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沙漠殲群匪

                               雷諾被綁架

    非洲!
    我向你致意,你這神秘的大地!讓我騎在駿馬上穿越你那一望無際的空曠草原;讓
我騎在矯健的駱駝上穿越你那佈滿了炙熱的石頭的沙漠;讓我在你的棕櫚樹下漫步,觀
看你的海市蜃樓美景;讓我在你生機盎然的綠洲上思念你的過去,感歎你的現在,夢想
你的未來。
    我向你致意,你這陽光烤熱的大地,跳躍著熱帶脈搏的大地,廣袤無垠的大地!我
在冰冷的北方已感到了你的溫暖,聽到了你童話般的奇妙的音響和那遙遠的大自然的直
沖雲霄的歡歌。在這兒,平原上成群的羚羊跳躍奔騰;河馬在水中嬉鬧;大象和犀牛的
巨足壓碎了森林;鱷魚在泥水中翻滾;睡著的獅子在多刺的含羞草下發出呼嚕聲。我雙
足的行動雖受羈絆,但我的心靈卻飛向你。在這兒鳴響著布爾人的步槍;在那兒霍屯督
人和卡菲爾人的長矛飛舞;黑色的人影在格鬥;鐵鏈當嘟作響,奴隸在吶喊;沙漠中的
商隊滿載貨物向東進發,而海邊的商船則由西方駛來。
    在孤單的帳篷村中響起了音樂家的高聲合唱;高聳的伊斯蘭教寺院尖塔呼喚人們去
祈禱;沙漠居民把眼睛對著太陽升起的方向,而朝聖者則虔誠地高唱「真主」啊,我在
這裡!
    我向你致意,令我悠然神往的大地!現在我終於看到了你的海岸在招手,呼吸到你
純淨的空氣,吮吸著你的芳香。對你的語言我並不陌生,可沒有見到歡迎我的笑容,沒
有向我伸來的雙手;但綠色海灘的棕櫚樹卻向我鞠躬,山峰閃爍著友好的光輝向我表示
「我們歡迎你,陌生人」!
    在遙遠的西方我遇到一個人,他像我一樣純粹出於對冒險的興趣,曾只身一人冒險
行進於印第安人沾滿鮮血的土地上,而且成為我的患難與共的忠誠朋友。埃默利﹒博斯
韋爾爵士是一個很少見的男子漢,他自豪、高尚、冷靜、沉默寡言、膽大而有些冒失、
果斷,是一個強壯的摔跤運動員,機智敏捷的擊劍能手和百發百中的射手,而當其心中
激盪著友情時,就會充滿捨己為人的精神。
    善良的埃默利爵士固然有許多長處,但還是有一些小怪癖,這些特點能使人立即認
識到他是盎格魯撒克遜人,而且完全可能使一個陌生人反感。他的性格對我卻毫無妨礙,
我們常常開一些意味深長但卻無傷大雅的小玩笑,而最後我們是以最好的朋友在新奧爾
良分手的。我們作了要再見的承諾,相會之處定在非洲。
    我們選定阿爾及爾並不是沒有緣故。老實正派的博斯韋爾就像我一樣,是人們習慣
稱作「漫遊世界的人」。他幾乎已在地球的所有角落留下了足跡,但在非洲他走過的地
方,南邊只有開普敦,而北邊只有阿拉伯人所稱的「加爾卜」,即從摩洛哥到的黎波裡
的一段沿海地區。很自然,他也會有熟悉一下這一大洲的內陸,特別是撒哈拉、蘇丹的
願望;他想要經過達爾富爾和科爾多凡,然後經尼羅河返回文明發祥地。他有個親戚,
即他的舅舅住在阿爾及爾,他曾一度長時間在舅舅那裡學阿拉伯語。他是法國人,名叫
拉特勞蒙,是個商行老闆,與蘇丹保持著極其密切的關係。我們將在他那裡相會。
    至於我,早期出於特殊愛好也已研究過阿拉伯語。在草原相聚將為我們提供良好的
相互練習阿拉伯語的機會。為此我乘坐了屬於帝國運輸公司的「火山號」輪船,以一種
平靜的心態從馬賽出發。我相信同撒哈拉居民用他們的母語交談不會感到困難。
    非洲對我們就像對任何人那樣,是一個有著大量尚未揭開的謎的大陸,將會向我們
提供足夠的令人奇怪的事物,可能還有危險。然而有一件事我們特別渴望實現:就像我
們曾獵殺了灰熊和野牛那樣,我們也企圖把我們的獵鎗用於黑豹和獅子身上。埃默利曾
懷著某種妒忌的心情讀過有關勇敢的獵獅者傑拉德的報道,而且下定決心,無論如何要
得到一些鬣狗的毛皮。
    我們分開後已過去了三個月,然而他知道我到達的大概時間;而且由於他也知道我
將乘法國輪船前往,因此當我在船靠岸後,在碼頭上等候下船旅客或乘小船趕來接朋友
的雜亂人群中沒有看到他時,多少感到有些失望。
    阿爾及爾位於一個半月形海灣的西邊。城市完全以正面面對船隻,並給人一種特別
的,幾乎是幽靈般的景象。伸向綠色山脈的雪白的、連成一片的樓房大都沒有屋頂和窗
戶,默默地望著港口,在日光下看起來就像是石灰巖。一組宏偉的石膏雕像,像一條冰
川。高聳在山頂上的是皇帝的堡壘,在山麓,除埃杜本港要塞外還排列著各種各樣的防
御工事。
    碼頭上有一群群人在移動著,其中有穿著白色阿拉伯斗篷者,有穿著五光十色長袍
的黑人男女,有從頭到腳用白色面紗包起來的婦女,有穿著土耳其服裝的摩爾人和猶太
人,各種膚色的混血兒,有身著歐洲服式的先生和女士,以及佩各種軍徽,來自各部隊
的軍人。
    我讓人把行李送到巴卜韋德街的巴黎飯店去。在飯店裡根據需要吃了點東西以恢復
體力後,就前往拉特勞蒙住所所在的巴卜阿佐恩街去了。
    我遞交了名片,主人就立即出現在其工作室的門前。
    「歡迎您,閣下!」他用法語打了招呼,「但不是在這裡!請隨我進來,我想向您
介紹夫人和小姐!我們已有很長時間在焦急地等待您的到來了!」
    這種出乎意料的迎接使我驚異,以焦急的心情在等我這個陌生人?這是出於什麼原
因?
    拉特勞蒙矮小敏捷,當他登上寬闊的大理石樓梯時我剛走了一半。這所房子從前曾
是一個富有穆斯林風格的宮殿式建築,阿拉伯建築藝術與法國式佈置的結合產生了一種
奇特的效果。我穿過了金碧輝煌的接待室,被引入起居室,這是一種與焦急等待相聯繫
的對我的又一個優待。
    正在翻閱著一本小說的夫人坐在一把矮椅上;她穿著按歐洲式樣裁剪的黑色絲綢衣
服。小姐躺在一張天鵝絨面的長沙發上,穿著舒適的東方式服裝。一條寬鬆的絲綢褲子
從腰部伸展到足踝,光腳穿著藍色的繡有金線的拖鞋。脖子和胸膛上覆蓋著精緻的金銀
交織的一流飾物,上身穿的是一件天鵝絨的土耳其式短上衣,上面裝綴著珍貴的花飾,
並縫有一排貴重的鈕扣。黑色長髮用金線和珍珠線編織,並用藍色和玫瑰色的印度綢扎
起來。
    我們進入時兩位婦女都站起來了。她們難以掩飾對主人所犯的社交性錯誤的驚異,
他竟讓一個陌生人在沒有事先通報的情況下進入這個房間。但當她們剛剛聽到我的名字
後,驚異就讓位給毫不掩飾的高興表情了。
    夫人快速走向我並握緊了我的手。
    「閣下,您終於來了,我們多麼高興呀!我們對您的思念是無限的。現在可讓我們
放心了,因為您一定會緊追能幹的博斯韋爾,並幫助他找到雷諾!」
    「當然,夫人!若您希望如此,我會盡力而為。不過請您告訴我,雷諾是誰,他和
我希望在這裡遇見的埃默利有什麼關係!」
    「您還不知道,真的還不知道?我的上帝,整個城市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可是勃朗希,」拉特勞蒙插嘴說,「你怎麼不考慮一下這位先生是剛乘船到達的
呢?」
    「真的,確實如此!您還無法知道,請坐!克萊隆,向我們的客人問好!」
    年輕的女士向我鞠躬,而母親則把我引向一個座位。接待充滿了神秘氣氛,我緊張
地等待著想要知道所發生的情況。
    「您會感到我們處於一種要求我們不去考慮常規方式的形勢。」拉特勞蒙先開口。
「埃默利向我們談了許多關於您的事情,由於他的本性是沉默寡言的,所以這就成了我
們充分信任您的原因。」
    「是的,我們完全信任您,閣下。」夫人根據南方地區的客氣習俗用「閣下」來代
替簡單的「先生」後強調說,「您曾與我們的外甥經歷了那麼多的險情,因而或許您不
會拒絕滿足我們的請求吧!」
    我簡直對這些和藹可親的人要求我的急速的方式方法感到可笑。儘管我尚未知悉理
由,但根據女士的話,看來事情顯然與我會有某種危險相關。
    「女士們,閣下,請允許我做你們希望我做的一切事情!」
    「啊,太好了!聽了有關您的情況介紹之後,我們就只能對您抱有期望了,雖然我
必須向您講實話,我們的請求是博斯韋爾讓我們提出的。」
    「只要我力所能及,必將滿足這一請求。」
    「感謝您,閣下!」拉特勞蒙說,「我們遭到了巨大損失,一種可怕的不幸……」
    「是的,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不幸,閣下!」夫人插嘴說,這時她的眼中流出了眼
淚。
    她的女兒克萊隆也是如此,抽出手絹掩面哭泣。
    「請說吧,夫人!」
    「不,我無法敘述,我的憂慮使我講不出話來。」
    這個矮小的弱不禁風的女士一下子陷入極深的悲慟中,甚至使我感到可怕。
    「閣下,您告訴我吧!」我要求拉特勞蒙。
    「您知道伊莫薩爾人嗎?」他問我,但立即以南歐人的機靈方式補充說,「大概不
知道,您是不會知道他們的,因為您今天才到這裡,但我告訴您,這些伊莫薩爾或圖阿
雷格人是一個可怕的沙漠匪幫。而從艾因薩拉赫到金奈赫,到阿伊爾和索科托的商隊大
道正好筆直通過他們的領土,我發往蘇丹的貨就是走這條路的。我的商號是在阿爾及爾
惟一與延巴克圖、豪薩、博爾努和瓦代保持直接聯繫的商號,但因為我們位於遠離每條
道路的地方,要直到艾因薩拉赫或加達姆和加特才有中轉站,所以要維持如此不穩的商
業聯繫常會帶來嚴重的犧牲和損失。但最嚴重的是商隊最近經歷的一次。」
    「他們遭到圖阿雷格人襲擊了嗎?」
    「閣下,您猜得很對。沙漠匪幫抓住了他們並把所有人都殘殺了。逃脫的只有一人,
他在戰鬥一開始就假裝死了,是他把這一可怕的消息帶給我的。」
    「閣下,您的公司將會恢復過來的。」
    「我的商號,是的!但我的家庭就永遠不會了。貨物損失可以忍受,可是我的兒子,
我惟一的兒子雷諾卻在沙漠匪幫處失蹤,沒有回來。」
    這時女士們再也抑制不住大哭起來,而拉特勞蒙也無法抑制悲痛。我讓他們有一段
時間冷靜下來,然後問道:
    「您得到有關您兒子命運的確切消息嗎?沙漠強盜是習慣於斬盡殺絕的。」
    「他仍活著!」
    「啊!如果這不是一個錯誤信息的話,那你們就應將其看作一種奇跡!」
    「他肯定活著,因為我們得到了他傳來的信息。」
    「通過誰?」
    「通過一個由沙漠匪幫派遣的圖阿雷格人,他索要贖金。」
    「您已付給他了嗎?」
    「我不得不付;我沒有別的辦法。」
    「拿什麼做贖金呢?」
    「拿貨物,我把貨物送到了加達姆。」
    「那麼您的兒子呢?」
    「他仍然沒有回來。不守信用的強盜又提出了新的要求。」
    「您又滿足他們了?」
    「是的。」
    「那麼仍是相同的結果嗎?」
    「現在還不好說。第二個信使來的時候,博斯韋爾正好到達。這是8周前的事情。
他來得正是時候。」他擔憂地接著說,「我擔心的是下一步會怎麼樣,閣下。擁有一切
可支配手段的政府您不能指望,他們只顧自己的事。因此我們的埃默利就自告奮勇,自
己要處理此事。」
    「是這樣的。」我又問,「他采取了什麼樣的措施?」
    「他讓把索要的貨物運走,但卻秘密地跟蹤著。」
    「一個大膽的行動!由誰賠他出行?」
    「只有一個向導和一個出眾的阿拉伯僕人。」
    「走的是哪條路?」
    「這次貨物肯定是運往艾因薩拉赫。」
    「索要的是哪些貨物?」
    「做好了的帶帽子的阿拉伯斗篷和頭巾,長槍,刀,毯子,阿拉伯人習慣穿用的開
口較寬的鞋,以及許多對我們來說幾乎不值什麼錢的帳篷所用的物件。」
    「我看沙漠匪幫想勒索完整的裝備,然後仍不交出您的兒子。如果要想捉住他們,
就必須抓住其弱點。但是,閣下,埃默利是否讓在所有貨物上都做了記號?」
    「您是從哪裡知道的?」他驚奇地問道。
    「沒有人和我說起。他在這裡像西方人那樣處理此事,而在這方面我們相互了解很
透。誰長年在野蠻西部地區的印第安人中,在幾乎每時每刻都有死亡危險下經歷過,就
會習慣於一種在撒哈拉沙漠也會有用的機敏。記號是怎樣的?」
    「它是由我的姓名安德烈﹒拉特勞蒙的第一個字母,也就是A.L.組成的。我將其
烙印在槍托和刀柄上,並刺繡在斗篷領子的花飾和頭巾及毯子的角上。」
    「埃默利可以從這些記號辨認強盜了。您沒有關於他的消息嗎?」
    「有一個十分確切的消息。我在兩星期前得到這個消息,並從此就渴望您的來臨,
因為這個消息絕大部分與您有關,閣下。」
    「我應當追隨他,是不是?」
    「當然。這就是他送來的那幾行字。」
    這張紙就放在桌子上,這是個標志。在這14天中,這三個人的眼睛有多長時間注視
著這張紙片!博斯韋爾只寫了很少幾句話,雖然他還沒有取得成效,但他要求不要放棄
希望,並在這裡寫上一個請求,讓我到達後立即去追趕他。
    「是誰帶這封信來的?」我探詢地問。
    「一個卡巴比施部落的阿拉伯人,他受命要等您到達,並充當您的向導。」
    「他在哪裡?」
    「就在這座樓裡,閣下吩咐把他叫來嗎?」
    「是的,請!」
    我不得不暗地裡自稱為幸運兒,因為我的腳剛剛踏上非洲大地,就被拉入到一件事
情中,此事可能使我獲得許多奇特的經歷。拉特勞蒙按鈴叫阿拉伯人,而女士們在等待
將要來臨的協商中暫時忘卻了悲痛。
    卡巴比施部落的人走了進來。阿拉伯人很少有超過中等身高的,他們大多數人身材
細小、干瘦,但這個人差不多可稱作巨人。他長得如此身高肩寬,致使我幾乎失聲驚叫。
他的又長又濃的絡腮胡子,以及他用各種可能的武器武裝到牙齒的事實,使他具有極其
好斗的外貌。無論如何這是一個我求之不得的陪同者,因為僅從他的外貌就會令敵人望
而生畏了。
    他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大幅度地彎腰鞠躬,並用低沉的男低音說:「祝你們平安!」
    「歡迎你!」我回答了他,「你是勇敢的卡巴比施的子弟嗎?」
    他的烏黑眼睛向我發出驕傲的一瞥。
    「尊敬的老爺,卡巴比施人是偉大的阿布﹒澤特的最著名的子孫;他的種族包括20
多個支系,而最勇敢的是恩﹒努拉布,我就是屬於這個支系的。」
    「那麼你叫什麼名字?」
    「我的名字對英國人來說很難發音。它是哈桑﹒本﹒阿布菲達﹒伊本﹒豪卡爾﹒阿
爾﹒沃迪﹒優素福﹒伊本﹒阿布﹒福斯蘭﹒本﹒伊沙克﹒阿爾﹒杜利。」
    我真想發笑。站在我前面的是那些阿拉伯人中的一個,他們把簡單的名字納入整個
種族譜,部分是為了尊敬他們的祖先,但大多數是為了給聽的人有個印象。
    於是我回答說:
    「哈桑﹒本﹒阿布菲達﹒伊本﹒豪卡爾﹒阿爾﹒沃迪﹒優素福﹒伊本﹒阿布﹒福斯
蘭﹒本﹒伊沙克﹒阿爾﹒杜利。一個德國人的舌頭可以發出從班加西到卡齊納的名字的
聲音,如果把名字寫下來的話。然而我將只稱你為哈桑,因為先知穆罕默德曾說過:如
果一個字已經足夠,就不要說十個字!」
    「老爺,如果你叫我哈桑,我的耳朵會不予理睬的。認識我的人都稱我為大個子哈
桑;你應該知道,我是傑薩﹒貝——殺手!」
    「真主偉大;每個人都知道他。但是關於殺手傑薩﹒貝,我卻還沒有聽到過一個字!
是誰這樣叫你的?」
    「每個知道我的人,老爺!」
    「那麼你已經殺死了多少個人呢?」
    他窘迫地把目光垂向地面。
    「老爺,當傑薩﹒貝出現時,草原會發抖,平坦的沙漠會震顫;但他的心中充滿著
仁慈、寬容和慈悲,因為信徒們都信奉虔誠的阿布﹒哈尼法教導:你的手應像豹爪一樣
厲害,但應像原野上的草莖那樣柔和。」
    「那麼你就徒有其名了,只有當證實你配用這名稱時我才用它。」
    我開始預感到,這個善良的大個子哈桑雖然個子高大,而且周身裝備得像一個武器
庫,卻是個極其溫和的人。沙漠就像啤酒店或者沙龍,也有愛吹牛的人。
    「老爺,我是理應得到這一名稱的,否則別人就不會叫它了。」他驕傲地回答說。
「看這些獵鎗、這些手槍、這些刀、這些雙刃劍以及這些長矛,甚至於有膽量的韋拉德
﹒斯利曼看到它們也會逃走!可是你卻拒絕稱我這個名字?甚至埃米爾老爺還都這樣稱
我呢。」
    埃米爾老爺?或許他把英文的埃默利變成了東方的埃米爾了?
    「誰是埃米爾老爺?」我問他。
    「真主保佑你,老爺,以及你的理解力!難道你不知道把我派遣給你的人的名字
嗎?」
    真是如此,他把我們的埃默利說成埃米爾了!他以友善的願望所表達的驚訝令我好
笑,但我采用一種嚴肅的聲調讓他有所收斂。
    「告訴我有關埃默利老爺的情況!」
    「我領著一個沙漠商隊從比爾馬到辛德爾去。老爺,你應當知道,哈桑是個有名望
的沙漠商隊向導,他熟知撒哈拉沙漠的所有道路,哪怕是最細微的痕跡和足印也逃不過
他的眼睛!」
    若真如此,那麼由他伴送我當然有很大優越性。我決定立即考驗他。
    「你說的是真話嗎,哈桑?」
    他盡可能地采取最驕傲的姿態。
    「老爺,你知道什麼是哈菲斯嗎?」
    「那是一位能默背《古蘭經》的人。」
    「雖然你出身於德國,但你很聰明。那好,老爺!哈桑﹒本﹒阿布菲達﹒伊本﹒豪
卡爾﹒阿爾﹒沃迪﹒優素福﹒伊本﹒阿布﹒福斯蘭﹒本﹒伊沙克﹒阿爾﹒杜利是一個哈
菲斯,他能向你背出《古蘭經》所有的114章禱文,和所有6660個段落。但你是個異教
徒,你想懷疑一個真正伊斯蘭教徒的話嗎?」
    「我勸你小心自己的舌頭,哈桑,因為我不習慣於受人的辱罵,尤其是不斷說自己
是哈菲斯和伊斯蘭教徒!努力回憶一下你就會想起。基督教徒不是異教徒,因為他們像
你們一樣也接受一種《聖經》;從第一個穆﹒米寧的埃米爾直到你的虔誠的阿布﹒哈尼
法,所有的英明導師都是這樣講的。你學過《古蘭經》;可是你也知道對《古蘭經》的
註釋嗎?註釋中談到,只有拜火教徒和偶像崇拜者才是異教徒。」
    「你像一位神學學生那樣聰明,老爺;如果你相信我所告訴你的一切,那你就更聰
明了。」
    「如果你告訴我哪些綠洲是通向北非海岸的關鍵,那我就會相信的。」
    「艾因薩拉赫,加達姆,加特,穆爾蘇克,奧古拉和蘇伊特。」
    「那麼去蘇丹呢?」
    「阿加德茲,比爾馬,貝爾蓋爾,哈爾圖姆和通古拉。」
    「從科爾多凡到開羅去怎麼走?」
    「從奧貝德經庫爾西去哈爾圖姆,旅途中要花十天功夫。或者從奧貝德到德貝赫,
要經過巴拉、卡格馬爾、哈拉沙山和烏姆﹒貝爾利拉。這條路程要多花八天時間,但要
比前面一條路好走些。」
    「從蘇阿金到柏柏爾去要花多長時間?」
    「這條路要越過有名的勞艾井,並穿過阿梅拉爾、阿登多阿和奧馬拉布人居住的地
區;他們都是努比亞的牧民。這條路上你要花12天,老爺。」
    他的回答又快又准,所表露的顯然是滿足於以卓越的方式經受住了短期考驗的神情。
    「我相信你,哈桑,」現在我簡單地作出了判斷,「現在說下去!那麼你曾領著一
個商隊到辛德爾去。」
    「從比爾馬去辛德爾,我在那裡遇到了埃米爾老爺。他給了我所有我要用的東西,
並把我派到這裡,要我在這裡找到一位來自德國的老爺,並應把這位老爺給他帶去。」
    「我應在哪裡和他相遇?」
    「在沙丘之門,在這裡可以走出移動的沙堆到達多石的荒原中。你是否已聽說過可
惡的沙漠幽靈,老爺?」
    「我知道。你害怕他們嗎,哈桑?」
    「害怕?哈桑既不怕魔鬼,也不怕可惡的幽靈。他知道只要按《古蘭經》的禱文祈
禱,妖魔鬼怪就會逃走。但你是個基督教徒,沒有《古蘭經》禱文可以祈禱,因而當你
進入你所居住的多石荒原時,妖魔鬼怪就會吞食你。」
    「那麼你為什麼讓埃米爾老爺到巴卜古德去呢?在我們趕上他之前,妖魔鬼怪就會
吞掉他了。」
    這一出乎意料的反駁使他多少有些窘迫,但他懂得怎樣為自己開脫。
    「我將為他祈禱!」
    「為一個不信真主的人?那好,哈桑,我看到你是先知穆罕默德的虔誠的兒子;也
請為我祈禱。為他按恩﹒納斯禱文,而為我按埃爾﹒法拉克禱文祈禱,這樣我們在沙漠
幽靈前就不必害怕了。我將在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動身。」
    「真主偉大,老爺!他可以做一切事情也允許做一切;但人類必須聽從他,不應在
太陽升起之時開始一次旅行。出發的時間應是下午三點,或在傍晚前二小時的晚禱時
間。」
    「你忘了,哈桑,這些時間只適用於沙漠商隊,但對單獨的旅行者來說,可以在他
所喜歡的時間走。」
    「老爺,你真是個有學問的精通法律的人,而我卻惋惜一個德國人奉獻給聖父和一
個基督徒奉獻給聖母的時間。我看到你是一個哈菲斯,不但能背誦《古蘭經》,而且還
能背誦對《古蘭經》的註釋。我信任你和聽從你,並把你領到你要去的地方。」
    「你有什麼樣的牲口?」
    「沒有,老爺。我是騎著兩匹駱駝離開辛德爾的。一匹在平坦的沙漠上癱倒了,而
另一匹在我到達這裡時已被驅趕得疲憊不堪,所以就把它給賣了。」
    「那麼我們就得從這裡坐草原郵車去巴特納,從那裡坐沙漠郵車去西班的第18綠洲,
我們可以在那邊搞到很好的騎乘用的駱駝。好,明天一早太陽出來時就準備好,如你能
讓我直達巴卜古德,那我們都信服你的勇敢,我就不會拒絕稱你為殺手和厲害的哈桑
了。」
    「老爺,難道你說我是膽小鬼嗎?我既不怕獅子也不怕沙漠大風;我會捕捉蛇和駝
鳥,會打羚羊和角馬,會打死豹和蠍子。當我的聲音響起時,每個人都會發抖,而你也
將不會拒絕稱呼我當之無愧的名字。祝你們平安!」
    他深深一鞠躬後離開了房間。
    拉特勞蒙夫人再次走向我並抓住了我的雙手。
    「那麼這是真的了,閣下,您答應了我們的請求,雖然這既過分而又大膽?而且您
還沒有享受我們的款待,在明天就要離開?」
    「夫人,我們面臨一種必須盡快行動的形勢;著您允許,我會在我們回來後接受您
的款待。或許您能允許我把不帶走的行李存放您處直到我回來?」
    「當然,沒有問題,閣下!我會立即派人到船上去,把您所有的……。
    「請原諒,夫人,我已投宿於巴黎大飯店。」
    「您真的這樣做了?您知道,閣下,這對我們是一種傷害嗎?」
    我受到了一些友好的責備,然後就把此事交給一位傭人辦了。正當我準備返回指定
給我的房間時,僕人說有個阿拉伯人想要和主人說話。主人在我在場的情況下接見了此
人。
    這人有著干瘦結實的外形,他穿的斗篷已破損。風帽周圍的衣服破成一縷縷的駝毛
線,而且隨便怎麼看都顯出他是一個真正的沙漠居民,一個不怕危險,而且是一個能吃
苦耐勞的人。
    「你——好!」他高傲地把兩個字都縮短了來問候,身子連動都未動。他用長槍把
肆無忌憚地敲擊大理石地面,而他的黑眼珠從一個人轉向另一個人,目光流露出高高在
上和自以為是的優越感。
    「您和他談吧,閣下!」拉特勞蒙悄悄地對我說。「他就是那個為了雷諾的事曾到
過我這裡的圖阿雷格人。」
    此人今天剛到,這對我來說是再好不過了。
    「你——好!」我以更短的字回答。用這種表達方式足以讓阿拉伯人知道,他給予
別人的尊重的程度。「你有什麼事?」
    「你不是我想與之交談的人。」
    「你除了和我談,不能和別人談!」
    「我並不是來找你的。」
    「那麼你就可以走了!」
    我轉過身,其他人也轉向了屋門。
    「老爺!」他說。
    我繼續往前走。
    「老爺!」他急切地叫了起來。
    我只把頭轉了過去,「還有什麼事?」
    「我要和你說話。」
    「那你應盡量客氣一些,否則我會再次打發你到馬路上去。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馬赫穆德﹒本﹒穆斯塔法﹒阿布德﹒易卜拉欣﹒賈庫巴﹒伊本﹒巴沙爾。」
    「你的名字比你的問候還長。你們的先知,偉大的穆罕默德﹒伊本﹒阿卜達拉赫﹒
哈希米說:『也要對異教徒和敵人客氣,使他們學到尊敬你們的信仰和「克白爾」天
房!』記住這些!你是圖阿雷格人。」
    「一個圖阿雷格和伊莫薩爾人」。
    「是哪個部落的?」
    「漢姜﹒貝,沙漠商隊殺手,他的戰士是不許向德國人說出他們部落的名字的。」
    我幾乎嚇了一跳。這麼說雷諾成了臭名昭著的沙漠商隊殺手的俘虜!這是我能遇到
的最壞情況了。我在遠處早就聽到並知道這個既殘暴又大膽的沙漠大盜,所有的沙漠商
隊都怕他。沒有人能說出他到底屬於哪個部落;整個寬闊沙漠都是他的打獵地。他的名
字從阿爾及利亞的草原南至蘇丹,從埃及的綠洲上到西撒哈拉的瓦達恩和瓦拉塔,都是
眾所周知的。他一會兒在這裡,一會兒又出現在那裡,常常是消失得和來時一樣快。然
而他所到之處就要付出貨物和人命作為犧牲品。他肯定有秘密的住處分散在整個撒哈拉
沙漠上。他肯定有幫手,他們會把有關每個有價值的商隊的消息告訴他,並幫他為搶劫
的貨物找到買主。可是他的人員和行動籠罩在十分神秘的氣氛中,以致迄今還不可能說
清楚。——儘管如此,我認為向他的使者較妥的做法是,就像我關於他還什麼都沒有聽
到過。
    「漢姜﹒貝?他是誰?」
    「難道你不知道沙漠商隊殺手嗎?你是不是耳朵聾了,所以還沒有聽到過有關他的
事情。他是沙漠的主人;他發怒時令人害怕,他生氣時使人恐怖,他仇恨時讓人吃驚,
而在戰鬥中則是不可戰勝的。那個年輕的異教徒就是他的俘虜。」
    我笑了起來。
    「戰鬥中不可戰勝?那他大概只是和弱小的亞洲胡狼及膽小的鬣狗戰鬥吧?沒有一
個德國人會怕他和他的沙漠匪幫。為什麼他不釋放俘虜?他不是拿到兩次贖金了嗎?」
    「沙漠是那麼大,而漢姜﹒貝有許多人馬,他們需要衣服、武器和帳篷。
    「沙漠商隊殺手是說謊的騙子,他的內心不識真理,他的舌頭只講假話,像蛇舌那
樣分兩叉的舌頭,而人們將踩碎它的頭。那麼他讓你帶來什麼消息?」
    「給我們斗篷和鞋,武器和彈藥。我們長矛用的尖頭和我們帳篷用的布。」
    「你們已經兩次拿到了你想要的東西。你將不能再多拿到一塊布角或一顆彈藥!」
    「那樣俘虜就會死的!」
    「即使漢姜﹒貝得到了他向我們所要的東西,他也不會放了俘虜。」
    「他將會給俘虜自由。沙漠商隊殺手在收到代價時會是仁慈的。」
    「他索要多少?」
    「就像他已經得到的那麼多。」
    「這可是相當可觀。你要把貨物帶走嗎?」
    「不。你應像前兩次那樣把貨物送去。」
    「送到哪裡去?」
    「送往巴卜古德。」
    這就是埃默利約定我去的同一個地方吧!難道說他知道強盜要在那裡停留嗎?
