都十過。但是一年?他從未在任何地方呆夠三或四個月,他總忍不住想去別的地方看看 。要讓他在懷俄明呆該死的整整一年,那怎麼能受得了呢? 熾天使書城
【第一章】 在內奧米·溫德森打開前門,看到印第安部落警察站在她小房子門廳的一剎那,她 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上。他帶來了壞消息——她可以從他的眼神裡看出這一點。「你 們找到勞拉了嗎?她受傷沒有?噢,天哪!有什麼消息?請快點告訴我!」 由於年輕和不夠老練,霍克警官見到居留區內的女人時還很不自然,他看上去就像 恨不得要找個地方鑽進去。但他還是鼓足了勇氣面對她,並勉強地說:「沒有,夫人。 我很抱歉,我們還沒有找到她。但是這案子已有了一點突破。巴克先生的車在厄克峽谷 一條廢棄的公路上被發現了。不幸的是,沒有他和勞拉的蹤影。」 「厄克峽谷!」她驚叫道。「那不是一條只能通向山上的封閉的死峽谷嗎?巴克為 什麼會把他的車扔在那兒呢?」 「他知道一旦他從托兒所綁架了勞拉,就會引來許多注意,」他解釋道,「所以他 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吉普車扔掉。從托兒所到厄克峽谷走近路只有一英里,而且那是 個隱蔽的地方。作為一個聰明人,他會先在那裡藏好一輛車,等一抓到勞拉就開車直奔 那裡,在報案前就把車換掉。這樣他就可以從警察局旁徑直駛過,揚長而去,沒有人會 多看他一眼。由於不清楚第二輛車的車型和車牌號,我們無法進一步追蹤他。」 「那麼,你們要放棄搜索嗎?就這樣讓那個魔鬼帶著我的孩子跑掉嗎?」 即使她本人也聽出了自己有點歇斯底里,但她無法控制自己。巴克綁架勞拉已快有 二十四個小時了,在這恐怖的二十四個小時裡,她什麼也沒做,只是坐在電話機旁等他 打電話來。他會打電話來的,她一次又一次地反覆向自己保證。他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 冷酷無情的人——至少他會打電話來讓她知道勞拉平安無事。 但是儘管電話鈴響過幾十次,但沒有一個是巴克打來的,那都是她的親朋和麵包房 的同事,得知勞拉被綁架的消息後,紛紛打來表示安慰的電話。 他不會傷害她的,內奧米無數次地對自己說。勞拉也是他的女兒。他愛她。在和妻 子離婚以後,他搬到懷俄明來就是為了看勞拉。不論他是個什麼樣的惡棍,都不會傷害 他自己的女兒。 內奧米越是堅持這種想法,恐懼就越像癌症一樣噬咬著她。她心裡總覺得巴克並沒 有帶走勞拉,因為他想要的是她。她才是他真正要傷害的人,才是他真正要打擊的對象 。當她再次拒絕嫁給他時,他簡直要發瘋了。誰也說不上巴克會如何報復。 「我們並沒有放棄,」霍克警官嚴肅地向她保證道,「但是你必須清楚我們是在盲 目地搜索,夫人。巴克先生顯然對這件事的每一個細節都做了周密安排,我們卻甚至連 他開著什麼樣的車都不知道。我們正在全州各處張貼關於勞拉的尋人啟事,但是除非有 人發現勞拉和他在一起,或者是他犯了什麼大錯,否則我們真的無能為力。我們最大的 希望就是他能打個電話來——或者是他覺得你已經受夠了折磨後就把勞拉帶回來。這些 情況通常要持續個兩三天。」 內奧米知道他這樣說只是想讓她好受一點,但她並不對巴克抱任何幻想。不幸的是 ,當初他們相遇時,她對他卻沒有這麼深的瞭解。他們是在一個晚上認識的,當時她住 在丹佛,由於她的汽車壞了,他停下來幫了她。此後他開始追求她,她也沒想到過拒絕 。在他們約會的過程中她墜入了愛河。一直到她懷孕以後,才得知他已結了婚。 她本該早就意識到這一點——一切跡象都是明擺著的。在他們一起纏綿的幾個月裡 ,他從沒和她整夜呆在一起過,也從沒給過她他的電話號碼,更沒有帶她去過他那裡。 要把情人介紹給妻子,至少可以說是件很尷尬的事。 在絕望和痛苦中,她和他斷絕了往來,並辭掉了工作,搬到了懷俄明州的印第安居 留區來生孩子,那裡住著她母親家的人。這都是三年前的事了。她本以為他已永遠走出 了她的生活——但是一個月前,在僱請一名私家偵探找到她以後,他來到了懷俄明。他 依舊風度翩翩,聲稱自己已離了婚,並且還想娶她。 她當場拒絕了他,以為他會大發雷霆,但他滿不在乎地對她說他已經變了,而且說 要改變她對他的不好看法。看在女兒的份上,她也想相信他,所以就給了他一次機會。 在一段時間裡,他看上去的確像是變了個人。他一周至少看望勞拉三次,而且總是那麼 可愛風趣。但是,就在上個週末,他又一次向她求婚,她終於意識到在所有這些日子裡 ,他只是在利用勞拉來沒法得到她罷了。她異常憤怒地告訴他,她決不會讓他輕易得逞 。 這一次,他沒有像第一次遭到拒絕時那樣鎮定自若。他怒火沖天地用各種污言穢語 將她辱罵了一通,然後氣沖沖地摔門而去。內奧米以為他已離開了這個地區,但是昨天 ,他卻在勞拉的托兒所露面了。就在老師打電話給內奧米,詢問她是否能讓巴克帶女兒 去買東西的時候,他把她拐走了。此後就再也沒人看到過勞拉。 雖然霍克警官覺得,這不過是父母為了爭奪孩子監護權而發生的一次普通爭吵,內 奧米卻知道事情並不這麼簡單。在霍克的經驗中,也許執拗的父親過幾天就會把孩子帶 回來,但內奧米現在已看透了巴克。她深深地感覺到這個卑鄙陰險的人,就在附近什麼 地方藏著——她從骨子裡感覺到這點了。如果他正藏在一個視野開闊的地方幸災樂禍地 看著她飽受痛苦的折磨,她一點都不會感到吃驚。他絕對能做出這種事來! 而且他也不能就這麼離開。勞拉是她的,她猛地想到。她的!在這個時候,部落警 察可能什麼都做不了,但是上帝啊,她能。她只需要一名追蹤專家,他可以把這個混蛋 趕出來,找到他藏她女兒的地方。她本人並不認識能替她做這件事的人,但她知道有人 認識。 霍克警官一離開,她馬上給盧卡斯·格雷沃夫打電話。他是這個居留區內惟一的醫 生,他的妻子洛基開了一家有名的飛行公司,曾成功地完成過搜尋和營救任務。如果說 有人能推薦一名能幹的追蹤專家的話,那就是他們了。 正如她所期望的,盧卡斯沒有令她失望。他和居留區內的其他人一樣,已經聽說了 勞拉被綁架的事,所以馬上就推薦了洛基的侄子——亨特。 「我見過許多會追蹤的人,卻沒人比得上亨特,」他對她說,「他出色極了。我不 知道他是怎麼幹的,但他能追蹤——只從天空飛過的蒼鷹。幾個月前,他剛搬到這兒接 管了福瓊建築公司。給他打個電話,就說是我讓你打的。」 內奧米感到無比寬慰,任憑淚水奔湧而下。「非常感謝你,」她聲音哽噎地說。「 你不知道這對我有多重要。警察已經盡力了,但我實在不能束手待斃。」 「當然不能!如果換成是我們的孩子被藏在了什麼地方,我們也會想盡一切辦法去 找她的。要有信心,內奧米。亨特是個好人,而且對他所做的事非常在行。找不到她他 是不會罷休的。」 亨特正在一邊翻檢桌上成堆的文件,一邊輕聲咒罵著,他不明白他的秘書為什麼一 年四季這麼多禮拜,偏要選這個禮拜去拔她的智齒。他有一份標書要送到克羅縣的商業 街,有一份工資表要做,還得給凱特發一份傳真,向她匯報這裡目前的情況。她倒從沒 提過要他按月匯報這裡的業務,但他覺得,讓她知道事情的進展情況關係到他的榮譽。 既然她出於對他的信任把公司交給了他,這是他起碼應該做到的。 他至今還難以相信她會這麼做。 他幾乎可以發誓,這是他最不想要的東西。凱特這個狡獪的老太太也清楚這一點。 聖誕晚會結束後,她告訴他說,不要覺得難以啟齒。只要他願意,當場就可以退回這份 禮物,或這一年當中什麼時候都成。這話刺激了他,讓他感到不安,但他決不想讓她失 望。他第一天到辦公室上班,就發現這裡管理混亂,工人也不工作,整個一團糟。他當 即決定留下來改變這一切。從彼時彼刻起,他就完全陷進去了。 這時電話鈴響了,這已經是五分鐘裡的第三次了,他又一次希望伊莎貝爾至少能在 這兒接接電話。一個人如果老是被打擾,又怎麼能完成工作呢? 他抓起電話,同時也找著了眼下這份標書所需的數據,他喊著說:「這裡是福瓊公 司,我是亨特。我能為您做點什麼?」 「喂,是我。」凱莉平靜地說。「凱特讓我給你打個電話,她想知道你幹得怎麼樣 了。」 亨特往椅背上一靠,咧嘴一笑。自從聖誕晚會以後,他和姑祖母就一直保持著聯繫 ,但他總是喜歡先和凱莉講話。他們已成了朋友,像他家的其他人一樣,他正在為她與 他堂兄查德的約會感到擔心。他試圖提醒凱莉,查德會讓她陷入傷心的等待,她是在自 找麻煩,但她拒不相信查德會傷害她。為她著想,亨特希望她是對的,但他實在沉不住 氣了。 「嗨,小姐。你的運氣怎麼樣?」 「還行。」她格格地笑著說。「你怎麼樣?業務進展如何?」 「忙亂不堪。我甚至連喝杯咖啡的時間都沒有了。」 她沒有表示任何同情,反而被他這種抱怨的腔調逗得直樂。「這下凱特該滿意了。 」 幾分鐘後,當凱特和他通上話並得知他有多忙的時候,她確實欣喜不已。他們討論 了公司的情況,並在掛電話之前,決定讓他的公司多雇一些人。但是只有上帝知道他什 麼時候才能騰出時間去僱人。 他把注意力又放回到了正在完成的標書上,就在他忙著往計算機裡敲數據並計算成 本的時候,辦公室的門被打開了。他以為來的是一個工頭,所以連頭也沒抬。「坐吧, 弗雷德。我馬上就要把管道方面的數據算出來了——」 「對不起,我想找亨特·福瓊。格雷沃夫醫生告訴我可以在這兒找到他。」 亨特一怔,抬眼看見一個身材苗條、嬌小玲瓏的女人已走進了他的辦公室。建築行 業已不再是純男人的世界,所以在他日常的業務中也不是完全不和女人打交道。但面前 站的這個女人卻和她們不一樣。在過去這些年裡,他曾在世界各地見過許多美女,但是 這一個簡直美得驚人。她有著美洲土著人的烏黑的頭髮,完美、細膩的皮膚,和令人心 跳的灰色大眼睛,一言以蔽之,漂亮極了。亨特斷定,男人肯定會為她的笑神魂顛倒。 亨特端詳著她,心下覺得她也許曾是個愛笑的女人,但現在卻不是。她的眼神顯得 焦慮不安,並且異常脆弱,他只能從她雙頰上殘留的淚痕來猜測她正承受著一種痛苦。 毫個誇張地說,她看上去就像個受難的少女。 亨特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想先衝過去幫忙,然後再詢問原因。但是他知道愚蠢的男人 就是這樣上當的。因為並非所有的少女都像她們看上去那樣柔弱無助。他上次幫過的那 個女人就聲稱她要擺脫粗暴的丈夫。可當他給了她錢去買跨州汽車票後,才發現這整個 故事都是個騙局,這個女人根本就沒結婚。 他一邊慢慢地站起來,一邊仔細看了她一眼。「我就是亨特·福瓊。你怎麼認識盧 卡斯的?」 「他是我的醫生,我女兒的醫生。」沒有任何先兆,那曾打濕過她雙頰的淚水又回 來了,盈滿了她的眼眶。她把雙手緊緊地握在胸前,似乎這樣她就不會突然爆炸。「求 您了……我需要您的幫助。我女兒——」 亨特心裡一驚,繞著他的桌子來回走動。「你女兒怎麼了?她受傷了?她在哪兒? 你為什麼不把她送到盧卡斯那兒去?」 「不,不是那樣。她沒有受傷——至少我想她沒有。她的父親——噢,天哪,他把 她帶走了!綁架了勞拉。格雷沃夫醫生說您善於追蹤。請您一定要幫我找到她。」 這時她哭了,低聲地啜泣著,飽含淚水的雙眸裡有掩飾不住的絕望之情,亨特覺得 心亂如麻。「坐——」他一邊把她推入一把椅子,一邊靜靜地說,「坐下,夫人——」 「女士,」她哽噎著說,「我叫內奧米·溫德森。」 「哦,溫德森女士,你為什麼不告訴我這件事的整個經過呢?你找過警察了嗎?」 她點了點頭。「但是他們幫不了多大忙。」 她試圖用意志控制住自己,但卻於事無補,這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打起精神 ,從她不幸碰上巴克講起,直說到她發現他帶著女兒潛逃的那一刻,把整個故事原原本 本的告訴丁他。她的聲音越來越高,怒火也越來越大。 「他不會就此離去的,」她冷冷地總結道,「我知道他就在這裡的某個地方,如果 您不幫我,不得已的話,我會掀遍全縣的每一塊石頭把那條毒蛇找出來,他不能把我的 女兒藏起來。」 亨特驚奇地看著她當著他的面,由一個哭哭啼啼、脆弱不堪的女人變成了一位憤怒 的、保護欲極強的母親。他心裡認定,她會說到做到的。為了把女兒找回來,不得已時 她會和任何人爭鬥,會做一切必須做的事情。他母親同樣有這種精神。在她去世之前, 他父親如果想把他從她身邊帶走,她會千方百計把他奪回來。即便要同整個福瓊家族及 其龐大財產作對,她也在所不惜。內奧米·溫德森一點兒也不會比這差。 他喜歡她這一點。堅強的女人身上有一種東西總是很讓他感動。但是他怎麼能幫她 呢?他正在全力以赴地要讓福瓊建築公司有所進展。過去的兩個月裡,他曾不止一次地 想,凱特買這個虧損的公司並把它改換了名字交給他管理,到底是為了他好還是為了他 壞。但不管是刀山還是火海,他都得使它運作起來。那就意味著他不得不拚命工作,而 且-還得保證他的員工們也都拚命幹。 他們在居留區東部邊界上建的快餐店快要竣工了,而且就在昨天,他獲悉他已中標 在切耶尼建一個新診所。他對這兩個工程的投標都只是剛剛超過成本,因為他要通過這 些業務來重新樹立公司的聲譽,那就意味著不能出任何差錯。另外,也不能拖時間。這 兩個工程的期限都很緊,而且它們對公司的前途至關重要,因此他就不能將其交到工頭 的手裡,而自己卻離開去找勞拉·溫德森。 但是即使當他開口告訴內奧米他不能做這件事的時候,他也知道他不能讓她獨自一 個去找她的女兒。由於她太憤怒,也太孤注一擲,所以不能做這件事。如果不小心,她 會陷入真正的麻煩。全縣的大多數地方還無人居住,到處是一片荒涼,即使內奧米·溫 德森和他似乎得到的是同樣的遺傳,但她看上去也像個沒吃過苦頭的城市姑娘。一開始 她很可能會不知深淺。而且還有個巴克。一個會用綁架自己女兒來對她的母親進行報復 的人,是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的。 這個雜種還不想就此罷手。他不會讓他得逞的。他從孩子時代就掌握了追蹤的訣竅 ,他的第六感覺從沒讓他失敗過。在過去這些年的漂泊生活中,不論何時有人丟失了, 他都自願提供服務。如果巴克藏起來了,他會把他找出來的。 「你不必自己去,」他嚴肅地對她說,「只要給點時間讓我找人接替我,我就幫你 找你的女兒。」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內奧米終於找到能夠幫她的人了,頓時覺得如釋重負,頭腦輕爽。她本指望亨特和 警察講一下,然後就馬上從巴克棄車的地點開始追蹤他。出乎意料,他卻問起了勞拉托 兒所的名稱和地址。