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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失去子女的麻胸脯幾乎神經失常,但年輕人為斑頭雁蛋守夜之事轉移
  了它的注意力,偷蛋的瘦老頭戴墨鏡也瞞不過它。專愛往熱鬧水面跑的鵜
  鶘鵬鵬與麻胸脯在都市上空相遇,帶著它熟悉京城備個水面。天又變冷了,
  連玉淵潭也結了冰,在能量就要耗盡時麻胸脯在電廠處的護城河段迫降,
  又險些被一個盲流捉住做了烤鴨……

  這一次,麻胸脯所受的打擊比前兩次蛋巢失事都要大,因為它經過含辛茹苦的孵化已把蛋暖成了生命——它已見到了小鴨們那可愛的、毛茸茸的、健壯和美麗的面容,聽到了小鴨那嬌氣的叫聲,然而轉眼間,它們就都不屬於它了,就像做過一場噩夢一樣。

  它浮在紫竹湖蓮叢水面上深思著,回憶著小鴨落地時的尖叫和它們被人擄走時的情景,品味著野鴨生活的艱難,那情景完全像人類中為兒女歷盡千辛萬苦操碎心而終究一無所有的母親。

  它心事重重地望著藍天,天地雖大卻不知該往何處去。

  它的心情變得如此之壞,以至於那綠頭公鴨又上前來獻殷勤時,它第一次因心煩而啄了它。綠頭公鴨本為鴨情場上見多識廣之輩,看見麻胸脯如此,知道是為兒女不幸之事找發洩對象,不敢惹它,自己乖乖回到動物園水禽湖鴨妻妾那邊去了。

  麻胸脯就要垮了,就要到了精神失常的邊緣。然而,在它不吃不喝不游不動浮在水面發呆的時候,它的眼睛是睜著的,並且還在行使攝像並朝腦海光屏內輸送圖像的功能。它的眼前正是那靠近岸邊由樹根與樹樁所撐起的小島平台,母斑頭雁在平台蛋巢上安臥而公斑頭雁卻在周圍游弋巡視。兩岸上樹陰中,幾個年輕人正在搭起一座尖頂的彩色塑料布帳篷,旁邊正圍觀著一大群人。那些人既看雁孵蛋,也在看搭帳篷的年輕人。

  終於,小島平台那邊所發生的事轉移了麻胸脯的注意力,它開始關注著事態發展。在公雁上島替換母雁的時候,它看清了雁身下有一顆又大又光滑的蛋。而幾乎在看見雁蛋的同時,它也發現了擠在岸邊圍觀人群中那偷蛋的瘦老頭——雖然他由長衣換成了短衣,手裡搖著芭蕉扇,還戴上了墨鏡,但麻胸脯仍認出了他。麻胸脯很為雁夫婦擔心,它猜測那瘦老頭白天偵察過後晚上一定又會蹚過河水前來偷蛋。

  天很快黑了下來。靜園後公園除了麻胸脯所熟悉的閃爍在竹葉縫隙間的園燈,又多了年輕人掛在岸邊小島平台樹上和帳篷門口的兩盞明燈。雁夫婦在燈光下顯得很緊張,但為父母的職責又使它們守著那蛋寸步不離。守在帳外的年輕人已經換過好幾批,每一批年輕人都依帳而坐,目不轉睛地望著孵蛋的大雁,用他們手中很奇特的玩藝兒彈奏著動聽舒緩的樂曲。小河對岸的噴水池旁邊,那瘦老頭至少走出屋往這邊望過三次,但是他看到了明亮燈光下的雁和年輕人,就沒有再蹚水過河。

  麻胸脯發現了此情此景,它雖然知道雁蛋平安完全是因為有那些年輕人晝夜守在旁邊,但年輕人為此安營扎寨是否為等著捕捉小雁呢?它帶著這樣的問號在這紫竹湖蓮叢中一直等候了一個多月,親眼看到了那一只小雁出殼,那些年輕人目送小傢伙兒隨父母平安游入水中蓮叢,才拔帳去了。

  噢!真不可想像!搞不懂耶!

