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疑案
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
赫爾克里。波洛在他面前將信整齊地放成一摞。他拿起最上面的一封,琢磨
了一會儿上面的地址,然后用放在早餐桌上的專用裁紙刀將信封背面縱向裁開,
將里面的東西拿出來。在里面還有一個信封,用紫色的蜡仔細地封好,上面有
“親啟保密”的字樣。
赫爾充里。波洛那雞蛋形的臉上的眉毛向上揚了揚。
他喃喃道;“耐心點,這就來了!”又一次用上了那把裁紙刀。
這一次信封里出來了一封信─字跡顫巍巍的,又長又尖。
好些字重重地畫上了線。
赫爾克里。波洛打開信讀起來。信的上端又寫了“親啟保密”。右邊是地址
和日期。地址─玫瑰岸,查曼草地,巴克斯;日期一三月二十一日。
親愛的波洛先生。
我的一位尊敬的老朋友知道我最近的擔心和痛苦。他向我推荐了您。這位朋
友不知道真實的情況一我誰也沒有告訴─這件事要嚴格保密。
我的朋友向我保証說你特別謹慎─這樣的話我就不必擔心卷入警察插手的事
務當中。如果我的怀疑是正确的。我會感到特別惡心的。值當然也有可能我完全
錯了。這些日子以來我感覺自己腦子有些糊涂-這是因為我失眠,加上去年冬天患
了重病的結果。我想調查這個案子力不從心,我既沒有手段也沒有能力。另一方
面,我得再次重申這是一個銀微妙的家庭事務。并且由于很多原因希望此事不要
張揚。一旦我對事實很有把握時,我自己會處理這事的。我希望在這點上我已經
說清楚了。加果您同意調查此事的話,也許您會按以上的地址通知我的。
謹此
阿米莉亞。巴羅比
波浴將這封信讀了兩遍。他的眉毛又一次向上揚了揚。
然后他將它放在一邊又拿起那堆信當中的下一封。
整十點的時候,他走進了他的机要秘書萊蒙小姐的房間,她正坐在那儿等著
今天的指示。萊蒙小姐四十八歲,外表不吸引人。她給人的總体感覺是好多骨頭
被隨意地扔到了一塊儿。她愛好整洁,這點几乎可以和波洛相提并論;雖然她有
能力思考,但她從不這樣做,除非讓她這樣去做。
波浴將上午的郵件遞給她時說:“小姐,請用合适的詞句回絕所有這些請求。”
萊蒙小姐瀏覽了一下這些各种各樣的信,依次在上面草草寫上難解的符號。
這些符號只有她一個人懂,而且有她自己的一套体系:“勸誘”、“耳光”、
“呼嚕呼嚕”、“簡明扼要”等等。做完了這些,她點點頭,然后抬起頭等待進
一步的指示。
“好了,波洛先生?”她的鉛筆准備好了,在她的速記簿上懸著。
“你對那封信怎么看,萊蒙小姐?”
對萊蒙小姐來說,信的內容除了可以用于正确复信之外沒有別的用途。她的
雇主很少會求助于她的情感魅力,而通常只是求助于她的辦事能力。當他這樣做
的時候,她會有些溫怒─她几乎就是一台完美的机器,對所有世間人事漠不關心。
她生活中真正的興趣是完善一种文件歸檔方法,而別的文件歸檔方法則應該銷聲
匿跡。她晚上做夢都在想這樣的方法。然而,正如赫爾克里。波浴所知道的那樣。
萊蒙小姐對純粹的人間事務還是相當有悟性的。
“怎么樣?”他問道。
“老夫人,”萊蒙小姐說道,“很是緊張。”
“還有呢?”
