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黑暗中的一場遭遇戰
    兩個探險者回到了他們原來隱蔽的荊豆叢中。他們渾身濕漉漉的,冷得直哆嗦。
    「求上帝保佑卡帕能夠跑得快一點!」迪克說道,「如果他能在一個小時之內趕回
來的話,我發誓一定要在肖爾比的聖母像前點上一支蠟燭!」
    「你很著急嗎,迪克少爺?」格林捨伍問道。
    「是的,我的好伙計,」迪克答道,「因為我所鍾愛的姑娘就在那幢房子裡呀。那
些在這漆黑的夜裡偷偷包圍她的人會是誰呢?一定不會是什麼好人!」
    「唉,」格林捨伍答道,「如果約翰能很快趕到這兒的話,那麼我們便可以好好教
訓他們一頓了。根據他們崗哨之間相隔的距離來看,我看他們分佈在外面的人不會超過
四十個。如果趁他們現在分散得這麼開的時候進行襲擊的話,我們只需二十個人就可以
把他們像轟麻雀似的轟走了。不過,迪克少爺,如果她現在已經被丹尼爾爵士控制了的
話,那麼即使她落入其他人的手中,也不會受到很大的傷害。可這些人會是誰呢?」
    「我真的有些懷疑是肖爾比男爵一夥人,」迪克說道,「這些人是什麼時候來的?」
    「迪克少爺,大概是在你翻過牆頭的時候,他們就來了。」格林捨伍說道,「我趴
在那兒還不到一分鐘,就看見第一個壞蛋在牆角那兒爬行。」
    當迪克和格林捨伍走在海浪沖刷的海灘上時,那個小房間裡的最後一盞燈也熄滅了。
迪克根本無法預料那些潛伏在花園牆外的人會在什麼時候發起攻擊,相比之下,他寧可
希望喬娜仍在丹尼爾爵士的監護之下,也不願她落入肖爾比男爵的魔爪之中。於是,他
下定決心,假如這屋子受到襲擊的話,他一定馬上挺身而出,以解危難。
    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可是仍然沒有半點動靜。但是,每隔一刻鐘,在花
園圍牆的四周就會傳遞一次同樣的暗號,彷彿是那個為首的人想要確證一下他手下那些
四處分散的人是否還保持著高度警惕似的。可除此之外,小屋的四周再也沒有其他動靜
了。
    不一會兒,迪克的援軍開始陸陸續續地來了。還沒到深夜,在荊豆叢中的迪克身旁
就蹲伏了將近二十個人。
    迪克將這些人成分兩組,他自己指揮人數較少的一組,而將人數較多的一組委派給
了格林捨伍。
    「基特,」他對格林捨伍說道,「現在你帶著你手下的人到海灘邊的圍牆的拐角附
近去。讓他們嚴陣以待,一直在那兒守候著,等你們聽見我從另外一面攻過來了,你們
再采取行動,其實,我想弄清楚的是在靠近海邊的那些人,因為他們的頭會在那裡。其
余的人一定會逃跑,放他們走好了。還有,伙計們,你們誰也不許放箭,否則會傷了自
己人的。你們可以使刀,而且只能使刀,千萬不要放箭,如果我們這次獲勝了的話,我
答應你們,等我繼承了遺產之後,我一定給你們每人一個金市。」
    原來,達克沃思將一些窮光蛋、小偷、殺人犯以及破產的農民組織起來是以圖日後
復仇的。在這個奇特的組合中,那些最勇敢以及最富作戰經驗的人都自告奮勇地表示願
意跟隨理查德﹒謝爾頓。他們對留在肖爾比監們丹尼爾爵士這個差使,從一開始就感到
厭煩,到後來他們便索性大聲抱怨起來了,甚至還威脅說要散伙。眼前這次激烈的遭遇
戰以及進行掠奪的可能性又使他們的精神振奮起來了,於是他們都興高采烈地準備投入
戰鬥。
    他們將身上的粗布長袍扔到一邊,只見他們有的穿著普通的綠色短上衣,有的則穿
著結實的皮革上衣。很多人都帶著頭巾,頭巾下還戴一頂鐵甲帽。至於說到作戰武器,
則有劍、匕首、幾柄用來打野豬的長矛以及十二支亮珵珵的戟。這些武器足以讓他們應
付哪怕是封建主的正規軍。這兩隊人將弓、箭袋以及粗布外衣在荊豆叢中藏好之後,便
信心十足地出發了。
    當迪克走到這所房子的另一面之後,他便將自己手下的六個人一字排開,讓他們與