  麻胸脯的思緒亂到了極點。一方面,這樣多的年輕人可以專為一個雁蛋堅持守夜至整個孵化期,他們可以為鳥兒在樹上掛小房子,可是那擄走它的小鴨的,也是這樣的年輕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喲!

  由於它與那些年輕人一起觀望了斑頭雁喜得愛子的整個過程,夏日時光也已過去大半,隨著這時光遷移,母鴨每年一度的繁殖期內特有的母愛之情也漸漸淡漠下來。現在,我們的麻胸脯又開始了東遊西逛,簡直就似終日忙碌的北京市民。它一會兒飛向玉淵潭,一會兒又飛向城中心紅牆隔圍著的中南海水面。有時,它還特意到動物園的水禽湖做低空偵察飛行,觀察各種動物分別在做什麼,有時,它又專門盤旋在新矗立起的錐形高樓上方,從不因這些如雨後春筍般出現的高樓而迷失方向。

  在這樣的逛京城式的飛行中,除了留居大都市的野鴨和斑頭雁夫婦,它又結識了新搬入城區的灰喜鵲,看到了在喧鬧街道和市場上或在車輛行人空當中低飛捉蟲的燕子,以及在公園空地與廣場行人間啄食麵包屑的小麻雀。有時,在它飛臨這樣的空地和廣場上空時,還會發現盤旋的老鷹和其它怪玩藝兒,經過細心觀察,它發現它們其實是用紙或綢布做的,因此用不著害怕。

  而使麻胸脯印象最深的,卻是它在京城上空相遇的一只大白鳥。當時,它頭一遭看見翅膀展寬達兩米的白色身影,還以為是一架小型飛機呢!因為是相對飛行,速度加倍,躲藏已來不及,以至於差一點兒和那大白鳥撞上。它與那大白鳥無聲地擦過,又不約而同地轉身用空中拍翅懸停之法相互打量著對方,這樣,麻胸脯再清楚不過地看到了它那比白天鵝還要大兩倍的身軀與寬大的羽翼,特別是它的長而帶有肉兜的大嘴,與其說是嘴,還不如說是抄水口袋呢。

  地面就是城市中心紅牆綠樹隔圍的水域,它與那大白鳥正處在北海與中南海相隔的石橋上方,忽然那大白鳥興奮地叫了一聲,做出最標準的下放腳蹼起落架的姿勢,捨棄橋南那無遊船的水面而向橋北倒映著白塔、有眾多遊船的北海水面降落著。

  嗯?真是不可思議!凡是來自荒野保持自由的鳥兒,能在這人聲嘈雜的都市上空飛翔已夠大膽,而那大白鳥還專挑選遊船多的水域降落,到底是為什麼呢?

  反正麻胸脯無所事事,見那鳥生得怪怪的,行為又反常,就好奇地落於石橋下面,在橋孔下觀察著它。它看見那大白鳥在遊船朝它沖來時,只是縮著長脖子和大嘴稍稍閃避,其實眼中卻流露出一種自得與興奮的表情,遊船駛過遠去,它還游著追趕呢!過了一會兒,那大白鳥好像與遊船玩膩了,就拍翅重上藍天。麻胸脯見了,隨即也拍翅升空,它比那大白鳥飛得快,身體也靈巧,可以繞著那大白鳥飛,就好像是為其護航。很快,大白鳥又發現了城市其它有遊船的水面,因而再次降落,似前番那樣和遊船玩著捉迷藏游戲。

  經過這樣一次次降落又起飛。麻胸脯可以說是跟隨大白鳥轉遍了京城市區所有開放遊船的水面,但是,它也發現有的水面雖有遊船而大白鳥卻視而不見地飛了過去。經過比較,麻胸脯發現那只是普通的木船而不是那種鴨子船或是動物造型船。原來,大白鳥是把那些船當成活動物了。