她不明就裡,皺起了眉頭。「為什麼?警察已經和勞拉的老師談過 話了。她只是和警察說,巴克已帶走了勞拉。」 「我明白這個,但是我還是想和她談談,沒別的。那是勞拉最後被看到的地方,所 以我要從那兒開始追蹤。所以,快說說托兒所的名稱和地址吧!」 「小乖乖日托站,位於第一大道和主道交叉的地方。但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浪 費時間去和薩拉·裡弗談呢,」她跟著他走出辦公室,心裡感到越來越憋氣,又說:「 她已經對警察講了她所知道的一切,你和她談話浪費的時間越多,巴克就會有更多的時 間逃走。你難道不覺得你應該——」 他停下腳步,轉身面對著她,犀利的棕色眼睛緊盯著她。「我們就在這兒把有些話 說白了吧,溫德森女士。我知道你是急壞了,你想做的一切就是立刻衝出去把你的孩子 找到。這是一種自然的本能,但那不是我的行事方法。我做事有我的方法,也要按照我 自己的步驟,否則我就不幹。所以如果你覺得我這樣干有問題的話,你最好馬上說出來 ,我會給你另外提供一個追蹤者的名字,他也許能幫你。」 內奧米迎住了他的注視,內心暗暗地和對方較著勁,毫不懷疑他是那種說到做到的 主兒。他身上的每樣東西都像石頭一樣堅硬——輪廓清晰的下巴,線條分明的嘴唇,挺 拔鋒利的鼻樑。還有他的眼睛,坦坦蕩蕩,充滿了自信,它們正在警告她:如果不讓他 說了算,她就得自己幹。 有那麼一瞬,她都有點恨他。勞拉是她的女兒,見他的鬼去!她的!如果他以為她 會像那些膽小的小女人一樣,只能閉著嘴巴在一邊乾等他慢吞吞地去找勞拉的話,那他 就需要別人給他粗暴地提個醒了。只要能有什麼法子逼著他馬上行動起來,她什麼都會 說,什麼都會做。但是如果他不吃這一套,那可就活見鬼,糟糕透了。 不過要真是那樣,她也可以另找別人來幫忙。可是盧卡斯說過,他是最好的。 她的神經比鐘的破發條還要緊張,所以他的無動於衷讓她又氣又恨,卻又得提醒自 己現在重要的是要找到勞拉,而不是向亨特·福瓊證明自己的觀點。如果他確實像盧卡 斯說的那麼神通廣大——並且她也有充足的理由相信他的確不同一般——那麼她只有相 信他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儘管如此,可要讓她對別人的挑戰表示屈服還真有點不易,所以她很不情願而且略 欠得體地說:「我不想要別的追蹤者。盧卡斯說過你是最好的,你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只要能找到勞拉。」 「如果我覺得自己找不到勞拉的話,我就不會答應去找她。」他說得很坦率,一點 沒想到這種不露聲色的信心給了她莫大的安慰。「既然我們已把這事說清楚了,那就直 接去托兒所吧。我們這是在浪費白天的寶貴時光。」 勞拉的日托老師薩拉·裡弗,是一位面帶微笑而且舉止優雅的中年婦女,但她絕不 會對人不加防範。「巴克先生告訴我他得到了內奧米的同意。要帶勞拉去給她買生日禮 物,但是我一點也不相信他,」她面帶譏諷地說,「他的動作有點怪怪的。你知道…… 有點神經質?他看上去就不像什麼好人。所以我就告訴他我必須先給內奧米打個電話。 於是,就在我打電話的時候,他把她帶走了。這件事,我永遠無法原諒我自己。我應該 早料到這一點的!」 「請不要為這事難過,薩拉,」內奧米一邊說,一邊擁抱了她一下。「你又不知道 巴克會幹什麼事。儘管我很瞭解他,也沒料到他會幹出這種事,所以不要責怪你自己。 不只你一個。人上過他的當。」 「你還注意到別的什麼,裡弗夫人?」亨特問道。「你說他看上去就不像好人。這 話怎麼講?他看上去是什麼樣子?」 「他就像要去打獵或幹別的什麼事。有點兒古怪。他說是要去買東西,但穿的全是 外出的服裝。你想啊——他穿著保暖靴和一件長風衣,足有九碼長。如果他打算穿著那 樣的衣服逛購物中心,那會給熱得著起火來的。」 亨特凝視著托兒所正對操場的幾扇大窗戶,皺眉沉思起來。按季節說現在應該是三 月份了,但冬天看上去仍然牢牢地抓著鄉間的大地不放手。地上的積雪絲毫也沒有要融 化的跡象,冬天的暴風雪也沒停下的意思。不過,春天最初那微弱的氣息已在空氣中醞 釀,氣溫也不像一月份時那麼酷寒難耐了。所以薩拉·裡弗所描述的那種穿著厚厚的衣 服四處走動的人,一定是打算長時間呆在戶外的人。 不過,一個拖著個三歲孩子的人要這樣做,也讓人始料不及。 「勞拉怎麼樣?」他問道。「她穿的什麼?」 「她穿著一條燈芯絨褲子和一件翻領毛衣,」內奧米替老師回答道,「還有網球鞋 。」 「有沒有穿夾克?巴克帶她匆匆離去時,顧上給她穿件夾克了嗎?」 薩拉·裡弗吃了一驚,輕輕地吸了口涼氣說:「噢,我看他顧不上這個吧。根本來 不及。我剛一離開門廳到我的辦公室打電話,他就跑掉了。當然,他可能會在車裡備著 衣服或者停下來給她買點衣服。」 亨特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但他很懷疑巴克一旦把勞拉弄到手,還會停下來給她買什 麼東西。那樣實在太冒險了。考慮到他的穿著和行動的速度,這次綁架聽起來並不像是 頭腦一時發熱的事,相反他是有過一段時間的準備的,所以他可能在車裡為這小女孩備 有衣服。現在的問題是巴克在棄車之後把勞拉帶到哪兒去了。他想從這一切中得到什麼 呢?如果他想讓內奧米確信他們是天設地造的一對,那這種方式也實在太糟糕了。 薩拉·裡弗再沒有什麼可告訴他們的了,所以他們道謝之後,就朝厄克峽谷巴克棄 車的地方出發了,亨特來到那堆當初棄年的岩石後面,看了一眼這個積雪覆蓋的地方, 皺起了眉頭。他不喜歡這種感覺。一點也不喜歡。 「我覺得這裡有點不對頭。」他一邊觀察這個地方,一邊獨自咕噥著。「巴克為什 麼一定要跑這麼長的路回到這個峽谷來換車呢?」 「也許因為這裡人煙稀少吧,」內奧米提醒說,「這兒只有極少的人住,所以他被 發現的可能性極小。」 「確實是,」他很贊同,「從托兒所走近路到這兒沒多遠。但是一旦抓到了勞拉, 他不會不知道裡弗夫人會馬上打電話找警察,而且警察很可能會封鎖這一地區所有出城 的道路。即使他確實換了車,這個峽谷也是條死胡同。他只能從來路上再走出去,一旦 這樣做的話,那一上大路他就極可能會撞上警方所設的路障。」 「那你的意思是說,如果他確實換過車,應該是在離托兒所更近一些的地方?」 「要是我就這麼做。越近越好。最好就在拐角那一帶。」 「可那樣不是很可能有人會在鎮上看見他嗎?」 「有可能。但如果我要去綁架一個孩子的話,我會冒這個險的。想想吧。你抓到了 這個孩子,就直接開車繞過拐角駛向另一輛車,然後換車,在人們向警察報案的過程中 ,再徑直把車開向城中心。每個人都以為你要逃離這個州——沒人會想到就在城裡找。 所以你可以找個地方先躲起來,等著事態平靜下來。一旦官方覺得你早已出境,警方撤 掉了路障,你就可以開車出城了,沒有人會多看你一眼的。」 「但巴克不可能這麼做,因為他把車留在了這裡,那樣在他返回大路的時候,就可 能會落人法網。可他為什麼要把勞拉帶到厄克峽谷來呢?」 「我不知道。」他淡淡地說。「但我一定要搞清楚。」 警察在搜查了附近地區以後扣押了巴克的車,把它拖回了城中。即使外行人也明顯 可以看出,警察對這一地區進行了拉網式的搜查。雪地上佈滿了腳印,使人無法辨別其 中有沒有巴克和他小女兒的腳印。 亨特一邊痛罵著那些人的無知,一邊從汽車停過的地點出發,他要尋找警察可能會 遺漏的一切。像一根斷樹枝,一堆被不可思議地搞亂了的雪,一個奇跡般地未被昨晚所 下的雪蓋住的腳印。肯定有什麼東西——他心中清楚,它就在這裡。他能感覺出來。 一陣刺骨的寒風從峽谷中呼嘯而過,單調的風聲在那些哨兵一樣屹立在雪地上的松 林中迴盪著。內奧米打了個寒顫,把手往風衣的口袋深處伸了伸,亨特卻幾乎毫無感覺 。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搜索上。他已經從警察留下的最後一個腳印處走出了一百碼, 並正在爬那面陡峭的山坡,這時他眼角的餘光瞥見了點動靜。他停下腳步,迅速地轉頭 朝他右側的一片樹叢望去。 剎那間,他以為可能是驚動了一隻駝鹿,但接著又看見了它,原來是棵樅樹低處樹 枝上掛著的一根綠絲帶,它正在迎風飛舞。絲帶是深綠色的,又被藏在那棵樹的陰影裡 。它和樹葉在一起幾乎可以亂真,如果不是風把它吹得輕輕翻飛的話,他就不可能發現 它。 他把絲帶拿給內奧米,內奧米因為怕破壞現場而一直待在汽車旁,她看了一眼絲帶 ,臉色馬上蒼白起來:「噢,天哪,」她低聲說著,緊緊地把它攥在胸前,「這是勞拉 的,就在昨天把她放到托兒所之前,我把它繫在了她的頭髮上。你在哪兒找到的?」 「那邊。」他說著,把頭朝那片樹林擺了一下。剛才他一離開公路,就隱入了那片 林子裡。「這個峽谷裡一直在颳風,如果巴克確實在這兒換過車,有一種可能是絲帶不 知怎麼從勞拉的頭髮上掉了下來,然後被風吹進了樹林中。或者是因某種原因她曾在樹 林中待過,而絲帶是被一根樹枝掛住後扯下來的。」 「但是那兒沒有路能走出這個峽谷,」她提醒說,「它只能通向山中。巴克為什麼 會把她帶到那兒去呢?」 亨特沒法給她說清原因,至少現在還不能。但是答案就在那兒,在這峽谷中的某個 地方。他一定要找到它。 十分鐘以後,他在離找到勞拉髮帶五十米的地方發現了電動雪橇的轍印。雪橇的轍 印按理會被昨天所下的雪埋掉,但是它上空濃密的樹枝遮住了大部分落下來的雪,使它 保存了下來。亨特端詳了半天,他清楚根本沒法判定它們是誰留下來的。這個峽谷有點 偏僻,但卻並非完全荒無人煙,很可能近來就有人來過這裡。他甚至都不知道巴克是否 會駕駛電動雪橇,但他的直覺告訴他他會。他的直覺極少出錯。 他的嘴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線,顯得強硬而嚴肅。他從山坡上下來,回到內奧米那裡 ,她正在耐心地等著他。她看了一眼他的臉就愣住了。「你找到東西了。」 他點了點頭。「電動雪橇的轍印。它們穿過樹林通向了山裡。」 「你覺得是巴克留下的嗎?」 「如果我是個賭徒,我就會說是的。我想就在你為你的女兒快急出病的日寸候,他 已經在某處的一個小屋裡躲起來了。但是那樣的話,」他補充說,「我又不瞭解這個人 了。每一個在冬季獨自進山的人最好都明白他是在幹什麼,不然的話,他會陷入數不清 的麻煩中。你覺得他有這個能力嗎?」 她吃了一驚,抬起瞪大了的眼睛望著白雪皚皚的群山,一時覺得它們頂天立地,高 不可及。極目所視,除了白雪、樹木和一片荒涼之外,這裡一無所有。但是就在那邊, 巴克可能正和她的孩子藏在某個地方。 她恐懼起來,嗓子嘶啞地說:「他一向自詡為活命主義者。他讀過各種有關野外生 存的書,並且以為他也能這麼做。但他沒有受過任何訓練———如果沒有木炭和點火用 的油,他甚至都不知道怎麼生火。」 亨特咒罵了一聲,像她一樣瞇起眼來,凝視著周圍這片連綿起伏、極其雄偉壯觀的 地方。「那麼他就有滅頂之災,」他冷冷地說,「大山不歡迎沒有準備的人。」 「但是為什麼?」她喊叫道,「為什麼他要這樣幹呢?為什麼他要把自己的女兒置 於這種危險境地?難道他沒有意識到他們會雙雙死在那裡,直到積雪融化才會被人發現 嗎?」 「我猜想他甚至就沒有考慮過勞拉。他眼下惟一的心願就是要讓你哭成個淚人。這 點他倒做的挺他媽的成功。」 對此內奧米無法否認。只要一想到勞拉在那邊的野地裡,身上也許連件像樣的夾克 都沒有,她就忍不住想尖叫著衝進叢林中去尋找她。她就在那邊——她能感覺到她—— 如此之近,她幾乎伸手可觸。她會知道她正在找她嗎?會知道為了把她找回來她寧願上 天入地嗎?難道這就是巴克要這樣做的理由嗎?勞拉只是個擺設?難道真的她才是他想 捕獲的獵物而勞拉只是個誘餌? 這種想法令她感到恐懼。她開始詢問亨特是否她的想法是對的,卻見他突然僵立不 動,就像一隻突然間看到了獵物的狼一樣。「什麼事?」她警覺地問,他盯著他們頭頂 上一個特別的山脊。「你看見什麼了?」 「有人在用望遠鏡,」他回了一句,始終沒有把眼睛從山脊上挪開,「我剛剛看到 了從鏡片上閃過的太陽光,這狗雜種就在上面看著我們,生怕我們去抓他。」他低頭看 了她一眼,「他就是喜歡看你受折磨,對不對?」 她緊抱雙臂,眼睛裡閃著怒火。「他就這麼點本事。我所能說的是,他最好及時得 意一番吧。因為等我回頭制服了他,我會讓他感到生不如死。」 如果她不能做到這一點,那就看他的,亨特氣憤地想。一個把自己的孩子推向險境 ,以此來折磨孩子母親的人,不管受到什麼報復都是活該。「走吧,」他一邊回頭走向 卡車一邊喊道,「我們已經做了眼下在這兒能做的一切。」 「但是你不能就把勞拉扔在那兒,讓她和那個魔鬼在一起!」她追到他身後叫道。 「我們必須做點什麼!」 「我們在做。我要回我那兒去取電動雪橇和有關裝備。你回去給勞拉找幾件暖和點 的衣服,以防我找到她時她會需要。用不了一個小時我就會準備好的。」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四十分鐘後,亨特回到了內奧米的住處,卡車後掛著一輛拖車,他的電動雪橇就捆 在拖車上。這時,內奧米已經打好了背包,正在前廳等他。亨特看了一眼背包的大小, 打趣地揚起一道眉毛說:「內奧米,我可不是要帶勞拉去迪斯尼樂園玩。我只需要一件 防雪服或其他類似的東西,以防巴克只考慮自己的冷暖而不管別人。」 內奧米提起背包,一聳肩背了起來。「我要跟你一起去。我不知道我們要走多久, 所以我想最好準備充分一點兒。我們走吧。」 她快步向門廳前的台階走去,但是沒等她走下去,亨特上前攔住了她的去路。「喂 ,站住,」他大叫著問,「你要跟我一起走?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像我剛才說的。你有什麼聽不懂的嗎?」 「見鬼,我當然聽懂了!我要單獨干。」 他的語氣很堅決,像石頭一樣堅定不移,這刺傷了內奧米。「這次偏不,你休想, 」她激動地反駁道,「你不要忘了,是我的女兒在山那邊。只要她還處在危險中,沒有 任何男人能讓我像個擔驚受怕的小媳婦一樣呆在家甲,你也不行。要不你帶著我,要不 我就自己租輛電動雪橇跟著你,不管怎樣,我都要去。」 她面對面衝他站著,激他來跟自己爭論,他果然這麼做了。「該死的,女士,這可 不是在公園裡散步!你也看到了厄克峽谷有多險——那邊的山比它還要危險十倍。我根 本沒法帶女人上去。那太危險了。」 「好吧。看來我只好自己帶自己了。」 他咆哮著大罵起來,「說了半天你還是沒聽明白嗎?