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瞎老鼠 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 翻譯:楊志達 天气很冷。天空黑沉沉的,快下雪了。 一個身穿深色大衣,用圍巾團團蒙著臉,又把帽子拉下蓋到眼睛上的人,沿 著加爾維大街走來,登上七十四號門的台階。他按了按電鈴,鈴聲就在地下室刺 耳地響起來。 凱西太太正忙著洗衣服,惡聲惡气地說:“這電鈴真討厭!永遠也沒個安宁 日子!” 她呼哧呼哧地微微喘著走上地下室的樓梯,把門打開。 門外,天際低沉,一個男人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這影子低聲問道:“你是里 昂夫人嗎?” “三樓。”凱西太太說。“你上去吧!是約好等著你的嗎?”這個男子慢慢 地搖搖頭。“哦,那就上去敲門吧!” 她看著他登上鋪著破地毯的樓梯。事后,她說他“給她一种滑稽可笑的感覺”。 但實際上她卻以為他必定得了重感冒,所以才會那樣哼哼唧唧的那樣的天气,得 感冒也是不足為怪的。 當這個男子走到樓梯拐彎的地方時,他開始低聲地吹起口哨來,調子是《三 只瞎老鼠》。 莫莉。戴維斯往街面上退了几步,抬頭瞧著門旁剛油漆好的招牌蒙克斯威爾 家庭公寓她滿意地點點頭。看來倒象個樣子,的确象個樣子,也許可以說差不多 象個樣子。“公寓”的“公”字寫歪了一點儿,“寓”字寫得有些擠,但總的說 來,賈爾斯寫得還挺不錯。賈爾斯确實是非常精明能干的,這也會做,那也能行。 她總是不斷發現她丈夫的优點。他很少談自己,以至于他的多才多藝只能靠她自 己去逐漸有所發現。人們都這么說,退伍海軍軍人總是“心靈手巧”的。 且說,賈爾斯要從事他們新開張的業務,無疑是需要有他這一身本領的。說 起開家庭公寓,她和賈爾斯比誰都外行。但是,這一定挺有趣,而且确實解決了 他們安家的問題。 開旅館的主意是莫莉提出來的。她的姑母凱瑟琳去世時,律師曾來信通知她 說,她姑母把蒙克斯威爾庄園作為遺產贈給了她。最初,這對年輕夫婦很自然地 想把它賣掉。賈爾斯問道:“這所房子是什么樣子的?”莫莉回答說:“啊,一 座老房子,很大,布局雜亂,滿屋于維多利亞時代笨重的舊家具。花園倒挺不錯, 可是打第一次世界大戰以來只剩下一個老園丁照管,庭院已經荒蕪得不成樣子。” 于是他們決定把它賣出去,只留下夠布置一座小房子或一套公寓住宅用的家 具。 但是他們立刻碰到了兩個困難:首先是找不到一處小房子或一套公寓來安頓 自己的家;其次是這些家具都過于笨重。 “好吧!”莫莉說,“那就只好全部賣掉算了。我想是賣得出去的吧? 掮客向他們保証說,現在什么都賣得出去。 “很有可能,”他說。“有人會買下來開個旅館或家庭公寓,這一來,就會 連帶把家具也全部買下。幸好房子維修得很不錯。戰前不久,已故的艾默莉小姐 才大修過,安裝了現代化設備,沒有什么大不了的損坏。對,是這樣,房子還是 完好的。” 就在這個時候莫莉才打定了主意‘ “賈爾斯,”她說道。“我們干嗎不自己用它來開個家庭公寓呢?” 起初,她丈夫對這主意只是置之一笑,但是莫莉堅持著要這樣做。 “一開始嘛,房客不要多。這座房子容易管理屋里有暖气,寢室里有冷熱水, 廚房內有煤气爐。我們還可以養雞,養鴨,這就有了蛋,還可以自己种點蔬菜。” “誰來做這些活計?找佣人不是很困難嗎2”“哦,我們自己來做。不管在哪 儿過日子,反正都得做,多几個人不見得事情就真的多起來。開張以后,也許要 找個女佣人。只要我們有五個客人,每星期交七個几尼,那”莫莉打起如意算盤 來了。 “你想想看,賈爾斯!”她最后說。“它是我們自己的房子。里面的一切也 是我們自己的。真的,我們要想另找個住處,我看一年半載大概是辦不到的。” 賈爾斯承認是那么回事。自從匆匆忙忙結婚以來,他們在一塊儿的時間是那 么少,他們倆都渴望有個家能安頓下來。 