    「我們會在那裡見到俘虜並用贖金贖他嗎?」
    「是的。」
    「你已經說了兩次是的,但卻都是說謊。你向我發誓!」
    「我發誓!」
    「用你父親的靈魂保證嗎?」
    「用——我父親——的靈魂保證!」他遲疑地說。
    「而且以先知的胡子保證!」
    這一下他狼狽地避開了我。
    「我已經發誓,這已經夠了!」
    「你已經用你父親的靈魂作保證發了誓,這並不比用你的靈魂保證有價值。你願向
先知的胡子發誓嗎?」
    「不。」
    「那你的話再次是騙人的,而且你將再也看不到沙漠的星星了。」
    他的眼睛突然閃了一下。
    「聽著,不信真主的人,如果我不按時到達漢姜﹒貝那裡,俘虜的靈魂就會下地獄
的。這一點我當然可以用先知的胡子保證向你發誓,先知是知道保護信他的人的!」
    「那你的靈魂將會走在他的前面,而且沙漠商隊殺手和他的沙漠匪幫的骸骨將會在
灼熱的日光下變白,這一點現在我向你發誓。而且你可以得到保證,德國人必定會遵守
誓言。」
    他把頭往上一抬,把張開的右手手指插於胡子下,作出阿拉伯人的鄙視姿態。
    「你們將會帶來我們所要求的一切。我已經兩次到你們地方來了,而你們沒有敢於
冒殺死漢姜﹒貝的使者的風險;這一次你們也不會這麼做的。像你這樣一百個人也戰勝
不了他,而和你一樣的一千個人也無法壓倒他的沙漠馬隊,因為你是——一個異教徒!」
    我舉起拳頭走向他。
    「你的腦袋是空的而你的精神枯萎了嗎?你怎麼敢於冒險用這些言詞來和我說話?
你,你比一條人們踩一腳就能趕跑的胡狼都不如!」
    他立即把獵鎗滑向地面並高舉雙臂。在每個阿拉伯人的手腕上都掛著一把刀刃足有
20公分長的鋒利尖刀。一般的人只帶一把這樣的刀,而沙漠強盜卻帶著兩把。通常是以
這種方式使用的,即先抱住敵人,再把兩個刀刃刺向他的後背,我面前的這個圖阿雷格
人已經做好這種可愛的姿態了。
    「你收回這個詞嗎?」我問道。
    「我還要再說一遍——異教徒!」
    「那你就在異教徒面前倒下吧!」
    還在他能做出動作之前,我的拳頭已經打到了他的太陽穴上;他跌倒在地並昏迷過
去。也就是為了狩獵時的這樣的一擊,人們在北美大草原上把我叫做老鐵手。
    「啊,我的天啊!」夫人尖聲喊叫,「您把這個人打死了,他死了!」
    小姐半昏迷地靠在她所站立旁邊的長沙發上,而拉特勞蒙所露出的神色就像有個閃
電正好落在他面前。
    「不要擔心,夫人!」我安慰說,「這傢伙還活著,不過他將有段時間失去知覺。
我對自己的拳頭了解得很透徹,若我的意圖是打死他,那我會擺動得稍遠一些。」
    這些話使受驚的法國人又可透出氣來了。
    「可您真是個巨人,一個大力士,閣下!要是我的話,最少要打擊幾百下才能有效
地把這傢伙放倒在地上。」
    這個矮小的先生,他的身高還到不了我的肩膀,且有著一雙孩子的手。他的話確實
是對的,或許真的他在圖阿雷格人的腦袋周圍敲打幾小時也不會使後者有點兒痛感。
    「請吧,閣下,」我回答他說,「請您沒法把這個阿拉伯人捆縛起來並將他送交給
警察。雖然警察的權力到達不了沙漠,但在這裡他們是願意為您效勞的。」
    他驚異地看著我。
    「天啊,我們可不能做這種冒風險的事情,因為在這種情況下那個可怕的漢姜﹒貝
將會殺死我們可憐的雷諾!更確切地說,我相信這可怕的一擊已經是一種冒險行動了!」
    「我將會向您說明我的動機,然而我迫切地請求您,在此之前一定要按照我向您所
要求的那樣做。您不久前不是說過,我得到您的充分信任嗎?」
    「當然,當然,閣下。我正要叫僕人呢。」
    他快速走向叫鈴拉索,在鈴擋的刺耳響聲中全部可供使用的傭人都急忙趕來。
    「把這個人捆縛起來,將其送到一個牢固的地窖中去,直到警察來把他帶走。」主
人以這樣的一種神色發佈命令,就像這「可怕的一擊」是他幹的。
    人們用真正的南方人的熱烈情緒沖向這個失去知覺者,而且未待片刻,他已經被所
有可能暫時當作鐐銬的東西捆縛得如此之緊,致使他在甦醒後肯定動彈不了。然後有八
只勤快的手抓住了這個囚徒並把他拖走。
    僕役中惟一的一個站在門口,沒有參與其他僕人的行動。這個人身材矮壯,雙肩寬
闊;在我看來他的臉與他的東方式服裝根本是不相配的。當他看到其他四個人在花力氣
把圖阿雷格人拖向門邊時,就走上來將他們推向一邊。
    「我的天啊,真該重打一千大板,這也要這樣又拖又拉!滾蛋,你們這些飯桶,我
一個人就足以做好這件事了!」
    猛一拉,再用力一擺動,他已經把圖阿雷格人扛在肩上了。
    聽到這出乎意料的德語聲音,我高興得呆住了,幾乎讓他跑出了房間。
    當他已打開門時我叫道:「站住!你是個德國人?」
    雖然他扛著重物,還是立即轉向了我。
    他的寬闊正直的臉從一只耳朵到另一只都發出光芒。
    「我是德國人,先生!難道您也是嗎?」
    「是!你的家在哪裡?」
    「我的家在施塔弗爾施泰因的卡爾登勃隆。」
    「這就是說在巴伐利亞州。可是你的口音可不像是施塔弗爾施泰因那一帶的,我曾
在那裡喝到過味道極好的啤酒。」
    「是的,先生,這是——可我還有這傢伙呢!為了我的緣故把他拖到你們要放的地
方去吧!」他中斷了說話,同時讓圖阿雷格人倒在地上。捆住的人被抬了出去,而我的
同胞再次轉向我,並誠懇地把手伸向了我。「好了,現在我的雙手又空出來了。你好,
先生,祝你在非洲過得好!是的,在施塔弗爾施泰因,因為有啤酒,我說這是一種會緩
緩地流下喉嚨的啤酒。這麼說你到過那裡?這真太好了;真太妙了!至於我的口音,別
人都無責任,都怪從巴登和萊茵法爾次來的人,是他們幾乎把我的施塔弗爾施泰因話都
帶壞了。」
    「這裡有南德來的人?」
    「多的是,先生,他們住在外面,在比亞爾的德利﹒易卜拉欣村,那裡有座特拉普
修道院。您是什麼地方人?」
    「我是薩克森人。」
    「天啊,真該重打一千大板,是個家鄉的鄰里!請問您在這裡還要呆多久?」
    「明天早上我就走了。」
    「已經要走了?若不介意,請問去哪裡?」
    「進撒哈拉沙漠去。」
    「到沙堆和強盜窩裡去?我曾進去過那麼一段,也就是說到了萊茵法爾次,而且已
經早就想再進去一次看看了。天啊,先生,能讓我一起去嗎?」
    這個問題正中我的下懷。我總是要一個僕人的,再有一個德國人對我來說,無論如
何總比任何其他人要好。
    「你真想一起去嗎?」
    「立刻就走,而且十分樂意!」
    「你會騎馬嗎?」
    「騎馬?騎得飛快,先生!我是和外籍軍團一起到這邊來的,稍後曾在非洲輕騎兵
團服務過。」
    「你懂阿拉伯語嗎?」
    「是的,可以使用。」
    「你以前是於什麼的?」
    「木工。還真學過一些踏踏實實的東西呢,先生,特別是硬木活。後來我乾脆到處
漫遊了,而且加入了軍團,讓軍團見鬼去吧!然後我到德利﹒易卜拉欣來工作,直到在
這裡找到了職務。您可以問這位先生,他對我是滿意的!」
    「你一起去,我會使他准許你走的!」
    「天啊,真該重打一千大板,這可真像是今天聖誕老人送來了禮物!那個名字很長
的大個子哈桑也一起去嗎?」
    「是的。他將是我們的向導。」
    「嗨喲!我喜歡他!只要有他在,他和我之間除了開開玩笑和打打鬧鬧就不會有別
的事了。我去,我肯定去,這一點您可以放心,先生。嗨喲,天啊!」
    他咂著舌頭,使所有十指辟啪作響,從門裡走了出去。

                           畜群殺手阿薩德﹒貝

    大草原!
    大草原位於阿特拉斯、加裡延和德爾納山脈的南邊,弗萊裡格拉特如此貼切地描
寫過:
    ヾ費迪南德﹒弗萊裡格拉特(1810—1876),德國詩人.
    她從海洋延伸到海洋;
    誰騎馬通過都會感到恐懼。
    她在曠野中躺在上帝面前
    就像乞討者空虛的雙手。
    緩慢不斷地流經她的河流,
    殖民者的車輪曾在草原上迂迴壓過。
    因行駛過久而損壞的道路,
    水中跑過留下的蹤跡——
    上天自己挖出了,
    這個巨大手掌的縐紋。

    從地中海到撒哈拉沙漠,也就是在富饒文明的象征和貧瘠野蠻的標志之間,形成了
一系列高原和裸露的山脈,光禿禿的高山,就像一個喪失信心的人在祈禱時發出的歎息,
從悲哀的、荒涼的平原發出的歎息,沒有樹木,沒有房屋!最多有一個孤獨的毫無生氣
的沙漠商隊,會給眼睛提供一個感到舒適的安寧點。只有在夏天,當可憐的植物佈滿貧
瘠的地面時,才會有些土著部落帶著他們的帳篷和畜群慢慢走向高處,為他們瘦弱的牲
畜尋到一個免強夠用的草地。可是在冬天,草原就完全被拋棄在白雪的覆蓋下;這裡盡
管在炎熱的撒哈拉附近,但大雪還是會橫掃過這片死寂的荒野。
    在周圍能看到的除了沙子、石頭和光禿的巖石外,就什麼也沒有了。地面上覆蓋著
卵石和鋒利的亂石,或者是慢慢流動的沙丘,一步一步蠶食著可憐的平原;偶然會在某
個地方出現一灘靜止的水域,也不過是一處沒有生命的鹽湖,水在四處靜躺著像已死去,
失去了新鮮的藍色,呈現的只是僵硬、沒有生機和骯髒的灰色。這些鹽湖會在夏日的酷
熱中干涸,然後留下的是一片佈滿巖鹽的河床,它的刺眼的反光使人無法忍受。
    這裡從前曾有過森林,但現在卻已消失,因而缺少了極有用的降水中介物。那些稱
之為干河的大小河流的河床,在夏天以鋒利的斷層和荒蕪的多巖石的溝壑從高原延伸而
下,甚至於冬天的大雪也無法將其可怕的荒涼完全遮蓋住。但在突然來臨的炎熱季節積
雪融化了,於是洪水咆哮著直衝深淵。在這種情況下,阿拉伯人就會握住他們的念珠串
的第99個珠子,感謝真主沒有讓他碰到大水,並且高聲呼叫:「大家快逃,洪水來了!」
以警告受到威脅的人們。
    由於短期的洪水氾濫以及鹽湖的死水的存在,會在湖和干河的岸邊長出有刺的灌木
叢和含羞草;駱駝可以用它們堅硬的嘴唇啃咬這些植物,而獅子和豹子也可以在樹木的
保護下熟睡,以便在夜間撲獵後得到休息。
    如事先所決定的那樣,第二天一早我就同卡巴比施人哈桑以及施塔弗爾施泰國人約
瑟夫﹒科恩德費爾,一起從阿爾及爾出發了。我們真的是利用草原郵車去巴特納的。但
在那裡我們繼續旅行卻遇到了未能預料的障礙。
    有一次與一個意大利馬車伕從阿爾卑斯山直到意大利極為艱險的旅程尚未從記憶中
消失,每當我要求他駕駛得慢些、小心些時——他總是呼叫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快!再快
些!那呼叫聲至今還迴盪在我的耳際。馬拉著這輛破舊的馬車疾駛在可怕的深淵邊緣,
即將被巖石稜角所撕裂,好像我作這次旅行僅僅是為了使自己在任何一個深谷中粉身碎
骨。而當我最終安然無恙地到達平原時,我感到就像逃脫了一次無法預防又無可抗禦的
危險。
    對乘草原郵車所作的旅行來說,這次「快速行駛」算得了什麼呀!郵車是由內廂、
車廂和保護罩組成並套上了八匹馬,其中兩匹在前,兩旁均並列著三匹。根本沒有道路,
郵車要經常不斷地經過坑坑窪窪,通過極為險峻的河床,進入陡峭的隘口,走下急傾的
山坡,而且我們每一瞬間都會被迫下車,以便把我們的力量與不幸的馬匹的力量在平靜
的忍耐中結合在一起,把車輛從坑窪中推出來,或者把它拉過一條斜坡,這甚至對於步
行者也會是很勞累的事。在第一個小時後,我已感筋疲力盡,科恩德費爾不斷地咒罵著,
而大個子哈桑則要把所有力氣用在驅散連續不斷的精神渙散上,通常這與暈船有關。這
個來自著名的卡巴比施族和努拉布支族的好人還從來沒有坐過車呢。我不能不下意識地
想起了他那自吹自擂的保證:「當傑薩﹒貝出現時,草原會發抖,平坦的沙漠會震顫!」
現在他的四肢都在發抖和震顫。
    他對這種狼狽狀態的怨恨到巴特納時才發洩出來。
    「真主慈悲,感謝真主未讓我的身體崩潰!難道哈桑﹒本﹒阿布菲達﹒伊本﹒豪卡
爾﹒阿爾﹒沃迪﹒優素福﹒伊本﹒阿布﹒福斯蘭﹒本﹒伊沙克﹒阿爾﹒杜利是一條螞蟥,
要把他吃的東西再吐出來嗎?我向先知的胡子發誓,我哈桑將不再爬登帶輪的小屋了!
殺手傑薩﹒貝的家鄉是在馬鞍上!老爺,如果你允許的話,讓他就只騎馬到巴卜古德去
吧!」
    「哈桑說得對,」施塔弗爾施泰因人贊同說,「天啊,真該重打一千下重板,這輛
破車咯吱咯吱直響,真該罵這個驛車!我是駕著八匹大馬上路的,而最後卻要把自己也
套在車上?誰樂意誰就堅持那麼干吧,我可是個非洲輕騎兵;我寧願騎最兇猛的野獸也
不願再坐這輛破車了!」
    我必須承認這兩位受苦的乘客講的話是對的,特別是因為當時我已決定放棄再利用
郵車。在巴特納停留是不允許的,於是我雇了一個阿拉伯人,用馬把我和我的兩個同伴
送到比斯克拉去;在那裡我可以購買駱駝用於繼續旅行。但他勸我不要這樣做,而是和
他一起攀過奧雷斯山到阿拉伯帳篷村去,我會在那邊找到比在比斯克拉更好同時又更便
宜的駱駝。
    我接受了他的建議,但保留了經沙漠之口到山裡去的意見,以便盡可能長時間地沿
著通常的旅行道路走。我當然想過我會在帳篷村比在城市內得到更為健康活潑和更為精
力充沛的牲畜,而在城內找到的或許只能是被役使過度的,需要應急地餵飼的牲口。此
外還有一個理由,我決定傾聽向導的見解。在奧雷斯山脈荒蕪的山谷中,獅子並不少見;
儘管由於情勢所迫我並不希望親自遇到萬獸之王,但總還是有可能看到它的足跡,或者
甚至於聽到它的吼叫。此外,自從我最後一次打獵以來,已過去了一段時間了,而我渴
望再次聽到我的獵鎗的響聲,並能瞄準任何一種可以獵取的動物。無論如何在山中是會
有機會的,所以我拿出獵刀和短獵鎗。
    我們已經遠遠超過了郵車並使其再也沒有趕上我們的機會。我們所騎的馬後那種矮
小的柏柏爾種,它們的大小與它們可觀的能力是不成比例的。我們在馬鞍上已坐了12個
小時,而它們仍然不知疲倦地向著我們尚需花費足足四小時的方向小跑。甚至於那頭灰
白色馬駒,大個子哈桑的長腿幾乎從它低矮的背下垂到了地上,看來它對其重負並不在
意,而且保持著不與我們相差一步。
    在我們的前面和周圍是籠罩在黃色光線中的草原。眼睛所能看到的遠方是完全光禿
和空曠的高原,但今天這個地區卻顯露出一種充滿生機的景象。「沙漠之口」已經打開,
在草原上出現了許許多多阿拉伯牧羊人,他們把畜群趕向干河和淺鹽湖,去啃吃稀疏的
叢生植物。牧民們騎在快馬上,披著隨風飄揚的斗篷,手持閃光的長矛圍著他們的駱駝
和綿羊轉,而他們的妻子和孩子們則坐在舖蓋得五顏六色的單峰駱駝上跟著他們。他們
在平原上四處放牧,並給陌生人一種幻覺,似乎他們是半醒半睡的幽靈。
    從現在開始進入了山中,這是寬闊平原的盡頭。幾座山相互靠近並最終慢慢成為一
個愈來愈狹窄的巖谷。似乎能看到無限遠的視線,這時被光禿的裸露的山坡擋住了,山
坡幾乎是垂直地從谷底往上升起的。我們騎馬走在懸崖和深淵之間,在深淵的最低處可
看到湍急的山澗灰黃色河水。經急速向下馳騁後,我們終於到達了河邊,而且現在要四
次渡過河流。這就是坎塔拉干河;勇敢的獵獅者朱爾斯﹒傑勒德就是被發現死在它的洪
水中的。就在他過河的地方,有一支路過的法國軍隊為他用石塊壘起了一座簡單的墳墓。
    我要大家停下。
    「你曾聽說過豬獅者傑勒德嗎,約瑟夫?」我問施塔弗爾施泰因人。
    「聽說過,先生!」他回答說,「他是個法國人,最後是落入水中悲慘地淹死的。」
    「你知道埃米爾﹒阿雷塔,那位獅子的主人嗎,哈桑?」我轉向卡巴比施人問道。
    「他是個不信真主者,但他幾乎和我哈桑一樣勇敢,」他驕傲地回答,「他曾只身
一人在夜間尋找『綠洲之王』想打死它。但『綠洲之王』卻把他撕碎並吃了,因為他不
是伊斯蘭教徒,而是一個非伊斯蘭教國家的人。」
    「你錯了,哈桑。埃米爾﹒阿雷塔不是被獅子撕碎的,他是在此處死於坎培拉干河
的洪水中;他的弟兄們為他建立了這座紀念碑,伙計們,拿起你們的武器!用武器的聲
音來向他的神靈宣告,這個區域的漫遊者必將不忘『綠洲之王』。」
    「老爺,難道我的獵鎗應向一個不認識真主目光者鳴放嗎?」哈桑反駁道。
    「哈桑,每個人死後都在真主的目光下活著,因為真主到處存在,在所有的星星上,
在所有的天堂中,翻看並查閱一下古蘭經,看看先知話語的聰明解釋者是如何教導的!
將來你會更實事求是和準確地判斷了。」
    「老爺,你為什麼不是哈桑和侯賽因的後裔呀!你熟悉古蘭經的內容就像個學者!