  玩乏了,玩餓了,那大白鳥總要照直朝動物園飛去。它落入水禽湖,不顧島上有人打掃,隨即登島到食盆前吃著。當然,麻胸脯再膽大也不敢在手拿長把掃帚的人面前降落,它稍稍翹首,往旁邊一拐,回自己的紫竹湖去了。

  麻胸脯所看到的,是出生於北京動物園水禽湖邊惟一能自由出人的鵜鶘,它的名字叫鵬鵬,麻胸脯見到它時它剛剛兩歲。因鵜鶘這種大水鳥的故鄉在靠近赤道的熱帶沿海地區,身為鵜鶘獨生子女的鵬鵬不會像麻胸脯那樣可在京城找到其它野鴨夥伴。它其實很孤獨,所以才喜歡到熱鬧的水面上和鴨子船去玩捉迷藏。由於鵜鶘需靠群體配合,把魚蝦圍趕到淺水才可捕捉它們,所以鵬鵬餓了一定要飛回動物園水禽湖開飯,這也是鵬鵬雖會飛卻像線牽著的風箏不能離開城市的原因,與麻胸脯因為發現城中反倒比荒野安全才呆在這裡根本不同。

  但是,如果事事順利,關於麻胸脯的故事,也就用不著再往下寫了。在與鵬鵬做伴周游京城遊船的水面中,不知不覺,那生於紫竹湖畔的小斑頭雁已經長大,跟隨雁父母飛走了。天氣在漸漸變冷,鵜鶘鵬鵬不再飛出動物園水禽湖。紫竹湖的枯黃蓮葉與荷梗叢中,只有麻胸脯自己在游著。有一天,它從睡夢中醒來,發現水面已經開始結冰了,它依經驗立刻向玉淵潭方向飛去。可是,當它將要落向湖水,卻發現湖水在星月與四周燈光下顯出一種板結之狀,它「嘎——」地大叫一聲,急忙高拉起來,這才避免了一場因墜落冰面而機毀鴨亡的事故。

  它在湖面低空盤過一圈又一圈,看出湖水所結的冰其實比那紫竹湖還厚些。原來,這一年湖水上游的鋼廠和電廠向城市輸送冷卻後的溫熱水因故有了變化,而由遠山水庫流來的水,根本就是冷於城內的,所以,冬季一直不結冰的玉淵潭反倒提前結了冰。

  這真是坑了我們的麻胸脯。因為郊野以至千里大平原的河湖已完全凍結,它即便想飛往江南越冬,中途已無可歇息落腳之地了……

  對習慣於一年四季留居京城的麻胸脯來說,玉淵潭水域和上下游河道全面封凍所帶來的恐慌,絕不亞於世界末日來臨。它那急切在玉淵潭冰湖之間飛來飛去尋找可降落之處的樣子,真有如熱鍋上的螞蟻。太陽升高之後,又有著冬裝的男女孩兒到冰面上滑冰和溜冰車,而更大些的年輕人,則帶來了遙控航模飛機。它們由大湖冰面而起,在湖區上空盤旋,用比獵隼還要快的速度追在麻胸脯身後,使得麻胸脯連續在空中翻過兩個觔斗才避免被那航模飛機咬著尾巴。很快,航模飛機油料耗光,降落在冰面跑道上,年輕人為它加過油,馬上又重新升空攔截。麻胸脯最怕飛機,所以不敢跟這傢伙爭奪制空權,它用鑽樹林的方法擺脫了它,往市中心逃之夭夭了。