雄心勃勃的實踐就這樣開始了。本地報紙和《泰晤士報》都登了征求房客的 廣告,于是,訂房間的信一封接著一封相繼投來。 ’ 今天,第一個房客就要光臨。賈爾斯一清早就駕車出去買軍用鐵絲网,据廣 告登載,郡里另一頭有貨。莫莫莉則聲言要步行到村里去再買點什么東西。 唯有天公不作美。最近兩天來一直冷得夠嗆,而現在干脆下起雪來了。莫莉 急急忙忙赶著路,鵝毛大雪飄落在她的肩膀和發亮的卷發上。气象預報說天气很 坏,有大雪。 她擔心所有的管道會凍結。如果一開張就碰上倒楣事,那就太糟糕了。她看 了看手表,喝茶的時候已經過了。不知賈爾斯回家沒有?她不在家他會感到奇怪 嗎? 她會說:“有些東西忘了買,不得不到村里再走一趟。”他就會笑著說: “又是罐頭吧?” 罐頭是他們之間的一個笑談。他們一看到罐頭食品就買,食品間里現在确實 已存了很多,要用時有的是。 莫莉愁眉苦臉地望了望天空。好象馬上就要用這些罐頭似的。 屋里沒人。賈爾斯還沒有回來。莫莉先走進廚房,然后上樓去,又到新收拾 的房間里走了一轉。博伊爾太太住南屋,床是桃花心木的,有四根床頭柱。梅特 卡夫少校住那間藍色的房間,家具是橡木制的。雷思先生住東屋,窗子是老虎窗。 所有的房問都顯得很別致可喜的是凱瑟琳姑媽留下了一大堆亞麻布床單和被單什 么的。莫莉把床上的罩單弄弄平,然后又下樓去。天快黑了。房子突然變得非常 沉寂、空蕩。這座孤零零的房子,离一個小村子兩哩地。照莫莉的說法,离那儿 都有兩哩。 她也曾常常一個人呆在家里,但從來沒有象現在這樣感到孤獨。 雪花打在窗玻璃上,發出一种听起來不自在的沙沙聲。要是賈爾斯回不來要 是積雪太厚,車子開不走呢?要是她不得不一個人呆在這儿也許是一連好几天地 一個人呆著呢? 她四下環顧了一陣子廚房 這是個令人滿意的大廚房,似乎也得有一位令人滿意的大廚師來操刀掌杓。 她啃著硬面包喝著紅茶,牙齒有節奏地嚼著她需要一個高個儿的年紀大一點的客 廳女仆,再加一個紅臉蛋儿的丰滿的女仆作她的左右手,案桌對面還需要有個幫 廚女仆能唯唯諾諾地听從她的兩個上司的使喚。但眼下的情況并不是這樣,只有 她莫莉。戴維斯在扮演著一個看來她還极不自然的角色。這時,她覺得她的整個 一生似乎并不實在賈爾斯似乎也是如此。她是在演戲僅僅是演戲而已。 一個影子掠過窗戶,嚇了她一跳 有個陌生人穿過雪地走了過來。她听到側門的開門聲。陌生人站在敞開的門 廳里,撣著身上的雪花。這個從不相識的人走進了這所空蕩蕩的房子。 突然間,她的幻覺消失了。 “哦,賈爾斯,”她叫道。“你回來了,我真高興!” “呃,親愛的!多討厭的天气!天呀,我真凍坏了!” 他跺跺腳,哈口气暖暖手。 賈爾斯一進門總是習慣地把大衣撂在橡木箱上,莫莉把它拿起來挂上衣架, 再從塞得鼓鼓的大衣口袋里掏出圍巾、報紙、一團線,還有揉成團的早班郵件。 她走進廚房時,把這些東西擱在櫥柜里,又把茶壺放在煤气爐上。 “弄到鐵絲网了嗎?”她問道。“去了這么久才回來!” “不對路,用不上。我又到別處看了看,也沒有合用的。你在家干什么來著? 還沒有房客來吧?” “博伊爾太太要明天才來。” “梅特卡夫少校和雷思先生今天應該到的。” “梅特卡夫少校寄來個明信片,說明天才能到。 “那就只有我們倆同雷恩先生吃晚飯了。你看雷恩會是個什么樣的人7我看准 是個斯斯文文的退休的文職人員。” “不,我想他是個藝術家。” “要是這樣的話,”賈爾斯說。“最好叫他預付一星期房租。” “哦,別那樣,賈爾斯,他們是帶行李來的。如果他們付不出房租,我們可 以扣下行李。” “可是如果他們的行李是報紙包的石頭呢7說真的,莫莉,開家庭公寓這個行 道,我們确實是什么也不懂。但愿他們看不出我們兩個這樣外行!” “博伊爾太大會看出來的,”莫莉說,“她就是那种女人。” “你怎么知道?你又沒見過她!” 莫莉轉過臉去。她把一張報紙鋪在桌上,拿出一些干乳酪,動手切成碎片。 “要做什么?”