即使不用照顧你,追蹤巴克也 夠我忙的了。你去只會妨礙我。」 「那麼我勸你別再浪費時間和我爭吵了,趕快出發吧,」她振振有詞地說,「我就 等著你啦。」 亨特氣得咬牙切齒,他低頭瞪著她,真不知該揍她一頓還是哄一哄她。當初她一走 進他的辦公室,他就懷疑她是那種讓男人很難忘記的女人,事實證明他沒猜錯。這個女 人真夠人受的,要是換了別的事,他可能早就讓她背著包走人了。然後他就集中全部精 力來讓福瓊建築公司在年底扭虧為盈,沒什麼事再會干擾他。尤其是一個女人。他最不 需要的就是爭吵。 但無淪如何,這並不意味著他會違背找回勞拉的諾言。他不在乎有多少活要干,當 一個孩子遇上麻煩時,他絕不會袖手旁觀。即使找遍山上每一寸該死的土地,他也得找 到她——但卻用不著拽著她的媽媽一塊兒去。她確實會拖他的後腿,而且毫無疑問會嘮 嘮叨叨把他煩死,他可不需要這個! 「你看,」他盡量耐著性子說,「我能理解你為什麼想一起去。如果我有個女兒丟 失在那些山裡,也沒人能說服我呆在家裡而讓別人去找她。但是我在山裡有經驗,你卻 沒有。」 「所以我才去找你,」她提醒他,「盧卡斯說你是最好的。」 「在追蹤方面,也許是吧,」他承認道,「但是天有不測風雲。要是我們還沒找到 勞拉而你卻受了傷,那怎麼辦?你想過這個嗎?到時我將不得不在送你去治療和找到你 女兒之間做出選擇,你也許就不喜歡我做的決定。」 「不會發生這種事的。我會小心的——」 「即便小心,經驗豐富的嚮導也會摔下山。如果你有個意外,勞拉將無依無靠,只 有靠巴克了。難道你希望這樣嗎?」 「當然不!」 「那就呆在這兒等我把她帶回來。我帶了個手機——可以不斷和你聯繫。」 一開始,他覺得似乎已說服了她。她猶豫著在權衡他的話,他確信她就要屈服了。 但是她忽然又硬了起來,而且固執己見,「不,」她斷然地說,「我要去。」他只能暗 自咒罵。 她倔得像塊石頭。要是換了別的時候,亨特可能會為這麼個瘦弱的女人對抗他而感 到可笑,但在這個特別的時刻,他根本不覺得這情形有什麼可笑的。她這麼固執,如果 不讓她跟他一起走,她真會租輛該死的電動雪橇跟在後面,那樣他就不得不花一半的時 間頻頻往後看,以確保她平安無事。這比一開始就帶著她還要費時間。 「那好吧,」他十分反感地說,「就照你說的做。正像你說的,我不能阻止你做任 何你想做的事。但是如果你要跟我一起走,我們現在得把話說清楚了,否則我不會和你 一起跨出這個大門的。」 既然已經如願以償,她就變得很合作,示意他繼續講下去,「接著說,說出你的條 件。」 「一切得聽我的。」 她點點頭說:「好的。我已經告訴過你了,我對這個沒有異議。在這種事上你比我 有經驗。」 亨特目瞪口呆,真不知她怎麼能鄭重其事地說出這話來。她不可能是認真的。從遇 到他的那一刻起,對於他的每一步行動,她都會提出質疑。「我不只是指追蹤,」他反 駁說,「一進厄克峽谷的樹林,安全就是第一位的,大雪掩蓋了所有潛在的危險,所以 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妄動一步。你明白了嗎?」 「我不是個孩子,」她生硬地說,「你用不著擔心我會亂跑一氣。」 「如果你照我說的做,我就根本用不著為你擔心,」他同敬道,「最重要的是得把 你和勞拉安然無恙地帶出來。只要我說什麼,你馬上做什麼,我們就不會有任何麻煩。 怎麼樣,你能答應我嗎?」 答案應該很簡單,內奧米明白。他只想聽她說一聲是。但他們都明白,他要的不僅 僅是一個保證,而且還要她聽從命令、不提異議。如果她要和他同行,就必須讓他明白 她信任他。而這要求對她有多高,他恐怕想都想不到。因為她曾經最相信的男人居然毫 不在乎她女兒的安危,把她綁架到了山中。出了這種事,她怎能再相信男人呢? 但是她心裡也承認,亨特·福瓊不是一般的男人。如果說她不瞭解他的其他仟何方 面,她卻瞭解這—點。他不怕浪費自己的時間,義無反顧地離開他的工作,去營救一個 根本不認識的小女孩,她認識的這種人並不多。就憑這一點,她怎能不相信他呢? 「能,」她靜靜地說,「我答應。」 她以為這會很簡單。不論怎樣,服從命令能有多難呢?他又不會向她提任何無理的 要求,他只不過是在為她的安全著想,只要他怎麼說,她就怎麼做,她是不會陷入任何 麻煩的。在他們返回厄克峽谷巴克棄車地點之前,她都一直這麼告訴自己。 亨特從拖車上卸下電動雪橇,把她的背包與他的一起綁在上面,動作堅定而敏捷。 然後他抬腿跨上雪橇,坐在駕駛座上,示意她坐在他後面。「你一定要一直抓牢。」他 一邊帶上手套和風鏡,一邊說。「我不會開得太快,但在急轉彎的時候,我不希望你掉 下來。」 內奧米在戴手套的過程中,一聲不吭,她的心跳如擂鼓,在這突然吞噬了整個峽谷 的寂靜中,她發誓亨特都能聽得到。她當然知道,他們倆要乘同一輛雪橇,但她沒有進 一步想到如果這樣做,她將不得不用於抱著他的腰。 她幾乎有四年沒抱過男人了。自從她和巴克做愛並懷了勞拉,後來卻知道他是個有 婦之夫以後,她再也沒有碰過男人。 「內奧米?有什麼問題嗎?」 她被自己的想法困擾著,眨巴著眼睛,注視了一下亨特,發現他正衝她皺著眉頭, 黑色的眼睛瞇縫著對她進行刺探——目光犀利,使她不安。她紅著臉,迅速移開了目光 。「沒有。我只是……在想事情。」 他也許適得她專挑現在這種時間做白日夢有點奇怪,但卻沒有說出來。「如果你另 有想法,要改主意還來得及,」他平靜地說,「你可以開我的卡車回家去等。我帶了手 機,一找到勞拉就會給你打電話:」 「不,不是這樣,我要去。」她堅持著,但是仍然站在原地。 她並不怕他,她這麼對自己說,也不怕他乘人之危佔她便宜。如果他是這樣的人, 盧卡斯·格雷沃爾夫根本就不會推薦他。她只是沒有想到要離他這麼近。他是那麼英俊 。為什麼她偏偏挑這個節骨眼,在他們行將沖人荒野,而且天知道要單獨在一起呆多久 的時候,注意到這點呢?為什麼就在她發誓即使地球上的每個男人都飛回火星,她也不 會反劉的時候,卻突然覺察到了眼前這個人的高大和堅強呢?即使她隔著兩人的衣服摟 著他的腰,也不可能感覺不到他的每一寸肌膚。 「吃魚就不要怕沾腥啊,」一個聲音不耐煩地在她腦海小叫道。「如果你想親自找 到勞拉,就別像個傻瓜似的,趕快乘上這該死的雪橇,免得讓這個人覺得你是因被他吸 引而不敢碰他。」 這番話引起了她的注意。她這一生還從未聽過如此荒謬的話。她當然沒有被他吸引 。為了證明這一點,她揚起了下巴,毅然決然地走向電動雪橇,抬腿跨上了他後面的座 位,車上的位置本來應該足夠兩個人的。綁在車背上的裝備並未佔據太大的地方,她也 無論如何算不上個胖女人。她本來可以盡量往後坐在自己的地方,除了只抱他的腰之外 ,甚至都不碰他。但是等她一坐下,才意識到位子比看起來要小得多,她發現自己幾乎 貼在了他的背上。 「哦!等一等!」她吃了一驚,叫道。 但這已經來不及了。亨特手腕一轉,用鑰匙打著了火。它轟鳴著響了起來。電動雪 橇低聲吼著,突然往前一竄,內奧米的心一下子蹦到了嗓子眼。她屏著氣,緊緊貼住他 ,手指死死地抓在他的腰上,好像緊握著寶貴的生命。 亨特覺得,她抓著自己的樣子,就像害怕他會把虱子傳給她似的。懷著對內奧米· 溫德森的古怪行為的好奇,他加大了油門,雪橇飛快地馳入林中。她是一個曾和已婚男 人發生過關係的未婚媽媽,所以很難再算得上天真單純了。但從她扶著他的樣子看,好 像她以前就從沒擁抱過男人似的。難道她怕他嗎? 隨著他們離今天早—些時候發現巴克蹤跡的地方越來越近,他馬上否定了剛才的想 法。儘管她急於找到她女兒,但如果害怕他,就絕不會跟他來——尤其是她根本不必來 。不,肯定是別的原因使她這樣極力和他保持距離。據他的猜測,這肯定與巴克有些關 係。因為巴克,她可能憎恨所有的男人。亨特並不怪她。那個惡棍用他的行為教育了她 ,使她覺得對待男人不能再相信自己的直覺,這種教訓女人是不會很快忘卻的。 然而,她和他在一起就像她在教堂裡一樣安全。他對麻煩事一眼就能識破,雖然他 有段時間因涉世未深,曾被女人坑騙過,但這種日子早已成為過去了。即使不管別人的 事,他自己的頭疼事就已經夠多的了。他帶這個女人奔向荒野,並不是想同她約會。只 不過是因為他不忍心一個孩子處在危險之中。 他撞上了雪下面的一個坎,雪橇猛地顛了起來,使內奧米重重地撞在了他的背上。 在這短短的一瞬間,她的胸脯緊緊地貼在了他身上,她急忙往後坐正了。這只不過是一 個柔軟的女人的身體對他短暫的、富有挑逗性的一觸,考慮到他們每個人都穿著很厚的 衣服,他按理不應該能感覺到。但是當這一觸轉變成急促的喘息時,亨特竟覺得又熱又 躁,他甚至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他只知道他們幾乎已遠離了人類文明,而且雖然一言 不發,這個女人卻已讓他浮想聯翩。他只能暗自沮咒。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他本來就應該馬上掉頭回家。這才是明智之舉。她正在使他想入非非,心猿意馬, 他意識到如果他們相處的時間越長,情況就會越糟。他應該現在就返回去,把她送回家 。並勸她給喬·裡特爾·霍克打電話。他是個追蹤好手,而且老得足夠做她的父親。也 許喬可以把她帶在他的電動雪橇上而心靜如水,但是他亨特,卻肯定不行。如果她非要 指責他言而無信的話,他也許會忍不住對她明說。 但是就在他要剎車的那一刻,一個小女孩的形象閃現在他眼前。他不用看她的照片 就知道勞拉·溫德森肯定長得很像她媽媽。有些東西是命中注定的。她肯定和她媽媽一 樣,有一頭黑髮、一雙灰色的大眼睛和一個尖下巴。而眼下,她碰上了一生中最大的麻 煩,她需要他。是他,而不是喬·裡特爾·霍克或者米歇爾·克巴,或者居留區裡其他 任何在追蹤方面有些本領的人。他們當然都不錯——他不懷疑這一點。但是他更有兩下 子。有很多次,別人以為迷路的人已經死了,都放棄了搜尋,但他拒絕半途而廢,堅持 找到了他們。對於勞拉·溫德森,他也不會甩手不管的。 而且,當她媽媽去面對那個使她傷透了心的惡棍時,他也得在場,他堅定地想。他 不知道為什麼這對他如此重要,但他從內心深處堅信,為了她,他必須在那兒。這就意 味著,他沒有回頭路可走了。他將不得不想個辦法來對付她,但他絕不會騙自己說這樣 做很容易。特別是現在天寒地凍,這個女人只能挨著他,這讓他渾身燥熱。 他們回到亨特早先發現巴克蹤跡的地方,順著蹤跡往山裡駛去。內奧米本以為這會 很簡單——他們只要跟著走,這些印跡自然就會把他們帶到勞拉那兒。但她馬上就發現 事情遠非這麼簡單。巴克雖然急於逃跑,但不幸的是他並沒忘記應小心謹慎。他顯然料 到會被人跟蹤,所以很少走直線。相反,他在樹林中轉來轉去,前後左右亂繞,有時候 似乎都沒有個明確的方向,有時他離開樹林的遮護進入了開闊些的地方,但昨夜下的雪 卻掩蓋了他的蹤跡。 內奧米摟著亨特,看著他時而失去了線索,時而又找到它,接著又再次失去,她很 快就對他的追蹤技術欽佩不已。有時候線索在一片光滑的雪地上消失,沒有跡象顯示他 下一步去了哪個方向,甚至根本就沒有跡象能表明他曾到過這兒。如果要是讓她來拿主 意,她將茫然不知所措,但是亨特卻不存在這樣的問題。他下了雪橇,徒步仔細地檢查 著地面,耐心得令她佩服。往往在她看上去一無所有的地方,他卻能發現被不小心從低 處的樹枝上碰下來的斷枝和雪團,這就給他們指了路。 然而,這個過程仍然很煩人。亨特事先告誡過她,要找到巴克早些時用望遠鏡看他 們的地點並不容易,看來他是對的。雖然慢得令人難受,他們仍堅持著往上爬,但似乎 總是沒有前進多少。巴克的蹤跡——當亨特找到它們的時候——總是沿著山盤旋而上, 看不到盡頭。 每當他們失去一次線索,他們就要失去一些寶貴的時間。儘管如此,內奧米還是沒 有放棄要在夜幕降臨之前和女兒團聚的希望。但是,當太陽開始下山,氣溫也隨之下降 的時候,她無奈地接受了這個現實——今天是不可能實現這個希望了。 她終於認識到他們在搜尋中所面對的形勢有多艱巨,她感到精疲力竭,真想把頭靠 在亨特的背上大哭一場。她已這麼累了……卻仍和上午一樣,在找到勞拉這件事上絲毫 沒有進展。 「看來我們得休息一會兒了,」亨特突然透過雪橇發動機的低鳴說道,「前面有個 小木屋。」 內奧米沉浸在悲傷中,一開始幾乎沒聽到他在說什麼。過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了他 的活,忙問:「什麼?在哪兒?」 「在右邊的空地上。」他一邊說,一邊朝前面五十米的地方擺了擺頭。那個單間的 小木屋隱蔽在樹蔭中,看上去荒棄已久,但是在未偵查一番之前,亨特並不想貿然朝門 口開去。內奧米認為巴克不會有槍,但亨特卻沒這麼肯定,因為一個把女兒綁架到荒山 野嶺,借此折磨她母親的男人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 亨特在離小木屋盡可能近的地方停下雪橇,熄廠發動機,周圍頓時一片安靜,他低 聲說:「待在這兒,我很快就回來。」 他知道這是在要求她,有那麼一會兒,他以為她又要堅持跟他一起上,於是就皺著 眉頭掃了她一眼,以提醒她他們有言在先。她不喜歡這目光——事實上,如果目光能殺 人,她向亨特所投的那些怨恨的目光早就當場把他給殺死了——但她不能辜負他的信任 。她是個守信用的女人。她緊抿著嘴,往後坐了坐,一句反對的話也沒說,看著亨特悄 無聲息地溜進了環繞著小木屋的樹叢中。 他很快就回來了,他像一隻在松林間滑翔的鷹一樣靜靜地向她走來,粗獷的臉上佈 滿陰雲。他手裡拎著一個破舊的、缺了一隻耳朵的小玩具熊,問她:「認識這個嗎?」 內奧米看了一眼,馬上下了雪橇接過來,輕輕地叫道:「噢,天哪,這是切斯特— —勞拉的熊!她走到哪兒都要帶著它。你在哪兒——」 「在小屋裡,」他已猜到了她想問什麼,所以沒等她說完就回答道。「看來巴克昨 晚帶勞拉在這兒住過,今天早晨他用望遠鏡發現了我們在峽谷中,於是就跑了。」 「他竟然讓她連切斯特都丟下了?」她憤怒地說,灰色的眼睛裡怒氣沖沖。「他怎 麼能這樣!他知道這熊對她有多重要!沒有了熊,她晚上連覺都睡不著的。有一次熊不 見了,她哭了好幾個小時。」 「我們不能斷定巴克是故意讓她把熊扔下的,」他說,「也許他急著逃跑,把它忘 了。」 「不,你不瞭解他。他這麼做是故意要折磨我。他想讓我知道她整個下午都在哭。 」想到這兒,她喉嚨發堵,眼淚不禁奪眶而出。「該死的,他逃不了,」她聲音嘶啞地 說,「他不會走多遠。