  它必須有水面跑道才可以降落,它的境遇其實比那以冰面為滑行跑道的航模飛機還不如。

  它所以飛向市內,是因為有那郊野淺水藻類河面凍結而市內湖面漪瀾遊船如梭的畫面記憶。生活經驗提示它在如此境況下到市區更有望找到一線生機。它將腦海光屏中那對比分切畫面換成與鵜鶘鵬鵬逛京城時所存儲的各備用水上機場示意圖,依光標所指最先飛向與玉淵潭一牆之隔的國賓館園林上空,發現溪水和蓮池也已凍結。國賓館既然無望,它只好轉身拉高,往光標所示的動物園水禽湖方向飛去。時間不長,它來到水禽湖空域,雖然經綠頭公鴨又經鵜鶘鵬鵬數番指引,它對四周的猛獸不似往常那樣害怕了,但水禽湖同樣已經凍結,怕冷的水鳥都擠在人為它們預備的籠或箱中,而不怕寒冷的野鴨和白天鵝,也都立在冰面,眼巴巴望著人為它們砸開但又凍結了的冰窟窿發呆。

  雖然在冰面或島上凍土地迫降要冒著腳蹼被跌斷或食嗉被摔破的危險,但因為有那綠頭公鴨和鵜鶘鵬鵬兩個誘引,麻胸脯已經想到要用那極難的空中懸停之法做拚死降落的嘗試。偏偏這時,通向水禽湖島鐵橋上的欄門「光當」響了一聲,有人拖著長柄木錘走向水禽島。這本是一個好消息,因為那是飼養員要為水禽們去砸冰窟,但是麻胸脯畢竟第一次看見長柄木錘,那木錘拖在鐵板橋面上又發出叮噹當的一串響,使它本能地想到了獵鎗,所以,它沒有落下而是升高起來。

  這一下費去了體內好多能量。它喘著氣,急慌慌地在高空寒風中撲動著雙翅,開始沿北護城河飛行。這是鵜鶘鵬鵬引導它飛尋遊船之湖的路線。往來著車流的柏油路和各樣屋頂從身下後移,其間大小湖均呈板結之狀,反射出的陽光也是冷的。現在,它最後的希望只在城中紅牆綠樹與琉璃瓦建築隔圍的北海水面那邊,或許因那裡水面大,內城溫度高而沒完全凍結,或有背風處、向陽處的薄冰又被曬化了,也可以落落腳喝水吃食,遠飛也就有了氣力了。它拼出最後的氣力飛到了白塔上空,卻看到兩邊的冰面平如玻璃,至此,它的心也就涼了。

  這種無法著陸的飛行真是一種殘酷無情的折磨。因為體力與能量的消耗,它幾乎就要栽落下去了。可是,它仍在拼力拍動雙翅與命運抗爭,它的頭始終是高昂著的。突然,有一種細碎的反光晃著了它的眼睛——這細碎的光波與它飛行中常看到的樓群玻璃的反光根本不同。確切地說,它該是由泛起微波的水面反映陽光的結果。麻胸脯向那細碎波光之源細望,發現在方正的都市之城和項鍊之河的西南拐角處,矗立著好高好高一座煙囪,它排出的簡直就是一束雲柱。在這高煙囪的上方河段,覆蓋著厚厚的冰層,但下方河段卻是微波漣漣,泛著碎銀樣的閃光。

  「晦!問題全部解決!」麻胸脯有說不出的興奮。它拼盡最後的力氣和能量,將機身盡可能拉高些,以進入可滑翔的氣流。然後,它像鷹那樣平展著雙翅,掠過樓群、綠地、街道和橋面,向河水直衝下去。落入水面之後,它長長地呼吸著,閉上眼睛享受著解除疲於奔命之苦後全身得以放鬆的剎那間的快感,任溫熱的河水載著它漂流……

  然而,當麻胸脯的視覺、聽覺及感覺功能全部恢復之後,它忽然發現,這裡河水雖溫但水道狹窄,它必須要時時處在一種高度緊張與戒備的狀態。

  這裡兩岸都有高密度的車流柏油路,相隔不遠就有跨河的橋樑,橋頭兩邊又有農貿市場。白天,汽車、拖拉機的馬達聲、汽笛聲和商販的叫賣聲混為一片,到了晚上,橋上的燈光與兩岸的路燈交相輝映,使河面亮如白晝,使它甚至無法閉一閉眼睛。