她丈夫問道。 “我要做威爾士干酪面包,”莫莉說。“面包屑加上土豆泥,再加一點儿干 酪,就是威爾士干酪面包。” “誰說你不是個出色的大師傅?”她的丈夫稱贊說。.“這可說不定。我每 餐只能做一樣菜,要同時做几個菜我還沒那個本事。早餐是最不好做的。” “為什么?” “因為都赶在一塊了 雞蛋、火腿、熱牛奶、咖啡、烤面包。不是把牛奶煮開鍋了,就是把面包烤 焦了、不是火腿煎過了頭,就是雞蛋煮老了。你得象一只貪吃的小貓,睜大眼睛 什么都瞅著。” “那么,明天早晨,我就悄悄鑽進廚房來看看貪吃的小貓是怎么做早飯的。” “水開了!”莫莉說道。“我們拿著碟子到書房里去听廣播好嗎?差不多快 到新聞節目了。” … “既然我們多半時間都在廚房里,就該在那儿放一架收音机才好。” “對!廚房真是太好啦!我喜歡這個廚房。我認為這是我們家最好的地方。 我喜歡這個食品柜和這些餐具。我更喜歡那么大的爐灶,它給人豪華的感覺當然, 我還高興的是現在還不必用它來燒飯。” “依我看,一年定量供應的燃料,這口灶一天就能把它燒光。” “差不多,你想想,竟能在上面燒烤大塊的排骨牛腰肉和羊脊肉!果醬大銅 鍋里煮著滿滿的草莓醬,再加上成磅成磅的糖。維多利亞時代是多么舒适可愛呀! 你再看看樓上的家具,又大又結實,而且相當華麗可是,哦! 更使人滿意的是,放衣物的地方那么多,抽屜又好使。你還記得我們租過的 那個漂亮的現代化公寓嗎?全都是滑門,可就是滑不動,經常卡祝門是推門,可 就是推關不上,關上了也拉不開。” “是的,那是最糟糕的了。這种現代化玩意儿只要出一點問題可就倒楣了。” “呃,快,我們听新聞去!” 新聞主要報導坏天气的警報,外交事務上通常出現的僵局;議會中的劇烈爭 吵;還有巴丁頓加爾維大街的凶殺案。 “喏!”莫莉關上收音机說。“淨是些使人心煩的事。我不愿再听節約燃料 的呼吁了。叫我們怎么辦干挨凍?看來冬天真不該開旅館。應該等開春以后。” 她以平淡的口气補充說,“不知道被殺的那個女人是個什么樣儿?” “里昂太太嗎?” “是里昂太大嗎?我不懂誰會謀害她,為了什么?” “也許是她地板下藏著金銀財寶。” “廣播說警察局正在加緊搜尋當時在現場附近的一個人,這是不是說那人就 是凶手呢?” “我想通常是這樣的。警察局就是用這种口气說話。” 刺耳的電鈴聲把他們倆嚇了一跳。 “是前門,”賈爾斯說。“進來的是 一個凶手!”他開著玩笑。 “對,戲里總是這樣的。快,准是雷恩先生。看看我們誰對他的看法正确, 是你還是我?” 雷恩先生帶著一陣雪花沖進門來。莫莉站在書房門口,對這位新來者,她所 能看到的只是他那襯在琉璃世界的背景上的身影。 莫莉心想,男人穿上禮服,外表都成了一個樣儿。黑色的上衣,灰色的帽子, 脖子上圍著圍巾。 賈爾斯迎著雪花把門關上。這時,雷恩先生也解開了圍巾,放下手提箱,又 把帽子一扔這一切似乎是在同一時間進行的,而且嘴里還講著話。他說話的聲音 很高,几乎是在發牢騷;在大廳的燈光照耀下他顯得很年輕,一頭淺褐色的亂蓬 蓬的頭發,一雙灰色的、煩躁不安的眼睛。 “太 太可怕了!”他說道。“這是惡劣到极點的英國冬天和狄更斯時代大相徑庭 吝嗇鬼和小蒂姆等等。你不得不逆來順受,你們看是不是這樣?我從威爾士作了 一次橫穿全國的可怕的旅行來到這儿。你是戴維斯太太吧?哦,多么令人愉快呀!” 莫莉的手被一只瘦骨嶙嶙的手抓住迅速地握了一握。“你一點也不象我想象中的 樣子。你知道我把你想象成類似印度將軍的寡妻那樣的人。嚴峻而又順從之极以 及貝納爾斯等等,一位真正的維多利亞時代的人。超凡脫俗,真是超凡脫俗你有 蜡制花嗎?還是极樂鳥? 噢,我會完全愛上這個地方的。我想這會是個极有古風的道道地地的庄園別 墅只是缺少貝納爾斯銅器。可是,它還是非常了不起真正的維多利亞時代的高尚 風格。告訴我,你們有那种漂亮的食品櫥嗎?桃花心木的,是用刻著大大的果子形 花紋、紫紅李色的桃花心木制的。” “事實上,”莫莉說道。