如果我們快一點——」 「我們一步也不走了,」他斷然地說,「我知道你很難過,你只想盡快逮住巴克掐 住他的脖子,這我不怪你——我知道他是個雜種——但我們今晚哪兒都不去了。你看看 周圍,」看到她又要開始反對,他又說,「天已經黑了,我們也都忙了一整天了。繼續 趕路很容易發生意外。你如果想救勞拉,最好現在就好好地睡一夜,明天早上好精神抖 擻地上路。」 「可是——」 「內奧米,我這不是在和你討價還價。今晚的跟蹤到此結束。」 她已精疲力竭了,如果不是擔心勞拉的話,她也許會聽他的話。事實上,她只是覺 得,又有一個男人要在她和女兒之間插一槓子,但她已經受夠了。一提到勞拉,她就誰 的話也聽不進,沒有人能左右得了她。 「也許對你來說是這樣,但對我卻不是,」她冷冷地說,「只要還有一絲亮光,我 就要繼續找下去。」 「你別做蠢事——」 她沒有理他,一扭身就循著自己的腳印回到了他們最後發現巴克蹤跡的地方。亨特 剛才在小屋中搜尋的時候,太陽就已在西邊最高的一座山峰後面完全消失了,樹影也在 不斷變暗。如果幸運的話,在完全天黑之前,她或許還有三四十分鐘的時間可以利用。 說不定由於今晚的努力,他們明天就可以少浪費三十分鐘或者更多的時間。 她低著頭,眼睛緊盯著腳下的白雪覆蓋的地面。在離小屋不到十五米的地方,她發 現了巴克的電動雪橇留下的印跡,它們向西一直伸進廣大山深處。她咬緊牙關,開始向 前追。 亨特看著她,心裡很惱火,所以未加阻攔。他已經告訴過她在深山中會發生什麼事 ,也警告過她如果不聽他的話,她會很快就陷入麻煩。但她聽了嗎?咳,沒有。不僅沒 有,她反而一意孤行。這深深地激怒了他。難道她以為當他在這荒涼的大山中到處追尋 巴克時,沒有珍惜每一分鐘的時間嗎?真是該死!他還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他們越能 盡早找到勞拉,他也就越能盡早重返自己的工作。 但是在這黑夜中他們不可能找到她,內奧米這樣獨自疲憊地走下去,只會迷了路。 那樣的話,他將不得不花上半夜的時間,在黑暗中尋找她。天哪,他可不想這麼做!特 別是在度過了這樣一個累人的白天之後!他低聲詛咒著這個倔強頑固的女人,拔腿追了 上去。 「該死的,內奧米,我不能讓你這麼做!」他在小屋周圍的空地盡頭追上了她,衝 她大喊。「這太危險了。」 積雪一直陷到了內奧米的膝蓋,她彎腰頂風前進,夜色在不斷地聚攏,地上的印跡 幾乎都看不到了,但她一直沒有將目光從它們上面移開。「你又不是我的監護人,亨特 。我找我的女兒用不著你批准。」 她真不該對一個已經忍耐到盡頭的男人說這些話。他咒罵著,抓住她的胳膊就把她 轉了過來,面對著自己。他本來只是想讓她清醒清醒,但因為雪太厚,她又毫無防備, 所以她一驚之下,身體失去了平衡,倒在了他的懷裡。 等他意識到不該碰她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她大半個白天都貼在他的背上,雙手 抱著他的腰。在他們上山的時候,她的胸部、大腿和胯部隨著雪橇的每一次顛簸和傾斜 ,都會蹭著他,毫不含糊地撩撥他的心。他知道,她並不是故意要讓他心猿意馬——她 除了抓著他之外別無選擇,否則就會摔下雪橇——但無論如何,結果卻是一樣的。她在 他心中點燃了一團火,這火整個白天一直在慢慢燃燒。現在它已變得烈焰熊熊了。 他本應馬上放開她——他也想這麼做。但他的手卻不願聽從大腦的指揮,不僅沒放 她走,反而拽得更近了。在昏暗的樹影下,他看到了她眼睛中閃爍著警覺的火花,聽到 了她嬌柔的喘息,他的目光盯著她的嘴唇。這時他知道,如果不吻她一下他是不會走開 的。 事情本應很簡單。只是吻一下,以滿足他的好奇心而已。這沒什麼複雜的,甚至不 需要去多想。他本來確實是這麼想的,但是當他的嘴——貼到她嘴上,才發現只要牽扯 到內奧米·溫德森,什麼事都簡單不了。 從內奧米的反應來看,對於他們之間突然燃起的這種激情,她和他一樣吃驚,而且 看上去有點不知所措。很顯然,她以前也被人親吻過。老天作證,她已經有孩子了!但 面對這種激情,她卻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她有點兒猶豫,他幾乎能感覺到她內心在 進行著鬥爭。他輕輕地吻著她性感的下唇,她的所有防線看上去全都瓦解了。帶著些許 惶惑,她緊緊地貼著他。這時,他再也捨不得放開她了,他知道自己的麻煩來了。 內奧米正沉醉在他的懷裡,突然感覺到勞拉的玩具熊頂在他們中間,這使她馬上恢 復了理智。天哪,她這是在幹什麼?她的女兒正待在某個寒冷黑暗的地方,只能完全依 靠一個不顧她安危、無情地將她置於險境的人,而她卻在幹什麼呢?她竟然像著了魔似 的在和亨特·福瓊接吻。她算是個什麼母親啊? 她頓時對自己和他感到很憤怒,她掙出了他的懷抱,灰色的眼睛裡閃著怒火,在漸 趨變暗的暮色下瞪著他。「我想我們最好在這兒把有些話說明了,福瓊先生。我找你是 為一個目的,而且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追蹤巴克,讓我找回我的女兒。這是我的全部 目的。所以如果你以為我堅持要到這兒來,是因為我想從你那兒得到點別的什麼,那你 可想錯了。我並不是在尋找艷遇或者羅曼史,也不是要找男人,所以,只要你管住自己 的手和嘴,我們就能相安無事。不然的話,你明早就送我回去,我可以請別人幫我找勞 拉。」 她跟他面對面地站著,看他是不是還敢來碰她,親她。她雖然上過巴克的當,但她 已不再是以前那個單純的女人了,她不會讓另外一個男人再來佔她的便宜。現在她更堅 定,更強硬,沒有人能夠再傷害得了她。 她的眼睛一定已說明了這一點,因為亨特沒有再將她攬人懷中。相反,他輕聲地發 著誓說:「你瞧,我很抱歉。我知道你惟一的興趣是要找到勞拉,除了剛才所發生的事 ,我的興趣也和你一樣。必須聲明一點,我得在年底讓一個公司走出困境,沒時間再做 別的任何事情。特別是女人。所以你和我在一起是安全的。行嗎?」 他的誠意是不容置疑的。他正視著她的雙眼,在她懷疑的目光下,毫不畏縮。儘管 她沒有理由相信他會信守諾言,但她還是信了。她抱著雙肩,點了點頭。 「好吧。既然這事已了,我們還是回小屋去找點東西吃吧。不知你怎麼樣,反正我 是餓了。」 夜幕已完全降臨,她要追蹤巴克的任何可能都沒有了。她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知道 這可能是最好的選擇。天色比她預期的要黑得快,氣溫也像石頭一樣在直線下降。如果 要迷了路,她會馬上就陷入困境的。 她不得不承認,只有等到天亮才能再開始追蹤,於是只好跟著亨特回到了小屋,吃 了頓冰冷的晚餐。剛才的那次親吻沒有再被提起,到了睡覺的時候,他們把睡袋在小屋 裡的兩頭分別攤開。這一天既漫長又疲勞,毫無疑問他們都已精疲力竭了。但是當亨特 關掉他帶來的那盞小馬燈後,兩個人卻都久久不能入睡。 熾天使書城
【第五章】 第二天清晨他們再次啟程的時候,內奧米渾身的每根骨頭都在作痛,但她一句怨言 都沒有,就爬上了雪橇。亨特注意到她找了個巧妙的方式,既可以抓牢他,又不用靠得 太近。他什麼也沒說,為此她覺得很感激。昨夜她久久不能入睡,努力想忘卻那不該發 生的吻,這讓她有許多時間回憶昨天白天的情景,回憶他們艱難地上山時她緊抱著他的 情形。她緊抱著他只是為了防止摔下來,但她能看出那樣會使他對自己產生錯誤的想法 。今天,她暗自發誓,這些將不會重演。 所以,她就輕輕地將手扶在他的腰上,在車後所綁的裝備允許的範圍內,盡量往後 坐。她戴著手套的手心有點發潮,一想到正在觸摸著他,她的心就怦怦亂跳,好在除她 之外,沒人知道這一點。她默默地祈禱著,希望能快點找到勞拉。 天剛破曉,他們就又開始沿著巴克的蹤跡進行艱苦的搜尋了。夜裡沒有再下雪,但 是北風凜冽,裹著雪打到他們的臉上,部分掩埋了巴克留廠的蹤跡,同時也時不日寸吹 得他們睜不開眼睛。亨特咒罵著,被迫減慢了速度,他們就像在爬行一般慢慢地深入山 中。然而還是看不到巴克和勞拉的影子。 內奧米不願放棄希望,她告訴自己今天一定得找到他們。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 們緩慢的速度開始讓她著急起來,她不由得感到灰心喪氣。巴克一定知道他們在追蹤他 。但他不斷地往深山裡逃究竟是想達到什麼目的呢?他不可能逃走——除了他們進來的 路之外,這裡沒有別的出路。她決不放棄,決不空手而返。哪怕搜遍大山的每一寸地方 ,她也要找回女兒。巴克肯定明白這一點。 但是即便他明白,也沒有表現出來。他留下的印子繼續向前,往北延伸,無聲地嘲 弄著他們,引著他們離文明越來越遠。儘管他們在不懈地追蹤,卻無法確切地知道他在 他們前面多遠的地方。也許需要幾分鐘就能趕上,也許就得幾小時。內奧米的目光卜分 堅定,她對自己說,哪怕追上幾天她也不在乎——不把他追到窮途末路,她決不罷休。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前面雪地中巴克的車印上,一點沒有發覺他們已追到了一 個石崖旁。這時,亨特突然在離石崖邊很近的地方剎了車,熄掉了發動機。「怎麼啦? 」她吃驚地問,在突然出現的寂靜中,她的聲音出奇的大。「我們為什麼要停下?」 「我們可能已經追到車印的盡頭了,」他臉色陰沉,「呆在這兒,我去看看。」 內奧米望著在他們前面的雪地上依舊延仲的車跡,有些迷惑。「車印的盡頭?什麼 意思?」她問道。接著她也看到了這懸崖。白茫茫的大地看上去就像突然傾斜到了空中 。巴克的車跡直直地伸向懸崖,消失在崖畔上。她的心一下僵住了。 「不,」她驚恐地低呼,「噢,上帝,不!勞拉!」 她不記得自己翻下了雪橇,也沒有聽見亨特喊著讓她往後靠。她突然在雪地上跌跌 撞撞地跑起來,腦袋嗡嗡直響,對於她即將在懸崖邊上看到的景象深感恐懼。 下面的景象和她所害怕看到的一樣糟。巴克的電動雪橇從懸崖邊上直接掉了卜去, 落在下面大約十二米處—塊突起的石樑上,被摔得七零八碎地側臥在雪地上,像個死去 的士兵一樣靜靜地,一動不動,幾乎要被雪埋住了。內奧米瞅了一眼,似乎看到勞拉正 緊緊地趴在父親背上,被他帶著跌下懸崖,摔在了下面的岩石上。 內奧米嚇呆了,她的心怦怦地快要跳到了嗓子眼兒。她顧不卜多想,就行動起來。 淚水奪眶而出,模糊了她的雙眼。她一心只想著勞拉,,她就在下面的什麼地方,已經 受廠傷,也可能已經死了。她必須到她身邊去。她啜泣著,獨自翻過懸崖邊緣,攀著崖 壁上的岩石往下面的石樑爬去。 她被恐懼感驅使著,一點兒沒有考慮到自己的安危。亨特喊著讓她停下來,但是哪 怕這與她生命攸關,她也不會停,因為勞拉正處在危險中,淚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手 腳並用地爬下陡坡,甚至沒有注意到她爬過的岩石上都覆蓋著一層薄薄的冰。而等她發 現時,已經太晚了。她腳下一滑,尖叫一聲,跌了下去。 亨特無法抓到她。他正在她上方三米處的崖壁上,雖然行動快似閃電,但在她重重 地摔下去之前,他根本沒來得及抓住她。這是他的錯。他本該料到當她發現巴克的雪橇 掉下懸崖後會感到恐慌,而且要想攔住不讓她下去就應該揪住她。但是,該死的,他沒 想到她會行動得這麼快。 她痛苦的叫喊聲像刀一樣刺痛著他。他一路咒罵著,急忙爬下結著冰的岩石來到她 旁邊。她側癱在地上呻吟著,帽子不見了,頭髮在她灰白的臉上亂成了一團,看上去活 像個破布娃娃。她的左胯和左肩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本能地想站起來。但在這過程中 ,手卻不知怎麼碰到了一塊石頭的尖角上,於是疼得叫出了聲。 他伸出手去拉她,惟恐自己的聲音太粗暴。「你沒事吧?該死的,我說過讓你呆在 雪橇上別下來的!這裡——讓我看看。」 「不!」她嗚咽著說,下意識地將手腕擋在胸前,蜷起了身子,眼淚靜靜地從她蒼 白的臉上往下淌著。「我沒事。讓……讓我稍……微歇一下。」 沒事,哼!她以為在騙誰呀?她受了傷,真該死,可能還很嚴重!他早看到了她試 圖站起來時手腕彎曲的那種不自然的樣子,也聽到了她臀部和肩膀落地時響亮的聲音。 如果她沒摔壞什麼地方,他倒要奇怪了。她一定非常疼,如果他不趕快採取一點措施, 她很容易休克。 「你不能呆在這懸崖邊上,親愛的,」他聲音沙啞地說,「我要把你帶回雪橇上去 。你能摟住我嗎?」 「先得找到勞拉,」她呻吟著說,「她可能受了傷——」 「等我把你送回到雪橇上以後再找,」他堅決地說,沒等她再提出抗議,就小心地 把她拉了起來。 當她在他的懷裡疼得大喘氣並挺直了身子的時候,他為增加了她的痛苦而責罵自己 ,但他實在無法做到讓她少受點苦就從這懸崖邊上爬下去。他甚至暗暗祈求她乾脆暈過 去,但她就不。她頑強地保持著清醒,臉上淚流不止,在他攀著崖壁開始往上爬的漫長 過程中,她咬緊牙關強忍著劇疼,幾乎一聲都不吭。 亨特從來沒有見過這種事情。她的行為早就證明,為了保證女兒的安全,她寧願親 赴鬼門關;但他以前卻只覺得她這種強烈的感情不過是一個母親保護幼兒的天性。他從 沒想到,她溫柔、脆弱的美麗外表之下的內心竟然這樣堅強。如果說能有什麼讓他感到 敬佩的話,那就是她內在的力量。她可真是了不起。 為了使她少受震動,亨特十分小心翼翼,爬回雪橇的這段路也就變得漫長無比。只 要能把她帶到一間溫暖的小屋裡徹底檢查一下傷情,亨特寧願付出一切代價,但他卻毫 無選擇。他滿臉嚴肅,小心地把她放在雪橇旁邊的地上,然後立刻在行李包中翻找急救 箱。 亨特不知內奧米是由於寒冷還是由於要休克,渾身直發抖,卻還斷斷續續地在說: 「勞……勞拉……」 「你是首要的,」他吼道,「讓我看看你的手腕,親愛的。」 她本想跟他爭辯——他從她的眼睛裡能看出抗議的意思——但卻沒有力氣。她長吸 了口氣,無言地把手腕伸給他。 亨特覺得它沒有斷,但卻不想冒任何風險。他小心地給她打上夾板,然後皺著眉頭 看著她,問:「你的胯和肩怎麼樣?有沒有地方摔壞?」 她並未像他預料的那樣,立刻給他以否定的回答,而是先小心地試了試兩個地方的 關節,然後搖了搖頭。「沒有,」她鬆了口氣說,「勞拉——」 她這樣執著,不顧自己的疼痛,使他不由得笑了。「我知道,親愛的。我這就去找 。你坐著別動。我會盡快回來的。」 下午的時光很快地溜走了,但當他爬下懸崖來到巴克的雪橇所躺的地方時,光線還 是很好的。這裡沒有巴克和勞拉的蹤影,亨特迅速地查看了一下雪橇周圍的雪地,就確 定在它掉下懸崖時他們並不在上面。