“很保密,”她說道,“什么也沒說。”
“是的,”赫爾克里。波洛說道,“我注意到了。”
萊蒙小姐的手又一次放在速記簿上等著。這一次赫爾克里。波洛說話了:
“告訴她,如果她不到這儿來咨詢我,那么,能在她提出的任何時間去拜訪她,
我會感到很榮幸的。不要用打字机,用手寫。”
“好的,波洛先生。”
波洛又拿出一些郵件:“這些是賬單。”
萊蒙小姐的手很快將它們整理出來,效率很高。她說。
“除了這兩份之外都可以付。”
“為什么這兩份呢?它們沒錯啊。”
“它們是你剛開始打交道的公司。當你剛開賬戶就很快付錢是不好的。好像
是你打算日后從他們那儿貸款似的。”
“啊!”波洛喃喃道。“對于你對英國商人深刻的認識,我深表折服。”
“對他們我沒什么不清楚的。”萊蒙小姐板著臉說道。
給阿米莉亞。巴羅比小姐的信如期寫好并寄出了,但卻沒有回音。赫爾克里。
波洛想,也許這位老夫人她自己解了謎。但那樣的話,她竟然沒寫一句客气話說
不再需要他的幫助了,對此他感到有一絲惊訝。
五天之后,當萊蒙小姐接受完早間指示后說道:“我們去信的那位巴羅比小
姐─難怪沒有回信。她死了。”
赫爾克里。波洛很輕聲地說道:“藹死了。”听起來不像個問題,倒像個答
案。
萊蒙小姐打開手包,拿出一張剪報廣我在地鐵里看見的,就把它撕了下來。”
波洛在心里暗自表示贊許,雖然萊蒙小姐用了“撕”這個詞,但她是用剪刀
將它整齊地剪下來的。波洛讀著從《早間郵報》的“出生、死亡、婚姻”欄里剪
下來的那個通告寫著,三月二十六曰,阿米莉亞。簡。巴羅比在查曼草地玫瑰岸
突然死亡,享年七十三歲。根据她的要求,要有鮮花敬辭。
波洛讀完之后,輕聲喃喃道:“突然死亡。”然后他輕快地說道:“請你記
下一份口授信稿,萊蒙小姐,好嗎?”
鉛筆還懸著。萊蒙小姐的心思還在文件歸檔方法那錯綜复雜的細節上面,她
听到吩咐后,卻能用速記的方法迅速而准确地記下了波洛口授的內容─親愛的巴
羅比小姐:我沒有從您那儿收到回信,但因我星期五要去查曼草地附近,我將于
那天拜訪您井与您詳細討論您在信申提到的事情。
謹此
赫爾克里。波洛
“請把這封停打出來。如果立刻寄出的話,今晚可以到查曼草地。”
第二天早上一封黑邊信封的來信隨第二班郵件來了。
親愛的先生:
來信收悉,我的姑媽巴羅比小妞,二十六日去世了,因此您所提到的事情不
再重要了。
謹此
瑪麗。德拉方丹
波洛暗自笑道。“不再重要了……藹我們倒要看看。出發─去查曼草地。”
玫瑰岸是一幢別墅,好像名副其實,而別的類似的別墅叫這名字則有些不妥。
當他沿著小徑走向前門的時候,赫爾克里。波洛停下來,贊許地看著兩邊規
划整齊的花壇。玫瑰預示著今年晚些時候會有一個好收成,正在盛開的有黃水仙
、早郁金香、藍色的風信子─最后一個花壇用貝殼鑲邊,但沒鑲全。
波洛喃喃自語道:“孩子們唱的那個英語歌曲,怎么說來著?”
瑪麗太太,很相反,
你的花園种什么?
种鳥蛤殼。种四翅銀鐘花,
還有漂亮女仆排一行。
“也許不是一行,”他考慮,“但至少有一個漂亮的女仆能讓這個歌謠說得
過去。”
前門開了,一個戴著帽子。穿著圍裙的整洁的小個子女仆疑惑地看著一個大
胡子外國人在前花園大聲地自言自語。正像波洛注意到的那樣,她是個很漂亮的
人,有著圓圓的藍眼睛和紅潤的臉龐。
波洛禮貌地舉起帽子。對她說:“對不起,是不是有一個阿米莉亞。巴羅比
小姐住在這里?”