他那連珠炮似的談話弄得她气都喘不過來。“我們 有的。” “不!我可以看看嗎?我馬上就要看。在這儿嗎?” 他的急性子鬧得人簡直無所适從。他擰動餐廳的門把手,接著開了燈。莫莉 跟著他走進去。她知道這一走,賈爾斯肯定是一臉的不高興。 , 雷思先生用細瘦的手指撫摸了一下大食品櫥上的精致的雕花,沒有發出什么 贊嘆。之后,他竟然向女主人責備地瞅了一眼。 “沒有桃花心木的大餐桌嗎?只有這些小桌子點綴點綴?” “我們認為人們更喜歡這樣的擺設。”莫莉說道。 “親愛的,你當然說得很對! 我醉心于維多利亞時代的東西。當然,你如果有這么一張大餐桌,就得有那 么多的一家子人去圍著它坐下來。板著面孔、蓄了小胡子的英俊的父親衰弱憔悴 的母親;十一個孩子;一個冷若冰霜的家庭女教師,還有一位叫‘可怜的哈里特’ 的親戚他在你家里干雜活,因為能舒舒服服地寄人留下而感思戴德。你看看這個 爐格子想象一下火焰蹦出煙囪把可怜的哈里特的脊背燒起水泡來的情境吧。” “我把你的手提箱提上樓去吧!”賈爾斯說道。“東屋嗎?” “是的。”莫莉說。 賈爾斯上樓去的時候,雷思先生又溜進大廳里去了。 “床是那种帶有四根床頭拄,上面雕著小玫瑰花的嗎?”他問道。 “不是的。”賈爾斯說著隨即消失在樓梯口拐角處。 “我不相信你丈夫會喜歡我,”雷恩說。“他過去是干什么的?在海軍里服 過役嗎?” “是的” “我想也是這樣。比起陸軍和空軍來,海軍的耐性要少一些。你們結婚多久 了?你很愛他嗎?”“也許你要上去看看你的房間吧? ” “是的。當然,我這樣問是不禮貌的。但是,我真的想要知道。我是說,你 不認為了解人們的一切底細是很有趣的嗎?我是說,不僅了解他們是誰,干什么 的,而且了解他們的感情和思想。” “我想,”莫莉嚴肅地說。“你是雷恩先生吧?”年輕人突然不吭聲了,雙手 抱著頭,使勁揪著頭發。 “多可怕 我總是沒有把首先該辦的事情辦了。是的。我是克里斯多弗.雷思哦,你別笑。 我的父母過去曾想入非非。他們希望我當建筑師。所以他們异想天開地給我取名 叫克里斯多弗好象名字一定,事業就成功了一半似的。” “那么你是個建筑師羅? ”莫莉禁不住微笑著問道。 “是的。”雷思洋洋得意地說。“至少是差不离了,當然還不完全夠格。但 是,這的确是個异想天開的惊人的例子。你听著,說實在的,名字只不過是一种 限制。我永遠也當不了大建筑家克里斯多弗·雷恩,可我克里斯.雷思設計 的預制房屋可能要大大出名哩!”賈爾斯又走下樓來了。莫莉說:“雷思先生,現 在我帶你去看看你的房間。” 几分鐘后她下樓來時,賈爾斯問:“他喜歡那些漂亮的橡木家具嗎?” “他非常渴望有一張帶四個床頭柱的床,所以我給他換了房間。” 賈爾斯嘟嚷著,低聲說著什么,最后說出來的是:“……小兔崽子!” “喂,你瞧,賈爾斯!”莫莉口气嚴峻地說。“我們不是請客吃飯,而是開 旅館。誰管你喜歡不喜歡克里斯多弗.雷恩”“我不喜歡。”賈爾斯插嘴說。 . “喜不喜歡都一樣。只要他每周付七個几尼就行了!”“只要他能付房租,可 以。” “他已經同意了,有信為証。” “你把他的提箱送到屋里去了嗎? ” “當然是他自己提去的。” : “他倒有騎士風度!但那只提箱不會費你多大勁的。當然不會有報紙包石頭 的問題。箱子很輕,我看好象里面什么也沒有。” “噓!他來了。”莫莉警告說。 克里斯多弗·雷思被引進書房里。照莫莉想,由于安放了一些大椅子 并有一個燒木柴的壁爐,這個書房看來還很不錯。她告訴他再過半小時就可以開 晚餐了。在回答他的問題時,她解釋說,到現在為止沒有別的客人。雷思說,既 然是這樣,他幫幫廚怎么樣?“我給你來個炒蛋好不好2”他討好地說。 接下來的事就是在廚房里做飯,克里斯多弗幫著洗洗弄弄。 不知怎地,莫莉感到一開張就不大對勁儿賈爾斯則一點興致也沒有。嗨,好 吧! 莫莉快入睡時心想,等明天別的房客到齊,情況就不一樣了。 第二天早晨,天空黑沉沉的,下著雪。