你說話的聲音就像是清真寺誦禱文者的聲音,他是只說真話的。我會做你要我做的一
切!」
    四發槍彈中只有三發是向獵獅者致敬的,有一槍從懸崖發出了回聲是向死者致意也
是獻給其他死者的。然後我們繼續馳往坎塔拉的山口。
    這裡一直到河岸邊都是石壁,石壁把很寬的隘道都塞滿了。我們不得不在翻著泡沫
的波浪中騎了幾乎一刻鐘,然後到達了一處有明顯曠野特徵的盆地。
    黑黃色的巖壁陡峭、險峻、高聳入雲,河邊上覆蓋著雜亂無章的石質泥石流,它在
四周往上堆,並在南面用巨大的巖石牆形成了一個極深的峽谷,就像大山頭部裂開的傷
口。
    這就是沙漠之口。它往下通向錫班的綠洲,左邊陡峭的巖石屬於奧雷斯山脈的山嶺,
右邊暗黑的片巖石壁則是蘇丹山脈的開端。它們之間就是我們要去過夜的坎培拉商隊旅
店。
    店主為我們準備了一種真正的土耳其咖啡,我們吃完了我們簡單的晚餐後就點燃了
煙鬥。我向後斜靠著,為了能聽到在場旅客們的交談。除了我們和兩個來自托爾加的猶
太人之外,都是在「沙漠之口」旅途中碰上的阿拉伯人。
    主講者是我的善良的大個子哈桑,他在盡最大的努力使其聽眾銘記,應把他稱為殺
手傑薩﹒貝。科恩德費爾則相反,他靜坐在我的旁邊,百無聊賴地閉著眼睛。他僅僅是
有時候睜一下眼睛,然後我就會聽到或者是一聲疲倦的歎息,或者是一聲對卡巴比施人
誇誇其談的怒罵。
    談話進入了一個吸引我的主題。店主有一小群閹過的綿羊,儘管他每天夜裡都堅持
把它們攔入屋子附近的圈內,但已經連續地有幾個夜裡被一只豹每晚叼走一只。
    「老闆!」我叫道。
    「老爺!」他回答著走過來。
    「你肯定這是一頭豹子嗎?」
    「是的,老爺。我已看到了它的足跡,又大又銳利。它是一只雌性動物,願真主罰
它下地獄!我是個貧窮的咖啡館老闆,只有23頭羊。難道這個女殺人犯不能去找一個富
人嗎?雄性動物是不會去掠奪窮人的畜群的!」
    這位憤怒的穆斯林看來對這一雌性動物的高尚感和正義感是不會給予太好的評語的。
    「你為什麼不打死它?」我問他。
    「殺死黑豹的老婆,老爺?你不知道嗎,在它的毛皮下居住著魔鬼,它會撕碎每一
個想傷害它的人?」
    「那麼你知不知道,在你的皮膚下居住著對魔鬼的恐懼,它在吞食著你的心並飲喝
著你的血?你可是個大丈夫,可是卻害怕一個雌性?真主保護著你的房子。否則的話,
豹子的老婆就會進到客店來,睡在你的長沙發上,用你的頭顱喝咖啡!」
    「它會把我的畜群吃光,但會遠離我的房子,老爺!你不知道嗎,誰每天三次按古
蘭經中伊先拉斯禱文祈禱,就可不受任何野獸的侵擾?」
    「伊先拉斯禱文對你們是有效的,因為先知把他教給了你們,而且你們每天三次已
祈禱了那麼長時間,所以黑豹還沒有吃你們,但我有一種禱文,它比你們聖經中的所有
禱文都強大,可消滅任何敵人。」
    「那你就給我說一下,以便我學習祈禱,老爺!」
    「沒有什麼好給你說的,然而我會指給你看。」
    我拿出了我的獵鎗並瞄準了他。
    「這就是我對抗所有敵人的禱文。」
    他吃驚地跳到了一旁。
    「曖呀,天啊!你們快躲開!這位先生發瘋了,他把他的獵鎗當作了伊先拉斯禱文,
而且要謀害我們!」
    我把獵鎗再次放在一邊。
    「你們安心坐著!我的理智並未消失,因為我沒有把豹子的老婆看作是魔鬼,而是
把它當作一只貓,我將用我的禱文把它殺死。」我站起來補上一句:「老闆,把你留放
羊群的場地指給我看!」
    「老爺,你瘋了嗎,你是說要我陪你到羊圈去嗎?夜裡是漆黑的,而這只豹子的老
婆不是像別的偷肉吃的動物在快天亮時來,而是常在午夜接近羊圈,它要吃的是我的羊,
可是它並不想撕碎我!」
    「那就描述一下我可以找到羊圈的地段吧!」
    「你在離房子正北一百步放有石塊的地方就會找到它!」
    我把獵鎗掛在肩上並抓起了短獵鎗。刀已插入腰帶。儘管用短獵鎗射擊不能打得像
用獵熊槍那麼遠和准,可是當兩粒獵鎗子彈不能立即將其殺死時我還是需要短獵鎗。
    我的腳尚未抬起,哈桑就跳了起來。
    「真主偉大,老爺;他能殺死獅子並消滅豹子。你可是一個人,而人肉也適合貓的
口味的。留在這裡,否則它會把你吃掉的,而明天早上我們除了你的鞋底會什麼也找不
到了!」
    「你在早上看到的不僅是鞋,而且還有穿著鞋的沒有受傷的人。拿著你的武器跟我
走!」
    這個大男人受驚地跳了回去,他張開了所有的十個指頭並伸開雙臂擋住我。
    「歌頌真主,我活著;我決不會把生命去送給野獸!」
    「大哈桑害怕一只獵嗎?」
    「我是殺手傑薩﹒貝,但不是殺豹者哈桑,老爺!若要求我和一百個敵人戰鬥,我
會把他們全都殺光!但真主的信徒不屑在夜間與一個雌性碰在一起,更何況她又是一種
野獸的老婆。」
    「那就留在這裡吧!」
    我只不過是想考驗他一下,於是我就走向出口。這時我聽到有人跟著我,是施塔弗
爾施泰因人。
    「准許我一起去嗎,先生?」
    「為什麼?」
    「為什麼?天啊,真該重打一千大板,難道要我看著您被貓撕碎嗎?我為什麼要帶
著獵鎗和刀呢?我的主人到那裡,那裡也就有我,這當然是不言而喻的。」
    「我感謝你,約瑟夫,但我用不著你。」
    「為什麼不呢?請允許我問你!」
    「因為你不是獵人。發生危險時你沒有用,最多你只會把野獸趕跑。」
    為了改變我這忠誠、勇敢朋友的打算,我確實費了很多心思。然後我就走入黑夜去
尋找羊圈。
    在所說遠離旅店的方向有一堆雜亂無章的高大石塊,羊圈就靠在旁邊。在其它三邊
設有標樁,用棗椰纖維編成的繩索聯了起來。羊群就安靜地躺在這簡單的籬笆圍起的圈
內,而且在我靠近時也未動。夜晚星光燦爛,而我能清楚地辨認出巖石的輪廓。在兩塊
巖石間有一條上面封閉著的裂縫,其寬度可容納一個不太結實的人,這可正是我等候猛
獸的合適之處。它從三面向我提供了安全保護,並能滿足我從第四面無障礙地看到羊圈。
如果豹子真的到來,那我就可以不必為自己太擔憂地在這裡以全部冷靜心情瞄準它。把
它殺死無論如何並非為英雄事跡。
    我在小縫中坐下,並使自己在裡面盡可能舒適些。手裡拿著獵鎗,膝上放著短槍,
我在等待著,而且傾聽著寂靜草原上的每個響聲。午夜已經過去。若是這只野獸今天要
來的話,那它應馬上就出現了。
    這時我感到羊群在動,它們把頭埋在一起,並十分害怕地盡可能地爬向巖石邊。我
繃緊了臉來探察原因,但什麼也未覺察到。然而我突然聽到上面有悄悄爬行的響聲。這
只野獸已在山上,從那裡跳下來就可到達獵物處。現在我聽到了它的利牙在石頭上磨動
的聲音,然後突然一個跳躍,一個幽黑的軀體已快速飛到羊群中,一陣短暫咩咩叫出的
驚恐之聲中,豹子已挺身直立在羊圈中間,在其右邊前爪下躺著死去的羊。這是一只不
同尋常的又大又壯的動物,而且確實是一只雌性動物。
    這只猛獸現在高昂起頭,突然發出了它的勝利呼叫,這是一種以恐怖的聲音發出來
的,由啊——鳴鳴——啊——喔喔集起來的,大多數情況下以一種深沉的隆隆作響的鳴
聲結束的叫聲。但還沒等鳴聲落下,我的獵鎗聲已經響了。它張得很大的,在綠光中滾
動著的眼睛為我提供了一個可靠的目標。咆哮聲隨著射擊停息了。那只野獸突然向山縫
一跳,並倒在我的腳前。稍後我看到,我的子彈擊中了它的眼睛。
    這次槍擊可還有另一種結果。遠處響起了一種沙啞的、野性的呼叫聲,幾秒鐘後在
較近處響起了一種短促的、斷斷續續的咆哮聲。雄性動物走近來了,我的獵鎗把它叫來
幫助。
    為了謹慎起見,我已經把短獵鎗拿在手中,為了在這種情況下節省下獵熊槍的第二
顆子彈。現在我趕快再把長槍拿起瞄準。一條細長、靈活的動物軀體以闊步跳躍跑來並
站在羊圈外,正好對著我和已倒下的雌性動物。雖然星光並不明亮,但那只豹子還是察
覺到了我們兩個,因為它已在含怒的喘息聲中迅速把頭低向地下,為了向後略退以準備
乘勢跳起。我還看得到它發紅的眼睛,以下一瞬間它就要跳了。我扣動扳機。動物在射
擊的閃動光亮中向前騰起,並在緊挨山縫處倒在了地上。但我已握緊了短槍。我把槍口
正對著豹子的頭,連發三槍。開了一槍它就已死了;動物軀體一陣抽搐和顫抖,然後就
一動不動地躺在了我的腳邊。
    我再裝好子彈並走了出來。兩只猛獸相互分開躺著,而且它們,尤其是那只雌性的,
又大又重,致使我要費很大力氣才能將其挪動。不遠處有一只胡狼在嗥叫著,發出嗷嗷
的叫聲。它知道豹子就在近處,而且相信可以把希望寄托在殘羹上。胡狼是動物王國中
大猛獸的一個忠誠但怯懦的夥伴,而且喜歡收羅富有者餐桌上殘留下的麵包屑。
    當我到達商隊旅店時,發現所有旅客還都醒著。單獨一人在昏暗的黑夜中能敢於冒
險對付豹子,而豹子又幾乎和獅子一樣可怕,這對他們來說是不可思議的。與害怕相伴
的好奇心使他們無法入睡,然而他們應當聽到了我的槍聲,故由此可看出,我至少並非
沒有進行自衛而讓這可怕的雌豹吞食掉。
    在我進入時,他們看著我,就像我是個幽靈。
    「天啊,真該重打一千大板,這不是他嗎,跟他本人一模一樣!」科恩德費爾喊道,
十分高興地向我走來。
    「老爺,歡迎你,」大個子哈桑說,「你幹得很聰明。我們聽到了你的槍聲,而聽
到了槍聲的豹子老婆今天夜裡將會遠離羊圈了。」
    「我感謝你,老爺,」店主也贊同說,「你保護了我的羊群。猛獸今天夜裡不會來
了,因為你敢於在昏暗中對付它們,並用武器的聲音警告了他們。」
    也就是說那些人以為我開槍是為了把猛獸嚇跑。
    「豹子的老婆是和她丈夫一起出現的,咖啡房老闆!」我回答說,「而且咬死了你
的一只羊。你應把它拿回來,因為胡狼就在近處,否則會把它吃掉的。」
    「讓它吃掉吧,因為真主是在我步入被撕碎的死亡之國之前保佑了我。」
    「你不會被撕碎的,因為黑豹的老婆已經死了,而她的先生帶著粉碎的腦袋就躺在
她旁邊。」
    「真主仁慈!你說的是真的嗎,老爺?」
    「我的話是真的,你看這雙鞋,哈桑;鞋子沒有受損,而我連一根頭髮也未碰彎。
可是我的禱文響了,而現在豹子已經被死神的鐵拳擊倒在地上。來,伙計們,幫著把它
們抬進來!」
    這些話在那些人中引起了極大的震動。他們不願相信我,我費了不少口舌,最終才
說動他們跟我去。
    人們點燃了棕櫚纖維做成的火把跟著我。當我們走近羊圈時,羊群害怕火把的熊熊
烈火,恐懼地擠在一起,現在接著出現的場面就不大可能描述了。阿拉伯人幾乎還沒有
看清這兩只已被打死的動物,就都向它們沖過去,用拳頭打它們,用鞋跟踩它們,並用
所可能有的一切髒話咒罵它們。
    大個子哈桑是所有人中罵得最響的一個。最後他轉向了我。
    「老爺,你是我親眼看到過的最偉大的獵手,你比埃米爾﹒阿雷塔,獅子的主人,
還要偉大。若是我誦唱鬥士的壯舉,以及講述英雄的事跡,那我就決不會忘記你的名字,
而是要向信徒們頌揚你!」
    這個阿拉伯人願意說感情上誇大的話,而且喜歡將其感覺用最高程度的語言來表達。
就是施塔費爾施泰因人也無法掩蓋他的驚訝。
    「天啊,真該重打一千大板,這可是怎麼樣的槍法呀。一粒子彈正好打中了一只獵
的眼睛,而另一粒也並不差!我還從來沒有見到過這種動物呢,而且從未見過豹子是什
麼樣的。要是當時我也在場的話,難保我的獵鎗會晃動一下的!」
    死獸在勝利歡呼中被拖進了屋子,我在那裡把毛皮剝了下來。然後大家就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天亮前,在大個子哈桑和施塔弗爾施泰因人之間爆發了一場熱烈的爭吵,
我趕快出去平息口角。在沒有徵得卡巴比施人同意的情況下,科恩德費爾把雌豹的毛皮
舖在了我的馬鞍下,而把雄豹的毛皮放在他的鞍下了。
    「你是一個還從來沒有踏進過一座清真寺的德國人,」他發怒道,「卻要從我這裡
騙取信徒的權利嗎?你什麼時候看到過一個不信真主者是坐在豹子毛皮上騎馬的?」
    「是你打死了它嗎,傑薩﹒貝,你這個殺手?」這個前非洲輕騎兵笑著說。
    「是老爺的,因為野獸在其前發抖的大哈桑在他身邊。毛皮應放在我的馬鞍下。你
為什麼要反對卡巴施﹒努拉布呢?難道我不曾是開羅著名的艾茲哈爾大學的勤務員嗎?
我曾經看到過在那裡進進出出的許許多多有智慧的人物。可是你看到過誰呢,你進過哪
所學校?」
    「我看到過我們的老爺,他的頭腦中藏著的聰明才智要比你們整個開羅的艾茲哈爾
大學還要多,而且我進的是施塔弗爾施泰國的卡爾滕布倫學校,在那裡你們的學者只能
坐在後排。」這個巴伐利亞人在不間斷的笑聲中辯護著。
    「那麼好吧!你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哈桑﹒本﹒阿布菲達﹒伊本﹒豪卡爾﹒阿爾
﹒沃迪﹒優素福﹒伊本﹒阿布﹒福斯蘭﹒本﹒伊沙克﹒阿爾﹒杜利。你叫什麼?我的名
字像在山中奔騰的河流一樣長;可是你的卻小到像從樹葉落下的一滴髒水。」
    「不要弄髒我的名字,因為他和你的一樣!我像你一樣也叫優素福。」
    「你知道,只能是一個信真主的人才允許叫優素福嗎?你是個德國人,應叫優塞夫,
記住!你只有這一個名字!」
    「哎呀!你沒有聽見,我也叫科恩德費爾嗎?」
    「可是你父親的名字又在哪裡呢?」
    「他也叫科恩德費爾。」
    「那麼他的父親呢?」
    「也是科恩德費爾。」
    「再有他的父親呢?」
    「都叫科恩德費爾。」
    「那麼他住在哪裡?」
    「在卡爾滕布倫。」
    「在卡赫﹒埃爾﹒勃隆?那麼你就叫優塞夫﹒庫埃爾﹒達爾卜﹒本﹒庫﹒埃爾﹒達
爾卜﹒伊本﹒庫埃爾﹒達爾卜﹒阿布﹒庫埃爾﹒達爾卜﹒埃爾﹒卡赫﹒埃爾﹒勃隆。難
道你不為你自己的名字發笑嗎?而你卻拒絕把毛皮給我?快拿來!」
    「聽著,哈桑!優塞夫﹒庫﹒埃爾﹒達爾卜﹒本﹒伊本和來自卡赫﹒埃爾﹒勃隆的
阿布﹒庫﹒埃爾﹒達爾卜將要保留這張毛皮。老爺從那邊來了,你向他提吧!」
    卡巴比施人真的這樣做了。這個大個子哈桑想要在我們所遇到的人面前顯耀一番那
馬鞍罩,這正好給我機會去懲罰他昨天的怯懦。
    我作出了判斷,而且說的時候存心用優素福來取代優塞夫,「優素福曾想要和我一
起去打豹子,可是你卻在豹面前感到害怕。毛皮應當歸於他而不是你!」
    他喃喃地抱怨著服從了這一決定,並在我們離開旅店的時候也喃喃地抱怨著跟著我
們。
    我們很快就行進在奧雷斯山脈的峽谷和山縫中,要沿著它走直到傍晚。然後跨過它
的山脊向下進入撒哈拉。在山腳下是我們今天旅行的目的地——帳篷村。我們受到了人
們的殷勤接待,而且在夜幕降臨前,我已有了三頭騎用駱駝和許多頭馱貨駱駝,此外還
有足以旅行到巴卜古德,或至少到艾因薩拉赫所需的一切物品和食品。
    第二天早上我們沿著山腳走去,為了現在避開比斯克拉,而尋找從那裡到艾因薩拉
赫去的商隊通道。
    這是一個酷熱的日子;近中午時,太陽炎熱的光芒照向我們,使我不得不違反習慣
行事,決定稍作休息。我們尋找一處合適的遮蔭地方。這時那個還在為了豹皮而生約瑟
夫氣的走在前面的哈桑停了下來,而且指著下面說:
    「你看,老爺,一個水塘!」
    我們還總是走在山脈的支脈中。在這樣一個支脈的山腳下,有一個發光的水面,我
在它的岸邊看到一些稀疏的乳香黃連木叢。
    「這不是水塘,哈桑,而是鹽沼或是湖,那是在小丘的後面,我們在這裡只能看到
它的港灣。我會立即把它的名字告訴你們。」
    我打開了經常帶著的地圖,並找到了所標出的湖泊。這是那種沒有生氣的水域,沒
有魚也沒有兩棲動物在其間游動,而人們能在水中看到的至多是千千萬萬條阿拉伯人稱
之為蘇德的丑陋的蠕蟲。
    「這是死湖。讓我們往下騎到它那邊去!」
    「這可是一項命令,老爺,這個命令比十頭駱駝的價格還要值。我的塞爾賈,你稱
它為馬鞍,已在我屁股下燒起來了,就像我是坐在地獄的邊緣上。我要脫光了痛痛快快
洗個澡來重新充滿精力。」
    我們靠近水域,並在一刻鐘後到達那裡。哈桑走在我們前面,他已等不及要洗澡了,
但他在岸邊做了一個失望的姿勢後又轉了回來。
    「老爺,這可不是能洗澡的水,而是一座蠕蟲之海;你看,那邊有個有20多座帳篷
的帳篷村,是可以給我們遮遮蔭的。」
    我真的在湖的上游和小丘之間看到一排帳篷,其間放著許多馬匹和駱駝,另有五只
駱駝在一旁啃吃著鹽豆木的多肉的葉片,貧瘠的土地因水的存在而使葉片生了出來,我
第一眼就已認出,它們並非是四百皮阿斯特就能買一頭的平常的馱用駱駝,而是毫無例
外地要付好幾千皮阿斯特的真正騎乘用的駱駝,或許這就是畢沙林駱駝,這是最純種的
駱駝;人們在盡可能的節食情況下,可望其在的一星期中每天趕14到16德制裡的路程。
是的,在圖阿雷格人那裡會遇到能負載更多貨物的駱駝。我認辨這個駝種是從它嬌小的
體形,懂事的眼睛,寬闊的前額,下垂的下唇,小耳,短滑的毛髮以及它們的毛色,畢
沙林種駱駝的毛色或是白色或是淺灰,有時也有淺黃色,偶而像長頸鹿那樣會有斑點。
    這些貴重的牲口無論如何不屬於貧窮的帳篷村,而是在帳篷村作客的外來阿拉伯人
的財產。
    我們快速奔向那邊。
    如果我們騎馬越過了第一個帳篷而在後面的任何一個尋求接待的話,那麼這將會是
對第一個帳篷的主人的不能原諒的侮辱。草原的居民把款待客人的權利看得既高貴又神
聖,就像對待聖經中的祖先那樣,而草原居民的起源即來自於這些祖先。
    當我們停下來時,遮蓋著門口的十分破爛的布片就被移到了旁邊,於是就走出一個
女孩來向我們問好。她沒有蒙面紗;沙漠阿拉伯婦女們比住在城市中的伊斯蘭教徒的老
婆和女兒們麻煩要少些。她的頭髮編成緊密的辮子,並用紅色和藍色的帶交相編織著。
她腰部圍著的是一條狹窄的腰帶,從上面往下直到膝蓋垂掛著許多皮繩,這樣就形成了
一條裙子,上面綴著珊瑚、曉月和貝幣。脖子上掛著多串玻璃和各種各樣的硬幣。肩上
披著一件輕斗篷。小小的耳朵上掛著大得出奇的金耳環;在腳上,銀鞋扣在踝骨上發著
光;細纖小手的手指甲用散沫花葉汁染成了紅色,指頭上帶著厚實的象牙戒指,象牙的
白色光澤在棕色皮膚的暖色調襯托下顯得特別漂亮,而皮膚的顏色並不比最美的佛羅倫
薩青銅器遜色。
    「先生,歡迎歡迎!」她問候說,並立即抓了一大把椰棗給我的駱駝使它恢復力氣。
    在她後面出現了一個老人,他用好奇的和驚訝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我們。他的被太陽
曬黑的臉佈滿了皺紋,而他的於癟的軀體低低地彎曲著。他大概有90歲了。
    「你好!」我把手舉到胸口向他問好,「你是否有房間讓我們稍為休息一下?」
    「先生,歡迎!我們貧窮的帳篷已經有了三位客人,然而還是有給你們的位置。下
來吧,請允許我為你們宰一只羊!」
    「你的心充滿了善意,你的帳篷為旅游者開放。你是一個先知的好兒子和真主的寵
兒,真主會踢你長壽。然而你現在的客人已完全享有你的好客精神。允許我到另一個帳
篷去吧!」
    「先生,你要辱罵我嗎?我做了什麼啦,使你鄙棄我的帳篷?快從牲口上下來,你
已經是我孫女兒的一位客人了。你就留在我這裡休息了!」
    他抓住了駱駝的轡頭,並以慣用的「赫、赫」喊聲命令駱駝跪下來。
    我爬了下來並被引入帳篷,約瑟夫和哈桑也立即跟了進來。沿著牆腳圍著一圈沙石,
地上有少許用木頭做的突出的格子狀支架,上面舖蓋著席和綿羊毛皮。這就是為整個家
庭及有時來到的客人所準備的長沙發和床。帳篷的背後存放著馬鞍和盾牌。在帳樁上掛
著武器、軟管、皮革做的提桶以及各種各樣的生活用品,而牆面則是用極富藝術性的環
子、長頸鹿的皮、一束束駝鳥的羽毛,特別是小環和門鈴裝飾起來的。這些小環圈在阿
拉伯的帳篷中極為常見,但在颳風的夜晚卻會向已經疲乏的旅游者奏出極不受歡迎的音
樂。風吹動了整個帳篷,金屬小環響了起來,伴隨著響雷霹靂聲、駱駝呻吟聲、羊的咩
咩聲、狗的吠叫聲以及野獸咆哮聲。
    我在席子上坐下。老人已看到了豹子毛皮。好客的行為準則禁止他詢問我的姓名和
出身,但他可以知道我是怎樣獲得這一昂貴的獵獲物的。憑著他們所特有的機靈,他知
道如何把話題引到這件東西上來。
    「好好休息,先生,直到肉和庫斯庫素準備好了為止。」
    庫斯庫素是一種粗麵粉做的阿拉伯人所喜愛的菜餚。
    「謝謝你,老大爺,」我回答說,「我只在一天旅行結束時的傍晚吃肉和庫斯庫素。
請給我和我的僕役們水和布西薩。」
    ヾ一種用面和干椰棗焙烤制成的麵包。
    女孩給了我布西薩。
    「湖裡的水很不好,老爺。你不想喝一杯駱駝奶或椰棗汁嗎?」她問道。
    「請給我椰棗汁,你是女孩中的嬌嬌者!」
    她給了我滿滿一皮革杯這種提神的飲料。
    老人候在邊上直至我喝完,然後問道:
    「你要在你朋友的小屋中留很多天嗎?」
    「一旦我休息過來後就要離開你們。」
    「那就是說你要在夜裡響起野獸的叫聲和豹子撕咬著人和駱駝的時候騎馬上路?留
在我們這裡,先生,因為你的死亡會使我感到心情沉重的。」
    我要為這善良的老人繁瑣的盤問提供方便。
    「豹子不會撕碎我的,你沒有看到它的衣服放在我的坐騎上嗎?」
    「我看到了豹子及其老婆的衣服。」
    「那麼好,我已在沙漠之口在星光下把它們打死了。」
    「那只在沙漠之口的可怕的豹子,就是比草原上所有的豹子更駭人的那一只?先生,
你是一位英雄,一名偉大的戰士!有多少人和你在一起?」
    「沒有。我是單獨與豹子及其老婆較量的。」
    「完全一個人?真主偉大,而你是偉大的埃米爾﹒阿雷塔的兄弟,他是在坎培拉河
溺死的!」
    「我是一個像他一樣的德國人,而且有一支和他那支一樣的獵鎗。」
    「你是一個德國人和一個獵人,就像埃米爾﹒阿雷塔?那我必須告訴你一些讓你感
到高興的事情!」
    他突然間變得十分嚴肅,而且帶著充滿神秘的面部表情向我走近,把兩隻手在我耳
邊做成個助聽器形,用嘴向我輕聲低語:
    「你認識阿薩德,那個混亂制造者嗎?」
    我點了一下頭並充滿希望地看著他。
    「你認識阿薩德﹒貝,那個畜群殺手嗎?」他重複了一遍。
    我又點了一下頭。
    「它已長期跟蹤了我們的畜群並已掠奪了我們最好的牲畜,就在昨夜它又為自己和
它老婆拖走了一條牛;真是可恥!」
    這種低語聲調對我並非不可理解。阿拉伯人對獅子有一種不同尋常的敬畏心情。只
要那只強大的野獸還活著,人們就會用誇張的和最尊敬的名稱去稱呼它,為的是不至於
冒犯它而引起報復。如果它被打死了,那就會向它擲去最最難聽的罵人話,而且加上所
有可能的侮辱性語言。他們害怕萬獸之王的強大和堅韌,因而長期忍受其掠奪,直至決
定要向它發起一次攻擊,而在通常情況下阿拉伯人大多會付出許多條人命作為代價。
    那些本來是如此機靈和無畏的沙漠之子卻從來不像有膽量的歐洲人那樣行事,亦即
單獨去攻擊獅子。他們更多地是把帳篷村或居住村所有有戰鬥能力的男人都集合起來,
找到野獸的藏身地,用喧鬧的叫聲、吼聲、口哨聲、槍聲和掌聲將其誘出,並在野獸出
現之時,用瞄不太準的長火槍向其身軀射出盡可能多的子彈。甚至於在它受傷要死的時
候,它還能有足夠的生命韌性和力量,能撲向一個或多個人,在其死亡前作血腥報復。
    人們對它所懷有的懼怕甚至於到了這種地步,致使人們在決定和準備一次攻擊之時
只能輕聲交談。人們的意思是獅子可能會聽到議論而對付這次攻擊。因此這位老人說得
那麼神秘,否則阿薩德﹒貝,那個混亂制造者,那個畜群殺手可能會聽得到他的話的。
    現在我也感到奇怪,我在帳篷村沒有看到一個有戰鬥能力的男人,只有在帳篷幕布
間晃動的一些好奇的婦女腦袋。
    「你們的男人是出去打它去了?」
    「我們所有的男人和青年,連同我們的客人,斯利曼部落的勇敢的戰士。」
    聽到這個消息,所有疲倦的感覺都離我而去。
    「那麼我也去,尋找地震,先生。」我知道由於獅子聲音的力量,他們是這樣稱呼
它的。」
    「天啊,輕點說!」老者害怕地向我要求,「如果讓它聽到,那你就完蛋了。它會
到這裡來並把你撕成碎片。」
    「你瘋啦,老爺,」大個子哈桑抱怨說,「難道你想讓那位『大腦袋的先生』把你
的肉撕碎和把你的骨頭磨碎嗎?它的力氣比十個魔鬼集中起來還要大。你是打死了豹子
和它的老婆,可是阿薩德﹒貝會譏諷你的子彈並嘲笑你的利刀!」
    「哈桑,從你嘴巴說出的是害怕,而從你話語流露的是畏懼。真主創造了一個女人,
並把你的身體給了她。」
    「老爺,如果是另一個人對我說這些,那我就會立即殺了他。哈桑﹒本﹒阿布菲達
﹒伊本﹒豪卡爾﹒阿爾﹒沃迪﹒優素福﹒伊本﹒阿布﹒福斯蘭﹒本﹒伊沙克﹒阿爾﹒杜
利既不知道害怕又不知道畏懼,因為他是殺手傑薩﹒貝。但是他已不年輕,也不夠肥,
獅子根本不喜歡吃他!」
    「它不會吃你的,你和約瑟夫與我們的牲口留在這裡。」我安慰著他說。
    看來他對這個命令非常滿意,可是施塔弗爾施泰因人卻不以為然。
    「主人,以後再不能這樣了,」他反對我的決定,「我乾脆也跟去。我未被允許去
一起對付豹子,因此至少今天我要試一下我的獵鎗。如果獅子沒能吃掉你,那就讓它嘗
嘗我的味道。我是您的僕人,因而你去那裡,我就應去那裡。」
    「那你就一起去,」我作出了決定,並對這種勇敢的表示感到高興。
    哈桑還總在企圖勸我留下來,他大力描述著等待著我們的危險。
    這沒有幫他什麼忙。
    「贊美真主,」我們主東的意見正相反。「真主是仁慈的和寬容的,他把你派遣給
了我們,因而會賜福於你的武器,讓你把我們的男子漢從被稱作『地震的先生』的這一
動物的利爪下拯救出來!」
    東方人把每一個帶槍的德國人當作是十分出色的射手,而老人的高興肯定也基於一
種難言的希望,獅子將會撕碎我和約瑟夫來替代他們人中的一個。
    「獅子在哪裡?」我問他。
    「先生,走出帳篷來!我會指給你看!」
    我拿起武器跟著他走。
    從湖出發,有一條愈來愈寬的河床向上通山中;這裡現在已經是一條干河了。老人
還總是低語著指給我看散落著巖石的干河溝。
    「在山上『石頭肚子』中有阿薩德﹒貝的洞穴。男子漢們已經上去了,想把它趕出