小個子女仆倒吸了口气,她的眼睛變得更圓了:“噢,先生。您不知道嗎?
她死了。很突然。星期二晚上。”
她猶豫著。在兩种本能之間猶豫不決,第一种,是對外國人的不信任;第二
种,她這一階層的人在談論疾病和死亡時的那种快感。
“你嚇我一跳,”赫爾克里。波洛不是很坦誠地說道,“我与夫人今天有個
約會。不管怎樣,也許我可以見見住在這里的另外一位夫人。”
這個小個子女仆還是有些不相信。“是太太嗎?嘿,也許你可以見她,但不
我知道她會不會見任何人。”
“她會見的。”波洛說道,并遞給了她一張名片。
他威嚴的語气起了作用。這位臉紅扑扑的女仆退后兩步井將波洛引進了大廳
右邊的一個起居室。然后。她靠著名片去找她的太太去了。
赫爾克里四下看看。這間目屋子是個很傳統的起居室─米灰色的牆紙上面是
起絨粗呢,模糊的大花型印花裝飾布,攻瑰色的座墊和窗帘,很多瓷器小玩意儿
和裝飾品。
屋里沒有什么特別引人注目,也不能确切說明主人的品咪。
突然,很是敏感的波洛感覺有人在看著他。他急轉過身來。一個女孩站在落
地窗的進口處─一個個子不大,臉色灰黃的女孩,長著晨黑的頭發,還有一雙怀
疑的眼睛。
她走了進來,正當波洛微微鞠躬時,她突然喊道;“你為什么來?”
波洛沒有回答。他只是揚了揚眉毛。
“你不是一個律師─不是嗎?”她的英語不錯,但別人絕不會把她當作英國
人的。
“我為什么得是一個律師呢,小姐?”
女孩慍怒地瞪著他。“我以為你是呢。我以為你來這里也許是要說她不知道
她在做什么。我听說過這樣的事情─不正當影響;他們這樣叫,不是嗎?但那不
對。她想讓我擁有那筆錢,我也會擁有那筆錢的。如果需要的話。我也要請自己
的律師。錢是我的。她這么寫的,也就應該是這樣。”她看上去很丑。下巴突出。
兩眼閃光。
門開了,一個高個子女人走了進來并喊道。“卡特里娜。”
女孩退縮了。臉紅了起來。嘟囔了些什么然后從落地門出去了。
波洛轉身面對著這個新來的人,她只說了一句話就卓有成效地將這個情況處
理了。她的聲音中很有威嚴,還有輕蔑和一絲很有修養的譏諷。他立刻意識到這
是屋子的主人,瑪麗。德拉方丹。
“波洛先生嗎?我給你寫信了。你不可能沒有收到我的信。”
“哎呀,我一直不在倫敦。”
“噢,我明白了,那就對了。我得介紹一下自己,我叫德拉方丹。這是我的
丈夫。巴羅比小姐是我的姑媽。”
德拉方丹先生進屋的時候步履很輕,所以他的到來誰也沒有注意到。他個子
很高。頭發花白,舉止沒有個性。他用手指摸下巴的樣子很是緊張。他時常看著
他的妻子,可以很明顯看出他希望她在所有的談話中都帶頭。
“很遺憾在你們悲痛的時候我不請而來。”赫爾克里。
波洛說道。
“我很清楚這不是您的錯,”德拉方丹夫人說道,“我姑媽星期二晚上去世
了。這非常意外。”
“非常意外,”德拉方丹先生說道,“很大的打擊。”他的眼睛看著那個外
國女孩剛剛從那儿离去的落地門。
“我向你們道歉,”赫爾克里。波洛說道,“我告辭了。”
他向門移了一步。
“等一會儿,”德拉方丹先生說道,“你說,你─呃─和阿米莉亞姑媽有個
約會。是嗎?”