賈爾斯板著面孔,莫莉的情緒也不好。 這种天气總不讓人事事如意。 博伊爾太太坐著車輪上纏著防滑鏈條的當地出租汽車來到了。司机把一路上 的情形描述得非常糟糕。 “天黑以前要下大雪。”他預言道。 博伊爾太太陰沉的臉色絲毫沒改變。她看上去是個令人生畏的大塊頭女人, 說話嗓門很大,態度橫蠻。因為在戰爭期間服過役,她的這种性格更突出了。 “如果我不相信這是一家剛開業的旅館,我就不會來了。”她說道。“我本 能地相信這是一家按科學管理方法經營得很完善的家庭公寓哩!”“假若你覺得不 滿意,博伊爾太太,你大可不必住下來。” “不,真的,我希望不至于這樣。” “也許,博伊爾太大,”賈爾斯路過。“你打電話叫輛出租汽車吧?路還沒 有給大雪封祝如果你有什么誤會,也許還是另找個地方去住的好。”他補充說。 “要來這儿住的人很多,你不住,馬上就會有人來的!說實在的,將來我們還要提 高房租呢!” 博伊爾太大不滿地看了他一眼。“在還沒弄清這地方到底怎么樣之前,我當 然是不會就走的。戴維斯太太,也許你會給我搞一條稍微大一些的浴巾吧!我不習 慣用手帕擦身。” 博伊爾太大走開時,賈爾斯沖著她的背影對莫莉撇了撇嘴。 “親愛的,你實行!”莫莉說。“你真能對付她!” “對這樣的人,你給他點厲害嘗嘗,他就規矩了。”賈爾斯說道。 “哦,親愛的,”莫莉說。“我不知道她同克里斯多弗.雷恩怎么相處呀?” ? “她跟他搞不到一塊儿。”賈爾斯說。 果然如此;就在當天下午,博伊爾太大對莫莉評頭論足起來了:“那是個很 怪的年輕人。”很清楚,她說話的口气很不以為然。’送面包的師傅象北极探險 家似地來到了。他在卸面包時警告說,下次送面包將是兩天之后,也許還可能來 不了。 “哪儿的路都不通。”他說。“我希望你們的存貨不少吧!” “是不少,”莫莉說道。“我們有很多罐頭。可我想最好能多有些面粉。” 她模模糊糊地想到了愛爾蘭人做的有种叫蘇打面包的東西。如果面包送不來, 她也許可以做那种面包。 面包師傅帶來了報紙。她把報紙攤開放在大廳的桌子上。外交事務不關重要 了,頭版登的是天气和里昂太太的案件。 她凝視著印得不夠清晰的這個死去的婦女的臉部照片,就在這時,克里斯多 弗.雷恩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來:“卑鄙的凶殺,你看是不是?這么一個邋遢的婦 女!這么一條破爛的大街!人們不會認為這樁凶殺案還有什么內幕吧,會嗎?” “我不怀疑,”博伊爾太太哼哼說。“這樣的人死得活該!” “啊! ”雷恩轉身向著她熱切地說。那么你認為這肯定是一樁桃色案件羅,是嗎?” “我沒有想到過這一類事,雷思先生。” “可她是被勒死的,不是嗎? 我不知道 ”他伸出白皙的長手。“把人勒死是一种什么感覺? ” “你真是,雷恩先生! ” 克里斯多弗走到她跟前放低聲音說:“博伊爾太大,把人勒死是什么感覺你 考慮過沒有?”博伊爾太大更加气憤地又說了一次;“你真是,雷思先生!” 莫莉急速地讀起報來:“警方急于要查找的人,身穿深色大衣,頭戴洪堡帽 子,中等身材,圍著一條羊毛圍巾。” “事實上”克里斯多弗·雷恩說道。“這副模樣誰都象。”他笑了起 來。 “是呀!”莫莉說。“誰都象。” 在倫敦警察廳刑事部帕明特警長的房間里,帕明特對凱恩偵探長說:“現在 我要見一見那兩個工人。”。 “是,先生.” “他們是什么樣的人? ” “正派人,反應遲鈍,為人可靠。” “好的。”帕明特警長點點頭。 兩個衣著整洁、神情不安的工人立刻被帶到他的房間里。帕明特眼睛一瞟就 看透了這兩個人。他善于使人泰然自若,無拘無束。 “那么說,你們認為可以提供一些有利于偵破里昂案件的情況羅!”他說道。 “你們來得好!坐下吧!抽煙嗎?” 他等他們接過煙卷,又點燃抽起來, i “外面天气很坏。” “是的,先生!” “呃,那么請說說吧! ” 兩個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感到不知怎么說才好。 “喬,你說吧! ”兩人中的大個儿說。 喬說道:“是這樣的! 你看,我們沒帶火柴。” “在什么地方?” “嘉曼大街我們在那儿的路上干活煤气總管那儿。” 帕明特警長點點頭。接著他就詳細地詢問時間和地點。嘉曼大街,他知道那 是离發生凶殺案的加爾維大街不遠的一條街道。 “你們沒帶火柴? ”他又鼓勵他們說。 “不。我的火柴用完了,比爾的打火机打不著,所以我就向一個過路人說: ‘先生,給根火柴行嗎?’我說。我沒有什么特別的想法,沒有,當時沒有。那人 當時只不過是過路罷了跟其他過路入一樣我碰巧問上了他。” 帕明特又點了點頭。 “喏,他拿出一盒火柴,給了我們,什么話也沒說。‘冷得要命!’比爾對他 說。而他僅僅象耳語似地回答了一句:‘是啊!冷得要命!’我以為他感冒了。他 全身都裹得緊緊的。 我說了一句‘謝謝,先生。’把火柴還給他,他轉身就走,走得那樣快,等 我發現他身上掉了什么東西叫他回來時,已經來不及了。那是本小筆記本,准是 掏火柴時從衣袋里掉出來的。‘喂,先生,’我沖著他的背影叫,‘你丟了東西 啦!S萱s竺揮刑↘皎湀e r 涌旖挪酵戎淖釸笠棫渚筒患耨丐婸漪 牽o榷?”“對!”比爾同意地說。“就象只拼命逃跑的野兔。” “他跑進哈洛路 是哈洛路,看來我們也沒法追上他,他跑得太快了。是呀,晚了點儿就那么 個小筆記本,又不是錢包什么的,也沒有什么要緊的。我對比爾說:“這家伙真 可笑!他把帽子拉下來蓋到眼睛上,鈕扣都扣齊了,就象圖畫上的賊似的。’我是 這樣說的吧,比爾?”“是這樣說的。”比爾同意地說。 “我說他象個賊也是很可笑的。當時我并沒有這樣想。我以為他是匆匆忙忙 赶著回家去的。這沒什么可責怪的,天气那么冷嘛!” “是非常冷。”比爾同意地說。 “我對比爾說:”我們看一看這個小本子吧!看看重不重要。’呃,先生, 我看了一下。‘里邊只有兩個地址。’我對比爾說。加爾維大街七十四號,另一 個是見鬼的庄園別墅。” “是豪華的庄園別墅。”比爾不贊同,哼了一句。 喬興奮起來,興致勃勃地繼續說下去。 “加爾維大街七十四號,’我對比爾說,离這儿不遠,拐個彎不就是嗎!我 們下班時去看看。’接著,我看到那一頁的頂上橫寫著什么東西。‘這是什么?’ 我問比爾。他拿過去讀道:‘《三只瞎老鼠》必須除掉,敲門者。’就在這個時 候是的,就在這個時候,先生,我們听見有個女人叫喊‘殺人啦!^胛頤侵揮幸 渙礁黿摯冢 ? 喬在這個具有藝術性的高糊上停住了。 “她叫得真州”他繼續說。“‘喂!l葉員榷刉朢_羹弁Lヲ?’不久他就 回來了,說那邊有一大群人,還有警察,有個女人給割斷了喉管,耍不就是被勒 死了,是女房東發現的,大喊大叫找警察。我問比爾:‘在什么地方?’他說: ‘加爾維大街。’我問:‘几號門牌?’他說沒注意。” 比爾咳嗽著,局促不安地用腳在地上滑來滑去,分明是感到自己沒有把事情 弄好。 “所以我就說:‘咱們去把它弄清楚。’當人們發現是七十四號門牌時,我 們議論起來。 比爾說:‘筆記本上的地址也許同這起凶殺案沒有關系。’我說也許有關系。 但是,不管怎樣,我們議論之后,听說警察要查找當時离開那座房子的人,我們 就到這儿來問問是否可以見見主管這個案子的先生。我相信我希望沒有浪費您的 時間。” “你做得很對!” 帕明特贊許地說。“筆記本帶來了吧?謝謝你。現在”他的問話變得迅速而 又專業化了。他向明了地點、時間、日期,只有一件沒搞清楚,那就是丟失筆記 本的人的相貌。但是正如他從歇斯底里的房東太大那里所听到的一樣,這個工人 也告訴他,那個人把帽子拉得很低,蓋到眼睛上,大衣紐扣全都扣上,圍巾把臉 蒙住了一半,說話聲音很低,帶著手套。 兩個工人走后,帕明特繼續呆在那里望著桌上的小筆記本神。筆記本很快就 要送到有關部門去檢驗指紋如果有指紋的話看看是否可以從中找到証据。但是, 現在他的注意力已被兩個地址和頁頂上的一行小字吸引住了。 