來。快跑,先生,為了把它送入地獄你不要到得太晚了!」
    「走,約瑟夫!」
    我對我的獵鎗很有信心,它還從來沒有失靈過,而且每一顆由它送出去的圓錐形的
槍彈迄今都盡到了它的責任。我確信它今天也不會讓我失望的。
    為了盡可能快地到達深谷的上部,我避開了它的彎曲,而是出了帳篷就直接走上了
山。到達干河上游後,聽到了一種從峽谷深處往上響著的非常嚇人的喧鬧聲。我快速趕
到就處在我前面的山谷上,從這裡我就可以全面地了解形勢了。
    正在我對面的陡峭山坡上,向上延伸著一叢刺柏和帶刺的含羞草,阿拉伯人包圍了
這一樹叢。大概是樹叢掩藏了獅子,因為男子漢們在樹叢上面把大石頭滾入叢林,為了
把野獸趕出來。土著人揮動著他們的火槍並激動得手舞足蹈,用尖聲呼叫來鼓舞士氣。
從這種無計劃的方式方法我得到了一個奇特的印象,獵取野獸,最好是在夜間面對面地
無聲無息將它打死。
    這時我察覺到叢林中間有輕微的動靜。動靜愈來愈強烈,現在它走了出來,慢慢地
邁著自信又威嚴的步子走出來。濃密的暗色鬃毛雜亂地圍掛在頭部和前軀;強壯的有一
束毛的尾巴拖在後面。這真是非常壯觀的一幕,能看到這種名貴的動物是如何自覺地站
在瞄準其軀體的武器中間,而且似乎我真的覺得,我已察覺到那兩只滾動著的大眼睛中
的蔑視的閃光。關於這種萬獸之王我已聽過和讀過很多,但我僅在動物商店和動物園中
看到過幾隻,它們都無法和這條雄壯的「地震的主人」相比。它那令人印象深刻的、額
頭又高又寬的腦袋在慢慢搖動,看來像是一種象征,表示對阿拉伯人的這種大膽行動的
驚訝;它那不彎曲的頸項,又短又寬的背脊,強壯的腰,那些爪子,使人一看就知道它
能一擊足以把一頭牛打倒在地;它威脅性地張開著的大口;——大自然在這裡把一切都
集合在一起了,使它得以表現出所有無比優越的野性力量。現在它抬起了頭,並發出了
那種可怕的吼聲,因此詩人對沙漠之王稱之為「地震先生」,寫了下面的詩句:

    棕櫚樹下躺臥著摩爾人,
    炙熱的陽先驅他前來,
    單峰駝品嚐著
    干熱風尚未觸摸過的草莖,
    涼爽、富有生機的泉水,
    角馬在這裡暢飲
    極度口渴地移近羚羊,
    野性的追獵使其虛脫;
    此時獅子走近獵獲物,
    那個勇於戰鬥的萬獸之王,
    在那漫無止境的遠方,
    吼叫出統治者的威望。
    人和獸,角馬和羚羊,
    都在野性的吼叫中顫抖,
    受恐懼的驅使,
    都飛快地四處逃遁。

    好像大地在開始時很輕,然後變成無法描述的強大,最後在劇烈地滾動中消失的咆
哮聲中顫抖;阿拉伯人恰如其分地用「響雷」這個詞來描述。
    所有的炮管都閃出了亮光,獅子被許多顆子彈擊中,但僅很輕微。它迅速俯下,然
後用惟一一次遠跳就躍到了攻擊者的中間。兩個人倒在了它的利爪下。我不能再猶豫了,
我快速地滑而不是走地攀下干河的陡坡,後面跟著科恩德費爾。震耳欲聾地喊叫著的阿
拉伯人並未察覺到我的到來。他們中有一個人還沒有發射他的火槍,他要比其他人勇敢
些。大部分人在火槍齊發後已經逃跑,而他還留在那裡,瞄準並發射。子彈擊中,然而
並非致命一擊。那只野獸嚇了一跳,瞬即一躍而起,把射手擊倒。它把兩只前爪放在射
手的胸膛上向後坐下來,像前面那樣突然發出第二聲盡可能更使人膽戰心驚的吼聲。接
下來的一剎那就要撕碎那個射手了。
    我急忙奔向那裡,並在距獅子僅幾步的地方跪下。它覺察到了我並從受害者處往回
走,這種情況極少有。我已瞄準了它,在那一瞬間我所感覺到的不是恐懼也不是害怕,
沒有標志這種感覺的每根毫毛都繃緊的感受。獅子滾動著的眼睛像要把我消滅地瞪著我,
尾巴陰險地捲縮著,那對強有力的前足已為跳躍而縮緊,迅速縮下的軀體上發生了一下
短暫的抽搐——此時我扣動了扳機並立即跳向一旁,把刀從套中抽出。
    獅子正在我射擊的一剎那向前躥起,它在跳躍中墜倒在地上,來回滾翻了幾次,然
後就躺在那裡不動了,我的子彈擊入了它的眼睛——它已死亡。
    「贊美真主,真主偉大!」的呼聲從所有的喉嚨中喊出。「這是真主送來的!它是
可恥地跌倒並死去,胡狼和鬣狗會把它吃掉;巨大的兀鷹會把它膽怯的心剁碎,而瞪羚
會痛罵它和它的祖先,它沒有戰鬥和自衛就從有生命的大地上離去。它,可以稱之為殘
酷無情者,要讓它從它的毛皮中爬出來。把樂師叫到這裡來;讓他們在諾加拉鼓上敲出
它的不光彩,並用拉巴特笛吹出它的恥辱!」
    就這樣從各個方向響起了歡呼聲和嘲笑聲。人們用腳踩踏死去的軀體。用拳頭捶打
它,用槍托撞擊它,並鄙視地向它啐唾沫。可是我卻沒有這種急切心情。對我來說,就
像逃過了一次不可避免的生命危險,並且深深呼吸,看著這個充滿激情的大地的熱血沸
騰的兒子們的盡情發洩,他們爭相對付死去的野獸,把我完全忽視了。
    「天啊,真該重打一千大板,」施塔弗爾施泰因人提了意見,「這是一種什麼樣的
狂歡和喧鬧呀!我倒要看看他們是否還想致謝!」
    「多幸運你還能在恰當的時候到來!」這時在我旁邊響起了這句話。
    這就是最後躺在獅子下面的那個人。
    他有著瘦長但肌肉發達的體形,有張被太陽曬得幾近黑色的臉。他那銳利、深色的
眼睛有一種特有的光芒。那雙眼睛憤怒的一瞥真可使一個勇敢的男子內心失去平衡。
    「請不要把榮譽歸於我,救了你的命的是真主!」我答覆道,或許就像我所打算的
那樣有些不友好,我沒有想要信任這個人。
    「是的,榮譽歸真主,但感謝歸你!」他同意了,在這時候他的眼睛銳利地和探詢
地打量著我。「你在沙漠的兒女中是個陌生人?」
    「我來自德國,是為了來打死畜群殺手的。」
    「你已經把它打死了,真主給了你安全和仁慈。」
    現在他轉向還在一直喊叫和歡呼著的阿拉伯人。
    「讓那個大腦袋的先生安靜!它已經足夠多地聽到了它的恥辱,而它的靈魂將會迅
速轉移到跳蚤的皮膚中去。起來,男子漢們,讓我們感謝真主,是他拯救了我們。跪下
並和我一起祈禱神聖的開篇!」
    開篇是《古蘭經》的第一章,在所有穆斯林的虔誠行動中起重要作用。
    所有的男人面向東方跪下,並以同一聲調祈禱:
    「贊美並頌揚世界之主,仁慈的真主,審判之日的統治者。我們只顧單為你服務並
向你祈求,求你把我們引向正路,那條受你慈悲之人的道路,而不走使你發怒的道路和
錯誤的道路!」
    祈禱結束後,現在他們也把注意力傾注到我身上了。
    沒完沒了的問題和贊詞,直至最後他們中的一個人握住了我的手並把我拉了過去。
    「你只想在阿拉伯人的屋頂下休息一下,但你必須和我們一起多留些日子!我是這
個宿營地的主管,你可以住用我的帳篷,你願和我們在一起多久都可以。」
    「我感謝你,你是漫遊者的朋友,可是我的路程還長,我的目的地還遠。我將拿走
獅子的毛皮然後遠去。」
    「你的目的地叫什麼?」那個首先和我說話的人問道。
    「延巴克圖。」我答覆道,因為我認為告訴他沙丘之門是不明智的。
    「那你可以和我一起旅行,因為我屬於居住在米塔格附近的斯利曼的戰士。可是我
還必須在這裡等我們的一個人,他帶著一個信息騎馬到德國人的城裡去了。」
    最後一句話引起了我的注意,他是那位老人所說的客人中的一個。
    「我不能等你,可是你騎的駱駝比我好,你會趕上我的。」
    「有幾個人和你在一起?」
    「兩個。」
    「而你並不懼怕帶那麼少的人進入沙海嗎?」
    「我從來不知道懼怕。」
    「難道你也不懼怕沙漠商隊殺手漢姜﹒貝嗎?你會很容易就碰到他的沙漠匪幫的!」
    「他會讓我安靜地過去的,否則他的下場會像畜群殺手那樣。」
    在我說這幾句話的時候,他那刺人的眼睛向著我極有特點地閃亮了一下。
    「你殺死了畜群殺手,外國人。可是漢姜﹒貝會把你碾碎的。他比聲如雷鳴的阿雷
塔還可怕。」
    「你認識他?」
    「我認識每一個圖阿雷格人和特布人。為什麼我不應認識他呢?難道不是每個人都
在議論他嗎?」
    「那你也應認識馬哈茂德﹒本﹒穆斯塔拉法﹒阿卜達﹒易卜拉欣﹒賈庫布﹒伊本﹒
巴謝爾,那個伊莫沙爾赫人了?」我問他。我盡量不讓他看出我在敏銳地注視著他的臉。
    雖然他的皮膚是暗黑色的,但他還是失色了。
    「他是誰?」
    「他不像是個男人,而像是個婦女,他的舌頭不知道緘默。我遇到了他,他告訴我
他是漢姜﹒貝的一個使者,是到一個德國人處去索要贖金的。」
    阿拉伯人的眉毛陰沉地皺在了一起。
    「真主毀了這條狗!那你是到德國處去提醒他注意了?」
    「為什麼是我呢?那個伊莫沙爾赫人已經自己和他談了!」
    「先生,你處理得很明智,因為說話是銀,緘默是金。」
    我知道得已足夠。這個阿拉伯人無論如何是漢姜﹒貝的下屬中的一個,而且是在這
裡等著那個在阿爾及爾被拘留的送信人,那個宿營地的頭領也許就是商隊殺手的秘密聯
絡人。我不能享用這些人的好客款待,對他們我不得不提高警惕,所以我決定立即動身。
    在約瑟夫的幫助下我很快就把獅子的毛皮剝了下來,然後在所有男人歡呼的陪伴下
返回了帳篷營地。這次幸運的狩獵沒有付出人命,因為即使獅子最先撲倒的那兩個人也
只是受了些傷,傷當然很重,要人把他們背回營地。
    大個子哈桑高興地快速朝我走來。
    「你還活著,老爺,你又在這裡了,是把那位大腦袋先生打死了嗎?贊美和榮譽歸
於真主,真主保護了你!我曾為了你而發抖得像干熱風刮過綠洲時的草莖那樣。」
    「天啊,真該重打一千大板,這可真是個對比,草莖和傑薩﹒貝殺手!」約瑟夫替
我作了回答。「難道你不怕難為情,大哈桑,用德語說是大膽小鬼嗎?趕快爬上駱駝去,
因為旅行要繼續進行了!」
    當我正要告別時,那個斯利曼人把我拉向他的駱駝。
    「先生,你沒有沙漠裡用得著的駱駝。你的雙手把我從死亡中救了出來。看看這頭
牲口!這是一頭畢沙林騎乘用駱駝,像這樣的駱駝在整個薩赫勒就不會有第二頭了。它
已經屬於你了!」
    這是一件昂貴的禮物。這個人有能力買它嗎?我想要推卻,因為我是應把他當作我
的敵人看待的;但他用一種專橫的表達方式暗示我緘默,並拿出了一塊形式很特殊的珊
瑚塊。
    「你已經學到了守口如瓶。拿著這塊阿拉瑪,在你遇到漢姜﹒貝的沙漠匪幫時把它
拿給他們看!它會保護你的,因為你把一個信徒從『地震先生』的利爪下救了出來。騎
上去,無所懼怕地往前走吧!」
    為了不使他生氣,我必須收下這頭牲口。在座鞍罩的角上我看到了一個裝飾物,發
現上面繡的是字母A.L,姓名安德雷﹒拉特蒙德的開頭字母。
    我感謝了那位老者和他的孫女,我是在他們的帳篷中受到接待的。然後宿營地主管
和幾個他的下屬陪著送了一段。當他和我告別時他說:
    「先生,你是一位勇敢的戰士,然而漢姜﹒貝是一位比你更強大的人。但我已看到,
你已得到了他的阿拉瑪。你在沙漠所能到達之處會總是平安的。平安及幸福與你同在!」

                            商隊殺手漢姜﹒貝

    沙漠!
    從非洲西北海岸開始,除中間有少許短暫中斷外,有一系列荒涼的不毛之地延伸到
亞洲,直達興安嶺的山脊,它們一個比一個更令人畏懼。非洲大陸的大沙漠越過蘇伊士
灣進入阿拉伯的荒涼的平原,毗連著它的是波斯和阿富汗的光禿、貧瘠的大地,由此向
上越過帕米爾和蒙古,並在那裡形成令人膽寒的戈壁。
    從布朗角直至尼羅河谷的懸崖絕壁,從海邊礁石直至蘇丹的熱霧騰騰的森林,撒哈
拉沙漠延伸的面積要超過12萬平方英里。它的劃分是多種多樣的。與尼羅河流域國家接
界的利比亞沙漠向西跨越到真正的撒哈拉部分,對此詩人是這樣描寫的:

        延伸到有炙熱陽光的地方,
        荒涼的哈馬大沙漠,
        而在這熱如火燒的沙堆中,
        連一根綠色的草莖也找不到……

    從這裡開始,平坦的沙漠延伸到大西洋沿岸。阿拉伯人將它們區分為:住人的沙漠,
不住人的沙漠;長有灌木叢的沙漠;有森林覆蓋的沙漠;多石的沙漠;佈滿巖塊的沙漠
以及有移動沙丘的沙漠。
    關於撒哈拉沙漠是低於水平面的平原的看法是絕對錯誤的。沙漠更多的是高200到
700公尺的高原,其地表並不是像人們以前一直認為的缺乏變化。
    最後所說的特別適用於東部真正的撒哈拉,它顯示給旅游者的要比西部的巖塊沙漠
可愛得多。這裡是沙漠恐怖景象和可怕的流沙的發生地點;流沙被風堆積成向前移動的
波浪,緩慢地移過沙漠——因此得名薩赫勒,亦即移動的沙海。沙地的這種移動性自然
對植物的生長是十分不利的,而且再加上非常缺乏泉源和井水,沒有水源是不可能生成
綠洲的。貧瘠的沙地能養活很少一些無價值的鹽鹼地植物,最多再有些細瘦的麝香草,
幾棵薊草,以及一些帶刺的含羞草。雖然詩人宣稱:「獅子為沙漠之王」,但獅子卻不
漫步穿越炙熱的沙海。只有蛇、蠍子和大量跳蚤在這火熱的土地上可舒適地存在,甚至
於跟著沙漠商隊進到沙漠內一段路的蒼蠅也會很快在途中死亡。然而人類自然敢於進入
炙熱的陽光下,並抵抗著從各個方面威脅著他們的危險。當然,他們的描述常常是誇張
的,可是仍然經常有足夠多的事物會敗壞對一次沙漠之旅的向往,而在移動沙海中犧牲
的人比在有富裕水源的真正撒哈拉沙漠要多。在那裡以使人感到厭惡的姿態並列或相疊
地躺著已於透的人和獸類的屍體,有一個人還在已無肉的手中緊握著空水管;另一個像
是發瘋地翻掘著自己身下的地面為了獲得一些涼意;第三個已乾癟的屍體坐在他的已變
白的駱駝的殘骸上,頭巾還在光禿的骷髏上;第四個跪在地上,朝東方面向麥加,而手
臂則交叉放在胸前,他的最後思想如虔誠的穆斯林應做的那樣,是尋找真主及其先知。
    可是沙漠仍要在自然界的大家庭中實現其目的。它形成了熾熱的爐子,使加熱了的
空氣向上升起,飄向北方並在那裡沉向地面,給那些地區在午夜帶去必需的熱量和生氣。
創世者的智慧不容許出現過量,故而從一開始就關心使所有的矛盾達到有益的平衡。
    臭名昭著的巴卜古德約位於北緯21度,在撒哈拉和薩赫勒的邊界上,這裡也是圖阿
雷格或伊莫沙爾赫人與特布或特達人相互沖突的地區。
    這種毗鄰關係使得這一地區及其居民總是不間斷地處於準備戰鬥狀態。薩赫勒的游
動的沙山被不斷的西風繼續推向東方,而且在巴卜古德碰到塞裡爾的巖石,並一直向上
堆積起來,使得山谷、溝壑以及其它低窪地毫無例外地全部灌滿而形成了沙的存放地;
那裡缺少水分,無法將其壓在一起成為固體物。旅游者若陷入了這種深不可測的沙海就
倒霉了!他的駱駝幾秒鐘前還感到蹄子下是十分安全的巖石地面,但突然間又細又輕的
沙粒已經沒到了它的身軀。它作了回轉的努力,可是卻因此只能更深地陷於熾熱的細沙
之中。騎者不能從坐騎下來,因力否則他會下沉;他與愈來愈迫緊他的沙子作鬥爭。駱
駝陷入得愈來愈深了;最後完全消失。沙海愈來愈高地往上漲,抓住了騎者的小腿、臀
部、肩膀,他已經無法再動了,他把頭轉向神聖的克爾白天房——「遵從真主的意志,
真主仁慈!」他已變白、乾癟的雙唇喃喃地說,現在沙粒已將其口封上。沙丘扎緊了他
的胸膛,眼皮閉上了,死亡天使沙沙地掠過,高高的天空一只兀塑在盤旋。它注視著旅
游者的最後掙扎,但是它卻緩慢的振動著它強有力的翅膀,盤旋一周後即飛向遠方,因
為它知道,沙丘會完整地吞掉它的犧牲品,而不會留給它任何部分。
    這就是巴卜古德﹒沙丘之門。誰敢於到它的巖石和沙浪之間去,肯定是受到了關係
重大的原因的驅使。
    然而還是有在這樣一種冒險行動前不被嚇倒的野蠻人物。他們從那可怕的,以血還
血,以命抵命中汲取勇氣。除好客外,血仇是第一沙漠法則,假如即使發生在接近的部
落的成員之間,謀殺也要用血的代價來抵償的話,那麼在一次由一外來或敵對部落的成
員犯罪時就更不用說了。那就會要求血債要用血來還:血族復仇到處蔓延,愈演愈烈,
直至征服了整個部落,並導致了公開的和秘密的殘殺,而圖阿雷格人和特布人之間的殘
殺就以巴卜古德作為戰場。在這裡血的準則比為將敵對雙方分開自然力的所作的恫嚇還
厲害,可正是這種恫嚇使敵對行為更為可怖,甚至美洲印第安人部落打仗時互相撕咬都
沒有這樣可怕。
    自從我們最後一次冒險活動以來已過去了許多星期,而我已真的認識到哈桑是一個
傑出的向導,這使我原諒了他缺乏勇氣。他不僅能準確識別路徑,而且還懂得如何采取
所有的預防措施,使我們迄今尚未遭受到最小的匱乏。他對我的忠誠已逐漸發展到一種
令人高興的強度。而我也很願對他完全信任,如果不是一種極不平常的、使人害怕的激
動引起了我的注意,這種激動好像他已有一段時間,而不僅僅是那天早上就已有了。他
坐在他的席子上不肯離開,一個勁地笑,又笑又歡呼;一會兒叫自己是英雄,一會兒是
懦夫;一會兒是個好穆斯林,一會兒是個要下地獄的不服從者。他得的是一種神經錯亂
症。對一個神經錯亂者的向導,我只能特別小心,由於他本來是可靠的人,因此他的病
使我感到難過。
    我們總共只有三個夥伴,現在補充了幾頭載運駱駝,可分散運載物。因此我們的旅
行速度要比通常的沙漠商隊快一倍,使我們有把握在三天後到達巴卜古德。因為我騎的
駱駝比其它性口有更好的腿腳,所以我習慣於在早上比約瑟夫和哈桑動身晚些,並在我
趕上他們時再跑在他們前面一段距離。然後在他們到來之前,我舒舒服服地或是抽著我
的切布克煙,或用來豐富我的自然科學收藏品。
    就是現在我還是完全一個人在沙丘之間往前騎行;有時則讓我的牲口停住,為了細
聽沙子所特有的響聲,這種幾乎聽不到的響聲敏銳的耳朵卻可以聽到。個別的小沙粒碰
到一起,爭先恐後前進,沙丘的西邊向高處攀登,在沙丘的另一側再次落下來,並產生
了那種罕見的,幾乎像在歌唱的響聲,它以其柔和的金屬音調宛如有千萬個最細小喉嚨
在竊竊私語。數不清的細粒移動著,而我卻未察覺有什麼風。細沙一旦動起來就會連續
不斷地動下去。
    這時我在兩座山之間看到了一個小沙丘,好像並非按自然方式形成的。我讓我的駱
駝跪下後爬了下來以便考察一番。我的猜疑是有根據的。這裡堆著的是一個阿拉伯人連
同他牲口的屍體;游動的沙子已將其淹沒。那頭牲口是頭真正的畢沙林駱駝,而且真的
像我現在看到的那樣,額頭上挨了一粒子彈。難道這裡曾有過一場血族復仇嗎?我除掉
沙子以便能較正確地仔細觀察一下騎者。我發現他的穿戴和裝備都很完善。他的斗篷風
帽上繡著A.L,而且我發現在他的火槍柄上和他的刀把上也烙印著相同的兩個字母。正
好在其鼻根之上一英寸的地方,我看到了一個明顯的、是一粒子彈打的圓洞,子彈從此
人頭部的前面進去而又從後面出來。
    「埃默利﹒博斯韋爾!」我大吃一驚地叫出聲來。
    我對這種準確的射擊很熟悉。我已經在一些印第安人的額頭上看到過相同的窟窿,
這是我的英國朋友的準確的獵鎗在近處射擊所致。因此我可以有把握地認為,他的火槍
也在這裡發了言。估計這次射擊以來至少已過去了三星期,這是我從沙子的高度以及其
它記號看出來的。我告訴自己,這應當不是惟一的死者,這個遇到了秘密復仇者子彈的
遺骸已在沙漠中變白。這種災難性的記號會給這個人帶來死亡。
    這是真的,就在不遠處我發現了第二具屍體,然後是第三具屍體,每具都是在高過
界根一英寸的前額被擊中的。這位漢姜﹒只可是找到了一位可怕的、不講情面的敵人,
直到找到雷諾﹒拉特勞蒙或報了仇之時是肯定不會提前停下來的。
    在離此一段路的地方我發現了一種新鮮的足跡,它橫切過我們的前進方向。足跡源
出於單獨的牲口,而且是如此之小,使我推測這頭駱駝是一匹畢沙林駝,或者至少是一
匹那種默哈力駱駝,就像可在圖阿雷格找到的那種卓越畜種。一匹這樣的默哈力駱駝常
常還可在速度、耐力和節食上甚至勝過畢沙林的乘騎用的駱駝,而且尤其是那些母駱駝,
人們願為它們付出特別高的價格。
    這裡的那頭牲口是匹母駱駝,因為後腳的足跡寬度要大於前腳。印下的足跡,雖說
不深,但也不能說很淺。因而這匹駱駝僅僅中等程度地負載著;它所載的除了騎手沒有
別的。因此這個人或是跟蹤者或是強盜,也或許是一個急件信使,他們總是騎在他們的
速跑牲口上往所有可通行的方向快速穿行。最後一種推測看來無疑是不太可能,因為此
人是停留在深入夾雜石塊的沙漠的中間,一個急件信使在這裡是沒有什麼可以尋找的。
那麼一個強盜想在那裡做什麼呢?這種地方是不可能會有掠奪物的。因此他可能是個逃
亡者,正在尋找隱蔽之處,或許也是個血族復仇者,他已發現了一口孤獨的水井,並從
那裡出發在作他的災難性的遠征。
    足跡還是完全乾淨的,而且沒有跡象表明,就像奔走時不可避免的那樣,往後拖著
一條尾巴。可見此人騎走得很慢,而且從這裡經過不會超過五分鐘。這個孤單的騎者無
論如何是個不平常的現象,並引起了我的充分注意。我在我的足跡上做了記號,使我的
兩個陪同不費力地繼續保持自己的方向,然後從邊上沿著所發現的足跡向前走去。
    「嗨,嗨!」隨著這聲呼喊,我的乘騎把頭拋向後脖,並像一陣風似地在沙丘之間
向前衝去。如若這一帶是平地的話,那我肯定在十分鐘後就會看到我要追趕的人了。但
是因為沙丘阻擋著每個視線,所以當他進入我的視線時,我已到了他的身邊。
    「喂——站住!」我呼喊了他。
    他聽到了呼喊,立即勒住了韁繩,並將其很漂亮的默哈力駱駝駕馭了過來,當他看
到我時,立即從座鞍皮帶中抽出了長槍。
    「願在你我之間保持和平!」我向他致意,並沒有觸動我的武器,「把你的武器掛
到鞍座上,因為我允許你友好地和我說話!。」
    他張大著驚奇的眼睛注視著我。
    「你允許我?那你也知道我是否允許你呢?」
    「你用不著允許我了,伙計,因為我已經得到了允許。」
    「你的名字叫什麼,你所屬的部落如何稱呼?」
    我的外表和我的全部裝備的確使他有理由把我當作一個阿拉伯人看待。就像我在第
一眼就覺察到的,他是個特布人。暗色的近乎黑色的皮膚,短的鬈曲的頭髮,厚實豐滿
的嘴唇,稍向前突的顴骨,都使他與阿拉伯人和圖阿雷格人有明顯區別。難道他進入沙
丘之海是為了報仇嗎?我無法想象,在游動的沙丘之間會有泉源,而他卻居然沒有大的
水囊,只不過在後面座鞍紐扣上掛著一個羚羊皮做的小水罐。此人除長槍外還有一整套
戰士裝備,而他的身軀則包在寬大白色斗篷下的一件牛皮做的窄小貼身短上衣中,牛皮
緊身上衣可用作抵抗切削武器和投擲武器的鎧甲。
    「我是從遙遠的國家德國到這裡來的,那裡沒有部落也沒有非洲人。你是個特布人
嗎?」
    他沒有聽到問話可卻驚呼:
    「從德國來?你認識那位埃米爾老爺嗎?」
    「我認識他。你看到他了嗎?」
    「我已看到了他。你是他所等候的來自德國的酋長嗎?」
    「我是的。」
    「歡迎你,老爺!我是由他派遣來等候你的。」
    「他在哪兒?」
    「在寬闊的巴卜古德——沙丘之門中,你會找到他的記號,記號將告訴你他在哪兒
駐足。」
    「那就感謝真主,我已看到了足跡而且跟蹤了它。你差點兒走過了而未找到我。」
    「我差點兒就找到你了,老爺。我是想到塞裡爾中去飲我的默哈力駱駝並為自己拿
些水。然後我會回到你必需走過的路上來。我想找到你的足跡並跟蹤你,以便打聽你是
否是我所等候的人。」
    「那麼你認識這裡沙漠中的一個泉源了?」
    「我認識許多泉水,老爺,只有我的眼睛能察覺到它們。」
    「你是個特布人?」
    「你猜對了。我是個阿馬萊希部落的特布人。」
    「你叫什麼名字?」
    「我沒有名字,老爺。我的名字埋在我的帳篷頂下直至我的誓言實現為止,我是以
先知的胡須和永恆法庭的名義起誓的。叫我阿布﹒比拉﹒依勃納——沒有兒子的父親
吧!」
    「有人殺死了你的兒子?」
    「三個兒子,老爺,三個兒子,他們可曾是我的快樂、我的驕傲和我的希望呀。他
們長得高大苗條就像棕櫚,聰明得像阿布﹒貝克爾,勇敢得像阿裡,強壯得像沙立德,
而且順從得像薩迪克,那個正直者。他們在比爾那邊管理著我的畜群。我找到了他們的
屍體卻沒有了牲畜。」
    「是誰殺了他們?」
    「商隊殺手漢姜﹒貝。他搶走了我的默哈力駱駝讓他的強盜們去騎用,還有我的牛
羊讓這些兇手們去食用。我離開了我的帳篷村,我的部落,我的女人和我的女兒們,並
從一個綠洲到另一個綠洲跟蹤著他。我的火槍已擊中了三個,我的箭射中了四個,我的
刀刺中了六個他的同夥,但他自己卻受到了魔鬼的保護,至今我的眼睛看不到他,我的
手臂觸不到他。但他仍然會下地獄的,因為如果我的手太短的話,那你會抓住他,你和
埃米爾老爺,人稱強盜殺手『最高的英雄』。」
    「你是在哪裡遇到他的?」
    「在霍握赫爾並,他的子彈在那裡打死了三頭帶有死亡記號的乘騎駱駝。」
    「他身邊還有誰?」
    「兩個人,是他的傭人和他的向導。你在路上沒有看到被射中額頭的騎手和牲口的
屍體嗎?」
    「看到了。」
    「這就是埃米爾老爺打的,他的子彈就像真主怒火,從來不虛發。漢姜﹒口和他的
沙漠匪幫知道復仇者的獵鎗;他們咒罵他,但是愛好和平的牧人卻用祝福的語言思念著
他。復仇者騎行在強盜們的印跡上;他們則想抓住並打死他,但他的上帝像真主一樣強
大;使他不被人看見並在所有危險情況下保護著他。在每個綠洲都響起了對他的贊揚,
在每個湖邊都傳頌著他的榮譽;沙漠為他的名字而驕傲,而在空氣中傳播著對他事跡的
歌頌。他是罪人的審判官,公正的保護神;他來來去去,沒有人知道他來自何處、去到
何方。但我要把你帶給他,要使你的名字和他一樣偉大。」
    這可真是一首歌頌我的勇敢的埃默利﹒博斯韋爾的讚歌!這個特布人比大個子哈桑
無論如何有一顆更勇敢的心,我可以放心地信任他為我引路。
    「到巴卜古德還有多遠?」
    「一天再過一天。然後你的身影往東比你的腳長三倍的時候,你的畢沙林駱駝將跪
在巴卜﹒哈恰爾——石門之下,可讓你在蔭影下休息一下。」
    沙漠居民是既不知道羅盤也不知道鐘表或測角器的。是靠星星為他們引路,按影子
的長短來確定時間的。他們在這方面的技術十分熟練,很少有出錯的時候。
    「那麼走吧,我們去會見我的夥伴們!」
    「我的水剩下不多了,老爺。」
    「在我那裡你要用多少就有多少。」
    他跟著我。不久後我們就碰上了約瑟夫和哈桑,他們明白了我的記號並保持了正確
的方向。我在沙漠之中遇到了要找的人,實在使他們十分驚奇。
    「天啊,真該重打一千大板,」施塔弗爾施泰因人說,「來了個夥伴,真太妙了!