因為周圍任何方向上都沒有留下蹤跡,而且也沒有 跡象表明雪橇失事後曾下過雪。 亨特奇怪巴克為什麼這麼蠢,要把他惟一的交通工具扔下懸崖呢?他把雪橇扶正, 轉動鑰匙點了火,雪橇只發出卡嗒卡嗒的聲音。他立刻有了答案。顯然是機器出了故障 ,巴克想讓他們誤以為他出了事,以便能贏得一些時間。如果這人對內奧米有些瞭解, 他當然知道,除非把失事地點徹底搜查一遍,並確信勞拉不在這兒,她是不會往前走的 。 為了確保巴克沒有下來後爬到某個地方去療傷,並把蹤跡給掩埋起來,亨特把周圍 一百米內的每個地方都檢查了一遍。直到他確信巴克根本就沒有踏上過懸崖一步後,就 返回到內奧米身邊。 她還坐在他離開時所坐的地方,縮在大衣裡,臉色像雪一樣蒼白,看到他爬上懸崖 ,她掙扎著要站起來。「勞拉……你找到她了嗎?」 「別動,」他嚴厲地說,「雪橇掉下懸崖的時候她並不在上面。巴克也不在。他們 不可能在上面。懸崖下邊沒有他們的影子,也沒有任何蹤跡。」 他告訴了她自己的看法,她環顧著四周說:「那麼這上面肯定有他們的腳印,他們 步行著走不了多遠,咱們可以追上他們。」 就在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空中飄起了雪花,亨特知道他們目前已失去找到巴克的機 會了。她受了傷需要休息,他得給他們找一個過夜的地方。而從頭頂上迅速聚積的黑雲 來判斷,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暴風雪馬上就要來了——他甚至都能嗅出它的味道來— —他可不想在露天中被暴風雪逮個正著。 他一邊飛快地把急救箱收拾回行李包中,一邊說:「今天我們不能找了。暴風雪就 要來了,我們必須趕快先找個小屋。」他動作麻利地把行李綁在雪橇上,轉回身關切地 看著她問:「你的手腕怎麼樣?能不能抓緊我而不弄疼你自己?」 「我擔心的倒不是我的手腕,」她固執地說,「我擔心的是勞拉。我們必須在巴克 的腳印還沒被雪埋住之前找到它們。」 「不,我們必須做的是,趁時間還來得及趕緊先找個藏身之處,」他反駁道,「如 果照你說的,巴克是個活命主義者的話,那他會在於同樣的事情。等到風雪過去,他一 鑽出來,我們就會發現他。至於現在,我們得先躲起來,親愛的。你的手腕感覺怎麼樣 ?如果你覺得不能從後面拽緊我,我就得讓你坐在我前面,這樣我可以用身體護著你。 雖然那樣咱們走不快,但你就不會摔下去了。」 內奧米簡直難以置信,經過了兩天的搜尋,在他們馬上就要失去巴克的線索的時候 ,他卻在為這種小事擔心。萬—巴克找不到藏身之處呢?僅憑他是個活命主義者,並不 能說明他就會觀測天氣。據她估計,眼下他和勞拉可能正在雪小徒步跋涉,對這場即將 來臨的狂風暴雪一無所知。她的孩子就要遇到暴風雪了,而亨特卻要她忘掉這個,先給 她自己找個藏身處?她可不想這樣! 她突然對他感到惱火起來,厲聲說道:「我不會摔下去的,因為我哪兒都不去。除 非我知道明天咱們能找到巴克的蹤跡。你別那樣瞪著我,」她怒視著他,繼續說,「這 次你再也不能強迫我做你想做的事了……」 「強迫你?!我從來沒有——」 「不,你就是強迫我了。自從昨天早晨一離開城裡,你就像個軍訓的教官一樣,接 二連三地衝我發號施令,老實說,我討厭這個。不管你怎麼看我,我有自己的腦子…… 」 「我沒說過你沒長腦子!」 「你只是沒這樣說。但你的所作所為就好像我是個下雨不進屋的傻瓜,我所擔心的 只是我的女兒,我再也受不了了!」 她越說越激動,所有的憂慮、沮喪都在她心中沸騰起來。她用手指著他的胸脯,告 訴了他她對企圖命令她、支配她生活的他和其他任何男人,包括巴克,是怎麼看的。她 對這早就厭惡透了,不論是他的還是其他人的發號施令,她都再也忍不下去了。 這麼滔滔不絕地指責,真不像是她的為人,她不久就發現了這點,差點吃了一驚。 但是她有太多的苦水,也憋了太長的時間,話到口邊,只能一吐為快。難能可貴的是, 亨特沒說一個字來阻止她。但是他的眼睛瞇著,閃著亮光,下巴繃得像花崗石一樣硬。 當她一而再地用那根挑釁的手指捅他胸脯的時候,他一下抓住了她的手,攥住了她的手 指頭。但是仍然讓她把話說完了。 在她終於言窮語盡的時候,雪已經下得很大了,但是他們誰都沒有注意到。在昏暗 的光線下,他幾近黑色的眼睛裡閃著怒火:「你說完了沒有?」 「說完了,真該死!放開我的手!」 如果她不用這種口氣跟他說的話,亨特也許會放開她。他一直認為自己是個通情達 理的人,他理解每個人都需要偶爾發洩一下心中的悶氣。但這位女士的麻煩並不是他製 造的——他只是想幫幫她。他挨的罵太多了,而他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內奧米把他逼到 了忍無可忍的地步。 「放你的鬼廠他咆哮著,當她想把手抽回的時候,他攥得更緊了。「你說完了—— 現在該我說了。如果你想對我所做的事發火,我會第一個告訴你你有這個權力。但是傷 害你的那個人不是我。我盡心竭力要做的只是保證你平安,直到我們找到勞拉,離開這 裡,你卻在一味地埋怨我。好啦,我也受夠了,親愛的,夠了就是夠了。在我們出發時 ,你答應要聽我的,不管你喜不喜歡,只要我們還在這該死的山裡,我就要對你負責。 那就是說我讓你幹什麼,你就得幹什麼。」 「我干個鬼!」 「如果你不願意,那可就太糟了。你答應了我,我要讓你言而有信。」 「你有多大的本事?真該死,讓我走!」 他早就該這麼做。但是這個女人總能讓他頭腦不清,判斷失常,而且這一整天他也 受夠了她的壞脾氣。就是因為不聽話,她差點兒送了命,這件事把他的魂都要嚇出來了 。此時此地,一切都該結束了。是時候讓她知道是誰真正說了算了,也該讓他來給她上 上課了。他低聲罵了一句,明白自己又要犯錯誤,但卻無法自拔。他將她一把拉入懷中 ,瘋狂地吻起來。 熾天使書城
【第六章】 事情發生得這麼快,內奧米連想都來不及想,更不用說反抗了。幾秒鐘前他們還像 賽場上的鬥士一樣怒目相視,一心要把對方打暈過去,而現在她卻倒在了他的懷裡。她 喘著粗氣,心怦怦直跳,撞擊著她的肋骨,她本該重重地給他一拳。對她粗暴無禮的人 可絕沒有好下場。最起碼,她也應該讓他放開她。雖然他在伸手拉她時是滿肚子的火, 但在他們嘴唇相觸的那一瞬間,他的怒火頓時灰飛煙滅,支配著他的只有一種渴望。這 無言的、極度強烈的渴望喚起了她內心深處的某種東西,是讓她眩暈不已的他的第一個 吻,使她發現了這種東西的存在。 她曾試圖說服自己,說那只不過是自己的想像。它怎麼可能是別的什麼呢?她又不 瞭解面前這個男人!她不想讓自己想他。但只要他一撫摸她,一親吻她,她就軟了。他 的胳膊緊緊摟著她,他的嘴如饑似渴地狂吻著她,於是整個世界都遠去了,只留下了她 和他,還有她那燃燒著的慾望。她低聲呻吟著,與他貼得更近了。 他們也許會一連數小時站在那裡,迷戀在彼此的氣味、體溫和感覺之中,聽憑飄落 的雪在身邊紛紛揚揚,但是內奧米犯了個錯誤,將胳膊繞在了亨特的腰間。她的手腕猛 然一陣疼痛,像燃燒著的火柴一樣火辣辣的,使她失聲尖叫起來。 亨特連忙脫身出來,嘴裡罵了一聲,關切地看著她:「該死,我竟然忘了你的手腕 !你沒事吧?讓我看看。」 「不用!手腕沒事兒。真的!我不該動這隻手。我沒有想到。」 他們誰也沒有想到,不過亨特顯然不想承認這一點。內奧米也不想承認,但為時已 晚。她再也不能否認,她確實被面前這個男人吸引住了,但僅此而已。那只是一種最基 本、最簡單的感情變化。她不能控制這種感情——但也不至於愚蠢到全身心地投入。早 在幾年前,巴克就已破壞了她對任何一個男人的信任,為了避免她和女兒再受傷害,她 不會再讓任何人接近她了。 如果說她似乎不能抗拒亨特,那只是因為他是每個女人處在危急關頭都會自然而然 地去求助的那種人,她這麼對自己說。他是那種很有責任心的人,為了這一點,她很感 謝上帝。因為只有靠這種人才能找到勞拉。但是她讓他作主的只是尋人——而不是她。 她應當牢記這一點。 她沒有理會手腕上的刺痛,皺著眉頭,吃驚地看著大雪在幾分鐘內把周圍變成了白 茫茫的一片,讓人辨不清方向。「發生了什麼事?」她驚叫道。「幾秒鐘前還沒怎麼下 雪!」 「是暴風雪,」亨特簡短地答道,「快走,我們得離開這裡找個避雪的地方!」 他們耽擱的時間太長了。雪下得太大,他們幾乎看不清半米以外的東西,也無法辨 別方向。亨特在出來搜尋以前曾查過國家森林局的地圖,大致記得這附近有座舊小屋, 但當他在雪中轉了一圈後,發現小屋並不在他所想的地方,他開始慌了。在暴風雪中容 不得你出半點差錯。一旦估計有誤,你就會失蹤,直到來年春天才能被人發現。 內奧米坐在他背後,身體緊緊地貼著他,他知道她一定很疼。但是當他以一種近乎 自殺的速度駕著雪橇在樹林中旋出旋進地往北衝時,她連一聲都沒吭。 由於眼下的能見度很差,如果不是內奧米的話,他就會錯過那個小屋。正當他覺得 自己已錯過了那小屋而準備往回返的時候,她發現它半隱蔽在樹林中。「它在那兒!」 她在他耳畔上聲音沙啞地說,「在左邊。」 他們很快就發現,屋子的外觀看上去不是很好。屋簷已經下垂了,前門還有點翹, 而且在很久以前,有動物曾在裡頭做過窩。不過屋頂還很堅固,窗子也沒破,最後一個 曾在這兒住過的人離開前還往柴堆上添了柴。這對亨特來說是夠好的了。他把內奧米推 進屋子,把他們的裝備搬進來,然後跨出屋子去拿過夜所需的木柴。 當亨特在壁爐裡生火的時候,內奧米發現了一把掃帚,她用那只好手吃力地把最後 一次光臨這裡的動物的髒物打掃乾淨。這會兒工夫,火已著了起來,開始冒起了熱烘烘 的火焰,,現在這小屋雖然說不上乾淨,但至少不那麼亂了。 亨特已打開了他防護用的外層裝備,望著內奧米大聲說:「你得脫掉那些濕衣服換 上干的,然後咱們吃飯。我在包裡帶了點脫水的燉菜。它能讓你暖和起來的。」 他轉過身去找燉菜,這是他能給她留點隱私的惟一方法,而在這突然出現的緊張的 沉默中,低低的拉鏈的聲音似乎都能讓空氣嗡嗡作響。亨特咬緊牙關,試圖不去聽這種 聲音,但他身上似乎有個雷達在關注她,對她的每個動作都瞭如指掌。這時她突然間僵 住了,似乎就站在了那裡,他則眉頭緊鎖地盯著他的背包,甚至都記不起要在裡面尋找 什麼了。 「我想你該換衣服了,」他說得很簡潔,「你在等什麼?」 「我的手腕,」她沙啞地說,「我換不了。夾板——」 他現在才想到這個真是太晚了,無論怎麼努力,憑著她手腕上的傷,她甚至連襪子 都換不了。這意味著他必須得幫她,必須得碰她。一想到這個,自從吻過她以後曾在他 胸中燃燒過的那種慾望變得更加熾烈了。 他苦不堪言。只有這個詞能形容下面將發生的事情。他緊繃著下巴,轉過身子去幫 她,發現她站在火前,四周被黑暗包圍著,金色的火光照出了她的輪廓。由於摔過一次 ,加上他們在雪橇上的狂奔,她的頭髮又濕又亂,雙頰被風吹得通紅。但她依舊很漂亮 。 他對接觸她的身體有點犯愁,所以就提醒自己她受了傷,而這是她向他求助的惟一 理由。但是他有點難堪地發現,當他要去碰她的時候,他的身體卻不管什麼理由不理由 ,已經有了反應。他穿過屋子,不知道怎樣才能度過接下來的幾分鐘而不想入非非。 「我必須得把夾板取掉,」他聲音沙啞地說,「這樣可能會很疼。」 她一句話也沒說就把受傷的手腕伸向了他。 他盡量弄得很輕,但卻不可能既不弄疼她又把夾板和夾克脫掉。她沒有哭泣,但眼 淚卻止不住馬上湧了出來,亨特覺得他就像食物鏈最底層的蛞蝓。他低聲安慰著她,迅 速地給她的手腕重新上了夾板。 她有點不知所措地說:「但是我的運動衫怎麼辦?我還得把它脫掉。」 「袖口可以套在夾板外面,」他向她保證道,「我會把它弄好的,這樣你的手腕就 可以保持不動了。」他把手伸向她套頭運動衫的下擺,手指劃過她的腹部,可他盡力不 去注意她露出來的柔軟肌膚。但是她的目光迎向了他的眼睛,他知道她也感覺到了他們 之間一直存在的激情。他的下巴有力地往上一合,聲音嘶啞地說:「準備好了嗎?」 她點了點頭,他開始慢慢地把她的運動衫從頭上往下脫。他咬緊牙關暗暗發誓,除 非迫不得已,否則盡量不要碰到她,在他給她往下脫衣服時,除了看運動衫,也盡量不 看別的地方。但是,他到底是個男人,又不是和尚,而且不知怎地,在過去的這兩天裡 ,她以自己獨特的方式令他為之神魂顛倒。在運動衫被脫下來的時候,他的眼睛不自覺 地緊盯著那慢慢裸露出來的雪白柔軟的皮膚,看著它一寸一寸地擴大。 到現在她已在他身後坐了兩天了,她的胸脯緊貼在他背上,他應該對這位女士的身 體已略知一二了。但想像和親眼所見是兩回事。她戴了件樸素的純棉胸罩,一點也不比 泳裝的上半部暴露得多,但是只要一看到她,他就感到口乾舌燥。上帝,她真漂亮!他 強烈地想去摸她,以至於剎那間他不得不攥緊雙手,以便能離她遠點。 他把一句咒罵的話嚥了回去,提醒自己她受了傷,而且還為勞拉擔心得要死。她信 任他才要他幫忙,如果他背叛了這種信任,就活該把右臂砍下來。於是他不顧內心燃燒 著的慾火,盡量讓自己無動於衷,等到她的運動衫被脫下來扔到一邊後,就幫她脫掉靴 子,並伸手解她的褲子。 要是她對他不像他對她那樣敏感的話,這事可能會容易點,但是儘管她裝得若無其 事,她的身體卻把她給出賣了。一片紅暈從她的胸前悄悄地升起,慢慢爬上了她的面頰 ,當他終於幫她把褲子脫掉時,她顫抖起來,他們都知道這不是因為冷。他趕緊拿起她 攤出來準備換的干運動衫,開始費力地給她穿衣。 每次他的雙手一碰到她的大腿和臀部,或者偶然蹭到了她胸部柔軟的曲線,都讓他 感到很難受。他的額頭上掛著汗珠,嘴似乎也合不上了,他可以發誓,小屋裡有的地方 的溫度肯定在四十度以上。如果要讓他再重來一遍的話,他寧願嚼毛玻璃也不想再把自 己放到那種誘惑中去了。 當她終於被包裹得體體面面的時候,他大聲說道:「那邊!坐到火旁暖和暖和,我 給咱們弄點吃的。我不知你怎麼樣,我是餓了。」 她的每根神經都在顫抖,熱血在血管中快速奔流,要是她能設法恢復常態的話,她 一定會對現在就吃飯這個主意感到好笑。當她覺得他的手還在撫摸她的時候,當她還在 回味那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冷卻下去的熱吻的時候,他怎麼居然會想起食物呢?在這兩天 的時間裡,她到底瞭解了他什麼呢?儘管他的撫摸是那麼純潔,她的身體還是對此作出 了回應。 她困惑地看著他為他們晚餐要吃的脫水燉菜燒水,不止一次地提醒自己不要腦子裡 沒根弦。這有點不太像她的樣子。她不會和剛認識了才幾天的男人接吻——她甚至不會 讓他們碰她。而且,由於巴克給她留下的那些痛苦的教訓,她當然也不會信任他們。 但是她可以信任亨特。如果她以前還有所懷疑的話,他已經證明了這些懷疑是多餘 的。