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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沒什麼大不了


  我為特洛伊開了門。我的天,好一個英俊瀟灑的男人。他指頭夾著煙。我真希望他不抽煙,但如果這是他唯一的壞習慣,我想我還是能忍受的。
  「嘿,蜜糖,」他叫我。他穿著一件淺藍色的球衣和海軍藍的寬鬆褲子,鼻子上架著雷朋墨鏡,上衣口袋裡夾著尋呼機。他身材極好,看上去一點都不像四十歲的人,腰身幾乎跟我一樣,走起路來的樣子好象二十剛出頭。
  他輕輕地吻了我一下,感覺好極了。他把手伸進我的衣服下面,這時我想起了伯納丹對我說的話。我並不怎麼了解特洛伊,這是事實。今晚可能是個好機會,我可以進一步了解他的為人。所以,我把身子縮了回來。
  「怎麼啦,寶貝?」他吸了口煙。
  「沒什麼,坐吧。」我起身去找煙灰缸,又坐回到沙發上。特洛伊走過去開音響。
  「來點音樂怎麼樣?」他說著好象到了他自己家似的隨意打開我的卡式唱機。真是難以想象,我跟他認識才三天。
  「你今天晚上想幹什麼?」我問。
  「只要你覺得舒服,干什麼都行。」
  音響裡傳來幾妮莎﹒威廉斯的歌聲……一曲「夢」。特洛伊來了情緒,他叼著煙,轉身衝著我,自己踩起了輕慢的舞步。
  「去看電影,怎麼樣?」
  「沒心情看電影,」他仍在屋裡晃來晃去。「你問我想幹啥,對不?」
  「你想幹啥?」
  「我想跟你銷魂一夜。」
  他走到桌旁,滅掉煙,撲到我身邊。我迅速閃開:「別這樣,我們干點別的吧。到外面走走,我希望進一步了解你。」
  「噢,我明白,」他咧著嘴笑,「我們要動真格了,是不是?」
  「你並不當真。」
  「你看我不認真嗎?」
  「現在還說不准。」
  「我想喝一杯,你不介意吧?」
  「我去拿,」我站起來,走到廚房裡倒了兩杯,把整瓶酒拿過來放在桌上。
  特洛伊又點了一支煙,一口把酒喝下去,又倒了一杯。「告訴我,你在想什麼?」他坐直身子。
  「你好象很緊張?」
  「我最近很忙,沒什麼。」尋呼機響了。「能用一下你的電話嗎?」
  「廚房裡有一個。」
  他走過去,關上廚房的門。我聽見他說,「好的,伙計,我過會兒就到你那兒,跟女朋友一塊兒去。你知道,她真的很迷人。」他掛上電話,走到沙發邊,吻我的前額。我很陶醉,但我竭力控制自己,這可不像往常的我。「我一會兒要去見個朋友,你想一塊兒去嗎?」
  「為什麼不。」
  「很好。他住在斯科茨代爾,是個律師,人很好,你會喜歡他的。再說,我要你看看跟我來往的都是些什麼人。」
  聽起來很好。「等我一下,我補補妝就走。」
  「這樣子已經很好啦,」他說著又點了一支煙。
  「就一小會兒。」我從包裡取出小化妝袋,進了浴室,在臉上擦了點粉,塗了點唇膏,理好頭髮,又從抽屜裡拿出一條乾淨的手帕。「好了。」當我出來時,他像是見到了鬼似的緊緊盯著我。
  他車子很大,是1978年的卡迪拉克。皮革座椅是灰色的,有茉莉花香,是從後視鏡掛著的黃色聖誕樹上飄來的。車子穿過坦坡,進入斯科茨代爾大道,越往山上開路越黑。「我可以打開車窗嗎?你的煙熏得我直流淚。」
  「沒問題,你儘管開。」他說。
  「你住在哪兒?」
  「貝斯林17號。」
  「一個人?」
  「那是以前。」
  「現在呢?」
  「我媽和我兒子跟我住。」
  「噢,」我明白了。這真讓我掃興。這男人已經過了四十,他媽還跟他住一塊兒?我敢肯定是他要跟他媽住,要不真讓人難以置信。不過也可能是我錯了。跟他才認識,我可不想管那麼多,但還是想問:「你兒子多大了?」