“當然。”
“也許你可以跟我們談一談,”他的妻子說道,“有沒有什么我們可做的─”
“這是保密的。”波洛說道。“我是個偵探。”他又簡單加了一句。
德拉方丹先生打翻了他正拿著的一個小瓷人。他的妻子看上去有些迷惑。
“一個偵探?你和姑媽有個約會?但多奇怪啊!”她盯著他,“能不能多說
一點,波洛先生?這─這好像很荒誕。”
波洛沉默了一會儿。他小心地斟酌著用詞。
“夫人,很難讓我知道該怎么做。”
“听著,”德拉方丹先生說道,“她沒有提俄國人,是嗎?”
“俄國人?”
“是的,你知道─布爾什維克,紅軍什么的。”
“別這么荒唐,亨利。”他的妻子說。
德拉方丹先生立刻泄勁了。忙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想知道。”
瑪麗。德拉方丹不加掩飾地看著波洛。她的眼睛很藍─勿忘我的顏色。“如
果您把什么都跟我們講的話,波洛先生,如果您這樣做我會很高興的。我向您保
証我有一個─一個理由這樣問。”她說。
德拉方丹先生看上去很惊愕。那含意無疑是:“小心,老婆,你知道也許里
面什么也沒有。”
他的妻子又一次用目光將他壓了回去:“怎么樣。波洛先生?”
赫爾克里。波洛慢慢地。嚴肅地搖搖頭。看得出他很遺憾,但他還是搖了搖
頭。“目前,夫人,”他說道,“我想我什么也不能說。”
他鞠了一躬。拿起帽子,向門口走去。瑪麗。德拉方丹和他一起走進廳里。
在門階上他停下來看著她。
“我想您很喜歡您的花園。夫人?”
“我?是的,我花很多時間弄園子。”
“我向您表示我的贊美。”
他又鞠了一躬。走向大門。當他穿過門,向右轉去的時候,他往后掃了一眼,
有兩個印象─一個臉色灰黃的人從一層的窗戶看著他,還有一個腰板很直,像戰
士一樣的男子在街的那一邊來回踱步。
赫爾克里。波洛暗自點頭。“毫無疑問,”他說道,“這洞里有一只老鼠!
貓下一步該怎么走?”
他的決定使他走進了最近的郵局。在這儿他打了几個電話,結果好像很滿意。
他折身去了查曼草地警察局。在那儿他要找西姆斯警督。
西姆斯警督高大魁梧。很是熱忱。“波洛先生嗎?”他說,“我想是的,警
察局長剛打電話來談起你。他說你會來的。進我的辦公室吧!”
關上了門,警督揮手讓波洛在椅子上落座。自己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來。目
光注視著來訪者,露出急切探問的神色。
“你找到目標真快啊,波洛先生。在我們知道這是個案子之前,就來查這個
玫瑰岸的案子了。是什么惊動了你的大駕?”
波洛掏出他收到的那封信,把它遞給了警督。警督饒有興趣地讀起來。
“有意思,”他說道。“問題是,它可能意味著很多事情。
很遺憾,她沒有再明确一點。那樣的話會對我們很有幫助的。”
“要不然的話就沒有必要請求幫助了。”
“你是說?”
“她還會活著。”
“你這么認為,是嗎?嗯─我不能說你錯了。”
“警督,我請你將情況給我再說一下。我什么也不知道。”
“那很容易。星期二晚上老夫人病了,很是嚇人。惊厥─痙攣─等等。他們
叫了醫生。等醫生赶到的時候,她已經死了。醫生認為她是因痙攣而死。嘿,他
不太喜歡事情的經過。他說話吞吞吐吐,閃爍其詞,最終他拒絕出具死亡証書。
而對這家人來說,問題就在這儿。他們在等著驗尸結果。我們知道得多一點。醫
生立刻將內部情況告訴了我們─他和法醫一起作了尸体解剖─結果沒有疑問,老
夫人死于大劑量士的宁。”
“啊哈!”