她所認識的其他任何一個男人都會在幫她脫衣服的那一刻佔她的便宜,而他卻幾乎 沒碰過她,除了在不得已的時候。這並不是他沒有興趣。她在雪地裡接受了他的吻;當 他把她的運動衫提著從頭上脫下來的時候,她看到了他的手指在抖。他需要她。而且她 也需要他。這比任何事都讓她震驚。他們怎麼這麼快就到了這個份兒上? 亨特很快就把燉菜準備好了,等弄好後,他們就面對面坐在小壁爐旁吃起來。內奧 米強迫自己吃著,從沒像現在這樣意識到他們的孤獨。外邊,暴風雪更大了,把他們同 世界的其他部分隔開來。風怒吼著從小屋周圍刮過,把冰雪砸到了窗戶上。寒冷的空氣 從隱蔽的地方和縫隙中溜進來,儘管火在呼呼地燃燒,屋裡的溫度卻一點兒也不讓人覺 得有多熱。 「今晚我們最好都離火近點兒睡,」亨特打破了他們吃飯時的沉靜,「風像過篩子 一樣在從木頭縫中往裡吹,黎明前只會更冷。」 一陣冷風從內奧米脖子背後呼嘯而過,她渾身發抖,把幾乎沒怎麼動的飯菜放到地 上,緊緊抱住了自己。她不願意想到巴克和勞拉還在外頭的冰天雪地裡,但卻無法把這 糾纏著她的情景從腦海中趕走。「你覺得他們找到過夜的地方了嗎?」 她用不著說他們是指誰——因為他知道。「你自己說巴克是個活命主義者,」他平 靜地說,「他應該能提前幾小時就看出暴風雪要來,並找個蔽身之處。」 「但他們是在步行,」她走到沒有窗簾的一扇窗前,盯著外面大雪紛飛的漆黑的夜 晚,著急地說道。「而且勞拉可能讓他走不快。要是他們來不及找個地方怎麼辦?或者 ——」 「如果你要不停地去想如果怎麼怎麼樣的話,那就是想把自己逼瘋,」他警告她說 ,「如果你想幫勞拉,你能做的最好的事就是休息一下。在今天摔了一次以後,給你的 身體一點時間讓它恢復恢復。既然他們步行,明天我們可能就會找到他們,勞拉將需要 你強壯一點。在這次暴風雪以後,要從這兒走出去可不容易。」 內奧米知道他是對的,但那並沒能減輕她的擔心。在把晚餐用的盤子很快收拾乾淨 ,並把他們的睡袋在爐膛前打開的時候,她的眼睛仍不自覺地不時瞟著漆黑的窗子。亨 特讓她用他的手機查一下她的錄音電話上的留言,因為說不定巴克會做件好事,讓她知 道勞拉很安全。但是留言機上什麼也沒有。當亨特把火添旺,並確保他早先抱進來的木 柴放在了容易夠著的位置時,她爬進她的睡袋並試圖說服自己,巴克不會愚蠢到讓自己 的女兒出事。但是在亨特鑽進他的睡袋並已入睡很長時間以後,她仍然睜大眼睛躺著, 恐懼揪著她的心。 她難受了半夜,不知不覺睡著了,噩夢連連。一會兒她直勾勾地盯著壁爐裡的木柴 上跳躍的火苗,一會兒她又在暴風雪中艱難地行進,不停地尋找她那正處於黑暗中的女 兒。 媽媽!媽媽在哪兒? 勞拉微弱的哭聲被狂風捲著從黑暗中向她飄來,在她的四周迴旋飄蕩,對她進行著 嘲笑和捉弄。內奧米停下腳步,瘋狂地環顧著四周,她的心在狂跳。「這兒,乖乖!」 她拚命地叫道。「媽媽在這兒!你在哪兒?」 回答她的只有令人恐怖的風聲。 雪打在她臉上,迷住了她的眼睛,把她陷了進去,使她和女兒隔開了。她驚恐萬分 地往前跌跌撞撞地走著,搜尋著,淚水從她冰冷的臉上直往下淌。「勞拉?答應我,寶 貝兒!告訴媽媽你在哪兒?」 媽媽……媽媽……媽媽……勞拉的哭聲像從影片《黃昏地帶》裡出來的一樣,在她 耳邊迴響著.然後慢慢地、慢慢地消失了,只剩下了一片沉寂。內奧米的心完全停止了 跳動,她尖叫道:「不!回來!別離開我!」 亨特正睡得昏天黑地,被她那痛苦的叫聲驚得渾身一抖,醒了過來。他的心一陣亂 跳,趕緊跪在她旁邊,俯下身去看她,發現她是在夢中哭泣。「醒醒,親愛的。快點, 睜開你的眼,就這樣,告訴我哪裡疼。又是你的手腕疼嗎?你是不是在睡覺的時候把它 弄疼了?」 她掙扎著從睡夢中清醒過來,眼睛裡充滿了淚水,啜泣著說:「不,是勞拉。噢, 天哪,亨特,我想她真的遇上麻煩了!」接著,猝不及防,她就一下子撲到了他的懷中 。 熾天使書城
【第七章】 她剛從睡夢中驚醒,身體柔軟而溫暖,他根本無法抵擋將她擁人懷中的慾望,尤其 現在是半夜,正是一個男人最易受誘惑的時刻。在他本能地將她攬人懷裡的一剎那,他 知道他應該立刻放開她,並在他們之間保持點距離。他一直在夢到她,夢見在吻她,他 那不忠誠的身體在睡夢中還因她而作痛,真該死,他的心還是在跳!他沒有理由碰她, 特別是在他一心想把她拽入他的睡袋裡和他一起睡的時候,但是他卻沒法讓自己放開她 。特別是在她離得這麼近的時候。 他罵著自己,胳膊卻將她摟得更緊了,他聲音沙啞地對她說「噓,她沒事。你只是 做了個噩夢。你幹嗎不回到睡袋中,讓我給你熱點東西喝?我帶了些可以快速加熱的巧 克力——」 「不!求求你!」她偎依在他身邊,嗚咽著說,「我只想找個人抱一會兒。」 找個人。任何人。他忍住了一句詛咒的話,告沂自己她只是想尋求安慰,那麼任何 溫暖的身體都能解決問題。但是她摟的並不是隨便的什麼人——而是他——他能感覺到 她的每一處柔軟的、具有誘惑力的曲線。他的熱血在奔騰,但他無力去制止它。 他緊繃著下巴,默默地告誡自己,要趁著事情還沒失控麗馬上結束這一切。但是等 他終於下了決心用手按著肩膀把她從自己身上掰開時,看到了她那淚水盈盈的雙眼,所 有美好的解決方案頓時被拋在了九霄雲外。她受著傷,他所能想到的全部就是要讓她好 受點。 「到這兒來。」他叫著,把她托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內奧米知道她可能以後要為這事後悔。但是現在已經晚了,她的防線已經倒了,她 再也不能獨自承受對勞拉的擔心了。亨特用雙臂摟著她,讓她感到很安全,她敢發誓再 沒有人能讓她有這種感覺了。然後,他親吻了她,驅散了那似乎永遠伴隨著她的孤獨感 ,她相信這正是她想從他那兒得到的全部。她就像鷹不能抗拒乘風翱翔的誘惑一樣,也 無法拒絕他了。 他不會只是吻一吻就了事的;她確信這一點。她想告訴他,雖然她有一個女兒,但 她並不是很有經驗。但她找不到合適的詞來說她只同巴克有過這種經驗,她對這個人的 另一評價就是他總把自己的要求和慾望放在第一位,只是在順帶的時候才會考慮到她。 因為他,她從來沒能注意過有關性愛的種種話題。性是美好的,但離了它世界照樣轉。 她這樣想著,直到亨特輕輕把她放倒在他的睡袋裡,開始小心地和她做愛。她被他 用手迅速而又急切地抱著,渾身顫抖,而他看上去像是僅僅撫摸著她就能得到極大的滿 足。她疑惑不解,拉住他的一隻手,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索一樣不自覺地緊握著它。「 你難道不要——」 「噓。」他低聲說著,身子慢慢地往下滑,熱吻隨之沿著她的脖子落在丁她的胸脯 上。「放鬆點,讓我親親你。就這樣。」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他呼出的氣在她的乳頭 上結成了小水珠,引得她輕輕地、驚慌地喘著氣。「什麼也別想。什麼也別做,只要去 感覺。」 他沐浴在壁爐裡發出的火光中,雙手抱在她身上既輕柔又堅定,她除了感覺之外別 的什麼都做不了。他雙手的每一次漫長而又緩慢的撫摸,和那緊跟而來的飢渴而狂亂的 親吻,以及他在她耳畔喃喃訴說的愛語,都是那麼令人著迷。他使她沉浸在激動中,一 直到她的意識都變模糊了,心跳如打雷一般,連自己的名字都記不起來了。 就在她以為自己可能什麼都感覺不到了的時候,他卻讓她明白了她其實錯得離譜。 他順著她的身體一路往下親吻,隨著那忍耐了很久的慾望進一步增強,她大叫起來。她 的每一根神經都繃得緊緊的,正如屋外肆虐的暴風雪,她的血液裡也在經歷著一場暴風 驟雨。她渾身燥熱,呼吸困難,她緊緊拽住他,拉他貼著自己,讓他進入了自己的身體 。 一聲呻吟從他的嗓子裡衝了出來,任他怎樣控制都無濟於事。外邊的狂風在呼嘯, 屋內的火光在天花板上跳躍著,他的動作和這夜晚狂野的旋律相呼應著。除了眼下在這 兒有他們兩人以外,他不知道還有昨天和明天。他們的眼光在搖曳的火光中相遇,並粘 在一起,他們的手指也交織在一起。於是親密開始具有了一種全新的意義。等到他們攀 上幸福的巔峰,全身似乎被快感炸得粉碎的時候,他們緊緊地抱在了一起,似乎從此再 不分離。 暴風雪在晚上停了,早晨的天空一片碧藍,風也平靜了。要不是寒冷的氣溫和覆蓋 在大地上的新雪。永遠沒有人能知道發生過暴風雪。 內奧米站在小屋的前門口,看著亨特把他們的裝備搬出來,禁不住有點懷疑她在他 懷裡度過的那幾個小時是否是出自她的想像。她在一小時前醒來,發現她躺在火堆前面 自己的睡袋裡,亨特正在重新打背包。他聲音粗啞而且含混不清地向她說了聲早上好, 然後問了問她手腕的情況。他很少說話,他那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也打消了別人談話的 念頭。如果他是想告訴她同她做愛的感覺,那這種表達方法是再好不過了。 傷害留在她心裡,久久不散,她告訴自己這只能怪她自個兒。她到底是怎麼了?對 於男人她並不愛冒險——從來都不。當她遇上巴克的時候,她還是個害羞的、不諳世故 的處女,在她確信自己已徹頭徹尾地愛上他以前,她甚至沒有想到要和他上床。自從她 發現了他是怎樣一個謊話連篇的惡棍以後,她就再沒有讓別的男人這麼碰過她。 直到碰上了亨特。 他不知怎麼就從她的防衛之下溜了過來,突破了她的防禦,她也讓自己忘了為什麼 她不能信任他或任何其他的男人。好啦,這事不會再發生了。顯然,他對昨晚的事和她 一樣後悔。如果他想裝得像是他們之間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話,她根本不會反對。 「好啦,就這樣。」當他把他們的最後一件裝備放到雪橇上時,他說,「我們走吧 。」 她一言未發就從他身後爬上了雪橇,並盡量不去注意自己的心跳由於離他很近而變 得越來越快。她昨天摔了一下,今天還疼痛不已,她的手腕上著夾板,但是當他慢慢啟 動以後,她就可以只是扶著他,而不必完全用胳膊摟著他了。為此,她感到深深的寬慰 。 一層新雪覆蓋了萬物,群山看上去像是被這場暴風雪掃蕩乾淨了一樣。有的地方積 雪深達兩米五,顯而易見,他們的所有進展都會很慢。他們很難找到蹤跡。它們不是被 新雪埋掉了,就是被風給刮沒了。當他們回到昨天晚上最後一次發現巴克蹤跡的地方時 ,那裡除了四週一望無際的皚皚白雪外,什麼都沒有。 內奧米的心在往下沉,她的眼淚忍不住湧了出來。她聲音嘶啞地低聲說:「我們現 在怎麼辦?」 自從昨晚同她做愛以後,亨特第一次摸了摸她。他按著她摟在他腰上的那只好手, 拍了拍她,讓她放心。「先別放棄希望,親愛的。我知道眼下的情況看起來不太妙,但 是如果不出別的狀況,暴風雪肯定把巴克攔在了半路上,就像它攔住了我們一樣。而且 既然我們知道他是在步行,那就意味著當他昨晚被迫找地方避雪的時候,他離開雪橇墜 毀的地方超不出一天的行程。今天他的蹤跡會從那兒開始的。我們只要找到它們就行了 。」 他說得可真輕鬆。惟一的一個問題是從雪橇向四周每個方向走上一天,都得穿越數 百英畝的荒野。在其間尋找一串腳印,無異於大海撈針。 但他們哪兒有別的選擇啊? 由於他們最後一次看到巴克的蹤跡時,它們是向北延伸的,所以他們就繼續沿著那 個方向,在山中來回穿行了大約幾小時的光景。他們的眼睛被雪地上反射的陽光刺得非 常疲勞,瞇成了一道縫,他們尋找著一切能夠顯示最近有人來過這條路的跡象,但這裡 什麼也沒有。 焦灼感在噬咬著內奧米,她告訴自己他們已經費了這麼多力氣,不會到頭來卻把勞 拉給丟了。他們會找到她的。他們一定要找到她!這時她聞到了一股煙味。 亨特把鼻子伸向寒冷而又清新的空氣,他也聞到了這股味。他剎住閘,關了雪橇的 發動機,看了一眼他們右側樹梢上面的天空。遠處有一縷輕煙緩緩地升向空中。「瞧! 」他輕輕地說了一聲。 「你覺得那是巴克嗎?」當他爬下雪橇並把他們的背包從雪橇上卸下來的時候,內 奧米問,「你要幹什麼?我們是不是要去找那火?」 「不能乘雪橇了,」他嚴肅地說,「如果是巴克在樹林裡,我們最好趁他沒有防備 之前接近他,不要打草驚蛇。」他向她揚著一道眉毛,慢慢地說,「我想,你是要跟我 去的啦?」 他不可能把她扔在一邊,他們都知道這一點。「我打算每一步都跟著你。」一想到 女兒終於要平安無事地重回她的懷抱,她的心直跳。她很快地背起了背包。「我們走。 」 徒步走在深雪中,他們花了將近三十分鐘才爬到了他們發現有煙的那個山梁。由於 緊張,內奧米有點不耐煩和急躁,她想把警惕之心置之一邊,穿過樹林去找營火,但亨 特始終讓她呆在自己身邊。他的棕色眼睛瞇縫著,十分謹慎,在沒有弄清他們要進到什 麼地方以前,他決不讓內奧米走在前面。 但是現在他已經不可能攔得住她了,因為他們發現在一塊三面用粗糙、堅硬的卵石 圍著,頂部被遮了起來的空地中央,巴克正在往一個火堆上瘋狂地添木頭。她一看到躺 在火堆旁的那個小小身影,就衝過了樹林。 「勞拉!」 巴克轉身離開火,憤怒地盯著她,「這都是你的錯r如果你待在家裡給我個機會, 我會把她帶回去的。但是,沒有!你非要跟著我,逼我往山上比原來計劃的更高的地方 走。因為你,我們遇上了昨晚那場該死的暴風雪,差一點給凍死。天太冷了,我找不到 任何木柴生火,一直到太陽出來,現在我想是太晚了。勞拉——」 內奧米的心幾乎停止了跳動。她壓制著哭聲,衝到了女兒旁邊,卻發現她一動不動 ,沒有了知覺,儘管她被裹在巴克的大衣裡躺在火旁,但她的皮膚冰冷。 「不!」她叫道,「你這雜種!你對她幹了什麼?」 「我什麼也沒幹,」他毫不悔恨地反駁道,「如果你要想譴責誰,先自己照照鏡子 ——」 內奧米極度憤怒,甚至顧不上回敬他。她撇開他,急忙脫下自己的夾克,把它卷在 勞拉的小身子上,然後快速地把她抱在自己的懷裡。「媽媽來了,乖乖,」她斷斷續續 低語著,一邊還搖著她。「媽媽來了。一切都會好的。」 但是勞拉的眼睫毛一動也不動,在她的懷裡像是死了似的毫無動靜。內奧米平生從 未這樣害怕過,她抬眼驚慌地看著亨特。亨特跨著大步走過來,在她旁邊跪了下去。「 亨特,求求你,」她哽咽地說,「救救她。」 她的哭令他心碎。他很想把她摟在懷裡,但他知道來不及這樣,只是按著她的肩膀 ,讓她別著急,並快速從口袋裡掏出了手機。「稍等一會兒,親愛的。」他一邊把他表 姐洛基的號碼使勁往裡敲,一邊聲音嘶啞地說,「救兵就要來了。」 他甚至都不願意想如果她外出不在他該怎麼辦,當她親自拿起電話的時候,他默默 地長出了一口氣。「福瓊飛行服務公司。我是洛基。我能幫你做些什麼嗎?」 「洛基,感謝上帝!我是亨特——」 「亨特?