  「十六歲。」
  「他媽也在鳳凰城嗎?」
  「她在底特律。前些時候兒子鬧了點事,我就把他接來了。他是個好孩子,只是跟錯了玩伴。」
  「你媽呢?」
  「我媽怎麼啦?」
  「跟你媽住在一起,感覺好嗎?」
  「挺方便的。所有的家務活兒幾乎都她做。她自己有社會保險,愛玩賓戈賭點錢,常上教堂。我還能指望她怎麼樣?她已經六十八歲了,怕一個人住。她有哮喘病,但自從搬到我這兒,她只患過三次病。她需要人照顧。」
  「搬來多久了?」
  「四年了。」
  「她跟你住了四年了?」
  「對。」
  「那是什麼感覺?」
  「我告訴過你,挺好的。她並不管我的事,我可以把女朋友帶回家,你會明白的。」
  「是嗎?」
  「嗯。我跟她提起過你。我要你跟他們見見面。」
  外面很涼爽,但我真巴不得馬上就到他朋友家,我想去洗手間。真要命!終於,我們開到了,車子停在一座橡木門的豪宅前。按了門鈴,特洛伊低下頭來吻我。「你會喜歡比爾的,」他說,「他很酷。」
  比爾打開門,他一點都不像律師,穿著一件舊T恤,一只耳朵上戴著兩個耳環,滿頭亂髮。那樣子也許還算英俊,但臉上有很多斑,眼袋松弛,嘴唇皸裂,牙齒不齊,而牛仔褲實在太大,整個人看上去比我爸還要瘦。
  「請進,」他陪我們進了裡屋。他看上去很匆忙,走得很快,大理石地板很滑,要我跟他們走得一樣快可真夠嗆。我們終於走進了一個死氣沉沉的大廳,裡面不是白色就是黑色,都是高科技的東西。他們在聽歌。另外一個娛樂室裡還有四個男人,電視開著,但誰都不看。我聞到大麻的味道,還看到咖啡桌上擱著煙管,下面有火正燒著。真見鬼,是幫癮君子!
  落坐後,比爾向其他人介紹我,那些人的面孔和名字我並不打算記住。特洛伊為何不先問我吸不吸毒?或者問我是否介意跟這種人呆在一起?他為什麼不向我透露點蛛絲馬跡?「我能用一下洗手間嗎?」我問。
  「你請便。」比爾說著給我指了個方向。
  當我從洗手間出來時,他們幾個人擠在一起,傳著煙管。特洛伊有點咳嗽。
  「想來一口嗎?」比爾問我。
  「不,謝謝。」我說。
  「來一杯?」
  「我們得走了,是吧?」我說完看著特洛伊。
  「還來得及喝一杯。」特洛伊向我直眨眼。
  我坐下來聽他們談一些電影中無聊的打鬥,看著他們把煙管傳來傳去。另一個傢伙又點了一卷,我恨不得衝到屋外去。真是無聊,這把年紀還干這種事。
  我很快喝完了酒,可以走了。特洛伊給比爾一張一百塊的鈔票,比爾給了他一個三角形的小紙包。告辭時,我假裝很高興見到他們。
  進到車裡,特洛伊問我:「想不想去傑西俱樂部喝一杯?噢,你不是說想聽點音樂嗎?我想今晚可能有芭蒂威廉斯的演唱會。我們去找張海報看看。你在電話亭那兒等我,我會跟你聯繫。她的歌很好聽,你以前聽過沒有?」
  「沒有。」我無精打采。不知從何說起,很明顯他對我剛才所看到的一切一點都不內疚。我突然脫口而出:「我要回家。」
  「怎麼了,寶貝?」
  「我不知道你還干這種事。」
  「我只是偶爾玩玩,沒那麼嚴重。你不高興啦?」
  「是的,我討厭這種東西。」
  「那我以後不在你跟前做這種事就是了,行了吧?」
  「我不想跟吸毒的男人在一起混,這太可怕了。」
  「你這麼說,好象我嗜毒成性似的。我只不過偶爾來一點,就一小包。老實說,我可以戒掉,我發誓。我喜歡你,魯賓。我們才剛認識,我不希望因這種事毀了我倆的關係。」
  「我不喜歡這種東西,特洛伊。你怎麼能吸毒呢?難道忘了你是幹哪一行的?」
  「我的私生活跟工作毫不相干。但假如我毒癮很重,我的身體能保持這麼健康嗎?」
  他說得也有點道理,他很健康,這讓我想不通:他干這種事怎麼還能不得心髒病?