“是的。很難弄。問題在于,誰把這個給她的?下毒一定是在她死前不久。
我們首先想到是晚飯時放進了她的食物里─但坦率地說。那好像是不對的。他們
吃了魚排,苹果餡餅,還有洋薊湯一那是用砂鍋端上桌的。
“巴羅比小姐,德拉方丹先生和德拉方丹夫人。巴羅比小姐有一個保姆─一
個有一半俄國血統的女孩─但她不和這家人一起吃飯。當他們從餐廳出來后,她
吃剩下的飯菜。有一個女仆。但那晚上她不當班。她將湯放在爐子上,魚排放在
烤箱里,苹果餡餅是涼的。他們三人吃了一樣的東西─除此之外,我想你不能把
士的宁送進任何人的嗓子里。那東西咪道跟膽汁一樣苦。醫生告訴我在千分之一
的溶液中,或者別的什么東西里,你都可以嘗出來。”
“咖啡?”
“咖啡更有可能,但老夫人從不喝咖啡。”
“我明白了。是的,這像是一個沒法解決的問題。她晚飯喝了什么?”
“水。”
“更不可能了。”
“有些棘手,是不是?”
“老夫人她有錢嗎?”
“很富裕,我想。當然我們還沒准确的數目。根据我們掌握的情況。德拉方
丹一家經濟很窘迫。老夫人幫他們維持這個家。”
波洛笑了笑說道:“所以你怀疑德拉方丹一家。他們當中誰呢?”
“我還不能說我怀疑他們當中确切的哪一個。但事實是,他們是她惟一的近
親,而她的死會給他們帶來一筆可觀的錢。這一點毫無疑問。我們知道人的本性
是什么樣的!”
“人有時候是沒有人性的─是的,那是真的。那老夫人沒有吃喝別的東西嗎?”
“嘿,事實上─”
“啊,哦!就像你所說的,我感到你自有錦囊妙計─湯、魚排、苹果餡餅─
無聊!現在我們談談重要的事情。”
“我也不清楚。但事實上,吃飯之前她總要吃一個扁形‘膠囊’。你知道,
不是真的膠囊也不是藥片;是那种米紙作包裝的東西,里面有一些藥粉─一种助
消化的無害的東西。”
“妙极了。沒有什么事情比在一個扁形膠囊里放進士的宁然后將一個替換掉。
喝口水,就順著喉嚨送下去了,不會嘗它的昧道的。”
“是這樣的。問題是女仆把這個給她的。”
“那個俄國女孩?”
“是的。卡特里娜。對巴羅比小姐來說她是一個女幫手,一個保姆。我想她
經常被巴洛比小姐使來喚去。給我拿這個,給我拿那個,給我拿另一個,給我捏
捏背,把藥給我倒出來,去一趟藥房如此等等。你知道跟這些老婦人在一塊儿會
是什么樣的─她們沒有惡意,但她們需要的是一個黑奴!”