那麼這個黑伙計是誰,先生?」
    「這是阿布﹒比拉﹒依勃納,他將領我們到巴卜古德去。」
    這時哈桑的眉毛陰沉地縮在了一起。
    「這個特布人是誰?他對道路的熟悉程度會比那個沙漠上的所有孩子們都稱為傑薩
﹒貝殺手的大哈桑更好?是哪個母親生了他的?有多少個長老教導過他?老爺,他可以
走到他願去的地方去;沒有他我也會把你帶去巴卜古德去的!看看他的臉和他的頭髮,
他的面頰和他的嘴,他是伊斯邁爾的真正子孫嗎?而伊斯邁爾則是最早祖先亞伯拉罕的
真正兒子。」
    特布人眼睛微笑著安靜地看著他。
    「你把自己稱為大哈桑和傑薩﹒貝殺手?我的駱駝的耳朵還從未聽到過這些名字。
你的部族和你的支族叫什麼?」
    「我是努拉布支族的一個卡巴希人,我們已經打死了豹子和它的老婆以及名叫畜群
殺手的獅子。你殺死了誰呢?你是個沒有兒子的父親和沒有勇氣及英雄事跡的特布人。
我將為老爺領路,但你可緊抓住我的駱駝的尾巴。」
    「你叫什麼名字?」他問道。
    「比你親戚的數還大且比你的記憶還長。我叫哈桑﹒本﹒阿布菲達﹒伊本﹒豪卡爾
﹒阿爾﹒沃迪﹒優素福﹒伊本﹒阿布﹒福斯蘭﹒本﹒伊沙克﹒阿爾﹒杜利。」
    「那麼好吧!哈桑﹒本﹒阿布菲達﹒伊本﹒豪卡爾﹒阿爾﹒沃迪﹒優素福﹒伊本﹒
阿布﹒福斯蘭﹒本﹒伊沙克﹒阿爾﹒杜利,從你的駱駝身上下來,然後我有些事和你商
談!」
    這時特布人跳下來,拔出了他的刀,坐在了沙中。
    這是一種阿拉伯式的決鬥!這正是我所期待的,而且由於這一原因安靜地忍受了這
次小爭吵。我知道,等待著大個子哈桑的是屈辱。然後他也覺察到了威脅著他的東西並
嘟囔著說:
    「是誰准許你從駱駝下來?難道你不知道,這裡除了只有老爺沒有人可以發命令嗎?
老爺正急著要到巴卜古德去。」
    「我允許你們下來,哈桑,」我向他點點頭。「你是一名勇敢的卡巴希人,而且你
有一把鋒利的刀。維護你的榮譽!」
    「但是我們沒有時間,老爺!影子已經愈來愈長了。」
    「因此要下來而且要快!」
    現在他沒有別的辦法了。他下了駱駝,坐在特布人的對面,而且同樣拔出了他的刀。
    無需繼續多說什麼話了,特布人高高拉起了他的褲子的邊緣,刀尖放到小腿肚上,
並刺進肉內,只有刀柄露在外面,然後他安靜地、而且臉上充滿期待地注視著哈桑。
    為了挽救他的榮譽,卡巴希人也必須在自己身上作相同的一刺。這種方式,兩個斗
士常會撕裂自己身上的許多肌肉,而在這種極度傷痛時要連睫毛都不動一下。誰忍受的
時間長,誰就勝利。荒野居民們把不能忍受疼痛看作是一種恥辱。
    哈桑相當緩慢地裸露出了他的小腿肚並把刀尖放到了皮膚上,然而就在嘗試著把刀
刃輕微地刺入時,傑薩﹒貝這個殺手已經覺察到這裡很痛的。他擺出了一副令人不寒而
栗的面孔,而且正要把刀子再插下去,這時卻發生了一件他最毫無準備的意外事件。約
瑟夫﹒科恩德費爾也同樣下了駱駝,為了能舒舒服服地觀看決鬥。他是堅決支持卡巴希
人的,而當這位打算放棄戰鬥之時,他彎身向前,隨著瞬間產生的惡意,用拳頭用力地
打還在腿上搖動的刀子的把手上,致使尖刀從小腿肚的一邊刺了進去並從另一邊露了出
來。
    隨著一聲令人害怕的喊叫,哈桑跳了起來。
    「真主的名義!小子,你瘋了嗎?你要把我的腿怎麼樣?這小腿肚是我的還是你的?
你這虱子,你這跳蚤,你這刺蝟,你這刺蝟的父親,你這刺蝟父親的堂表兄弟和叔伯父!
難道我把我的腿借給你了,讓你用我的小腿肚來顯示你是多麼勇敢?你這異教徒,你這
女異教徒的兒子和孫子,你——你——你這個優塞夫﹒庫﹒埃爾﹒達爾卜﹒本﹒庫﹒埃
爾﹒達爾卜﹒伊本﹒庫﹒埃爾﹒邊爾卜﹒阿布﹒庫﹒埃爾﹒達爾卜﹒埃爾﹒卡赫﹒埃爾
﹒勃隆!」
    這是一次使人恐怖的勃然大怒,但我真的毫無辦法。我對這一巨人一半可悲、一半
有趣的表情感到好笑。刀還一直在小腿肚內;他在一條腿上炫耀著最奇特的力量,並且
儘管憤怒卻沒有勇氣去動手打施塔弗爾施泰因人。
    「天啊,你應從靈魂深處感到羞恥,傑薩﹒貝,你這個殺手,」那一個回答道。他
原來肯定只想給他刺個小傷痕,但由於他身體強壯用力大了些。「來,這把刀應立即再
拿出來!」
    他按住了卡巴希人,並在「殺手」的新的嚎叫聲下從傷口把刀拔了出來。當哈桑察
覺到緩緩流著的血時,高大的身體就暈倒在沙中,而且在已被包扎好後才甦醒過來。
    施塔弗爾施泰因人自然受到了責備,而他當然也不會十分後悔地接受了。然後,這
一特殊中斷的路程繼續進行。
    傍晚,我們在沙丘間停了下來,支開了帳篷,舖上了席子,牲口已經喂好,然後我
們在一頓簡單的,由一把麵粉、幾顆摩納希爾椰棗和一杯水組成的晚餐之後休息了。
    我總是為謹慎起見安排了崗哨。哈桑像平常一樣要求站最後一崗。現在很快就能會
見埃默利的希望使我比平日醒來得早了一些。我起來並走出了帳篷,想從水囊倒出一把
水來洗臉。
    這時在我面前出現了一個奇特的景象。在卸下的行李旁,背對著我坐著高個兒卡巴
希人,拿著我的裝酒精小桶放在口中。我隨身帶著這只小心地包在初皮纖維織的席子中
的小桶,為的是保存在防腐液體中的我所收集的形形色色特殊小動物。裡面除多種多樣
的昆蟲和蠕蟲外,還有形形色色的兩棲動物、毒蛇、蠍子、草原蠑螈、蟾蜍莽,而現在
哈桑,這個真正的穆斯林,則坐在地上,而且愉快地發出響聲地啜飲著這種裡面有這些
動物游動著的污水,就像他在喝奧林匹斯山的仙酒。我同時還看到,他喝這種祭酒已經
不是第一次了,因為他必須用力舉起小桶,才能從開著的桂孔得到幾滴酒。現在我一下
子弄清了他最近表現出的神經錯亂的原因——他是個酒鬼。
    我躡手躡腳走向他並把手拍在他的肩膀上,他由於驚恐而把小桶掉在地上,並且蹦
起來。
    「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喝酒,老爺!」他膽怯地回答。
    「那麼你喝的是什麼?」
    「馬扎特。」
    那些偷偷地享用酒和含酒精飲料的穆斯林都用各種不同的名字來稱呼那些飲料,為
的是使他們的道德心能得到安靜。按他們的思想方法,如果你用另一種名字稱呼酒,那
酒就不是酒了。
    「馬扎特——天意之水?誰告訴你放在這個小桶中的飲料叫這個名字?」
    「我知道它,老爺,從前有一次人類感到苦悶,天意就讓一滴開心之水滴落到地上。
它灌溉了大地,於是就長出了形形色色的植物,植物的汁液就含有那種開心之水。因此
那種能使人類快樂的飲料就叫馬扎特,即天意之水。」
    「那麼我要告訴你,這不是馬扎特,而是酒精,它的作用比酒還要糟糕得多,你不
能再飲用它了。」
    「我沒有飲酒也沒有飲用酒精;我喝的是卡特拉特﹒埃爾﹒扎特。」
    「這些液體也禁止你享用!」
    「你錯了,老爺,穆斯林是可以飲用它們的。」
    「難道你不知道先知所說的:所有會使你醉的東西都是禁止的。」
    「老爺,你比我聰明,你甚至知道一位神的教訓和虔誠薩非的準則。但我是可以喝
馬扎特的,因為它不會使我喝醉。」
    「它已有多日使你醉了,而且現在燒酒的幽靈仍拘留著你的靈魂呢。」
    「我的靈魂是自由和歡樂的,就像我喝了塞姆塞米基。」
    「那麼告訴我卡菲魯姆禱文!」
    這是《古蘭經》的第109章,伊斯蘭教徒常會找到它的一種奇特的用途。也就是當
一個穆斯林被認為是喝醉了時,他必須背誦這一節,個別詩行相互之間的區別僅僅在於,
其中一些相同的字的位置是不同的,因而一個喝醉了的人很少能做到不把它混淆。這些
禱文用德語說就是:「啊!你們這些不信真主的人,我崇敬的並非是你們崇敬的;而你
們不崇敬我所崇敬的,可是我也不會崇敬你們所崇敬的,而你們也永遠不會崇敬我所崇
敬的。你們有你們的信仰而我有我的。」用阿拉伯語來準確朗誦要比用德語困難得多。
    「老爺,你沒有權利向我要求得到卡菲魯姆禱文,因為你不是穆斯林。」
    「你會背誦這節待文,可是你願意那麼做。因為你相信,一個穆斯林是不應聽從一
個基督教徒的話。那麼為什麼你成了我的僕人了呢?你並不把飲用馬扎特看作是罪行,
但這是你從我這裡偷的,你不能否認吧?《古蘭經》懲罰小偷,因而你將得到對你的處
罰!」
    「老爺,你能處罰一個正統伊斯蘭教徒嗎?找審判官去!」
    「我用不著你的審判官!」
    哈桑只不過是我們的向導,而且因為看管行李是施塔弗爾施泰因人的事情,所以這
個善良的卡巴希人並不知道,小桶內除了酒精還有哪些東西。我拿過刀子,過了一會兒,
上面的桶箍已經打開了。
    我翻開桶底,並把那些外觀難看的和味道還更惡劣的一堆爬蟲放在殺手的鼻子下。
    「這裡就是你的馬扎特,哈桑!」
    他叉開兩腿,把所有的十指都伸向空中,並擺出一副注視桶中所有的生物形象的面
孔。
    「真主啊,我喝了一些什麼呀!讓真主毀滅這只桶,因為這可是在我的喉嚨裡呀,
我就像吞下了擁有千百萬個幽靈和惡魔的整個地獄!」
    「這是對你的懲罰的一部分,另一部分是在昨天約瑟夫刺你一刀的傷口中。現在你
們兩清了。」
    「老爺,傷口可不像這個馬扎特那麼糟糕。注意,這會在一剎那間殺死我的。」
    我沒有興趣欣賞那可悲的殺手的進一步表現,並向在這時醒來後走過來的約瑟夫下
了個命令,把那些動物裝到我幸好隨身帶著的備用小桶中去。這只桶現在無論如何不再
會被哈桑侵犯了,他大約不會立即再感到對開心的卡特拉特的愛好了。
    我們動身啟程並繼續我們的旅行,直到近中午,我們驚奇地遇到了一個大數量沙漠
商隊的印跡。
    「真主偉大,」哈桑發表了意見,他直到現在還保持著極為畏縮的姿態,他從來不
知道口渴而且熟悉沙漠的每條道路。「但這個商隊在沙丘中要干什麼?這裡幾乎沒有泉
水,能得到的僅夠兩頭牲口飲用。」
    「數一下足跡!」我命令道。
    我們發現有人、馬和駱駝的足跡。大多數駱駝的負載都很重,也就是說在我們面前
的是一支商隊。準確地概括有60頭載貨駱駝,11頭備鞍牲口,以及兩個步行者連同三個
騎馬者,這使我們確定,商隊應該是迷路了,因為這裡是沒有為了維持多日旅行的水的,
哪怕僅夠一頭馬。
    「這個商隊是從阿伊爾到加特去的。」特布人判斷說。
    「那麼他們信賴的是一名十分無知的向導,能把他們誤導那麼遠。」
    「這個商隊領隊人並非無知,老爺,」他回答道,翹起的嘴唇露出特有的微笑。
「商隊殺手是不會在他的沙漠匪幫中收下一名不熟悉沙漠的人的。」
    他說的是什麼意思?我有了一個難以置信的念頭。
    「你認為,商隊的向導是在把商隊往錯路上引嗎?」
    「就是這樣,老爺。要說商隊向導會引錯幾腳寬影子的距離是有可能,但不會把巴
卜古德和到加特去的路混淆的。如果他對有些事知道得不那麼確切,他應當問他的首席
駝手。你看這些痕跡,老爺。駱駝只不過是吃力地拖著腳步走。這裡不是有一只空水袋
嗎?它已經硬得像木頭一樣了。商隊已經沒有水了。那個向導在把他們領向商隊殺手,
而如果我們不去幫他們,他們就會被消滅。」
    「伙計們,那就快速前去,讓我們追上他們!」
    我正要快速離開,可是特布人抓住了我駱駝的韁轡。
    「真主保佑你,老爺,因為你是在迎著一個很大的危險走去,你還沒有用你智慧的
眼睛去端詳過這個危險。如果商隊向導問你在沙海中做什麼,那你怎麼對他說呢?」
    「我會告訴他我從阿加德茲來並迷了路。或者在此情況下我什麼也不對他說。至於
向導會帶給我的危險我會置之一笑的。哈哈!」
    約瑟夫和哈桑的牲口走的沒有像特布人和我的快。因此我命令他們當我們快步向前
跑時就慢慢跟著我們。
    我們前面的商隊真的遇到了極大的困難,因為我們到處可以發現由於疲勞或是出於
絕望而被拋棄的東西。所有跡象表明,牲口變得愈來愈疲勞,走得愈來愈慢了,尤其是
馬匹像是就要倒下了,因為它們常常絆跌。
    此時我們終於看到了在我們前面的沙丘間有幾頂白色風帽,而且我們很快就到了商
隊最後一名騎手的身旁,他的牲口最疲勞,只能困難地跟著別的牲口走著。他們對我們
精力充沛地出現在他們面前感到既高興又驚奇,並恢復了快活情緒向我們致意問好。
    「誰是這個商隊的向導?」我問道。
    「尊敬的老爺,給我們一些水喝!」他回答說。
    我將帶著的一個大水袋遞給他們,一瞬間幾乎整個商隊都聚集到了我們身邊,所有
的人都渴望得到水。只有兩個人置身於討水喝之外,一個是個塔爾吉人,騎著一頭優良
的畢沙林乘騎駱駝;一個是阿拉伯人,他是徒步走在最前面的那一個。兩個人都用一半
驚奇一半敵意的目光觀察著我。
    我盡量讓每個人都能從水袋中喝到一點水,然後重複了我的問題:
    「你們中間誰是向導?」
    畢沙林駱駝上的那個人走了過來。
    「我就是。你有什麼事?」
    「你好!難道你沒有聽到我的舌頭已向整個商隊致意,沒有看到我的手已向需要水
的每個人給了飲水了嗎?從什麼時候開始信真主的人的嘴唇在旅游者向他祝願幸福與和
平時閉起來了?」
    特布人驚奇地看著我,他是勇敢的,但他或許從來沒有用這種聲調和塔爾吉人說過
話。向導的眼睛睜得比特布人的還要大。
    「你好!」——他簡短地問好,恰如商隊殺手派往阿爾及爾的信使那樣。「你有多
少條命使你的舌頭會說這種話?」他驕傲地補充說。
    「正好和你一樣,就只有一條,然而看來更可愛的是我的而不是你的那條命。」
    「為什麼?」他大吼道。
    我必需表示和解。
    「因為你在這個沙漠中迷了路,如果你不能重新找到正確的道路就將挨餓受苦。」
    「我從來不會迷路,」他答覆道,可是他無法隱瞞一種深深的擔憂,他自然認為我
現在會說商隊是在一個錯誤的方向上。「真主給了我們干燥的空氣,使我們的水快完了,
他將會在明天把我們領到一個泉井處去。」
    「這個商隊要去哪裡?」
    「到加特去。」
    「我也去那邊,你能允許我和你們一起走嗎?」
    他放心地深深吸了口氣,雖然他並不知道我對他洩露的情況緘默不語意味著什麼。
    「你叫什麼名字,是哪個部落的?」
    「我是德國人,你的舌頭是發我的名字的音。」
    「你是德國人,一個基督徒?」他問道。他把身子轉向其他人並補充說:「你們讓
自己從一個異教徒那裡得到了水!」
    他從我站的地方退了回去,但我卻把我的駱駝拉到緊靠他的地方。
    「別忘了這些話,向導,因為你將必須為此付出代價。」
    自從我公開承認是一個不信真主的人以來,他知道自己安全了。我至少可以懷疑,
這些組成商隊的伊斯蘭教徒並未信任我。現在他也讓我知道了在我出現時他為什麼如此
猜疑地打量我的原因。
    「你從誰手裡得到這頭畢沙林駱駝的?一個穆斯林不會把這樣一頭牲口賣給一個不
信真主的人。」
    「我是從一位信徒那裡作為禮物得到它的,因為我把他從獅子口中救了出來。」
    「你撒謊!異教徒是害怕地震先生的,而占有這頭畢沙林乘騎駱駝的人不會是從獅
子爪子下出來的。」
    我握住了我的趕駱駝的鞭子。
    「聽著,向導!你再說一遍我撒謊,我就立即把這鞭子抽到你的臉上;你知道《古
蘭經》說過:米凱爾、洛布萊爾、伊斯拉斐爾和阿斯萊爾這四位大天使將不讓被一個基
督徒打過的信徒進入天堂。」
    這是能夠觸動他的最最厲害的侮辱。那個我剛才第一個給他水喝的已精疲力盡的騎
手威脅地擠向了我,而那個向導則從腰間拔出了手槍。
    「從駱駝上下來,異教徒!否則在你能把靈魂付托給你的上帝之前,魔鬼將經由空
氣把你領走。」
    他扳上了搶機。勇猛的特布人緊靠在我身邊,並握住了長予來保衛我。現在我可以
試驗一下在死湖所得到的「阿拉馬」的威力了,向導認識我的畢沙林駱駝,他因此也應
認識送給我駱駝的那個人。此外我發覺,無論是他還是那個首席駝手身上都有出賣了他
們的字母AL,這兩個字母已向我透露了一切。
    我拿出了那塊珊瑚塊並把它舉向他面前。
    「把你的武器收起來,否則魔鬼得到的是你的靈魂而不是我的!你聽不聽從我?」
    我看到他是如何地吃驚。
    「真主偉大,老爺!你是處於一個權力比魔鬼還強大的人的庇護下。你說的是真話,
你把一個信徒從獅子的口中救了出來,因此你得到了他的乘騎駱駝。和我們一起走吧,
願走多遠就走多遠!」
    這是我願看到的結果,這個許可使我成了商隊的成員,並使我有了為了商隊的幸福
和向導交涉並作出處理的權利。
    「那就繼續走吧。我的僕人將跟著我們。」
    「你有多少僕人,老爺?」他問道,又有些信不過了。
    「除這個以外還有兩個。當我殺死地震先生時他們也在場,他們到來時你可看看它
的毛皮,還有也是中了我的子彈的豹子的毛皮。」
    「你在沙漠中干什麼?」
    「我要殺死阿薩德﹒貝,也想和別的貝們談談。」
    他感到很滿意並示意繼續往前騎行。
    我和特布人留在緩慢地往前移動著的隊伍的最後,因此我們能夠交談。
    「真主仁慈,老爺,他保護著信徒們。可你是個基督教徒,卻敢於冒生命危險,盡
管真主並未給你幫助。」
    「住在天堂的上帝掌握著所有權力,而我是他的子民。」
    「沒有穆斯林敢像你那樣和向導說話,死亡天使在你頭上飄浮著。你像埃米爾老爺,
像強盜殺手一樣強壯和果敢。」
    「一只勇敢的手指要比兩只握滿了武器的手還要好。你也是又勇猛又忠實,我會把
這告訴埃米爾老爺的。我們會在巴卜古德找到水嗎?」
    「那裡有兩處隱蔽的泉水,可夠十頭駱駝飲用的。」
    「那麼這個貿易商隊直至得到援助之前還能維持下去,如果他們未被商隊殺手消滅
的話。」
    「你將用什麼辦法拯救他們呢?」
    「我要先考慮一下。埃米爾老爺是在沙丘之門嗎?」
    「他在那裡等著,然而因為他不知道你在什麼時候到達,有可能他會短時間離開那
邊。」
    「這個商隊會到達沙丘之門嗎?」
    「不,向導會從邊上把他們領到沙丘中,並在那裡襲擊他們。」
    根據這一猜測的有份量的理由,我必須深思著拯救商隊,而同時又找到使強盜落入
我手中的最安全的方式。
    我可以簡單地把向導和領隊擊倒,但在我尚未毫無疑問地證明他們和商隊殺手有聯
系時,這樣做可能會使別的阿拉伯人危及我,而且不能達到我的真正目的。我必須抓住
這個殺手,以便解救雷諾﹒拉特勞蒙,在采取決定性步驟之前,應盡量與埃默利會合。
    約瑟夫和哈桑在這其間趕上了我們,我指示他們為我們自己藏好一袋水,並把其余
的貯備都分給了貿易商隊。沒過一會兒,大個子哈桑已經和商隊的成員們混得很熟了,
誇耀著自己和他們的名字;而且如我所覺察到的那樣,也想盡一切辦法以適當的尊敬談
論著我。
    此時向導打住了他的牲口並讓隊伍從前面通過,直至我到了他的跟前。
    「你知道送你乘騎駱駝那個人的名字嗎?老爺!」他問道,他和我單獨留在其余人
的後面。
    「基督教徒救助他人並不詢問他的名字。」
    「那麼你也不知道他是誰了?」
    「他是你那樣的人。」
    「老爺,那你也是,你有他的阿拉瑪,要為他的保護做他所吩咐做的事。你認識我
領你們走的小徑嗎?」
    這個人在此表達的意見和我的看法當然不完全一致。為了阿拉瑪我必須是同謀犯嗎?