  「好了,」他說,「明天晚上我媽會烤些牛排,我跟她說你會來。你什麼時候下班?」
  「六點鐘左右。」
  「六點半我來接你。還有,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事情並不像你想象的那麼可怕,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衝著我又笑又眨眼。我知道自己又給騙了,但好久都沒有男人帶我回家去見他媽。再說也許他真的沒那麼糟,我們也許能繼續交往下去……他應該能看到,我不需要毒品也可以活得很好……  這可能會給他帶來好的影響。想到這,我答應明天晚上去見他的兒子和母親。
  一到我公寓,他又跟我上床了。我們纏綿了很久,特洛伊好象還沒滿足,仍然如饑似渴。但我已累了,只能讓他停下來。明天一早我還得上班。我以為他也象我一樣睡著了,但當我被電話鈴驚醒時,才發現他已經走了。
  「嗨,寶貝,」他叫我。
  「特洛伊?」
  「睡得香嗎?」
  「還好。你什麼時候走的?」
  「大概五點鐘。」
  「你在家?」
  「嗯,正在看書,聽科爾特朗的歌,你聽過嗎?」
  「沒聽過。」
  「你得聽聽。他唱得很好,意韻深邃,我有時都不明白他的意思。我的寶貝還好吧?」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說:「還好。」
  「好極了。親愛的,哄我睡一會兒吧。」
  「你一直沒睡著?」
  「我想看點書。昨天晚上你真讓我著迷,我還想要你,但又不忍心把你累壞了,所以我就回來看點書,也好讓你休息。」
  「謝謝,你真體貼。」我說。
  「分開你的腿,寶貝。」
  「不,不干。你要是還用這種口氣跟我說這麼無聊的話,我就把電話掛了。我不跟你開玩笑。」
  「好了好了。我只不過是想逗你玩玩。寶貝,你讓我情不自禁,你真迷死我了,一個電話就把我弄得神魂顛倒。你該想象得出自己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我想象不出來。」
  他的口氣突然變得嚴肅起來:「晚上六點半我來接你,我媽已經做好土豆沙拉了。就這樣吧。」
  「好。」我不知道自己正面臨著什麼。

  「我該怎麼辦?」我問薩瓦娜。上班時我花了大半天把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她。
  「要是我就不去。特別是知道他吸毒就更不該去。」
  「我知道,但他只是偶爾玩玩。」
  「這是他為自己開脫。難道他會告訴你他是個癮君子?得了吧,魯賓,你真好哄。」
  「現在幾點了?」
  「剛過十一點。」
  「我該給他打個電話取消今晚的約會,對吧?」
  「要是我就會這麼做,隨便你。我只想知道他干嘛要你去見他家人,你跟他認識還不到一個星期,我真懷疑他有什麼目的。除了跟他上過床,你並不了解他。」
  「好了,知道啦。」
  「給他打個電話,然後告訴我你的決定。」
  「我不知道他辦公室的電話。」
  「打到他家裡問問。」
  電話通了,是他媽。「嗨,你好。」她說,「我們很想見見你。特洛伊老跟我提起你。他很少要我見他的女朋友,我想你一定很特別,所以我告訴他我會為你準備一頓燒烤晚餐。你將有機會看到我們在鳳凰城的所有親戚。」
  「專門為我準備晚餐?」
  「他沒告訴你嗎?我們很歡迎你,請別見外。」
  「我真感激不盡。能告訴我特洛伊的辦公室電話嗎?」