波洛笑了。
“你知道,你是對的。”西姆斯警督繼續說道,“這不是很合乎情理。為什
么這個女孩要毒死她呢?巴羅比小姐死了,這個女孩就會失去一份工作。而工作
是不容易找到的─她沒有受過訓練或是其他教育。”
“還有,”波洛建議道,“如果扁形‘膠囊’盒到處放的話,屋里的任何人
都可能有机會。”
“自然我們也在調查─悄悄地進行。如果你能理解我的話。例如,上次配藥
方是在什么時候,它一般放在什么地方等等。這需要耐心和進行很多艱巨的准備
工作─最后才能行。還有巴羅比小姐的律師。我明天要和他見面。還有銀行經理。
需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波洛站起身,“請幫我一個小忙,西姆斯警督。事情
怎么進展請告訴我一聲。我會不胜感激的。這是我的電話號碼。”
“噢,當然。波洛先生。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強嘛,此外,你有了那封信也應
該參与進來。”
“你真好,警督。”波洛禮貌地和他握手告辭了。
第二天下午有電話找他。“是波洛先生嗎?我是西姆斯警督。事情開始變得
引人關注了。”
“真的?請告訴我。”
“嗯,第一項─很大的一項。巴羅比小姐給她的侄女留了一小筆遺產而其他
的都留給了卡特里娜。遺贈動机是:考慮到她的善意和周到─是這樣說的。這就
使事情發生了變化。”
波洛的心中立刻浮現了一幅圖畫。一張灰黃的臉和一個情緒激昂的聲音在說:
“錢是我的。她這么寫的,也就應該是這樣。”遺產對卡特里娜來說不是一個意
外─她在此前就知道了。
“第二項,”警督的聲音在繼續,“除了卡特里娜之外。誰也沒有動過扁形
膠囊。”
“你肯定嗎?”
“女孩自己沒有否認這點。你怎么看?”
“非常有意思。”
“我們只需要再知道一件事─士的宁怎么到她手的証据。那不會太困難的。”
“但到目前還沒有找到。是嗎?”
“我還沒開始呢。今天早上才審問的。”
“審問中發生了什么事?”
“延期一周再繼續。”
“那位年輕女士─卡特里娜呢?”
“她已涉嫌,被我拘留了。我不想冒什么風險。她在這個國家里可能會有一
些不軌朋友將她弄出去的。”
“不,”波洛說逍,“我想她沒有朋友。”
“真的嗎?你怎么會這樣說呢,波洛先生?”
“這只是我的一個想法。沒有你所說的別的‘項目’了嗎?”
“沒有特別相關的。巴羅比小姐最近好像一直在鼓搗她的股票─一定是損失
了不小一筆錢。這是些相當見不得人的勾當,但我看不出它會和主要問題有什么
關系─目前沒有。”
“不,也許你是對的。嗯,非常感謝。謝謝你給我打電話。”
“沒什么。我是說話算數的人。我可以看出你對這個很感興趣。天知道。在
結束之前你也許能幫助我。”
“那我會很榮幸的。也許會對你有幫助,比如說,如果我能抓住那個女孩卡
特里娜的一個朋友的話。”
“我想你剛說過她沒有朋友的,不是嗎?”警督西姆斯很詫异地說。
“我錯了,”赫爾克里。波洛說道,“她有一個朋友。”
在警督追問之前,波洛挂了電話。
他一臉嚴肅地走進了萊蒙小姐的屋子,她正坐在打字机旁打字。看到她的雇
主進來了,她從鍵盤上抬起手來,看著他,露出探問的神色。
“我想讓你,”波洛說道,“自己推斷一下一點歷史。”
萊蒙小姐的手垂到了膝上,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她很喜歡打字,付賬,將
文件歸檔,還有登記約會。讓她設想自己在一個假設的情景當中讓她感到乏味透
了,但她還是把它當作分內的事去做。
“你是一個俄國女孩?”波洛開始道。
“是的。”萊蒙小姐雖然這樣答應著。但從神態到口音仍是個地道的英國人。
“在這個國家你很孤單,也沒有朋友。你有理由不想回俄國去。你的工作是
為一位老太太做苦工,做伴,當保姆。然而你溫順,從不抱怨。”
“是的。”萊蒙小姐順從地說道,但怎么也看不出她會對天底下哪個老太太
溫順的。
“老太太喜歡你。她決定將她的錢留給你。她這么對你說的。”波洛停了下
來。
萊蒙小姐又說了一個“是的”。
“后來老太太發現了什么事情;也許是錢的問題─她也許發現你對她不誠實。
或者還會更嚴重─藥吃起來味道不一樣,食物吃起來也不合胃口。不管怎樣說,
她開始怀疑你什么并且給一個很著名的偵探寫了一封信─好吧,給最著名的偵探
寫了一封信─那就是我!我不久就要去拜訪她。然后,就像你所說的,油滴掉進
了火里。重要的是要赶快行動。于是─在大偵探到來之前─老夫人就死了。錢就
到了你手里…告訴我,這些對你來說合情合理嗎?”