對此我正好興趣最小。他說「你有他的阿拉瑪」,這個「他」也許意味著,我從他手裡
得到阿拉瑪的他就是商隊殺手本人?這麼說我當然放過了一個極好的捕獲物。現在我剛
明了這個可能性,因為一個下級強盜是幾乎沒有資格給人阿拉瑪,而且大約也不會有贈
送一頭昂貴的畢沙林乘騎駱駝的資金。我必須向向導追問清楚。
    「我認識他。他不是到加特去,而是在巴卜古德。」
    「我們將到不了巴卜,而是今天太陽落山的時候在沙海中安營,然後貝會來到。」
    「哪個貝?他不是在那遙遠的帳篷村中等候嗎?而他就是在那裡曾躺在大腦袋的先
生身下?」
    「老爺,難道他沒有告訴你有兩個漢姜﹒貝,他們是兄弟嗎?」
    這才能解釋為什麼強盜會以如此快的速度在不同的地方出現。我曾有可能捉住兄弟
中的一個但卻讓他溜走了,我必須把另一個置於手掌之中!
    「我們沒有時間說那麼多話,」我回答說,「貝知道在哪裡和商隊相遇嗎?」
    「他等候他們已有許多天了。當什麼都安排好了時,他就會靠近過來和我交談,我
就會告訴他商隊的人數。老爺,沙漠匪幫是強大的,他不會遇到什麼抵抗。可是可能會
有個敵人來到,他可是比任何別的危險都大,你是否可在反對他時助我們一臂之力?」
    「我的臂膀在任何時候都屬於我的朋友們,」我語義雙關地回答,「誰是那個糟糕
的敵人?」
    「那個佩赫勒萬﹒貝。你聽到過有關他的事嗎,老爺?」
    「他是誰?」
    「沒有人知道。騎馬穿越石質沙漠,穿越沙丘大地,穿越平坦的沙漠,而你將會找
到吃了他的子彈的我們人的遺骸。他無處不在,然而沒有人看到過他。他的駱駝有八只
腳和四個翅膀;它像閃電那麼快而且不留下足跡。他既不需吃也不需喝,而且還是個巨
人,身軀有三個男子漢那麼高大。他是魔鬼,他是倔強的天使,他不願跪倒在亞當前而
現在逗留在地球上,為的是謀殺信徒的靈魂。」
    聽著這個阿拉伯人是如何懷著迷信和壞良心描述善良的博斯韋爾的特徵,真是令人
發笑,但我卻特別留神,不去反駁向導的意見。佩赫勒萬﹒貝,『最高的英雄』,這個
名稱足以說明,沙漠居民把埃默利置於怎麼樣的尊敬地位上。
    「你想他會來嗎?」我探詢道。
    「我不知道。當他在地獄中制成了子彈時他就走近了。他認識沙漠殺手的每頭牲口
和每個人,他知道我們所有的水井和停留點。只有那個城堡他還沒有去過,因為那裡有
一個能刀槍不入地對付所有惡劣幽靈的虔誠的穆斯林聖者。」
    這對我可是個最有價值的消息,阿拉瑪所具有的效果要比我曾期望過的要大得多。
由於對阿拉瑪的信任,這個不小心的向導不由自主地揭露了使其統治者處於極危險境地
的情況。
    古羅馬人推進到了撒哈拉沙漠內超過人們想象的地方,而就在那時,當哈裡發的軍
隊越過蘇伊士海峽時,就出現了一個真正的通過沙漠的民族大遷移。在古代和中世紀,
在安靜的綠洲或在孤獨安全的地方修建了許多建築物,而後來又被放棄了,致使現在已
被飛沙所覆蓋,或已成瓦礫,但它們至少還適於沙漠中強盜用作藏身之處。我已經看到
過許多這樣的城堡了,而且經常發現在城牆間或在附近會有一口井或一條河。
    沙漠匪幫在這裡占有一處那樣的避難所,那個地方不在巴卜古德,但肯定能在石質
沙漠中找到,並可確信雷諾﹒拉特勞蒙被拘留在那裡。
    「我將到城堡中去會見貝,」因此我對他說,「一頭乘騎駱駝到那裡要花多長時
間?」
    「老爺,當你到了石門並且沿著我影子的方向一直往前走,到你的影子在日出時有
你槍管兩倍長時,你在第二天傍晚就會到達塞裡爾山,我們城堡的城牆就在這山上。」
    我還想進一步問下去,可是他必需到商隊去,大個子哈桑在那裡做了一件顯然是不
幸的事情。雖然我命令按著他們道路的方向繼續前進而不必弄清真相,他還是在和領隊
閒談中發生了爭吵,所以把向導叫過去調解爭執了。
    「你不是說你屬於卡巴比施族嗎?」領隊辯護著,「他們的帳篷營地是在科爾多幾。
為什麼你要說比一個塔爾吉更熟悉到加特去的路呢?他在這條路上已騎行過上百次了。
卡巴比施稱做牧羊人;他們牧放他們的羊,他們和他們的羊說話,他們吃他們的羊,對
了,他們甚至於穿的是他們羊的毛皮和毛。因此他們最後變成了羊,沒有懂事的靈魂只
能像他們的牲畜那樣無意義地咩咩叫。閉住你的嘴,卡巴比施人,去害羞吧!」
    哈桑已經張開嘴要進行強有力的反駁,但發生了一件事使他沉默了,而且引起了所
有人的注意。
    從我們後面飛跑著來了四名騎牲口者,他們看到商隊後停了一會兒,然後全部騎跑
了過去。他們騎坐在畢沙林駱駝上,而且我認出了韋拉德﹒斯利曼,那個把他的駱駝送
給我的人,以及那個在阿爾及爾被我們捉住的信使,他一定是以某種方式得以成功地獲
得了自由。他返回在奧雷斯山脈的帳篷營地,並立即由他的一個強盜兄弟陪著他快速上
了路,以便報告送信失敗的消息。或許他們知道我的旅行目的。而且就算事情並非如此,
現在我也已處在暴露的危險之中,於是我就示意約瑟夫和特市人到我身邊來。
    「你好,」那個韋拉德﹒斯利曼大聲問好,並未注意到我和約瑟夫,因為我們停留
在其他人的後面。「誰是這個商隊的向導?」
    「我。」塔爾吉人機靈地眨著眼回答。
    「你們到哪裡去?」
    「去加特。」
    「太好了。我也要到加特去並將和你們一起走。」
    這裡既無詢問也無請求,那個人做事很利落;他已將商隊視為自己的財產了。
    這時他看了一下大個子哈桑,哈桑要比所有其他人高出一個頭。他立即騎到哈桑面
前。
    「你是曾和殺死獅子的那個德國人在一起?」
    「是的。」
    「這位先生在哪裡?」
    「那裡!」卡巴比施人指著我回答。
    貝的眼睛與我相遇,然後轉向信使。
    「就是那個人嗎?」
    「是的,他把我打倒在地。」
    現在他駕馭著他的牲口向我走來,後面跟隨著其他三個人。向導和領隊也走了過來。
現在有六個武裝良好的人對著我,還完全沒有考慮商隊的那些人。約瑟夫握緊了來復槍,
特布人把他那用有彈力的囗木做成的投槍抓在手掌中,而我則用左手在寬大的斗篷下把
左輪手槍從腰帶上拿了下來,此時我的右手中握著的是駱駝鞭子,從而裝出像是我對目
前的防御未作準備的樣子。
    「你認識我嗎?」他不打招呼問候就問我,此時他鋒利的眼睛威脅地望著我的眼睛。
    「我認識你。」我安靜地、冷淡地答覆道。
    「你有我的阿拉瑪?」
    「是的。」
    「把它還給我!」
    「在這裡!」
    我把那珊瑚塊擲給了他。他接住後藏了起來。
    「你把我從獅子口中救了出來,而我給了你我最好的乘騎駱駝。我們已兩清了!」
    「好的!你的命不比一頭駱駝的價值高。你說得很對,我們兩清了!」
    他的眼睛閃了一下。
    「你認識這個人嗎?」
    「我認識他。」
    「你打了他,致使他失去了靈魂。他是個使者,而你們卻把他抓了起來。《古蘭經》
說,打了一個信徒的異教徒將失去他的右手。你將遭到懲罰。」
    「而我們基督徒的聖書《聖經》說,誰讓別人流血,他的血也應流出來。你將遭受
你應得的懲罰,商隊殺手漢姜﹒貝!」
    這些話對商隊的人如同晴天霹靂。他們已經由於緊張、饑渴和匾乏而變得虛弱和氣
餒,已不可能抵抗沙漠匪幫了,當他們聽到這個名字時驚嚇得幾乎要從座鞍上掉了下來。
    韋拉德﹒斯利曼也感到意外,他不會知道向導饒舌洩漏些什麼。但是他看到了他的
名字的作用,看到了有五個大膽的人在他身邊,而且知道他的兄弟與沙漠匪幫就在附近,
這就給了他膽量承認而不是否認我所說出的名字。
    「真主仁慈,我就是那個漢姜﹒貝。如果你們把這個德國人和他的僕人們交給我,
這個商隊就可安然無恙地到達加特。從駱駝上爬下來,異教徒,親吻我的鞋!」
    所有的阿拉伯人都從我們身旁退了回去,他們對此人的恐懼居然是如此厲害。
    「你們還是要消滅這一商隊的,」我安靜地答覆他,「這個向導是叛徒,他把商隊
領往巴卜古德,沙漠匪幫將在那裡,於今天夜裡向他們突然襲擊。」
    「你撒謊!」他大聲吼叫。
    「小子,敢不敢再一次叫我為撒謊者,不然……」
    「蠍子!你的舌頭是有毒的,」他憤怒地打斷了我的話,「你在撒……」
    我的駱駝緊挨著他的駱駝,在他還沒有說出最後一個字的時候,我那用河馬皮做的
駱駝鞭子已經呼呼有聲地飛過空中並重重地抽打在他的臉上,致使他的鼻子、嘴巴和面
頰都流出了血。站在他旁邊的那個逃脫的信使在同一瞬間把槍瞄準了我,但我走在了他
的前面:我把左輪手槍舉到他的額頭並開了槍。
    「商隊殺手,你認識這一槍嗎,在鼻跟之上一英寸的地方?你是商隊殺手漢姜﹒貝
的兄弟,而我是強盜殺手佩赫勒萬﹒貝的兄弟。下地獄去向魔鬼報告說,沙漠匪幫隨後
就到!」
    我的第二發子彈也擊中了漢姜﹒貝的額頭,第三個敵人是科恩德費爾的子彈擊中的,
而特布人的投槍則刺進了第四個人的胸膛。
    這是不到兩秒鐘所發生的事情,因而剩下的兩個,向導和領隊,都還沒有來得及使
用他們的武器,我就把左輪槍指向了他們。
    「把你們的武器交出來,否則佩赫勒萬﹒貝的子彈將把你們吃掉!」
    向施塔弗爾施泰因人作個暗示就已足夠,他走向他們並解除了他們的武器。
    「把他們綁起來,使他們不能逃走!」
    他這樣做了,而他們也讓這些事情安靜地發生。這個「強盜殺手」對於他們產生相
同的威懾效果,就像商隊殺手對於商隊的那些人一樣。現在我可以開始審問了。
    「從牲口上下來,你們這些人,仔細聽聽一個德國人是如何審判沙漠的強盜和叛徒
的。」
    他們聽從了我的命令並在兩個被告和我之外圍成了一圈。大個子哈桑迄今一直躲在
其他人的後面,但現在勇氣又回到了他的身上。他拔出了他的長刀,這把刀像是來自瑪
土撒拉的武器庫,並用威脅的神態站到了俘虜的前面,用雷鳴般的男低音告誡他們說:
    ヾMethsthem,聖經中的老祖宗,活到969歲。
    「聽著我的話,你們這些強盜,你們這些兇手,你們這些流氓,你們這些壞蛋,你
們這些暴徒,你們這些暴徒的兒子,你們這些暴徒的後裔和前輩!我是一個有名的努拉
布支族的卡巴比施人,我的名字叫哈桑﹒本﹒阿布菲達﹒伊本﹒豪卡爾﹒阿爾﹒沃迪﹒
優素福﹒伊本﹒阿布﹒福斯蘭﹒本﹒伊沙克﹒阿爾﹒杜利。勇敢的孩子們都稱我為傑薩
﹒貝,殺手;如果你們做了哪怕只是很少一點我所不喜歡的事,那我就會把你們掐死、
輾碎。真主把你們交到了我的手中,而我要讓這位來自德國的老爺——他已殺死了『地
震先生』以及黑豹和它的老婆——來判決你們。張開你們的嘴,說出真實情況,否則你
們會被我的憤怒摧毀並被我的怒氣消滅,因為我是大個子哈桑!」
    「我們沒有做不公平的事,」向導宣稱,「而且不要讓不信真主的人來審判我們。
你們若要控告,可把我們提交給一個審判官和他的陪審員。我們會回答他而不會回答你
們的提問。」
    「你必須回答,」我作出決定,「否則我的鞭子會打開你的嘴。」
    「你不能擊打信徒!」
    「誰想要阻撓我了難道我的鞭子沒有抽打那個商隊殺手嗎?」
    「這些人不能容忍這種做法,他們是穆斯林。」
    「你是穆斯林而且懂得準則,準則說:『以血還血』。你要把他們引向死亡;你的
命歸於他們。」
    「我領他們走的是正確的方向。難道漢姜﹒貝沒有證實我們是走在正確的路上嗎?」
    「難道不是你自己告訴我,今天當所有人都入睡時沙漠匪幫就將到來嗎?」
    「我什麼都沒有說過。你是一個不信真主的人,因而要毀滅我們。」
    「不要撒謊,向導!死神的手已伸向你了,而且你的先知說過:『你從來沒有說過
真話,那麼在你死的時候說吧,以便真主看到沒有污點的你!』我們是在巴卜古德附近,
而加特則在近午夜才能到達。你已經聽到了,我是那個比沙漠匪幫更強大的『強盜殺手』
佩赫勒萬﹒貝的兄弟,他身邊有個幽靈,我也有,幽靈會告訴我們想要知道的一切。你
看這裡!這個小屋子是他的住所,我要問他:『加特在哪裡?』」
    我拿出了指南針。
    沙漠居民特別迷信,我知道,他們所不熟悉的東西會產生比所有的勸告和恐嚇更大
的效果。
    「你看到了嗎,它怎樣指向午夜?你們這些人再看著!我可把它的住所轉到各個方
向,而它指給你們的總是同一個方向。」
    人們以驚異的滿懷崇敬的敬畏心情注視著指南針,而且那個高大的哈桑,迄今也沒
有注意過這個指南針,也無法隱瞞他的驚奇心情。
    「老爺,你是一個偉大的魔術師!沒有人能反抗你!」
    「向導,你曾在信徒處見到過這個幽靈嗎?」我繼續著。「如果你不聽話,那我也
將把你的心靈從你的軀體抽拉出來,並把它關在比這裡這個還要窄小的地方;要知道這
個幽靈一度也是一個有背叛行為的向導,而現在則被永遠地監禁在這裡,要為旅游者指
點道路。」
    「老爺,問吧,我會把真實情況告訴你的!」這個被嚇倒的人十分害怕地說。
    「你承認你和那個領隊是『商隊殺手』漢姜﹒貝的手下人啦?」
    「是的。」
    「沙漠匪幫今天是要襲擊這個貿易商隊嗎?」
    「是的。」
    「那時會把所有的人都殺害嗎?」
    「是的。」他猶豫不決地回答。
    「沙漠匪幫有多少人?」
    「老爺,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會聚攏在一起。沙漠匪幫在每個地方有不同的
成員。」
    這對於解開沙漠匪幫隊伍為什麼移動得那麼快速這個謎作出了進一步的貢獻。漢姜
﹒貝是單獨從一個地方騎行到另一個地方的,而且到處都可以找到為搶掠已裝備好的人
員,再加上他們是兩兄弟,因此這個令人害怕的強盜和他的隊伍就好像無處不在似的。
    「你認識那個被貝監禁著的年輕法國人嗎?」
    「是的,他在城堡中。」
    「這個城堡有多少個通道?」
    「經由城門有一條,老爺,另有一條地下通道,通到淺鹽湖。」
    「沙漠匪幫在哪裡等候商隊?」
    「如你現在近日出時騎行,那麼在你的身影像你自身兩倍和再一半那樣長時就可到
達那裡。」
    「貝要來到,以便在襲擊前和你交談。你應在哪裡和他碰面?」
    「他要來看商隊的到來並熟悉他們的宿營地點。當所有人都睡了時,會有鬣狗的叫
聲,這樣我就會知道他站在哪裡。」
    「這是你引向毀滅的第一個商隊嗎?」
    他緘默了。
    「你真是個罪孽深重的人,向導,然而如果你聽從我的話並把我領到城堡,你就不
會被處死。」
    「真主禁止這樣做!」這時特布人喊了起來。「你看到了我的兒子和我眼中的淚水
了嗎?老爺!你感覺到了我心中的憂傷並聽到了我靈魂的誓言了嗎?我以真主的八個天
堂和魔鬼的七個地獄,以埃斯拉的嘴和聖﹒約翰內斯的頭起誓,每一個與殺人犯在一起
的人必須死亡。以血還血,以命抵命!把這些追隨者給我好嗎,老爺?」
    「他們的生命不屬於我,我不能把他送人。」
    「好吧,那他們就屬於我!」
    還在我去阻擋他之前,他已把長矛刺進了向導的胸膛,並在下一瞬間割斷了領隊的
喉嚨。
    「頌揚真主,因為他在天堂和在地上都作了公正的判決,」他歡呼道,「我的復仇
要分散給殺人犯們,直到沙漠匪幫住到地獄中去為止!」
    我無法和他爭辯,儘管對我來說這兩個人肯定還是有用的。他們那麼快就得到了懲
罰,無論如何也是罪有應得,如果想一想那些犧牲了的人,都是他們提供給商隊殺手的
刀口的。
    「你知不知道,先知說:你的行動是快的,但為何你事先的思考慢了?為了抓到沙
漠匪幫,我們用得著這兩個叛徒。但現在他們的嘴緘默了,並且他們的腳已不能把我們
領到強盜去處了。」
    死者所帶的所有東西已經到了阿拉伯人的手中。韋拉德﹒斯利曼隨身還帶著十分可
觀的水和生活用品貯備,我讓把這兩種東西都分了,而把死者的畢沙林乘騎駱駝占為己
有。
    那塊漢姜﹒貝的珊瑚我也把它藏了起來,因為或許它還會為我作更重要的服務。
    商隊的成員聚在一起輕聲地商量著,然後他們中間的一個向我走來。
    「老爺,做我們的向導吧!你有一個會把我們帶到加特的幽靈。」
    「你們願聽從這個幽靈的話嗎?」
    「是的。告訴我們它的命令!」
    「如果你們讓沙漠匪幫在你們的身後,那麼你們將到不了加特;他們將跟蹤你們並
把你們消滅。然而如果你們有膽量的話,那麼我們把那些強盜都殺掉,而以後朝拜聖地
者就可以在安寧中通過沙漠了。」
    「老爺,我們有膽量,我們不害怕,然而沙漠匪幫的人比我們多,因而會戰勝我們
的。」
    我必須鼓起他們的勇氣。
    「我的幽靈告訴我,他們不會戰勝我們。我是在巴卜古德等著我的佩赫勒萬﹒貝的
兄弟;他打倒強盜們就像壓倒乾枯的麥子。瞧這兒:這兩把左輪槍可消滅12個人,這支
獵鎗會把他們中的兩個送給魔鬼撒旦,而這支短管獵鎗,它的名字還一次也沒有進入過
你們的耳朵,會使兩倍十個再加五個強盜付出生命。你們要我做你們的向導的話就要快
說,否則我就單獨和我的僕人們去尋找沙漠匪幫而把你們留在這裡沙漠中了。」
    「我們願意聽從你,老爺!」
    「是的,我們願意聽從你,老爺!」大個子哈桑熱烈地同意。「你是聰明人中最聰
明的,機靈人中最機靈的,以及所有英雄中的英雄。看這裡,伙計們,我是殺手傑薩﹒
貝。這把馬刀將剖開十個強盜的肚子,這把匕首將割斷20個殺人犯的喉嚨,而這支火槍,
這支長矛和這把手槍將會把全部剩下的人都消滅掉。你們的任務只是在於贊揚我們的勇
敢和歌頌我們的英雄事跡。而且當你們返回到你們子女處時,你們的帳篷中將響徹對大
個子哈桑和來自德國的偉大的老爺,那個阿雷塔——他殺死了『地震先生』並戰勝了黑
豹和它的老婆——的贊揚之詞!」
    「天啊,真該重打一千大板,你吹什麼牛!」施塔弗爾施泰因人生氣地說,「可是
若戰鬥開始,大個子哈桑就會一下子變得那麼小,使人根本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太陽已經走完了他弧線的四分之三,我就催促大家起程了。屍體我們就讓其放著了,
因為沙漠的掘墓人,沙漠猛鳶和兀鷲,免除了我們的掩埋工作。我知道,我僅能極少地
依靠阿拉伯人,然而看來我所面對的危險不見得比其它那許多次我已幸運地戰勝的危險
更大。商隊殺手漢姜﹒貝對我來說並不比每個平常阿拉伯人更可怕,而在公開的勇氣不
夠用的地方,當然我就會求助於計謀。

                           搗毀強盜殺手的城堡

    海市蜃樓!
    朝聖者的隊伍緩慢地悄悄通過這熾熱的荒原。這支隊伍在路上已有好幾個月了,而
且由於從各個方向陸續不斷地匯入的人流而變得越來越龐大。富有的穆斯林在貧窮的步
行者旁騎行著,後者必須依靠信徒的樂善好施,而且除了惟一的一塊瑪南亞﹒特蕾西雅
塔勒銀幣支付渡過紅海的費用外,就什麼也沒有了。那些剛好過了童年的年輕人徒步走
在疲乏的老人旁邊,老人們願在死前還再去看一下神聖的麥加聖堂。黃色的阿拉伯人,
棕色的圖阿雷格人,暗黑的特布人以及被稱為黑色的麥加朝聖者的頭髮鬈曲的泰克魯爾
人,喃喃地以憂鬱的聲調嘟噥著他們虔誠的祈禱,或是通過大聲呼喚穆斯林的「萬物非
主,唯有安拉,穆罕默德,主的使者」來振奮自己。
    天空灼熱得幾乎像是正在冶煉的礦石,而大地熾燒得像是熔化了的鐵水。干熱風已
使水袋變干,而到下一個綠洲還很遠。一口孤零零的鹽湖也幫不了什麼忙,因為這麼兒
一點帶鹹味的水還不足以冷卻人們的舌頭和駱駝的嘴唇。開始緊連著的隊伍現在已分解
成為單獨的分隊,疲勞地一隊跟著一隊地拖曳前行。麵包、麵粉和椰棗干在手邊有的是,
但為了一口水或一杯飲料,這受盡苦難的幾個月會要他們付出生命。渴極了的人一次又
一次地握住了空水袋,把它放棄渴望著的嘴唇邊,又再次把它放下,發出一聲「空了」
的歎息!