凱恩偵探長進屋時,他轉過頭去。 “凱恩,你過來,看看這個。” 凱恩站在他后面,低聲地打了個口哨,讀道:“《三只瞎老鼠》真見鬼!” “是的。”帕明特打開抽屜,拿出半張便條紙放到桌上的筆記本旁邊。這半張便 條紙是有意用別針別在被殺害的女人身上的。 紙上寫著:“這是頭一個。”下面孩子气地畫著三只老鼠和一小節樂譜。 凱恩用口哨輕輕吹著曲子:三只瞎老鼠,你看它們怎樣跑“對了,就是它! 這個調子就是簽名。” “瘋狂! 是不是,先生? ” “是的!”帕明特皺皺眉頭說。“這個女人的身份弄清楚了嗎?” “清楚了,先生。這是指紋部門的鑒定報告。她自稱里昂太大,真名叫莫林. 格雷格,兩個月前從霍洛威監獄刑滿釋放。” 帕明特沉思地說:“她住進加爾維大街七十四號,改名叫莫林·里昂。 她偶而喝點酒,曾經發現她有一兩次帶過一個男人到家里去。她對任何事任何人, 都未曾有過任何擔惊受怕的表現。沒有理由認為她曾感到自己處在危險這中。這 個男人按了電鈴,問了她住哪里,房東大大叫他上三樓去找她。房東太大說不出 他的模樣,只說是中等個儿。得了重感冒,因而嗓子沙啞。房東太大回到地下室, 沒有听到可疑的聲音。她也沒听見這個男子出去。大約十分鐘后,房東太大給這 位女房客送茶去,發現她已經被勒死。” “凱恩,這個凶殺案決非出于偶然,而是精心策划的的。”他停了停,突然 補充說:“我不知道英國有多少家叫蒙克斯威爾的庄園別墅。” “可能只有一家,先生。” “也許是太幸運了了。我們立即著手破案吧!不能耽誤時間了。” 偵探長有洞察力的眼睛停留在筆記本的的兩個地址上加爾維大街七十四號; 蒙克斯威爾庄園別墅。 他說道:“那么你認為” 帕明特迅速說:“是的。你不這樣認為嗎?” “可能。蒙克斯威爾庄園別墅在哪儿,你知道嗎?先生,最近我看到過這個 名字,我發誓。” “在哪儿?” “我正在想呢! 等一等,是報紙,《泰晤士報》。最末一版。等一等,在‘旅館与家庭公寓’ 欄,有了,先生,是張舊報紙。我在上面做過縱橫聯字游戲。” 他匆忙走出房間,很快又洋洋得意地走了回來。“這就是,先生,你看吧!” 警長朝他手指指點的地方看去。 “伯爾克郡哈普勒登的蒙克斯威爾庄園別墅。”他把電話机挪到身旁。“請 接伯爾克郡警察局。” 梅特卡夫少校來到之后,蒙克斯威爾庄園別墅就算正式開業了。梅特卡夫少 校既不象博伊爾太大那樣令人望而生畏,也不象克里斯多弗,雷思那樣乖僻。他 儀表堂堂,瀟洒文靜,是個具有軍人風度的中年人。他在印度度過了他极大部分 的軍隊生涯。看來,他對他的房間和家具都很滿意滿意。雖然他同博伊爾太太彼 此交不上朋友,但他認識她的一些親戚普納的“約克郡支系”。他的兩只沉甸甸 的豬皮箱,甚至使生性多疑的賈爾斯也感到放心。 老實說,莫莉和賈爾斯沒有多少時間一一猜測分析他們的房客。在他們之間, 做飯、上菜、吃飯和洗碗碟,一切都令人滿意地進行著。 梅特卡夫贊揚咖啡煮得好,而賈爾斯和莫莉呢,收拾完畢就上床睡覺了。他 們很累,心情卻很愉快。第二天早晨兩點鐘,響個沒完沒了的電鈴就把他們吵醒 了。 “見鬼,”賈爾斯說。“是前門,真是”“快起來! ”莫莉說。“去看看!” 朝莫莉責備地瞅了一眼之后,賈爾斯就穿著睡衣下樓去了。莫莉听到門栓拉 開的聲響和大廳里低低的說話聲。出于好奇,她立即下床,從樓梯頂向下窺視。 下面大廳里,賈爾斯正幫著一位留著胡子的陌生人脫掉滿是雪花的大衣。他們的 談話斷斷續續地傳到了她耳際。 “Brrr ”這是外國語的爆破音。“我的手指凍麻木了。我的腳”可以听到跺腳的聲 音。 “到這里邊來吧! ”賈爾斯打開書房門;“這儿暖和些。你最好在這儿等著,我去給你收拾個 房間。” “我的确走運,”陌生人彬彬有禮地說道。 莫莉通過樓梯欄杆好奇地偷看著。她瞧見一個留著小黑胡子,長著糜菲斯特 式眉毛的上了年紀的男人,盡管兩鬢蒼蒼,走起路來步子還挺矯劍賈爾斯把他關 在書房里,迅速地走上樓來。