“很合理,”萊蒙小姐說道,“就是說,對一個俄國人來說是很合情合理的。
我個人是絕不會做為別人做伴這樣的工作的。我喜歡將我的職責說得明明白白。
當然我做夢也想不到要去殺人。”
波洛嘆息道:“我多想念我的朋友黑斯廷斯埃他想象力丰富,他多浪漫啊!
雖然他總是推斷錯了─但那本身就是一個導向。”
萊蒙小姐沒有說話。她渴望地看著她面前的那張文字打了一半的紙。
“那么對你來說這都很合情合理。”波洛沉吟道。
“你不這么認為嗎?”
“我想是合情合理的。”波洛嘆息道。
電話響了,萊蒙小姐走出房間去接電話了。她回來說。
“又是西姆斯。”波洛匆匆跑到電話前:“你好,你好。你說什么?,,西姆
斯重复道。“我們在女仆的臥室發現了一包士的宁─藏在床墊下面。警佐剛剛回
來通報了這一消息。我想那差不多就可結案了。”
“是的,”波洛說道,“我想可以結案了。”他的語調變了,突然充滿了信
心。
他挂了電話,坐在寫字台邊,机械地整理著桌上的東西。他自己喃喃道。
“有什么東西不對。我感覺到了,不是感覺到了,一定是我看見的什么東西。向
前,我的腦子。想想─再想想。是不是所有的東西合乎邏輯,都理所當然?那個
女孩─她對錢的焦慮,德拉方丹夫人,她的丈夫─他提到了俄國人─笨蛋,他是
一個笨蛋;那個房間;那個花園─啊!是的,那個花園。”
他坐站身,但身子僵直;他的眼里閃著綠光。他眺起來,走進相鄰的房間。
“萊蒙小姐,請停一停你手上做的事情,替我做一個調查好嗎?”
“一個調查,波洛先生?我擔心我不是很擅長─”波洛打斷了她:“你說過
你對商人很熟悉的。”
“我的确說過。”萊蒙小姐自信地說。
“那么事情就簡單了。你去一趟查曼草地,找一個魚販子。”
“一個魚販子?”萊蒙小姐問道,十分惊訝。
“正是。給玫瑰岸提供魚的魚販子。你找到他時問他一個問題。”
他遞給她一張紙條。萊蒙小姐接過來,不經意地看了一眼,然后點點頭,將
打字机的蓋子蓋上了。
“我們一塊儿去查曼草地,”,波洛說道,“你去找魚販子,我去警察局。
從貝克街去只要半小時。”
到目的地,西姆斯警督惊訝地迎上來:“真快啊,波洛先生。一小時之前我
還在跟你通電話呢!”
“我有個請求:請你讓我見一見這個女孩卡特里娜。”
“嗯,我不反對。”
這個叫卡特里娜的女孩看上去臉色黃极了,而且一臉怒气。
波洛輕聲對她說:“小姐,我想讓你相信我不是你的敵人。我想讓你告訴我
事實。”
她的眼里露出輕蔑的神色:“我把事實告訴了你們,我把事實告訴了所有的
人!如果老人是被毒死的,不是我下的毒。這全是個錯誤。你們不想讓我得到那
筆錢。”她的聲音很刺耳。在他看來,她像一只走投無路的可怜的小老鼠。
“那些藥除了你沒人動過嗎?”
“我已經說過,不是嗎?那是那天下午在藥店配的。我用包把它們裝著帶了
回來─那是晚飯之前。我打開盒子。
和一杯水一起交給了巴羅比小姐。”
“除了你沒人碰過嗎?”