  以上這些還都罷了,最使麻胸脯不得安寧的,是無論白天還是夜晚,河兩岸都有散步的行人和情侶。他們中有一部分可不像公園中游人那般斯文,見了麻胸脯忍不住就用石子、菜幫和啤酒瓶子和它打招呼。所以,它必須時時前後左右顧盼,時刻處於奔逃狀態。

  現在,麻胸脯又發現它所在的河岸一側有行人走來,它在對方未走近前先向河對岸游去,靠在一邊注視著那岸上的行人。眼睛是人類心靈之窗,可以看出善惡,手則可表示人類善惡的意圖。好不容易,它看著那人不動聲色地走出對它來說的危險區,可是又有人向河岸這側走來了。它故伎重演,又游向另一方,以防不測事件。接著,兩岸都有行人走來,眼看它就要陷入腹背受敵的尷尬境地。它意識到這一點後,便借雙翅之力經過一段速游,進入橋下暗影中,以它慣用的兜圈子戰術對付可能的以石子偷襲的行為,讓橋下水泥橋墩替它遮擋危險物品。

  其實,經歷與閱歷多多的麻胸脯,不僅可憑人的眼神步態識別他們友好或不友好,還可憑夜視本領使許多偷襲化為烏有。真正使它傷腦筋的倒是不停奔流的河水,它要想不被沖走,腳蹼就必須永遠划動,而世界上絕沒有永動機喲!有時,當它有了困意,雙腳一停下就會被沖向下游的檔水閘門,順瀑布跌下去是很危險的;有時,它雙腳劃得麻木了,想攀上河岸水泥護坡歇歇,偏偏又有行人走來,於是它只好重入河水,在打著旋渦的急流中拼力劃著腳蹼之槳。

  有一個盲目進入城市卻一直沒能找到合適工作的農民,像麻胸脯一樣發現了都市護城河水不結冰的現象,就把橋下未安門窗的抽水機泵房當做了臨時住所。他像在家鄉一樣喝這河水,用撿來的樹枝生火取暖,靠在農貿市場拾菜葉殘果和少量米面煮成食物,過起也算溫飽的流浪者生活。這盲流很快發現了麻胸脯無法在流水中駐足的弱點,因而開始做起品嚐烤鴨的美夢。他在夜深人靜時也不讓麻胸脯有歇足閉眼的機會,一直提著個破竹筐悄悄跟隨著。麻胸脯除了逗留在這未結冰的護城河段沒有其它去處,所以無法擺脫掉這盲流的跟蹤。由於許多個晝夜都處於疲於奔命狀態,它已經疲勞到了極點。眼看,它困乏的雙腳所發之力已小於水流沖力,雖在划水但身體卻向下游衝著。做吃烤鴨夢的盲流發現這一點後,已先自提著破竹筐趕到有攔漂浮物浮竿的低木橋上準備著。

  只要麻胸脯被沖入那攔漂浮物的浮竿前,那盲流將竹筐往下一扔就能扣住它,他吃烤鴨的夢想就會實現了。

  麻胸脯完全知道它被流水沖向木橋前的後果,但因乏力它只好向水流稍緩些的岸邊閃避。它忽然聽到近旁「嘎——」地叫了一聲。聲音來自河岸邊一個黑洞洞的下水管道中,麻胸脯聽到裡面的呼喚,急忙加力緊拔兩下腳蹼,它進得下水道口時那破竹筐也在身後落了下來。

  盲流不顧寒冷,脫鞋挽褲下到下水管出口的淺水裡,用髒兮兮的雙手在筐內摸索著,嘴中叨嘮著:「咦?我看著扣住了,咋沒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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