    禱告聲輕了,呼號聲少了,粘在腰上的舌頭就像放在嘴中的鉛塊。他們已經很少能
呻吟《古蘭經》的第36節禱文了,穆斯林把這一節稱作「古蘭經的核心」,並在處於死
亡困境時禱告。
    這時候突然響起了高聲的歡呼。
    越過濃塵迷蒙的視野,升起了所渴望的綠洲輪廓。椰棗樹雄偉的樹梢相疊著形成了
細長的柱子,它那輕柔的羽毛狀樹冠在剛起的沙漠風中飄揚。在綠色的小樹叢間閃爍著
一個可愛的湖泊的波浪漣漪,而空氣像是由於水的蒸發而潤濕了。棕櫚樹冠倒影在閃耀
著的水平面上,而駱駝則涉入水中,把長脖子伸入水下,痛飲著那使萬物恢復生機之水。
    「贊美真主!這就是綠洲!主救了我們,他應受到贊揚和感謝!」
    歡呼著的人們想叫他們的駱駝走得快些。但這些牲口是不受欺騙的;它們敏銳的嗅
覺早就告訴它們了,如果真正存在水的話。
    「幫助他們,主啊!」有經驗的領隊人祈禱著,「他們由於乾渴和炎熱已經失去了
理智,因而把危險的海市蜃樓當作了真實事物。」
    他的話在受騙的人中喚起了加倍的打擊。愈來愈疲勞的隊伍更加沮喪地和緩慢地繼
續向前移動,而且迎向他們的或許是令人膽寒的命運,就像被炙熱的陽光所耗盡的一條
干河的水消逝到僵硬的沙漠中那樣。在這種情況下朝聖者隊伍會舉行進入一個高高建在
星星上而不是在阿拉伯沙土中的麥加的儀式。人們習慣於認為海市蜃樓是罕見的;我也
才看到過二次,而且在第一次見到時也被它欺騙了。今天我會看到海市蜃樓在某些情況
下可能是親切和有用的。
    按向導的指點,我保持著我們的朝東方向。我們的影子愈來愈長直至它超過了我們
兩倍的長度。此時從天邊往上顯出一個極少有的幻象。
    太陽光在地面上跳動,像是個好幾英尺高的、由許多極小熾熱的閃光所組成的海洋。
雖然已近傍晚,但炎熱仍是幾乎無法忍受,而已是筋疲力盡的商隊面臨著陷入酷熱的、
愈來愈深的沙洲中的危險,我們已走近了沙丘和巖石間的戰鬥區域,而我們的已渴得快
要冒煙的牲口腳下一會兒是空曠光禿的巖石地面,一會兒是危險的沙質堆積物。這時從
我們面前的高空中慢慢地逐漸地向下出現了一條巨大的山脈。高山的輪廓漸漸消失在顫
動著的空氣中,但我們在它的腳下卻明顯地看到了一個有許多條河流注入的大湖閃爍著。
它的岸邊光禿荒涼,而且連極少的植物生長的痕跡也沒有。
    「天啊,真該重打一千大板,」施塔弗爾施泰因人說,「奇怪!這座山脈真是亂七
八糟,尖端是朝下看的。若繼續往前走,那麼大個子哈桑一會兒就要用腳在空中跑了。」
    現在有一巨大的影子倒掛在高處,而右邊還有第二個。雖然這些輪廓是相互分離著
的,我們還是認出了一頭躺在地上的駱駝,在它邊上站著一個阿拉伯人。很清楚,創造
這一圖景的實物在處於我們前面的沙丘的後面。這個阿拉伯人大約只是商隊殺手所安排
的一個崗哨,是為觀察商隊到來的。海市蜃樓向我們預示了沙漠匪幫,同時海市蜃樓不
會把我們的圖象傳給守衛,因為我們是對著太陽的。
    這是一種獨特的陰森可怕的景象,強盜隊伍崗哨折映出的巨大的留影在天空飄然而
動。
    「停!」我命令著,「沙漠匪幫就在我們的前面。伙計們,下來並在此扎營!」
    就在忙著這些事情的時候,太陽下沉得也愈來愈遠,因而影像就爬上來,以其與形
狀相同的比例擴大著,從最外面的天邊向上。這就像是我們站在一個焦距為一英里的照
相機鏡頭前,它的透鏡子每瞬間在厚度和放大性能上都在增加。
    此時那個男人幻影的後面可看到一個新的形象,這是在幻影邊上從地面升騰起來的。
我們可觀察到他們的每一個動作。他們舉起手臂,並把一件長窄的東西對準了崗哨的頭
部,就在唯一的瞬間,整個畫面有一個奇特的搖晃和擺動,守衛就倒下了。
    「真主是寬容和仁慈的!」哈桑叫道,「我要歌頌先知,這幅圖象並非源於我的身
軀,因為那邊有個人把另一個射殺了!」
    他說得有理,儘管我們由於距離大遠而並未聽到槍聲。
    誰是那個作案者呢?他那放大了的形象向死者彎下,然後他把那長的東西,這只能
是件武器而非別的什麼,對準了駱駝,幻影第二次搖晃和擺動,牲口巨大的身影向上顫
動後倒在了一起。
    「看到了嗎,伙計們?這是強盜的殺手。他已經把沙漠匪幫的崗哨送往死亡王國去
了。在這裡!起來,阿布﹒比拉﹒依勃納!起來,科恩德弗爾!我們必須到他那裡去!」
    沒多久我們騎上了我們的駱駝並快速趕往圖象的方向。
    我們往前走得愈遠,他的輪廓愈是更多地縮在了一起。我看到的埃默利﹒博斯韋爾
的形象在第二次槍擊後不久就消失了。由於沙層很深,而且因為要繞過許多沙丘騎行,
所以雖然趕得很急,我們卻只能緩慢地到達那個地方。在海市蜃樓最後消失時,我們應
能看到出事地點。
    我們尋了很長時間才找到了那個地方。現在表明,我的猜測果然是正確的。沙地上
躺著一個人,他的鼻根以上一英寸處的前額被擊中了,駱駝也有著相同的致命的傷口。
斗篷領子和鞍座外套上都有字母AL,證明打得那麼准的子彈是從強盜殺手佩赫勒萬﹒貝
的獵鎗裡飛出來的。
    我們花了半個多小時才到達那個地方,而在此期間埃默利已離開那裡。我要跟蹤他
嗎?他的足跡停留時間那麼短提示給我,他以極大的機智選擇了地面上這個地方,那裡
巖石上留不下足跡,或是厚厚的沙會立即又把足跡蓋沒。我若試圖趕上他,而在短時間
內黑夜就會來到,我肯定就會失去返回商隊的路。並且我認為,他就留在沙漠匪幫的附
近,我在和匪幫發生接觸時毫無疑問會遇到他的。我因此放棄了跟蹤他的念頭。
    現在有第二種考慮闖入了我的腦海。
    被殺死的崗哨身邊只剩下了幾口水,表明或者是等著他立即回去,或者是不久就會
有人來接他的班。在任何情況下他的死亡都會被發覺,毫無疑問在附近還會有商隊殺手
漢姜﹒貝派出的其他崗哨,那麼我可以在沒有進一步的安全措施下離開此地嗎?我能采
取的最佳預防措施又是什麼?我應把牲口和人的屍體用沙蓋起來或是讓它就這樣留著?
在後一種情況下我會容易地有意外收穫,但儘管毫無畏懼,也可能陷入一種危險中,即
使再勇敢這種危險也無法逃脫。
    我決定采取第一個方案。
    沙堆極易流動,幾分鐘後已有個沙丘蓋住了塔爾吉人及其駱駝,然後我們重新尋找
商隊。商隊裡的人問我們:是否看到了佩赫勒萬﹒貝。
    「強盜殺手的駱駝快得像是天空中的飛鳥,」我回答說,「他們又重新消失了,然
而我知道我的兄弟的主意,直至沙漠匪幫被消滅,他是不會離開他們的。你們很快就能
看到他的面容和聽到他的聲音了。」
    太陽下沉,灼熱的大地散發出了雙倍的熱浪。我們把駱駝栓在木樁上,並結束了無
法再簡單的晚餐;但無法入睡。星星爬上了天空,午夜即將到來。埃默利打死了那個塔
爾吉人使我的打算落空了。如果塔爾吉人發覺了商隊,那麼漢姜﹒貝就會從他那裡得到
這個消息,並會到附近來了,但現在狗的叫聲不會響了。我是否應該去尋找這個強盜而
讓商隊沒有領頭人呢?
    我向約瑟夫和我所信任的特布人交待了必需的行為準則後步入了寂靜的黑夜。
    星空如此明亮,我可在清澈的沙漠中清楚地認清周圍環境,而且雖然個別沙丘間有
迷惑人的相似性,還是到達了埃默利擊斃了塔爾吉人那地方的附近,現在需加倍小心。
我按印第安人的方式臥倒在地上並悄悄地向前爬行。
    就在塔爾吉人曾站崗的地方一動不動地站著兩個人在傾聽著。我挪到離他們很近的
地方然後站了起來,他們嚇了一跳並握住武器跳了回去。
    「站住!你是誰?」一個人問道,把武器指向了我。
    「漢姜﹒貝在哪裡?」我大聲回問。
    「你認識他?你是他的人嗎?」
    我把阿拉瑪拿了出來。
    「看,這裡是他的標記!他在哪兒?」
    兩個人拿著阿拉瑪仔細觀察著。
    「你有這珊瑚塊,那就是我們的人了,」前面那個說話的人作出了決定,「你知道
我們在等候的商隊嗎?」
    「我知道,因為我就是和他們一起來的。」
    「那個向導在哪裡,為什麼他不來?為什麼他不停留在漢姜﹒貝所要求的地方?」
    「你的話怎麼那麼多,把我帶到貝那裡去,他會聽到我的回答的!」
    「在貝允許之前,你的腳不許接近古姆一步。我會呼叫他並把你的名字告訴他。」
    ヾ沙漠匪幫自稱為「古姆」,古姆意為沙漠馬幫。
    「真主也給了我一張嘴,貝會從我自己的嘴唇聽到我的名字的。」
    「你的嘴就像沒有水的井,而你的舌頭不喜愛說話的。但它會動的,因為我會去把
貝接來。」
    他走了,而我與另一個人留了下來,他沒有找話來和我攀談。四周寂靜無聲,使人
能在夜間空氣的輕微流動中清楚地聽到流動沙堆的響聲。但這時有另一種聲音闖入了我
的耳朵,一種讓我驚異地細聽的聲音。
    響起了一聲槍聲,當然是在很遠的地方,但響聲仍然是可以聽出來的,我不會弄錯。
這是從我的商隊相反的方向發出來的,那個崗哨也以一種不易察覺到的姿態跳了起來。
    「你聽到在沙漠中的死亡聲音了嗎?」他問道。
    「黑夜對眼睛緘默但它卻向耳朵說話,我聽到了那聲音。」
    「這是誰的聲音?」
    「你是貝的一個朋友,而你不熟悉這種聲音?告訴你的靈魂,祈禱嘉辛禱文,他用
死亡拯救了信徒。」
    「是誰想把他帶向死亡?」
    「你不認識佩赫勒萬﹒貝,那個古姆殺手嗎?剛才說話的是他的武器。」
    「我怎麼會認識他呢,我是從遠處來的!」
    「那就請求真主保護你吧!否則你的靈魂將是死神的戰利品,而你的身軀將是野獸
的食物。沙漠狐狸將喝你的血,兀鷲會吃你的眼;鬣狗將嘗你的肉,吞食你的心。佩赫
勒萬﹒貝是毀滅的主人,而在他足跡上漫遊的是死神。」
    「我不怕他。如果死神漫遊在他的足跡上的話,那麼死神會追上他的。」
    「佩赫勒萬﹒貝是不會死亡的。他的身軀不是肉做的,因而沒有子彈,沒有長矛能
殺死他。他站在你身邊,而你卻看不到他;他騎行在你邊上,而你卻聽不到他;當你尚
未預感到時他來到了你身邊,而在你想到要抓住他之前他卻已經消失。他不是人類,而
是最高權威的幽靈,沒有哪個凡人能抵抗他;他的獵鎗是由住在地獄的魔鬼製作的。他
把他的子彈送向越過整個撒哈拉沙漠的地方,而子彈會擊中你,哪怕你是躲在地球中心。
難道沙漠還沒有指給你看那些傷口正在鼻子上面前額正中的死者嗎?」
    「我看到了許多。」
    「他們就是被他打死的。他是無所不知的,他認識古姆的所有部下而且從來不會殺
害別的人。」
    要是此人能知道這種無所不知就來源於那個災難性的記號AL,那麼他的有關勇敢的
埃默利的冒險的評論會立即變成另一種樣子了。
    「古姆向他做了什麼?」
    「我不知道,而且也不可能會有人告訴你。你自己去問他吧!」
    「一旦我遇到他,我就會做這件事。」
    「禁止你的舌頭說這些話!你知不知道當你呼叫幽靈時他就會到來嗎?聽呀!他已
走近了。你聽到他了嗎?」
    響起了第二聲槍聲,而且是在很近的地方。現在我已知道,射手是埃默利﹒博斯韋
爾。一個訓練有素的耳朵能相當正確地把一種槍聲和另一種槍聲區別開,而我已經太多
地聽過這種肯塔基獵鎗聲了,所以能立即辨別出來。很清楚,我的朋友正在冒險地圍繞
古姆悄悄地走著,為他的子彈尋找一個目標,而他所擊中的兩個肯定是漢姜﹒貝所佈置
的崗哨。他若保持這個看來是他所選擇的方向,那麼他應也會來到我們所在的地方,因
而我要像這個強盜那樣注意他,這個強盜肯定把我當成了他們的同夥了。
    此時遠處走來兩個身影,沙丘間出現兩個很大的帶帽斗篷,那個崗哨和另外一個人
回來了。那個人立即走向我並在黑暗中仔細地把我觀察了一番。
    「願你在黑夜中幸福,」他問候說,「你想要見漢姜﹒貝嗎?」
    「是的。你就是嗎?」
    「不。在殺手走前,貝是不會離開古姆的。殺手正在悄悄圍著古姆。你有什麼信息
要告訴他?」
    看來強盜頭子是害怕佩赫勒萬﹒貝,因而借口保護他的手下人而留在他們的營地。
    我希望現在就能和他碰面,但由於我現在知道了埃默利就在附近,因而我寧願首先
和埃默利會合。
    「我只和他說而不是和你說。為什麼他要躲起來?對殺手的懼怕使他的腳都癱瘓了
嗎?」
    「閉上你的嘴!漢姜﹒口不知道什麼叫害怕。他控制著所有的沙漠自由人,而我是
這個古姆的頭領。把阿拉瑪給我看!」
    「在這裡呢!」我回答說,退後一步並把槍瞄準了他,「你是這個古姆的頭目,那
你就最先到地獄去吧!」
    我真想扣動扳機,可是看到這三個人如此驚惶失措地和無力抵抗地站在我面前,我
又把搶放下了。
    「哎呀!你瘋啦?」那頭目稍停頓後用十分驚訝的聲調問道,「你拿著阿拉瑪卻用
死來威脅我,要我用子彈把你的心撕碎嗎?」
    「難道此前我的槍沒有擊中你,你這強盜?難道你沒有驚嚇得四肢癱瘓不能動?知
道嗎,在你舉槍之前你們三個都將是死神的孩子了。那個貝懼怕殺手。那麼聽著,我是
那個想要消滅古姆直至最後一個人的強盜殺手佩赫勒萬﹒貝的兄弟!」
    他凝視著我,就像他真的是把我當作神經錯亂了。
    「真主偉大,他會隨意賜予和拿走理智。然而先知吩咐要愛護失去理智的人。來,
跟我們走!」
    「我們走的可不是一條路。我的路通向城堡,而你們的則走向死亡。」
    「你的精神像沒有星星的夜一樣黑。你到城堡要去做什麼?」
    「我的精神像展示一切的白天一樣亮。我不是穆斯林而是個基督教徒,我來到城堡
是為了解救那個被你們監禁的法國人。」
    「你是個異教徒而持有阿拉瑪?該死,叛徒!」
    他舉起了槍,但我的獵鎗已經響了,他倒了下去。第二槍我擊中了一個崗哨,而左
輪槍子彈使第三個死在地上,這些都發生在他們還未能使用武器之前。我是誠實地處理
這件事的,在他們知道我是敵人之前並未殺死他們。
    三聲槍聲還未消失,就在我站的地方不遠處有個聲音大聲叫起了:
    「哈囉——(口衣)——噢!」
    這是我與埃默利每當分散著漫步通過森林或草原時經常交換的呼聲。
    「哈囉——(口衣)——噢!」我回答了他,根本不在乎漢姜﹒貝和他的古姆。
    這個呼叫在我們互相走近之時還重複了一次,然後我們彼此在撒哈拉沙漠的內地見
面了,我們在美國曾相約要在非洲再會。
    他握住我的肩膀並注視著我的臉。
    「歡迎你到撒哈拉來!」他終於用愉快的握手向我問候。
    對在此重逢我們都激動不已。
    沒有一句關於過去的問話,現實把我們完全佔有了。
    「裝彈!」他以其簡短的方式提醒我。
    真的,這可是我第一次由於高興而如此不小心地未注意這一措施,我立即補做了所
耽誤的事情。
    「三次射擊——三個強盜?」他問。
    「是的。」
    「我只打死二個。你耽擱在哪裡了?」
    「與商隊一起,離此十槍遠。」
    「多少人?」
    「連我18人,其中有兩個可以信任的僕人,一個特布人和一個德國人。」
    「向導是漢姜﹒貝的人嗎?」
    「是的。他和領隊已經死了。為什麼你約我到巴卜古德見面呢?」
    「因為在它附近應當有匪幫們的據點,每隊古姆都回到那裡去。」
    「我知道那個隱匿處,這是個城堡,而且我們會在那裡遇到雷諾的。」
    這個冷靜的英國人突然發出驚喜的喊聲。
    「你知道這個而我卻不知道,雖然你才到來而我卻已在這裡漫遊很久了!」
    「這是我誘使那個向導說出來的,他信任我,因為我有貝的阿拉瑪。」
    「你有他的標志?是誰給你的?」
    「是他自己。我打死了一頭獅子,而他當時躺在那頭獅子身下。」
    「你結果了一頭獅子?」
    現在他激動起來了。
    「一頭獅子和一對黑豹,你會看到它們的毛皮的。」
    「哼!可惜它們不是我的!那麼你是在哪裡遇到貝的?」
    「在奧雷斯山。」
    「這是不可能的,他在古德!」
    「這是兩兄弟。」
    「啊!那麼現在另一個在哪裡?」
    「死了。」
    我把值得講的事情簡短地告訴了他。
    「朋友,你可真有別人不能有的幸運!」待我結束了講述,他理智地稱羨著說,
「前進,我必須先幹掉第三個人,然後我們看看下一步做什麼!」
    「這個古姆有多少人?」
    「今天早上是43個,現在已有5人報銷,還剩下38個。」
    「你的隨行人員在哪裡?」
    「就在附近。我繞著古姆走,然後摻合到他們中去。我遇到的每一個崗哨都得死。」
    「為什麼單單是崗哨?若你願意,我們今天整個古姆都可解決。」
    「好的,這正是我所希望的!」
    「走!」
    我往前只走了很短一段路,然後就站住了。附近有一名守衛,所以要等到按事先說
定的暗號回答。我把手放在嘴旁並發出鬣狗的深沉的「噢哞響哞」的叫聲。
    我沒有弄錯,因為在我們前面的不遠處響起了相同的呼叫。
    「留在這裡!」我向埃默利示意後繼續向前走,一個阿拉伯人對著我慢慢走來。
    「漢姜﹒貝在哪裡?」我問他。
    「你是向導嗎?」他回答。
    「是的。」我點了下頭。
    「當心佩赫勒萬﹒貝!你沒有聽到他的槍聲嗎?」
    「我聽到了而且親眼看到了,他殺死了古姆的三個人,我站在他們那裡。告訴口,
我必須和他說話。」
    「為什麼你讓商隊停留在錯誤的地方?」現在他探問著。
    「我能把他們領到佩赫勒萬﹒貝所在的地方去嗎?」
    「你說得有道理。等在這裡!」
    他走了,不一會兒後回來了,這正是我所期待的。他說:
    「向我描述去商隊的路徑!一旦不再聽到殺手的槍聲,古姆就會出現。」
    我用手示意指了指方向。
    「我們停留在那邊,有像你火槍射擊距離20倍那麼遠。」
    「商隊有多少人?」
    「17個,由於口渴和緊張而疲憊不堪。」
    「你和頭領談過了嗎?」
    「是的。殺手的子彈殺死了他和在我身旁的其他兩人。」
    「那就頌揚和感謝真主吧!你總算逃脫了。回去而且要留神,以便當我們到來時你
能聽到。」
    這個崗哨應當是匪幫的一個新成員,因為他不認識那個向導。我返回到埃默利那裡,
並跟在他身邊穿行在沙丘間,那裡有由他的僕人和向導看守著他的默哈力駱駝。我領他
們到了商隊宿營的地方,人們在那裡聽到了槍聲,並因此為我擔憂。
    「感謝真主,老爺,你回來啦!」大個子哈桑說道,「我聽到了五次槍聲,以為漢
姜﹒貝已把你殺害了五次。」
    「埃米爾老爺,佩赫勒萬﹒貝!」特布人一看到英國人就叫了起來。
    隨著這聲呼叫,商隊的所有人員都以充滿崇敬的眼光注視著我的夥伴的高大形體。
    「是的,伙計們,這位老爺就是強盜殺手佩赫勒萬﹒貝,他的子彈差不多把沙漠匪
幫都消滅光了。匪幫們將要來襲擊我們,你們要準備好接待他們!」我發出了命令。
    這一消息帶來了極大的震動。這些武裝到牙齒的人的舉止像是在等待著狼的羊群,
而且只是在借助於指南針才使我得以向他們注入了一些勇氣和自信。沒有一個人的舉止
所表露的像哈桑那樣憤慨。
    「真主偉大,他給勇敢者一顆心,給英雄一個拳頭,」他怒吼道,「可是你們卻像
在每個手指前跳開的跳蚤。難道我沒有告訴過你們,我叫大哈桑而且是殺手嗎?現在好
吧,你們怕什麼?你們要怕我,但不必怕強盜,因為我將吃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就
像喝加香料的冷飲和水!」
    「閉嘴!」施塔弗爾施泰因人警告他,「你自己就是真正的香料,而沙漠匪幫將把
你吞食掉,只給你留下萬人都搬不倒的你的大嘴。一旦射擊開始,我倒要看看你會躲到
哪裡去!」
    「住口!」受中傷者向他怒吼,「我是一個卡巴西人,而你只不過是優塞夫﹒達爾
卜,而你的前輩的姓名都和你一樣。你知道,什麼是麥加朝聖者嗎?我曾兩次到過先知
的城市麥加,一次到過赫赫有名的麥地那,並到過人類的母親夏娃埋葬地傑達祈禱,墓
地長500英尺寬12英尺。但你做過什麼,你到過那些聖地嗎?你若想看看先知的國家就
必須到信徒們的國家去旅行,如果你留在卡赫﹒埃爾﹒勃隆,那麼你所做的會更聰明
些,因此閉上你的嘴,並保持沉默!」
    ヾ施塔弗施泰因人家住德國卡爾登勃隆。此處哈桑把德國地名說成這個樣子。
    「天啊,一千大板,你這小子喝蟾蜍汁和晰蜴汁,而且胖得像頭河馬。麥加和麥地
那雖然我沒有去過,」在他作了巴伐利亞式的激烈講話之後,又以阿拉伯的方式對哈桑
說:「但如你認為你比一個來自卡爾登勃隆的基督教徒更好些,那我就給你一拳,使你
的臉比你所說的五百英尺長的人類母親的墓還要長和寬三倍!」
    那個勇敢的卡巴西人現在寧願緘默了。
    埃默利和我經短時間交換意見後決定,對匪幫實施交叉火力打擊。我們因此分開,
佩赫勒萬﹒貝的存在肯定激勵了商隊的人,正因為如此,他就和他們留在一起,同時我
與他的夥伴們、特布人和施塔弗爾施泰因人,也就是說連我五個人到沙丘間去,在那裡
等著沙漠匪幫並從背後襲擊他們。
    我們的槍聲大概使商隊殺手漢姜﹒口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因為過了很長時間,才看
見有兩個匪徒躡手躡腳在前面偵察著,其余的則在一定距離後面跟著走。他們快速地從
我們前面輕聲走過而並未發現我們,雖然我們現在緊挨在他們後面。那兩個走在前面的
人繞著商隊的營地走,但那邊卻是如此安靜,就像所有的人都已熟睡。強盜們走攏在一
起以便能聽到頭頭的命令。無論如何現在是開始襲擊的最佳時機,他們擠在一起,即使
是一個蹩腳的射手也是可靠的目標。而若我們一旦讓他們進入營地,那麼我們的勝利—
—我當然毫不懷疑——將會以較大的犧牲作為代價。埃默利應當有相同的觀點,因為現
在我聽到從營地傳來了他的命令:
    「站住,兇手!復仇者和佩赫勒萬﹒貝正等著你們呢。伙計們,開火!」
    接著,所有的人都向強盜開火了;三支雙筒獵鎗打出了它們的第二顆子彈,然後我
舉起了我的短獵鎗。我只能扣扳機兩次,因為那塊地方已經肅清了。埃默利、施塔弗爾
施泰因人和特布人沖向頗感意外的攻擊者,但卻找不到事情可做。因為在第一陣驚慌過
後不久,商隊殺手漢姜﹒貝知道了他們的人有多少個死亡或受傷躺在地上後,他呼喊:
    「讓真主毀滅他們!快逃,救你們自己!」
    沙漠強盜只是為了掠奪財物才襲擊漫遊者的。如果他們看到此時迫近的危險,那就
會放棄自己的計劃,他們缺少自身所具有的,為了獲取利益的那種勇氣。人們一般在沙
漠匪幫前感到十分害怕,因而強盜們還從來沒有碰到過真正的抵抗。但現在只有幾分鐘
就足以把他們趕走。漢姜﹒貝那些受驚的人馬消失在沙丘間,沒有觸動我們之中任何一
個人的毫毛。
    我們讓他們逃走而沒有追擊他們,因為我們肯定會再次遇到他們的。
    商隊的人們發出了一陣真正振耳欲聾的勝利歡呼,而特布人則懷著無聲的憤怒撲向
受傷的強盜,對他們進行報復。
    「天啊,真該重打一千大板,這是個什麼樣的戰鬥呀!」施塔弗爾施泰因人罵罵咧
咧說,「他們想幹什麼?他們想當強盜嗎?是的,那可壞了!那是些不中用的人,一些
要用鞭子去痛打的人!當人們總算能為一次像樣的戰鬥高興時,現在卻站在這裡舔著嘴
巴,就像一只末能抓到鳥兒的豹那樣。但我若再次碰著這幫強盜,我就會根本不拿武器,
而是立即用拳頭去揍他們!」
    我的帳篷帷幕被拉開了,露出了一個頭,小心翼翼地環顧著事情的進展。
    然後閃現出一個高大的身體,一步就沖進了歡呼的人群。
    這是哈桑,他在敵人走近時溜走了。
    「贊美真主,他給了我們抵抗我們敵人的力量!」他的吼叫壓過別人的聲音,「我
們像接待英雄那樣接待了他們,而他們則像懦夫那樣逃走了。我們的眼睛把他們嚇呆了,
而他們的腿則在我們的勇敢前溜跑了。他們看到大哈桑即被嚇倒,瞧了殺手傑薩﹒貝一
眼就嚇得嚎哭。他的子彈射進他們心髒,他的利刀割斷了他們的喉嚨。現在他們已經躺
在地上死去。贊美真主,而頌揚和榮譽則屬於努拉布部落的卡巴西人哈桑!」
    「還不趕快給我安靜下來,你這懦夫努拉布膽小鬼!」被激怒了的約瑟夫﹒科恩德
費爾口答說,「到底是誰躲在那邊的帳篷內?我可是看到了你悄悄地走進去的,你這個
膽小如鼠的殺手!」
    「是哪只青蛙在這裡呱呱叫?」卡巴西人驕傲地問道,「這不是一個把《聖經》所
說的當作是真理的人嗎?我可是一個按《古蘭經》禱告的穆斯林。你不知道亞當是在星
期五被創造出來的嗎?而他的女人卻是在星期天做出來的,這也正是你的生日,你這個
雌兒,你這個雌兒的兒子和雌兒女兒的表兄。你可曾聽到過卡巴西人會躲藏起來嗎?難
道我沒有打死了十個強盜而你卻躲在我的背後嗎!」
    對勇敢的施塔弗爾施泰因人這確實是太過分了,他撲向卡巴西人以便懲罰他的這些
謊言。而後者則用力一跳後躲過去了,並快速跑向附近的帳篷,而被激怒的「雌兒女兒
的表兄」則緊追不放。大概大個子哈桑在那邊被抓住了,因為可以聽到人們熟悉的、張