“沒有!”像一只走投無路的老鼠吱吱叫著─很有勇气。
“巴羅比小姐晚飯只吃了我們听說的湯、魚排以及餡餅嗎?”
“是的。”說這話時,她很是絕望─黑黑的眼睛里充滿了不滿和無望。
波洛拍拍她的肩膀:“勇敢點,小姐。也許還有自由─是的,還有錢─一個
悠閑自在的生活。”
她怀疑地看著他。
她走出去的時候,西姆斯對他說:“電話里你說的我不太明白─你說這女孩
有一個朋友。”
“她有一個朋友。我!”赫爾克里。波洛說道,在警督恢复神智之前他离開
了警察局。
在綠貓茶屋,萊蒙小姐沒有讓她的雇主等的時間過長。
她直截了當地把情況說了出來:
“那男子的名字叫拉奇,住在海伊街。你非常正确,确實是十八個。他說的
我都記了下來。”她遞給他一份記錄。
“啊。”這聲音低沉、圓潤,像貓的呼嚕聲。
赫爾克里。波洛向玫瑰岸走去。當他站在前面的花園時,夕陽正在他的身后
落下,瑪麗。德拉方丹走出來迎他。
“波洛先生?”她的聲音听上去很是詫异,“您又回來啦?”
“是的,我又回來了。”他停了停說道,“當我第一次來這儿時,夫人,我
就想起了孩子們的童謠。
“瑪麗太太,很相反,
你的花園种什么?
种烏蛤殼,种四翹銀鐘花,
還有漂亮女仆排一行。
“只不過不是鳥蛤殼,是不是,夫人。?它們門是牡蠣殼。”他用手指著。
他感覺到她屏住了呼吸,然后呆在那里一動不動。她的眼睛問了一個問題。
他點點頭:“可是,是這樣的,我知道!女仆將晚飯淮備好了─她會發誓,
卡特里娜也會發誓你們吃的就是這些。
只有你和你的丈夫知道你帶回了十八只牡蠣─稍稍款待一下姑媽。將士的宁
放進一個牡蠣當中是如此容易。它是吞下去的─像這樣!但還有殼─它們不能放
在桶里,女仆會看見的。因此你就想到用它們來圍一個花壇。但不夠─因此沒有
圍完整。效果很差─這破坏了本來很迷人的花園的對稱。那几個牡蠣殼讓我覺得
很怪─我第一次來,它們就使我感到很別扭。”
瑪麗。德拉方丹說道:“我想你是從信上猜出來的。我知道她寫了─但我不
知道她說了多少。”
波洛含糊其辭地說道:“我至少知道這是一個家庭事務。如果是卡特里娜的
問題,就沒必要保密了。我想你或者你的丈夫為了自己獲利而擺弄巴羅比小姐的
股票,而她發現了─”瑪麗。德拉方丹點點頭:“很多年來我們一直這樣做─這
儿弄點,那儿弄點。我從沒想到她還那么机敏,會發覺。后來我得知她找了一個
偵探;我也發覺她把她的錢留給了卡特里娜─那個卑劣的小東西!”
“于是就將士的宁放到了卡特里娜的房里?如果沒讓我發現,那你和你丈夫
就躲脫了,卻將謀殺之罪強加給一個無辜的孩子。你沒有一點怜憫之心嗎。夫人?”
瑪麗。德拉方丹聳聳肩─她那勿忘我色的眼睛緊緊盯著波洛的眼睛。他記起
了第一天他來的時候她的完美的演技和他丈夫那拙劣的表演。一個不平凡的女人
─但卻沒有人性。
她說:“怜憫?為了那個卑劣的迷惑人的小老鼠?”她的輕蔑溢于言表。
赫爾克里慢慢說道:“我想,夫人。生活中你只在乎兩件東西。一個是你的
丈夫。”
他看見她的嘴唇在顫抖。
“而另一個─是你的花園。”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他的目光好像是為他所做的和將要做的事情向花木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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