該死的,難道沒人教過你應該每隔一會兒打個電話回來嗎?我都擔心死了 !盧卡斯說你和內奧米·溫德森進山去找她的小女兒了,我怕你昨天晚上被暴風雪給堵 住了。」 「我是被堵住了。聽著,洛基,我需要你的幫助。」他快速簡潔地告訴了她他們的 方位和勞拉的簡單情況。「你到這兒得多長時間?我們在火堆旁找到了她,但是我覺得 沒有多餘的時間了。」 「那我讓盧卡斯和我一起去。別著急——叫上他用不了多長的時間。他五分鐘內就 能到這兒。在等他的時候,我要報告警察勞拉已被找到了,而且巴克跟你在一起。然後 我們就會上路。別讓她太熱了,亨特。」她提醒道。「那樣她會死的。身體的機能停止 運轉一般就是在暖和過來之後,所以我們要保證讓她到醫院裡再恢復體溫。稍等一會兒 。我們會盡快到達那兒。」 亨特毫不懷疑她講的話很在行。她不僅是一名有執照的急診醫生,而且還經營著這 個地區惟一的一家搜尋拯救服務中心。洛基是一名不知道恐懼為何物的出色的飛行員。 十年前,每個人都以為凱特已葬身在南美的那次空難中,是她提供了她的首次飛行服務 ,救了凱特的命。接著凱特就把一隊小飛機和直升機轉贈給了洛基,洛基的事業就真正 起步了。從那時起,她已從山中救回了數不清的獵人和滑雪者,並挽回了無數的生命。 要是有誰知道凍瘡的危險和怎樣防止被凍死的話,那就是洛基。 他關上手機,對內奧米說:「洛基馬上就來,親愛的,她要帶盧卡斯和她一起來。 她說我們得把她從火旁邊挪開。我們不能讓她太暖和。」 「但是她快凍僵了!」 「我知道,親愛的,但是這有它的道理。」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他不想告訴她那 些道理。她現在幾乎連自己都支撐不住了。他甚至都不敢去想,如果她要知道對勞拉來 說真正的危險是在體溫開始上升的時候,那她會做出什麼樣的舉動。「我們只要讓她保 持舒適,直到救援人員到來。時間不會太長——我保證。」 事實上,只過了四十五分鐘他們就聽見了直升機螺旋槳轉動的聲音,但感覺卻像是 過了一生一世。巴克仍然拒不為他所做的事情承擔責任,他繼續試圖責備內奧米,但他 只是在白費力氣。亨特估計回頭內奧米會把他從頭到腳撕個粉碎,但是眼下,她卻只顧 給勞拉哼歌,對他理都不理。這時洛基把直升機降落在了一百米以外的一塊空地上,惟 一要緊的是得把勞拉送往醫院。 亨特抱著勞拉,立刻把她交給了盧卡斯,然後扶著內奧米進了直升機。透過螺旋槳 的轟隆聲,他大聲說道:「我一回城就去看你們!」 她吃了一驚,一把抓住他說:「不!你得和我們一起走!」 他也想這樣——只有天知道他有多想——但是必須得有人把他們的裝備和雪橇弄回 城裡去。而且直升機裡只剩下一個人的空間了。在內奧米知道了勞拉正處於怎樣的危險 中時,他很想陪伴在她身邊,但是,作為勞拉的父親,這個權利卻是巴克的。雖然是他 把女兒的生命推向了危險之中。 他打手勢讓那個人坐進他的位子,自己退了出來。「你會沒事的。」當內奧米試圖 透過螺旋槳的噪聲給他說點什麼的時候,他向她喊著說,「走吧!」 還沒等她抗議,他就關上了艙門,並示意洛基一切就緒,可以起飛了。她向他豎了 豎大拇指,然後駕著直升機優雅地升向了天空。亨特站在被直升機螺旋槳扇起的雪中, 看著直升機向南飛去,直到在視線中消失。他一生中從沒感到過這樣的孤獨。 熾天使書城
【第八章】 飛回城裡的一路上,內奧米一直迷迷糊糊的。盧卡斯·格雷沃夫萬分緊張地在給勞 拉進行檢查,不斷觀察著她的生命跡象,洛基則在用無線電向醫院的急救室報告他們估 計到達的時間。他們在同時間競爭,誰也用不著同內奧米去講情況十分危急。她從盧卡 斯那緊繃著的嘴能看得出來,從洛基在無線電上低聲講話時那簡潔的語調也能聽得出來 。終於,女兒的嚴重情況也改變了巴克譴責別人的自私心理。他繫著安全帶靜靜地坐在 她身旁,在盧卡斯開始給勞拉靜脈注射的時候,他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她那死人一樣 蒼白的臉。 他顯然有點兒後悔了,但是內奧米卻一點兒也不為他的樣子所動。她希望他受點苦 ——這對他一點也不過分。為了滿足他存心報復的愚蠢需要,他差點兒殺了她的孩子。 他無論說什麼或者做什麼,都無法彌補這個過失。 這時清泉醫院出現在眼前,洛基像一個復仇的天使——樣快速地向它降落下去,她 把直升機降落在了福瓊家族五年前捐贈給醫院的直升機場的正中央。飛機的螺旋槳還在 旋轉,醫生和護士們就已經緊張地跑了過來,還沒等內奧米做好讓勞拉再次從她眼前消 失的準備,孩子已經被快速地抬進了急診室。 巴克因凍瘡苦不堪言,被領到一個檢驗室去治療了。這樣在幾分鐘內,內奧米發現 自己完全是孤身一人待在候診室裡,胸前緊緊地抱著勞拉的破玩具熊。她緊張得根本坐 不住,只好不停地踱步,時間在一秒一秒、一分一分、一小時一小時地過去,仍然沒有 人來告訴她勞拉怎麼樣了。 巴克終於來到了她這兒,銘刻在他臉上的擔憂使他蒼老了許多。但是她發現有他在 旁邊自己一點兒也不自在。他不是她需要的那個人,也不是她希望站在她旁邊的那個人 ,她的思緒立刻轉向了亨特,記起了他被留在山中時她最後一眼所看到的他的形象。他 現在在哪裡?他好嗎?她知道,他是一隻孤獨的狼,不需要任何人。她親眼看到過他有 多麼堅韌和自立,毫無疑問,他能處理好生活帶給他的一切問題。她無論如何用不著為 他操心,但是她怎麼也抹不去他站在雪地中的那個形象。他看上去那樣孤單,一想到要 丟下他不管,她全身上下都不答應。 她不停地踱著步,試圖說服自己她會對任何一個被留在山中、需要獨自找路回到文 明中來的人表示關心。但是她沒有對自己撒謊的習慣,而且她知道她對亨特的感覺遠不 止是關心的問題。她不知道事情怎麼會來得這麼快,但不管怎樣,她愛上了他。 她心裡一怔,定定地站住了,並且馬上就給自己找出各種理由來解釋為什麼她的想 像力會過了頭,試圖以此排除這個念頭。她不屬於那種一見鍾情的女人——她輕易不相 信這個,特別是在她和巴克有了這些麻煩以後。他使她變得非常謹慎,她可以發誓她在 好多年裡都不會多看別的男人一眼,更不用說放鬆警惕去愛上一個人了。 但是她從沒想過能碰上一個像亨特這樣的人。他從一開始對她就與巴克或者任何別 的男人不同。他誠實、正直而且不耍花樣。即使在他無法掩飾被她所吸引的事實時,他 也拒絕利用環境來佔她的便宜。他正是憑著這一點輕易就勾走了她的心。 她愛他。她仍然不明白這是怎麼發生的——她只知道她不想失去他。但這一點很有 可能。是環境把他們聚到了一起,但既然勞拉平安無事,他們就要回到各自的生活中去 。他得回到建築公司去,這會佔去他所有的時間,而且他曾親口說過,他眼下最不想的 或者最不需要的就是女人。如果他仍然有這打算的話,她很可能就不會再看到他了。 想到這個,她的臉色有點發白,正在這時盧卡斯·格雷沃夫大步流星地朝她走來, 他瘦削的臉上佈滿了嚴肅的皺紋,內奧米的心縮成了一團。「勞拉?她怎麼樣?噢上帝 ,她不會——」 「她會好起來的,內奧米。」他輕輕地說。「我承認我們開始提升她的體溫時非常 困難,但她是個強壯的小女孩。她到底挺過來了。我們眼下把她放在兒科重點護理組只 是個預防措施,如果她繼續按我預期的那樣恢復,我們到傍晚就應該能將她挪到一個單 人病房裡。你想看看她嗎?」 他用不著再問第二遍了。「噢,是的!」淚水從她眼中湧了出來,她開始跟著他走 ,可是她只走了兩步就記起了巴克。她轉身回到候診室,發現他正遲疑地站在門口。他 已聽到了她和盧卡斯的全部對話,但是卻沒有勇氣走進來。 要是別的女人就可能會將他留在那兒,但是儘管他做了這一切,她卻不會因為他懷 有惡意就存心報復他。「她也是你的女兒,」她平靜地說,「你有權利自己去看看她一 切都好。」 她從沒見過他這麼低聲下氣,他沒有試圖掩飾他眼睛裡的淚水。「謝謝你。我不會 待很久的。我只想看看她。」 她點了點頭,轉回身跟著盧卡斯走了。 正如盧卡斯所料,勞拉在傍晚時被挪進了一個單人病房,而且她已經好多了。雖然 她被劫難搞得精疲力竭,但臉上的顏色已經轉過來了,她看上去和任何健康的三歲兒童 一樣。她本來可以回家了,但盧卡斯覺得最好還是別冒險,內奧米也同意他的看法。當 她把勞拉帶回家的時候,她希望她的健康沒有一點問題,如果在醫院裡待一夜能保證這 一點,那就這麼著吧。 但是,她不想讓孩子離開她的視線。她也待了一晚上。由於害怕勞拉會做噩夢,內 奧米緊緊地守在旁邊,但她的擔心被證明是多餘的。她把玩具熊切斯特緊緊摟在懷裡, 有了它,她不哭不鬧地就進入了夢鄉。 內奧米鬆了口氣,希望自己能夠酣然入睡。這一天過得令人痛苦而難忘,她的情緒 像過山車一般,忽上忽下,起伏不定。當護士給她把一張病床拿進勞拉的病房時,她確 信一旦倒下,她就會如燈熄一樣馬上熟睡過去。然而她腦子卻一直在想個不停,讓她無 法休息。幾個小時過去了,她還是醒著,對亨特的思念一刻也沒有停止。 他現在在哪兒?她很想知道。他回到他們做愛的那間小屋沒有?他是否在想她,回 味他們兩人在一起的情形?或者這對他來說是微不足道的,他已從腦海中將它排除掉了 ? 一想到這裡她的心就一縮,過了很久以後她才終於睡著了。 盧卡斯早晨回來給勞拉檢查了一下,斷定她可以回家了。內奧米高興得又是哭又是 笑,還衝動地擁抱了他一下。「太感謝你了!昨天要是沒有你和你的妻子,我都不知道 會幹些什麼。你救了她的命。」 「有時候我們很幸運,」他拍著她的肩膀淡淡地說。「正是這樣我們的工作才有了 價值。我們自己也有孩子——只要有一線希望能救下孩子,我們就不會讓你失去她的。 而且別忘了,」他補充道,「她今天能在這裡,你也起了很大作用。如果你沒有雇亨特 去追蹤她的話,這可能就會釀成一場真正的悲劇。」 「我知道,」她聲音沙啞地說,「只要一想到這事,我就嚇得要命。」 「那就別再想了,」他提議道,「事情已經過去了,她也很平安,這是最重要的。 帶她回家去,好好愛她。她很漂亮。」 內奧米接受了他的建議,並且乖乖地照辦了。由於她把車留在了家裡,只好給一個 朋友打電話要求來接一下,到中午時她和勞拉走進了她們的前門。只過了幾分鐘,勞拉 就被安置在電視機前看她喜愛的電視節目「巴尼」了,幾乎就像她從未離開過一樣。幾 乎,但不是完全。內奧米將要過很長時間才能忘掉過去幾天裡所經歷的噩夢。 但她仍然試圖忘掉。在當天餘下的時光裡,她以女兒為樂,她做廠她喜歡吃的午飯 ,然後用腿圈著她和切斯特,給勞拉讀她喜歡的故事。她們時而哈哈大笑,時而格格直 樂,最後勞拉安靜下來睡著了。內奧米過了很久才把女兒放下。她太愛她了。如果她要 有什麼意外……她一邊提醒自己什麼事也不會發生,一邊回到了臥室。她剛開始拾撿勞 拉為慶祝她的回家而拖到這裡的玩具時,有人敲響了大門。她打開了大門,巴克出現在 面前,這並不使她感到意外。他昨天親眼看到勞拉平安無事以後,就出去進了大廳,部 落警察正在那裡等著他。漢克警官警告他不要離開這個地區,直到內奧米決定了她是否 要指控他。她當時就知道他遲早要來找她商量。 「我能進來嗎?」他心虛地問。 她遲遲疑疑地,幾乎想告訴他不行。他對她,尤其是對勞拉所做的事是不能原諒的 ,而且她對他也無話可說。如果她決定讓人將他抓起來,她也根本不欠他什麼,至多該 給他個警告而已。 但是他眼裡的那種眼神告訴她,他是不會被輕易擺脫掉的,而且她也知道自己不能 永遠避開他。「這不會對你的案子有什麼幫助,」她冷冷地說,「但是如果你決定要把 你的意思說出來,給你兩分鐘時間。」 他的雙手在夾克口袋裡攥起了拳頭,他沒有進臥室,只是停在門廳裡。「我……我 來只是想……我需要告訴你,想解釋……」 「巴克——」 「不,」他迅速說,「我必須解釋。我幹了這事。我把事情弄糟了。只有我能把事 情理順。並不是說我真的能做到。我差點兒害死了她,該死的!你知道這對我的影響嗎 ?」 他非常自責——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她慢慢地坐到最近的一把椅子中,很誠懇 地說:「我不能自己一人沒有女兒生活下去。如果你對你的女兒有一丁點兒感情的話, 我想你也同樣有這種感覺。」 他的表情很僵硬,他直直地看著她的眼睛,嚴肅地說:「我覺得我像個廢物,我不 能責怪別人,只能責怪自己。我對你是這樣著迷,所以就決定讓你為拒絕嫁給我而付出 代價,以致我根本沒停下來想想我對勞拉和你都幹了些什麼。我把她推到了險境,把你 的魂也嚇了出來,你有一切理由來恨我。如果你提出指控的話我不會怪你。言辭無法彌 補我對你們倆所幹的事情,但是我只能向你道歉並保證,像這樣的事情以後永遠也不會 再發生了。」 要不是她知道他是多麼卑鄙無恥的一個人,她可能真會相信他是個回頭的浪子。但 是上一次她相信了他,結果卻差點兒讓她的女兒送了命。她再也不信他了。「我還沒有 決定我要怎樣做,」她很平淡地說,「所以如果你要說的就是這些「等等!」當她站起 身時,他哭了,「我有樣東西要給你。」 內奧米看著他給她拿出來的那盒磁帶,似乎它就是一條盤起來要咬人的蛇。「那是 什麼?」 「我錄的自白書。我希望你拿著它。」 她有點疑惑,帶著探詢的眼光盯著他。「為什麼?」 「為了使你相信我將永遠不會再打擾你和勞拉,這是我惟一能想出來的辦法。」面 對著她懷疑的眼光,他說道,「你不相信我,我不怪你,但這是真的。如果你不提出指 控,我就要離開這個州,而且不再回來。如果你擔心我會食言再回來,你只要將這個磁 帶交給全國任何一個城市的警察,我就會被逮起來。」 內奧米低頭瞪著這盤磁帶,不知道如果她相信他的話是不是就是個傻瓜。憑他所幹 的事就應該進監獄,但他是勞拉的父親,該死的!她並不想報復,她只想獨自平靜地撫 養她的女兒。這還有什麼可問的?她已不再是以前那個容易受騙的年輕姑娘了,所以她 警告說:「如果這是你的又一個花招的話——」 「這不是。我發誓!」 他即使站在一大堆《聖經》上發誓也不會真誠到哪兒去,她不想冒任何風險。她從 他手中拿過磁帶,邁步走向立體聲音響,把它放了進去。他所許諾的自白足夠成為他的 罪證。內奧米把每一個詞都聽得一清二楚。然後,在緊接著出現的沉默中,她聲音嚴厲 地說:「如果你真要離開這個州,我不會攔你。但是雖然我現在不提出指控,並不意味 著我將來也不會。你差點兒讓勞拉送命。如果你要再接近我們中任何一個人,只要我能 辦到,我會毫不猶豫地看著你在後半生被關起來的。」 這並不是說說而已,他們都明白這一點。 「我想你也會這麼做,」他沮喪地說,「但應該沒那個必要了。我的包已經收拾好 放在車裡了。再見,內奧米。代我親親勞拉。」 他再也沒說一句話,轉身走出了她的生活。 熾天使書城