花園的圍牆保持二十碼左右的距離。他自己則站在距離他們前面幾步遠的地方。然後他
們一齊異口同聲地大喊了起來,並朝著敵人靠攏過去。
    那些相隔甚遠、分散著躺在地上、渾身早已凍僵了的哨兵,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突
遭襲擊,全都從地上蹦了起來,呆頭呆腦地站在那兒不知如何是好。他們還沒有來得及
振作精神,甚至還沒弄清楚襲擊他們的人到底有多少,且到底有多厲害,就聽到圍牆的
另一面也傳來了類似的吶喊聲。因此,他們馬上就喪失了鬥志,以為自己已經被打敗了,
便紛紛四下逃竄了。
    就這樣,兩小隊黑箭黨士兵便在臨海的圍牆這邊對一部分敵人開始了夾擊,而其余
的敵人也都紛紛逃命去了,很快便在黑暗之中四下散開了。
    儘管如此,戰鬥只不過才剛剛打響呢。雖然迪克手下的士兵趁這出其不意的吶喊而
占了上風,可他們所圍攻的敵人的人數還是遠比他們的多。就在這個時候,海水漲潮了,
海灘變成了窄窄的一長條。黑暗之中,就在海浪與圍牆之間的這塊濕漉漉的沙灘上,展
開了一場你死我活、勝負未卜的激戰。
    那些來歷不明的敵人個個都是全副武裝,只見他們一聲不吭地與襲擊他們的人干上
了,於是一場混戰變成了一系列一對一的搏鬥。迪克率先沖了上去,一個應付三個。他
第一劍就把首先攻上來的那個人砍倒了,可另外兩個卻來勢兇猛,於是他趁他們發動攻
擊之前,不得不往後退了幾步。其中一人是個大高個,體形跟巨人相差無幾。他使著一
柄兩手合執的長劍,那長劍像一條軟鞭似的在他手中不停地飛舞著。從迪克的臂長以及
他手上的戟的長度和重量來說,迪克根本無法抵擋這個對手。此外,如果另一個對手也
同時對他進行猛烈的攻擊的話,迪克必死無疑。可這個對手有那麼一會兒卻一動不動地
站在那兒環顧四周,側耳傾聽打鬥的聲音去了。
    那個巨人仍舊佔著上風,迪克也還在前面不斷地躲閃著,尋找機會。後來,只見那
柄巨大的長劍在他眼前一閃,照頭劈了下來,迪克趕緊跳到一邊,然後舉起手中的戟沖
了過去,從那人的側面猛砍了過去。隨即只聽得一聲慘叫,在那個受傷的傢伙還沒來得
及舉起他那件可怕的武器之前,迪克又連砍了兩下,將他砍倒在地。
    接下來的那個對手的實力與迪克不相上下。他們倆的身高雖然都差不多,但是那人
使用的是劍和匕首,用以抵迪克的戟。與此同時,他招架既謹慎又敏捷,這樣一來那人
在武器上顯然占有一定的優勢。但是迪克的步伐遠比那人迅捷,這便彌補了他在武器上
的不足。剛開始的時候,雙方誰也沒有占據明顯的上風,但年紀較大的那個頭腦一直很
冷靜,始終在利用年輕人血氣方剛這一特點,將他故意朝自己所中意的地方引。不一會
兒,迪克發現他們已經橫越了整個沙灘,如今自己的雙膝已浸沒在浪沫四濺的海浪裡。
在這裡,他動作靈敏的優勢已經蕩然無存,他發現自己或多或少已被敵人牽制住了。沒
過多久,他已經背朝著自己的手下了,而且他發現這個機敏而老練的對手在全力把自己
引向更遠的地方。
    迪克氣得咬牙切齒,他決定要馬上結束這場戰鬥。於是,當第二個海浪遲落下去,
海水還沒有淹著他們之時,他猛地沖了上去,先用戟擋開對方的攻擊,然後縱身一躍,
徑直朝對方撲了過去,那人仰面倒了下去。這時,第二個浪頭緊接著前一個又橫掃過來
了,將那人席捲到洶湧的波濤下面去了。
    趁那人還浸沒在水中之際,迪克從他手上將匕首奪了下來,然後以勝利者的姿態站
了起來。
    「你投降吧!」迪克說道,「我就放你一條生路。」
    「我投降。」那人跪著說道,「你打起仗來跟所有的年輕人一樣,有勇無謀。不過,
在眾神的幫助下,你打起仗來的確很勇敢。」
    迪克朝著海灘轉身一看,只見黑夜中,戰鬥仍在激烈地進行著,很難斷定誰勝誰負。
兵器相互撞擊所發出的丁丁噹噹之聲蓋過了海浪的咆哮聲,痛苦的叫喊聲和戰鬥的吶喊