  「他今天沒上班。」
  「沒上班?」
  「我想他可能感冒了。」
  「那他在家嗎?」
  「沒有。」
  「他會馬上回來嗎?」
  「我不知道,孩子。就算是生病,他也照樣開快車。他就是閒不住。如果他很快回來,要不要叫他給你回電話?」
  「那就拜託您了。我在上班,他有我的電話。」
  「我會告訴他的。希望能盡快見到你。我們很隨便,請不要太客氣。他的表親,還有哥哥姐姐都會來,就這些人。」
  「我也很想跟大家見見面。」我說,「回頭見,媽媽。」
  「再見,孩子。」她掛上了電話。
  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可沒跟我提起要見那麼多人。他為什麼要這樣做?我到底在跟什麼人打交道?上帝,幫幫我吧。

  今天我不想出去吃午飯,就在樓下訂了個火腿芝士三文治。當送貨的男孩上來時,我的手袋裡卻找不著錢包。我把東西都掏出來堆在桌面上,還是找不著。我試著回想最後一次拿錢包是什麼時候。瑪娃見我坐在那兒絞盡腦汁,看到那男孩還在等著收錢,就借了我四塊錢。我付了錢,接著想,我的錢包會丟在哪裡呢?是不是忘在家裡了?
  到家已是六點十分。我在沙發的坐墊間找,又到浴室裡找,最後找到床底下,翻遍了整個屋子還是找不到錢包。
  特洛伊六點半鐘準時到了。他眼睛紅紅的,身上一股酒味,胡子拉喳,沒原來那麼好看。他彎下身來吻我,我想躲開他。
  「準備好了嗎,寶貝?」
  「我不想去了。」
  「你說什麼?」
  「就是不想去。」
  「為什麼?」
  「因為我不喜歡這樣。」
  「哪樣?」
  「你怎麼能這樣呢?」
  「你到底想說什麼呀?」
  「特洛伊,首先,我覺得你這麼做不好。我幾乎不了解你,你肯定也不了解我,你應該有起碼的禮貌問我吸不吸毒,或者在不在意你干這種事,但你沒問就把我帶到那種地方去。接著又在半夜把我吵醒,對我說一些下流話,然後讓你媽覺得我們好象已經訂婚了。你究竟在搞什麼鬼?」
  「這有什麼不好?」
  「我跟你還沒熟悉到要去見你家人的地步。」
  「你說誰?」
  「說我。這進展得太快了,我無法接受。」
  「噢,那我該如何向我媽、我兒子還有其他的親戚交代?他們正坐在家裡等著見你呢。」
  「你怎麼說都行。」
  「難道你真要我這麼做?」
  「別無選擇。你事先應該徵求我的意見。」
  「我問過你的。」
  「你沒有,你只是告訴我有這麼回事。」
  「你想想,有多少女人渴望我帶她們回家去見我的家裡人?」
  「我猜想得到。」
  「無論如何我希望你能去。」
  「我說過我不想去,我不會去的。」
  「你知道嗎?你們這些黑姑娘都一樣,開始總是抱怨沒人要你們,沒人懂得你們,當有人對你們感興趣,你們就假裝很單純。你知道我們為什麼喜歡跟白種女人約會嗎?」
  那好,就讓白種女人去收留他吧。「說完了沒有?」我問。
  「就說完了。」他說著轉身朝門口走去。「你知道嗎?」
  「知道什麼?」
  「下次你該小心在百貨店裡勾搭上的人。」
  他帶上門走了,我站在那兒簡直快氣瘋了。我衝到電話旁,把一切都告訴了薩瓦娜。她一點都不感到驚訝。「我想你該知道是誰拿走了你的錢包?」
  「你是說他偷了我的錢包?」
  「晚安,魯賓。」她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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