【第九章】 亨特一回到城裡,就直奔他的辦公室,因為他知道如果不這樣的話。他就會去找內 奧米。他已決定不去做這件事了。當他從山裡出來的時候,在長時間的沉默中只有他的 思想在伴隨著他,他花了數小時的時間來考慮這件事,他知道尤論如何他必須鼓足勇氣 離開這個女人。他們在山中度過的那幾個日夜只不過是個小插曲,是兩個陌生人之間的 一次短暫相遇,注定不會長久。如果說他們之間的親密行為同他以前所經歷過的不一樣 的話,那也只是他的想像在搗鬼罷了。她曾親口說過她不會去找男人,自從第一眼看到 巴克以後,他就能明白她為什麼這樣說了。他是個雜種。在內奧米承受了他所帶來的這 一切以後,她最反感的便是有個男人像狗似地圍著她轉了。他只會時時讓她想起她女兒 的被綁架,所以為了雙方都好,如果他能回到自己的生活,也讓她回到她的生活中去, 那將是最好不過的。 這樣就很好,他堅定地想。他在生活中一直是個獨行者——這是與生俱來的,就像 他眼睛的顏色和他的相貌一樣,漫遊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如果他在世界各地逛累了, 在懷俄明這地方不知不覺地尋到了一種平靜,那是他自己的事,而與他人無關。他有工 作要干,這項事業得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建立起來。如果有一個女人不斷讓他分心,他 是做不到的。 但是,就在他試圖說服自己的時候,內奧米的影子在他的腦海裡開始活動了,它們 在嘲弄著他,糾纏著他——她第一天爬上雪橇時,不知該把雙手放在哪兒的那種緊張不 安;他第一次吻她時,她臉上的那種震驚的表情;還有他們做愛時,她把自己給了他的 那種樣子。 他被自己激怒了,把正在挑選的文件猛地摔在了辦公桌上,差點就將它們給扔了。 一個男人怎麼可能忘掉這些事情呢?他憤怒地想。當他還記得觸摸她、親吻她的那種感 覺,以及和她融為一體的那種感覺時,他怎麼可能在晚上睡得著覺呢?巴克也許是她的 第一個愛人和她孩子的父親,但一想到巴克或者別的男人哪怕只是碰她一下,他都反感 得要命。她是他的,該死的!凡是他的,他就得守住。 事實給了他重重的一擊,他坐在那裡,就像變成了一塊石頭,頭腦暈乎乎的。他震 驚地想,他不可能愛上了她。他不可能在將自己的心封鎖了二十九年以後,卻只在幾天 的時間裡就同她墮入愛河。這實在是不可能。該死的,他不能幹這種事!沒有人能這麼 快就同他走得這麼近!她是怎麼做到的?他到底該怎麼辦呢? 沒有辦法,他斷然地對自己說。沒有任何辦法。她需要平靜,需要一些時間從她所 經歷的感情劇變中恢復過來。勞拉會好起來的——在她被救走的那天晚上,他曾用手機 給醫院打電話瞭解過她的情況——但是她們誰也不會很快就忘掉她們所經歷的災難。現 在只有一個感覺遲鈍的傻瓜才會硬往她們那兒闖呢。 但是,上帝啊,他想到內奧米那兒去!想把她再次摟在懷裡。想在不得不讓她走開 之前,吻她並好好地愛她。他還一直沒有機會跟她說聲再見,而且真該死,他需要有個 了斷。但是他不會如願的:因為如果他一走近她,他就知道自己根本無法從她身邊走開 了。 就這樣,他待在原地未動,並埋頭去彌補落下的案頭工作。但是這並不容易。每當 他稍微放鬆一點兒警惕,他就發現他的思想溜到了內奧米的身上。她在幹什麼?他知道 她把勞拉從醫院接回了家,但他不能想像她會讓這個孩子從她的視線中消失片刻。也許 下班後他應該給她們帶一張比薩餅他突然發現他在為去找她尋找借口,於是咒罵了一聲 ,站了起來。為了防備自己再出問題,他驅車來到居留區東面,視察他的工人們正在修 建的漢堡店的工作進展得怎麼樣了。他繫上一條工具帶,加入了工作。他埋頭苦幹著, 拚命想通過勞作讓這個女人從他的頭腦中消失,但這並不奏效。在一天工作結束的時候 ,他已經筋疲力盡了,但是要去看她的慾望卻像拒不熄滅的火焰——樣仍在他的胸中燃 燒著。他對自己感到有點沮喪,也有點憤怒,他知道他不能再往後拖了。如果他想得到 平靜,就必須去看她,如果沒有由頭就以祝她好運並同她告別為借口吧。 他終於屈服了,開始往家裡趕,想去洗澡換衣服,這時他意識到,如果他一身整潔 並將臉刮得乾乾淨淨地出現在她的門口的話,他會看—上去像個想撞大運的求婚者。見 鬼!他才不是呢!他咒罵著按下了剎車,並在街心裡調了個頭,卡車一路轟鳴著。他沒 什麼可害羞的。他今天幹活幹得那麼辛苦,就是再髒也是無可非議的。如果這個女人對 一丁點兒的髒都翹鼻子的話,那她就不是他所想要的那種女人,而且他將對她再也無話 可說。 幾分鐘以後,他來到了她的房前,他皺著眉,下巴緊繃著。他一邊提醒自己到這兒 來的原因,一邊邁上門口的台階響亮地敲起了她的前門。他認真地發誓,這總共只須兩 分鐘的時間。 但是當她打開門的時候,他在頭腦裡已經準備好的那些詞就像是隨風而逝了。她高 興地衝他一笑,他感到彷彿就像太陽衝破了傍晚的陰雲一樣。「亨特!我正想著你應該 讓我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請進來。你吃飯了嗎?勞拉和我剛吃完,但是如果你餓的 話,我可以用微波爐給你熱一盤。」 他惟一感到饑不可耐的就是對她,他想到,為自己對她的強烈慾望感到震驚。上帝 啊,她真漂亮!他為什麼總是會對她的美貌感到驚奇呢?在他第一次看到她的一剎那, 她就讓他有點魂不守舍,這次也毫無二致。他看了她一眼就想伸手去拉她,想把她抱在 懷裡永遠也不讓她離去,想告訴她他是怎樣莫名其妙地把魂丟給了她。 但是他能想起來的只有她經歷的那場災難,要說的話就是說不出來。相反,他生硬 地說了一句,「不,謝謝。實際上,我只是順道來看看勞拉。我聽說她今天早上回家了 。」 他的語調使她的笑容略微收斂了一下,不過即便她想知道他出了什麼問題,她也什 麼都沒說。「是的,她是回來了。她很幸運,現在正在她房間裡玩。你想見見她嗎?」 他本來應該告訴她沒有必要了,然後就離開這鬼地方,但她把門給他打開了。他不 能拒絕這個邀請。在他還沒完全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的時候,他已經和她肩並肩地站在勞 拉房間外的大廳裡,看著這個小姑娘在同她的破玩具熊玩耍了。她沉醉在她的想像世界 裡.看上去健康活潑,安然無恙。隨著時間的流逝,她父親讓她經歷的那場噩夢將有望 從她的記憶中完全消退。 憑巴克對她所抱的那種僥倖心理,他就該被槍斃,但是根據鎮上流傳的小道消息, 內奧米還沒有對他提出指控。亨特永遠都弄不明白這是為什麼。他知道她不會仍然在乎 這個蠢貨的——她不是那種在對一個男人還有感情的時候,就把自己交給另一個男人的 女人。即使原先她和巴克之間還有點藕斷絲連的話,在他讓勞拉遭受危險的那一刻就該 消失了。那她為什麼不讓人逮捕這頭蠢驢呢? 他告訴自己這不關他的事,但是當他們一回到客廳,他就聽到自己說:「我聽說巴 克仍然逍遙法外。我還以為你要把他送進監獄呢!」 「我也這樣想過,」她承認道,「但是他答應他不會再打擾我們了——」 「你就相信了他。」 「開始並沒有,」她說著,衝他生氣的語調微笑了一下。「但是後來他給了我這個 。」她從立體聲音響裡退出了一盤磁帶,把它拿了起來。「這是他錄的自白書。他要是 再走近我或者勞拉,他知道我會直接拿著它去找警察的。」 「巴克自願把它給了你?」 她點了點頭,然後就給他講了她同巴克的談話以及他意外地提出要走出她的生活。 「我知道你也許覺得我是腦子出廠毛病,相信了他,但他不是個笨人。他知道即使沒有 這盤磁帶,如果我決定要提出指控,他也得面對嚴峻的鐵窗生涯。他的自由對他來說比 我更重要。感謝上帝,他不會回來了。」 所以一切都結束了。她已讓勞拉再次平安地回到了家中,她不再用得著他了。他就 知道會是這麼個結局——只是沒想到自己會感到心如刀絞他需要點空氣,就朝門走去。 「好的。我很高興你和勞拉—切都好。辦公室裡還有一堆文件在等著我,所以我得走了 ,讓你接著做你正在做的事。」 內奧米有點恐懼,她有一種他要永遠走出她生活的感覺,她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她 只知道應該攔住他。「等等!我們從來沒有談過你找到勞拉的工錢——」 這句話讓他停住了腳步,「我幫助人不是為了錢。」 看到他向她投來的生氣的目光,她很快做了道歉。「不,當然不是。我不是有意侮 辱你。我只是……」 「什麼?」 在他犀利的目光注視下她有點支支吾吾,她努力地在找問兒,但卻總是說錯話。「 我欠了你這麼多。」 」你覺得這就是我想跟你要的嗎?感恩戴德?」 他是那麼氣憤,要是換個環境的話,她該會忍不住笑出來的。但是突然之間他們似 乎不是在討論感恩戴德的問題。她覺得她就像站在懸崖邊上,一步走不好就會出錯。他 在向她要什麼東西?他是在說他惟一想要的就是愛情嗎?她極想相信這個,但她要是錯 了怎麼辦?如果他想要的只是友情怎麼辦?對他坦言她愛他,那麼話一出口肯定會失去 他的。但是話又說回來,如果他想要的是愛情而她只提供了友情,結果將是一樣的。 她有點心煩意亂,猶豫不決,但儘管她還不知道她是否做對了,她卻知道必須得告 訴他她的感受。愛情注定了是要被分享的。 她找了個機會,朝他走了一步,一想到她可能弄錯了,她的心就縮起來了。「我將 永遠因為你給我找回了勞拉而感謝你,」她聲音沙啞地說,「但是我對你的感覺與這無 關。在我發現了巴克是一個多麼可惡的人以後,我想我將永遠不會再去信任另一個男人 ,去愛上他。但我錯了。」加油!她只剩下沒有說出她對他的感覺了。他定定地站在那 裡!她突然害怕她做錯了,就遲疑地說:「亨特?如果這不是你所想聽到的話,我很抱 歉,但是我愛你。我想你應該知道。」 她只能做到這一步了。 他發出了一聲低吼,伸手把她緊緊地擁進了懷裡。「我愛你!」他急切地說,「想 著我將不得不放棄你,我忍受了一整天的煎熬,我不知道怎樣才能受得了它。再對我說 一遍。」 她笑著,不用問他這是什麼意思了。「我愛你。我想肯定是從見到你的那一刻起就 開始了。一切發牛得這麼快。」 「對我來說一點兒都不快,」他一邊饑不可耐地吻著她,一邊聲音沙啞地說,「我 想娶你。現在,今天晚上。我們安排得越快越好。」 這不是一個問題,而是一種迴盪在她內心深處的需要。她知道別人可能會說他們互 相認識的時間還不夠長——他們在考慮結婚之前,應該花些時間來更好地瞭解對方。但 是她與他心心相印,一拍即合,愛情跟時間無關。「好吧!」她快活地叫道。「好吧! 好吧!好吧!」 熾天使書城
【聲尾&後記】 他的這一年結束了,他通過了考試。 亨特站在福瓊公司總部的大房間裡,參加又一個聖誕晚會。他得承認他第一次感到 自己不再像是個有辱門楣的人,而更像是這個家族的一員了。成功——更重要的是婚姻 ——與這有極大的關係。如果凱特沒有把命運女神掌握在她手中,並稍稍對他的生活進 行點兒操縱的話,這沒有一樣能夠實現。 他身旁站著內奧米,懷裡抱著勞拉,勞拉抓著她心愛的切斯特。他看著各個家庭成 員向凱特祝賀她的八十一—歲生日,禁不住咧嘴一笑。她真是不簡單。去年這個時候, 當她宣佈了她要給他、查斯和萊德的禮物及相關的條件時,他真想知道她是不是老昏了 頭。在那個時候,他不可能代表他的堂兄弟說什麼,但是他最不想要也最不需要的,就 是要負責一個正在艱難掙扎著的建築公司,,她怎麼知道他不但不討厭它,反而會喜歡 它呢?她完全瞭解他是個不會在某個地方呆上三四個月的人,所以就給他套上了韁繩, 激著他去喜歡它。在頭幾個月裡,他不只一次地想辭掉這個該死的差事,但是他不能拒 絕挑戰,不能辜負凱特對他的信任:她已經看到了他身上的一些他自己沒有意識到的東 西,真得謝謝她的慷慨,他現在不但完全擁有了福瓊建築公司,而且得到了一個男人想 要的每樣東西。 他低頭盯著內奧米,心中一點兒也不懷疑他是地球上最幸運的男人。她穿著一條綠 色的真絲長裙,他每看她——次都會被驚得喘不過氣來。上帝啊,她真漂亮!在她向他 示愛的那天過後兩個月,他娶了她,那時他曾認為他不可能再比以前更愛她了,但他錯 了。當她告訴他她懷上了他的孩子的時候,愛在心裡上升的感覺簡直無法描述。她永遠 地改變了他的生活。 又有一個孩子去愛了,他想著,用鼻子蹭著勞拉的脖子,弄得她格格直笑。再過五 個月,他就會有另一個女兒了。他現在是勞拉的爸爸——他上個月剛完成對她的收養— —他知道他在她心中有一個特殊的位置。一條柔軟、可愛的小胳膊摟著他的脖子,他握 著她的小拇指頭,奇怪自己以前怎麼會想到要獨自過此一生呢。 內奧米站在他旁邊,輕輕地用胳膊碰了他一下,低聲問:「接下來幹什麼?凱莉好 像要宣佈什麼。」亨特轉身看見凱特的挺著大肚子的秘書走到房間前面,有力地清了一 下她的嗓子。他的堂兄邁克站在她身旁,她面對著全體福瓊家族的成員。 「對不起,我打斷一下,」她聲音沙啞地說,「但是我有件事要告訴大家。我想讓 每個人都知道。邁克和我已經結婚了。」 震驚引起的沉默籠罩了整個房間。但毫不奇怪,又是凱特第一個恢復了平靜。她走 上前去親切地擁抱了一下凱莉。「結婚了?哦,真是太好了!你一直就像是這個家庭的 一員——現在就變成正式的了。祝賀你們倆。這需要來點兒香檳!」 「查德和邁克不是兄弟嗎?難道我搞混了?」當家庭的各個成員擠上前去祝賀這一 對新人時,內奧米低聲問亨特。 「不,你搞對了。」他堅定地說。 亨特知道對凱莉來說宣佈這件事一定非常難。他還記得在今年早些時候她告訴這個 家庭她懷孕的事時有多困難。她不知道這消息會引起怎樣的反應,但她應該知道福瓊家 族很關心他們自己的人。儘管她孩子的生身父親不願讓孩子和自己一個姓,但這個孩子 仍然是福瓊家的一員。 亨特深棕色的眼睛裡立刻燃起了怒火。他真想和他的堂兄查德單獨待上哪怕五分鐘 .用拳頭給他開開竅。但這不會有任何作用。查德對他的壞男孩的形象很滿意。 凱特走到房間中央,為這件事的圓滿成功誇了誇自己。她坦率地承認,當她決定在 三個侄孫的生活中製造點奇跡的時候,她並沒有十足的把握。毫無疑問,她把麻煩交給 了他們,但是他們三個都應付自如,她為他們感到驕傲。在這個過程中,他們都成熟了 ,也長大了,而且還找到了愛情。生活給人的回報不會比這更多了。 現在,她眼光閃爍地想,關於這些侄孫女她要是能做點什麼…… 一全書完一 熾天使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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