開的手掌狠打人臉所發出的聲音。幾分鐘後科恩德費爾滿意地回來了,過了一段較長時
間哈桑才跟著出來,他揉搓著胡子走到我面前。
    「老爺,你是聰明和公正的,一個打了信徒的異教徒該當如何處理?」
    「他打你多少下,你也還他多少。走過去揍他!」
    「那就要求他一動不動!」
    「你也保持不動了嗎!」
    「不!我勇敢地保衛了自己,就像維持一個信徒的體面所要求的那樣。」
    「那麼也允許他保衛自己,就像合乎一個德國人的體面所要求的那樣。」
    「請你命令別人去打他!我不能做此事,因為我不是執行法律的劊子手。」
    「你不是叫殺手,而且自稱為傑薩﹒貝,劊子手的頭目嗎?走過去,給他一下,他
就在那邊!」
    「你是個嚴格的法官,老爺。但我是仁慈的和有同情心的;我將免除對他的懲罰,
因為我不忍打到他身上致使他粉身碎骨!」
    他以最驕傲的神態走了回去。
    我們在夜間的賸餘時間已沒有什麼進一步對付強盜的事情可做了,於是就安置了必
要的崗哨後就寢。但此前我和埃默利坐在一起交換了我們對迄今所經歷的事情的看法,
並擬定了我們明天的行動計劃。
    他主張立即追擊匪幫,但我則建議到巴卜古德去,然後從那裡去埃爾﹒卡斯爾城堡,
匪幫也肯定要去那裡。最後他同意了,因為他和我一樣,都有責任盡可能快地去幫助雷
諾。商隊的一幫人立即把死去的強盜們洗劫一空。通過我們的勝利,他們已變得勇敢和
果斷起來,並因此願意跟我們走。
    一夜平安無事,早晨我們就出發了。
    沙漠旅行者的駱駝有時在一個未顯什麼特別的地方停了下來,而且你無法把它拉走。
於是旅行者就下來尋找原因,發現沙層是潮濕的,而且愈往下挖潮濕度就愈大,直至他
在幾英尺的深處發現了水。他會守住這個秘密,在其上舖蓋一張毛皮,上面小心地蓋上
沙,使此處與周圍看不出有什麼區別。這樣就使他有可能將水源隱蔽起來,以此為中心
四處活動,再回到這裡來。
    我們也發現了一股這樣的泉水。我們的牲口可以涼爽一番了,而且因為我們昨天擄
獲了幾頭駱駝,致使我們得以減輕個別駱駝的負擔,而我們今天的騎行有了希望的速度,
並在黑夜到來後不久就到達了沙丘之門。
    沙丘愈來愈雜亂了,而駱駝要在幾乎沒膝的熱沙中跋涉。在沙丘之門我們碰到的是
亂七八糟的巖石和沙土,黑夜的幽暗使它們的形象更加可怖。沙的海洋以洶湧的波濤從
西面衝擊石質沙漠,像一股可怕的激流,正當它以澎湃之勢向前衝擊時卻受到一個強大
精靈的命令的阻撓,使流沙無法衝擊過去,於是便在亂石沙漠中陡峭的巖壁下潰散了。
只有在白天我們才得以看到這種沙與巖石間鬥爭的細節。即使在這樣的荒原上,寬宏大
量的上帝也安排了一個如上所述的泉水眼。這是由特布人發現的,他把我們領到了那裡。
我們就在泉眼邊上扎了營。
    第二天早上我們尋找哈恰爾山口,這是沙丘之門最令人戰栗的部分。它完全有權享
有「石門」這個名字。
    在這裡的沙漠中,就在這個地方,時間的泰坦是否曾把巖石相互堆積起來,為了
朱庇特能進攻天堂?或者是在這裡曾有巨人建造過一座城堡,它的城垛閃爍於群星之
間,但這已經歷了數千年,城牆已掩埋在沙漠中,只有城門尚在。我們停在此門下,像
株儒站在一個大教堂的拱門下。兩根由巨大的石塊做成約50米高的柱子直插雲霄,石柱
在高處相互傾斜聯接在一起形成一個尖拱門,這種形式是人工不能做到的。個別的石塊
已一再被風雨所腐蝕,看來就像這一塊很難再撐住另一塊了,但若從整體看,它的牢固
度還能維持幾百年。
    ヾ泰坦,希臘神話中的巨神。
    ゝ朱庇特,羅馬神話中的主神。
    這就是石門,根據向導的意見,我們應通過此門尋找通向城堡之路。我們向正東方
走去,沙粒荒漠漸漸消失了,讓位給了石塊平原,阿拉伯人因為其上雜亂地佈滿了石塊
而名之為「瓦爾」。現在再也沒有深深的沙層阻礙我們了,因此我們今天前進的速度比
昨天還快。這一帶的地勢看來是上升的,近傍晚我們看到了一座高山在前面,它那由石
質巖構成的山體在西下的陽光下對著我們閃閃發光。
    「這應當是向導說過的塞裡爾山。」我說。
    埃默利點了點頭。
    「好,時間正好。」
    我們繼續騎行,山愈來愈近了。現在我拿起了望遠鏡。博斯韋爾也拿出了望遠鏡。
    「城堡!」過了一會兒他說,同時用右手指向山的中間,這座山以馬蹄鐵狀矗立在
我們前面。
    我也認出了高聳在那裡長久未修的建築。從各方面看,這是一座城堡樣建築物所余
留的沒有窗子的那部分,這座建築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矗立在那裡了。這是一個新的證
據,表明沙漠的許多地區在以前並不像現在那樣是無人居住的,在這些地方先進的人類
已重新開始了已中斷了的同土地的貧瘠的鬥爭。
    「能讓我用望遠鏡看一下嗎,先生?」施塔弗爾施泰因人問道。
    我把望遠鏡給了他。
    「老爺,也把這個東西給我,我也想看看裡面有什麼!」哈桑要求說。
    我也微笑著滿足了他的要求,並把望遠鏡放在他眼前對著正確的方向。
    「真主偉大,老爺,但你是地球上聰明人中最偉大的,因為在你的望遠鏡中藏著一
個如此宏大的城堡,在那裡面可容納上千人呢廣
    望遠鏡從一個人手中傳到另一人手中,驚歎的呼聲也一個跟著另一個;因此可見,
我們的威望在阿拉伯人中不斷增長。
    「他們會看到我們到城堡去呢。」埃默利說。
    「他們現在尚未認出我們的意圖,另外我們需要改變我們的方向。」
    「為什麼?入口應當是在這一邊。」
    「向導曾談到有一條通向淺鹽湖的地下階梯,但現在我從這裡看去見不到一個淺鹽
湖或任何一個有水的地方。因此應當能在山的另一邊找到它。」
    「對的!我們繞著這座山走!」
    我們轉向右面。白天已不長了,而我們必須在黑夜來臨之前有結果,因此我們盡可
能地驅趕著牲口快跑。這些牲口用加倍的速度載著我們圍著山轉,山在這裡有許多裂縫
和溝壑。當我們到達山中時,發現了一個峽谷,無論如何我們要沿著它走。我們拐了進
去,現在到了山中間的一個巖石盆地。谷底的大部分為鹽水所占,鹽水漫到它的岸邊,
因為只有極少的陽光能照到這裡,所以不會像在平坦的沙漠上那樣快速蒸發,形成盆地
的四周巖石幾乎是垂直向上高聳入雲。而就在上面,正對著我們,我們見到了城堡。
    「很險峻!」埃默利抱怨地說。
    「我們無法在不被那邊發覺的情況下到那裡去。」
    「最多也就是一個或二個善於躡腳潛行的人。」
    「我們不可能在這裡等到黑夜來臨,我想試探一下。」
    「好,我也去。」
    我們從鞍座上下來,井吩咐其他人都退回到峽谷,不讓敵人能從城堡窺見到他們。
科恩德費爾怕我有危險而要陪我同行,我費了很大力氣才說服他留下來,但那個勇敢的、
順從的哈桑則沒有拒絕留在那裡。
    峽谷的巖壁上有足夠的凸出處和凹進處,我們需要小心時可以躲藏。我們開始行動,
一會兒慢慢爬行,一會兒再快速跳躍向前,不知不覺地到達一條狹窄、深入地切入正在
城堡之下山中的裂縫。從這個山縫出去應當是通往高處的隱蔽的階梯,不會再有別的可
能了。
    我們擠入山縫,發現我們的猜測是正確的,因為還沒有等我們順著它走多遠,就發
現了在巖石中有一個低矮的門樣的入口與通向上面的階梯相連。
    「上去!」埃默利要求說。
    「還不能!」我否定了他的意見。「我們必須先知道,山縫通向哪裡。」
    「好,那就繼續走!」
    繼續往前,可是這一缺口已不再往巖石中延伸了。但在它的終止處,一種意外的景
象呈現在我們面前。在這裡相互重造著好幾英尺厚的人的骷髏和骨頭堆。有明顯的被鬣
狗或豺狼和禿鷲等動物啃咬過的痕跡。其間混雜著被撕碎了的衣服破片,而有些破片則
掛在我們上面的銳利的巖石稜角上,這就向我們說明了這些骨骼是怎樣到這裡來的。我
們所在之處肯定是漢姜﹒貝的刑場,他把被他判以死刑的人從巖石投入山縫,這並不是
一種罕見的事例,因為我們數了骷髏在20個以上。
    「這就是他的俘虜的命運!」埃默利低聲說。
    「或許也有那些不服從他命令的自己部下。我想,這種事將不再發生!」
    「是的,除非他能夠把我們也推下來。」
    「他做不到這一點,因為十個這樣的漢姜﹒只還敵不過一個蘇族的酋長呢。現在
到階梯上去!」
    ヾ蘇族是北美印第安人的一支。
    我們又找到了階梯的人口。
    看來從前這裡曾一度有地震襲擊過巖石。我們利用著的裂縫大概就是地震的結果,
現在登上的上坡路肯定也不是人工開出來而是大自然撕裂開,然後才被修成一連串階梯
來使用的。
    我們必須隨時準備碰上來取水的強盜。因此我們只能小心地摸索著前進,避免發出
任何響聲。攀登的路是如此窄,我們只能一個跟一個地走。若與敵人相遇,我們相互幫
助就不可能了;然而對我們有利的是,對方也只能一個人過來。梯級的高度相差極大,
我們在經過較長時間的困難攀登才到了階梯的盡頭而未被發覺。
    由於沙漠裡缺乏木料很難看到一扇門,但我們仍然發現入口是封閉的。入口前堵放
著一塊巖石,試探一下表明,要借助於某種我們看不見的裝置才能往裡移動。我們費盡
了所有的努力想去移開它,但卻徒勞。
    「現在怎麼辦?」博斯韋爾問道,「我們必須進去。」
    「或者我們從外面沖入城堡。」
    「只有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才這樣做,我們不知道裡面有多少人,而且雖然我們騎得
很快,也可能貝和他們匪幫已到達這裡,用巧計要比公開強攻更好。」
    「那麼在這裡也可以借助於阿拉瑪了。」
    「啊!用什麼方式?」
    「黑夜尚未來臨,而我的坐騎跑得很快,我騎著到城堡去,從裡面把它打開。」
    「天啊,太危險了!」
    「並不像想象的那麼危險。你認為我應當害怕嗎?」
    「呸!但你能知道將會遇到的情況和障礙嗎?」
    「我有著珊瑚塊和我的精良武器!」
    「好吧!但我陪你去!」
    「那不行,你要讓我們的人沒有領導嗎?」
    「對的!這些阿拉伯人經驗不足,使人無法對他們放心。」
    「科恩德費爾可陪我去。」
    「好的,真夠大膽的。但我告訴你,如果貝和他們的無賴們敢動你一根毫毛,我也
將把他們撕成碎片。」
    「我預感到不會有那些事情,到午夜我就會把所有的事都探聽到了,然後你就和我
們的人上來,我讓你們進城堡。」
    「可是如果你未能成功呢?」
    「那麼以後的事就完全聽任你的判斷了,對這種情況我無法事先確定。」
    「我在這裡等候一小時。若你未打開入口,那麼我們一小時後就會到達城堡前,我
將用一聲貓頭鷹叫聲作為給你的信號。如若你還未到來,那我就認為你已在危險中,並
將沖進城堡。走!」
    我們又走下來並安全地會合了我們的人。當特布人聽到我要和科恩德費爾到城堡去
時,他要求允許他陪我去。我必須拒絕他這個願望,因為他曾跟蹤了沙漠匪幫,並曾被
他們中的一些人看到過。因此,他可能會在城堡中被認出來,使我們行動的成功發生問
題。
    我騎上了我的畢沙林駱駝,而約瑟夫則從埃默利那裡拿了一匹默哈力駱駝,然後快
速回到我們來的路上去。在馬蹄鐵形山的一個支脈我們拐了彎,向正前方的城堡騎去。
    當我們到達高聳的開放的大門時,太陽正好沉沒在西面的天際下。儘管我們小心地
觀察著古老的廢墟,但直到現在還沒有窺見到有人,可我猜想我們的到來肯定已被發覺。
正當我們要進入大門時,從邊上柱墩後走出四個人並把他們的長獵鎗對準我們。
    「站住!你們想做什麼,陌生人?」
    「我們是旅游者,那裡既無食品也無水,想在你們這裡過夜並從你們這裡買我們所
缺的東西。」
    「你們是怎麼到這裡來的?是誰告訴你們這裡有人居住?」
    「我們在平原上看到了你們牲口的足跡,讓我們進去吧!」
    他們投了一個有疑問的眼光,然後其中的一個用一種多少有些指望的臉色表示:
    「那就來吧!」
    「你們能以先知的名義給我們一個臨時住宿處嗎?」
    「來吧!」
    我們已經發現了他們的據點,那就休想活著離開城堡了。這一點從他們的臉部表情
就可看出。這我很清楚,但為了試驗他們就又進一步問道:
    「為什麼不回答我的問題?」
    「我已告訴了你,你可以進來!」
    「在你們這裡《古蘭經》會保護我們嗎?」
    「你把我們當作是殺害客人的強盜嗎?」
    「是不是隨你們的便!你們並未向我們致意問候,那我們還是再回去吧!」
    我轉過我的駱駝,他們把槍又立即對準我們。
    「站住!這裡住著漢姜﹒貝。你們將再也看不到撒哈拉沙漠了!」
    我對他表示蔑視,握緊了我的一件武器。
    「你向我威脅不是瞎眼了嗎?你沒有看到我們所帶的武器嗎?或者是你認為我們只
是和你們玩玩的?你不認識我所騎坐的牲口嗎?真主給了你眼睛,可是你卻什麼都看不
見!」
    現在他才認出了我的駱駝。
    「貝的畢沙林!是誰把它給你的?」
    「他自己。當他在離這裡很遠的地方,於午夜在等候他派往法國人的城市的穆赫穆
德﹒本﹒穆斯塔法﹒阿伯德﹒伊勃拉欣﹒賈阿古勃﹒伊本﹒巴薩爾時,我把他從獅子的
利爪下救了出來。看,這裡是他的阿拉瑪!」
    這個長長的,他們很熟悉的名字以及珊瑚塊使他們確信了。然而他們的臉色依然陰
沉。
    「你屬於哪個部族?」
    「我是德國人。」
    「一個異教徒?你到沙漠中來干什麼?」
    「我是到貝這裡作客的,我要和他交談。」
    「那就留在這裡!他來之前你不會出什麼事的。」
    我讓我的駱駝蹲下並從上面下來。約瑟夫也如此做了。城堡上面有只孤獨的兀鷹在
盤旋。難道它預感到會在山縫中找到我們作為食物嗎?我拿起來復槍並把它射了下來。
強盜們用他們的火槍是結果不了它的。他們很驚訝,而這正是我所需要的。
    「你們的嘴唇連向我們問一聲好都不干。提防我們眼睛和我的子彈吧!」
    「你有這個標記卻威脅我們?你這是偷來的!該死的異教徒。」
    說話的人拿槍瞄準,然而我的左輪槍比他的更快。我僅僅扳扣了二次,因為科恩德
費爾的子彈已經擊中了第三個,而第四個則被他的槍托所擊倒。
    我們立即再裝上子彈,然後等待著看是否會有新的敵人出現,但在大院中沒有什麼
動靜。難道漢姜﹒貝為守衛城堡只留下四個人?從所處位置的孤獨和安全來看,這完全
可以理解。我們還得再搜索一番。
    一半倒塌的建築內部比外部好些。在我們面前是一個開著的、有柱子支撐著的大廳,
邊上似還毗連著許多房間。我們看到大廳是空的,就走了進去。邊上的房間都沒有門,
而且同樣空無一人,現在我們經過後面的一個出口到達第二個大院。這個建築物肯定是
在18世紀建立的,這正是強大的穆薩人湧入石質沙漠的時代。正當我要踏入這個大院時,
科恩德費爾抓住了我的手臂。
    「等一下,先生!那邊柱子後面還站著一個惡棍,他背朝我們,而且根本沒有察覺
到我們。」
    在我回答之前,強盜已轉向我們,並立即開了槍,子彈擦過約瑟夫的手臂。
    「天啊,這傢伙真不小心,他要射殺我多麼容易呀!」
    隨著這一聲叫,施塔弗爾施泰因人闊步跳過院子並扼住了那個人的喉嚨。、我快速
跟著他,因而還能及時阻止他殺死那個人。
    「放開他!或許我們用得著他。」
    他把手從喉頭拿開,但仍緊抓著他。
    「為什麼你向一個漢姜﹒貝的客人射擊?」我問這個俘虜。
    我已清楚,除他之外城堡內已無別人。他在回答之前深吸了一口氣:
    「一個客人?那些等著你們的人在哪裡?我聽到了槍聲,你們是誰?」
    「看這裡的阿拉瑪!城堡中有多少人?」
    「直至只回來是五個人。」
    「你錯了!這裡就是你一個人了,因為四個人已吃了我們的槍子兒,由於他們把我
們當敵人接待。」
    「你們拿著珊瑚塊卻殺害貝的人!你們是誰?」
    「我是強盜殺手佩赫勒萬﹒貝的兄弟,到這裡來是接你們所拘禁的那個法國人的,
他在哪裡?」
    「你說的不是真話!一個人會是幽靈的兄弟?」
    「你問殺手自己吧!我一叫他,他就會來到。法國人在哪裡?」
    「我不告訴你。」
    「我會找到他的,而你就將死去。」
    「只會為我報仇的。」
    「他不能為你報仇了。佩赫勒萬﹒貝已打了他並打死了他的16個人,而他的兄弟和
你們的頭目,你們所等著的商隊的向導,以及領隊,都已死了。如果你不聽從我,地獄
也將會把你吞食掉。」
    「向我證明你說的都是真話;然後我會做你要我做的一切。」
    「那麼來吧!我把殺手指給你看。」
    我攀登過一處城牆缺口到山谷邊上,正對著埃默利所在的峽谷,那個被我解除了武
裝的人猶疑不決地跟著我。
    「哈囉—(口衣)一呵!」我向下呼喊著,埃默利就立即走到了前面。
    「上來吧!」
    「都弄妥了?」
    「城堡已屬於我!」
    現在商隊的人也走了過來並響起了快樂的喊聲。天還很亮,足以使人們清楚地看到
所發生的一切。
    埃默利讓照看牲口的三個人返回到淺鹽湖去了,其中也有大個子哈桑。其他人前往
階梯入口。
    「你看到了,我說的都是真話嗎?你聽不聽話?」
    「是的,老爺。」
    「那就把階梯前的石頭移開!」
    那個強盜進入一個窟穴,從裡面拿來了火把,把它點燃,然後走進一個昏暗的小門。
在我們第一次看到他時,他就是站在這個小門前守衛著的。梯級往下進入一間地下室,
裡面堆滿了各種貨物直至屋頂,漢姜﹒貝把搶來的貨物貯藏在這裡。在最外面的房角的
兩個滑輪上放著一塊石頭,石塊用繩索固定在牆上。
    「這裡是階梯!」那個俘虜解釋道。
    埃默利和我未能挪動石頭原來是繩索的緣故。我打開了活結並把石塊移到邊上,幾
分鐘後,商隊就進入了城堡。我向博斯韋爾解釋了幾句後就轉向了俘虜。
    「法國人在哪裡?」
    「我一定要說嗎?我們發過誓,要保持沉默。」
    「你必須說!站在這裡的就是強盜殺手佩赫勒萬﹒貝,如果你不聽從,他就會要你
的靈魂。」
    「那就來吧!」
    在窟穴的另一角上鑿出了一座低矮深入的壁龕,用幾捆貨物代替門把它封閉著。裡
面的光禿的硬地上躺著一個被繩索捆緊了的人。
    「雷諾!」
    火把的光芒照在了英國人的高大身材上。
    「埃默利!」他大聲歡呼。
    「出來,我的孩子,快!」
    快速幾刀就松開了綁,然後朋友們就擁抱在一起了。
    半個小時後,我們已在火把的光照下把整個城堡搜尋了一遍,並派出一個人,去把
我們的牲口拉過來,因為我們聽那個俘虜說,匪幫將把他們的駱駝趕到淺鹽湖,然後經
階梯登入城堡。
    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年輕人被解救出來的歡樂是巨大的,無法用語言表達他的感
謝。我們坐在一起直至深夜,敘述著我們所經歷的痛苦與歡樂。然後我們就休息了,因
為所安置的崗哨會保護我們不受任何意外事件干擾。
    我第二天早上起身並走到院子中時,驚異地看到特布人在做一件可怕的事。他在夜
裡殺死了那個強盜,而現在則站在城堡的垛口,要把帶血的屍體拋入山縫去。我質問他,
但得到的回答不是別的,而是:
    「以血還血,以命抵命,老爺。我已經發過誓,我是遵守誓言的!」
    我們的牲口已經到來,這時大個子哈桑向我走來。
    「感謝真主,老爺,我們又在一起了,我很擔心,因為沒有我你就不……」他中斷
了說話,「你看到他們從那邊走來了嗎?」
    真的在下面平地上有一隊阿拉伯人走了過來,他們是步行的,就是說他們的牲口已
送到淺鹽湖那邊去了。他們將會發現一種出乎意料的接待。我派那個在戰鬥中還未用過
的哈桑到城牆的凸處去,觀察一下淺鹽湖的情況。我和施塔弗爾施泰因人隱藏在緊靠大
門石頭堆後面。誰走進城堡,就不許再出去了。
    我們用不著等很久。雖然他們對於五個守衛未出來肯定會產生懷疑,但還是放心地
進入了院子。他們一半人進入時,埃默利迎著他們慢慢地走了出來,他們驚呆了。
    「喂!我是強盜殺手。匪幫見鬼去吧!開火!」
    所有的武器一齊開火。
    「我不想長時間射擊,我還是使拳頭!」施塔強爾施泰因人喊叫著,拋開了武器,
並立即和埃默利及特布人闖入了亂成一團的敵人中。我的短管獵鎗沒讓一個人走出門去。
十分鐘後我們成了這個地方的主人。
    這時候響起了哈桑雷鳴般的聲音:
    「真主偉大。老爺,他們是騎著牲口來的,而貝也在其間;我是從甲冑認出他來
的。」
    我走了出去,看見駱駝站立在水中,在它們邊上站著三個人,其中一人已扔下了帶
帽斗篷,他的鍊狀甲冑像純金那樣閃爍著。他在洗澡,然後重新披上斗篷,並向他的隨
從示意跟著他走。他們走向階梯斜坡處。
    「這個人歸我所有,我要把他活捉!」博斯韋爾叫道,「你們躲到大廳中去!」
    我快步走進大廳,以便把階梯大門打開,然後再回到上面。
    雷諾﹒拉特勞蒙昨天已經向我索要了我的一支左輪手槍。現在我的目光在搜尋這個
年輕人,但卻未能找到他。現在已能聽到腳步聲。
    那個貝和他的兩個隨從由小門出來進入院子。空寂可能使他感到驚奇,他站住了。
他與那個我在奧雷斯山脈遇到並在後來被打死的人長得完全一樣。
    他那銳利的目光探索地掃視四周,而他的嘴唇張開後響起了吃驚的喊聲。雷諾從柱
子過道走出來向前靠近了他,手中握著左輪手槍。我預感到要出事,並舉起了雙筒來復
槍。
    「停住,把他交給我!」埃默利要求著,此時他快速地從我前面跑過。
    「我已自由了。去死吧,強盜!」雷諾呼叫著並向貝扣動了扳機。
    子彈碰到甲冑反彈回來,而且立即用左手抓住了這個瘦弱的法國人,並向後略退准
備用右手給以致命的一擊。他還沒有來得及做到,埃默利已從後面把他抓住了。現在所
有事情都在快速演變著。那兩個強盜看到所發生的事情就企圖退回到小門去,可是他們
已到不了那裡了,我的兩顆子彈已將他們擊倒在地。
    埃默利用鐵一樣的臂膀緊緊地抓著貝。
    「你認識我嗎,強盜?我就是強盜殺手佩赫勒萬﹒貝!跟隨你的受害者去吧!」
    可怕的一拳擊到貝的前額上使他失去了知覺。然後英國人抓緊了他,把他拽到城牆,
然後把這個兇手拋下深淵,在那裡躺著被謀害者的遺骸。沙漠匪幫已被全部消滅。
    14天後我們穿越了石質沙漠,現在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幅非常可愛的景象。數千
株棕櫚昂著在細長樹幹上的葉狀樹冠,金色的陽光灑滿了這些樹冠。在這些樹幹下面的
一個花園中有淡紅色的桃花,白色的杏花和淺綠色的無花果樹新葉,還有夜鶯在歌唱。
這就是我們幸運地把商隊帶到的地方,綠洲加特。
    在和他們一起停留幾天後,特布人也要和我們分別了。
    「願真主和你同在,老爺,」他在分別時說,「你使商隊的人因城堡的戰利品而變
富了,可是你卻什麼也沒有拿。我已經沒有了兒子,但我有真主的賜福。帶著我的祝福
回到德國人的國家去吧!」
    數周之後我們進入了阿爾及爾,在那裡我們受到了歡樂的拉特勞蒙全家無比高興的
接待。哈桑跟我們到這裡為止,而施塔弗爾施泰因人卻不願意離開我。他與我和埃默利
同行,而埃默利為了表示對我的友愛而改變了他的原來的旅行計劃,一起到德國去,以
便再一次去嘗嘗他的家鄉的「發情的」飲料。對於拉特勞蒙以及他的一家,和我們分別
確感很痛苦,而那個卡巴希人哈桑啼噓得更厲害。
    「老爺,你走了,而我們將不能再見了,但你會在德國愉快而驕傲地想起哈桑﹒本
﹒阿布菲達﹒伊本﹒豪卡爾﹒阿爾﹒沃迪﹒優素福﹒伊本﹒阿布﹒福斯蘭﹒本﹒伊沙克
﹒阿爾﹒杜利,而他經常自稱大哈桑和殺手傑薩﹒貝,他曾幫助了你和佩赫勒萬﹒貝打
死了畜群殺手阿薩德﹒貝和商隊殺手漢姜﹒貝。」
    「我也不會忘記你的,哈桑,」施塔弗爾施泰因人許諾著說,「然而在德國會敘述
關於馬﹒埃爾﹒托特﹒貝,那個酒精殺手!」
    「你的舌頭佈滿毒物,沒有人會相信你的;因為在德國人們會說:『那邊來的是優
塞夫﹒庫﹒埃爾﹒達爾卜﹒本﹒庫﹒埃爾﹒達爾卜﹒伊本﹒庫﹒埃爾﹒達爾卜﹒阿布﹒
因﹒埃爾﹒達爾卜﹒埃爾﹒卡赫﹒埃爾﹒勃隆,那個誹謗者,那個豺狼!』我禁止你現
在和將來說起我。但我們,老爺,會互相說起,而我的名字將在德國的所有的綠洲上空
和在所有的帳篷中回響著。安寧與幸福與你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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