也在不停地回響著。
    「帶我去見你們的頭兒,年輕人。」那個被征服的騎士說道,「這場屠殺應該結束
了。」
    「先生,」迪克答道,「如果說這些勇敢的小伙子們還有一個為首的話,那麼這個
人便是此刻正和你說話的在下。」
    「那麼,喝住你的手下吧,我也會吩咐我的部下住手的。」那人說道。
    迪克發現這個對手的言行舉止都流露出某些高貴的氣質,這便使他馬上打消了所有
的顧慮,不再擔心其中有詐了。
    「伙計們,放下你們手中的武器吧!」那個陌生的騎士大聲說道,「為了保住性命,
我已經投降了。」
    陌生人的這番話簡直就是一道命令,一場嘈雜的混戰頓時就停止了。
    「勞利斯,」迪克說道,「你還好吧?」
    「是的,」勞利斯答道,「我平安無事呢。」
    「替我點上提燈。」迪克說道。
    「難道丹尼爾爵士不在這兒嗎?」那個騎士問道。
    「丹尼爾爵士?」迪克重複道,「哎呀,天哪,但願他不在。要是他在這兒,我可
就倒霉啦。」
    「你會倒霉,親愛的先生?」那個騎士問道,「如果你不是跟丹尼爾爵士一夥的,
那我得承認,我怎麼也弄不明白了。那你為什麼要襲擊我的伏兵?容易衝動的年輕人,
你為什麼要和我交鋒呢?這究竟是為什麼?乾脆就把問題弄個水落石出吧,令我投降的
究竟是哪位先生?」
    可是迪克還沒有開口說話,黑暗之中,附近卻有一個人說了起來,迪克看見那個頭
上帶著一個黑白相間的帽徽的人朝他的上司畢恭畢敬地行了一個禮。
    「大人,」那人說道,「如果這些先生都是丹尼爾爵士的敵人的話,那我們剛才與
他們打起來可的確是太遺憾了。但是,不論是他們或是我們,如果還在這裡繼續逗留下
去的話,那我們恐怕會要更遺憾了。因為看守那座房子的人如果不是死人或是聾子的話,
他們早在一刻鐘之前就聽到我們這裡乒乒乓乓的聲音了。他們一定馬上就給鎮上發去信
號了,如果我們不盡快離開這兒的話,我們雙方都會被另一夥敵人襲擊。」
    「霍克斯利說得對。」那位大人補充道,「你認為如何,先生?我們到哪兒去呢?」
    「不,大人,」迪克說道,「您願意去哪,我就去哪。我真的開始覺得,我們有理
由成為朋友。如果說,我們之間的相互結識有些魯莽的話,我保證以後一定不會再這麼
無禮了。那好,讓我們就此分手吧,大人,請允許我握一握您的手,那我們就在您所指
定的時間和地點會面再商談吧。」
    「你太容易相信別人了,孩子。」那個騎士說道,「可是這一次你並沒有信錯人,
明天一早我會在聖布賴德十字架那兒等你。伙計們,走吧!」
    那些陌生人以快得讓人簡直難以置信的速度從他們眼前消失了。趁其余的人都在全
力以赴地搜羅死者身上的財物的時候,迪克又繞著花園圍牆走到那所房房子的正面觀察
了起來。他從屋頂上方的一個透氣孔裡看到了一盞燈,由於從鎮子上丹尼爾爵士府邸的
後窗一定看得見這盞燈,於是迪克便斷定令霍克斯利感到害怕的信號一定就是這盞燈了。
而且,用不了多久,但斯多騎士的長矛騎兵隊馬上就會到達這兒。
    他把耳朵貼在地上,彷彿聽見從鎮上傳來了軋軋的嘈雜聲,於是他匆匆趕回到海灘
上。只見那兒的一切都已清理完畢,最後一具屍體已被卸去了武器,身上的衣服也被剝
得精光。四個人正抬著那具屍體朝海裡走去,把它扔進了大海裡。
    幾分鐘之後,當大約四十名騎兵匆匆整隊,從肖爾比附近的一條小路急馳而來的時
候,海邊那所房子的附近已經空無一人了,四周一片寂靜。
    與此同時,迪克與他的手下已經回到了那個名為「山羊與風笛」的小酒館裡,並在
趕赴翌日清晨的約會之前,他們又抓緊時間睡了幾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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