半伏著的莫莉站起身來問道:“是誰?” 賈爾斯撇了撇嘴:“旅館的又一位客人,汽車在雪堆里開翻。他從車子里鑽 出來想法子找路,你听,風雪還在怒號著哩! 他沿路走著,看到了我們的招牌。他說這招牌好象是他祈禱的回答似的。” “你想他沒問題吧?” “親愛的,這樣的夜晚盜賊是不會出來打家劫舍的。” “他是個外國人吧,是不是?” “是的。他叫巴拉維契尼。我看到了他的錢包了倒不如說是他有意掏出來給 我看的里邊鼓鼓囊囊裝滿了鈔票。我們給他哪個房間?” “綠的那間。已經收拾好了。只要鋪鋪床就行。” “我想,得借給他一套睡衣吧?他的東西都在車于里。他說他不得不從車窗 里爬出來。” 莫莉拿上床單、枕套和毛巾。 在他們忙著鋪床的時候,賈爾斯說:“雪越下越大了。莫莉,我們快要給雪 困住,同外面完全斷絕聯系。這情況叫人很擔心,是不是?”“我不知道,”莫莉 怀疑地說。“賈爾斯;你看我能做蘇打面包嗎?” “你當然行。你什么都會做。”她忠誠的丈夫說道。 “我從來沒試過怎么做面包。這是大家認為理所當然該會做的事。管你新鮮 不新鮮,反正面包師給你送來就是了。可是如果大雪封門的話,面包師也就來不 了啦!”“還有賣肉的,送信的都來不了啦! 報紙讀不上。也許連電話也打不通。” “只有收音机能告訴我們一切了。” “我們無論如何得自已發電。” “明天你再把發動机開動一下。而且我們還得添足暖气的燃料。” “我想,下一批焦炭現在到不了啦。我們存的很少啊!”“哦,麻煩。賈爾斯, 我覺得我們簡直碰到了一個可怕的時刻。你快去請巴拉管他叫什么名字。我可要 回去睡覺了”早晨証實了賈爾斯的預言。積雪厚達五尺,雪花堆積在門窗上。外 面繼續下雪,整個世界白茫茫的,一片寂靜,以一种難以捉摸的方式威脅著人。 博伊爾太太正在吃早餐。餐廳里除她以外沒有別人。在毗鄰的橫桌上,梅特 卡夫少校已吃完早餐,收拾完畢。雷恩先生的餐桌上仍然擺著早餐、等他來吃。 他起得很早,但也來得太晚。博伊爾太大确切地知道吃早飯最恰當的時間是九點 鐘。 博伊爾太大吃完了美味的炒雞蛋,正在用有勁的白牙嚼著烤面包。她這時心 里既不滿意又不知道要怎么辦才好。蒙克斯威爾庄園別墅完全不是她所想象的那 個樣子。她希望能打打橋牌,希望能碰到一些老處女,好向她們顯示顯示自己的 社會地位和社會關系,甚至向她們暗示一下她在軍隊服役時的地位和秘密。 戰爭的結束好象把博伊爾太大給放逐到荒無人煙的沙灘上去了。她曾經是個 忙碌的嘴邊經常挂著效率和机构等字眼的女人。她的活力和沖勁使人不敢動問她 本人是否就是一名优秀的或者效率很高的組織者。戰爭的活動非常适合她。她盛 气凌人,好咋唬人;找部門領導的麻煩;對待自己一向很嚴格。她手下的婦女任 她使喚,她皺一皺眉頭也能叫她們膽顫心惊。可是現在,那种忙得不可開交的生 活結束了。她又回到個人生活里來,而過去的那种個人生活卻已消失。她的房子 過去軍隊征用過,需要徹底翻修和重行裝飾后才能搬進去,而且由于家里沒有人 手,眼下要搬回家住是很不實際的。老朋友們都已煙消云散。目前,她要找個落 腳的地方,但眼下的情況卻叫她為難。找個旅館或供膳食的家庭公寓倒是個辦法。 于是她就選中了蒙克斯威爾庄園別墅。 她鄙夷地看了看她的周圍。 她自言自語道:他們最不老實的是沒有告訴我他們這個家庭公寓是才開張的。 她把盤子遠遠地推到一邊。為她做的早餐很可口,咖啡煮得也不錯,還有家 制的果醬說來奇怪,這反而使她不高興。因為這一切使她失去了發牢騷的合理借 口。她的床也很舒服,鋪著繡花床單,還有柔軟的枕頭。博伊爾太大喜歡舒适, 但也愛挑刺儿。兩者比起來,也許更愛挑刺儿。 博伊儿太太庄嚴地站起身來,离開餐廳,走過那個自命不凡的年輕人的房門 口。今天早晨他結曾著綠格子花呢領帶。 博伊儿太太自言自語地說:怪模怪樣!簡直是怪模怪樣! 雷恩用那泛白的眼睛斜瞅著博伊爾太太的那副神气,也使得她不高興。那略 帶嘲弄的眼色里有點使人心煩,有點不一般的東西。 博伊儿太太自言自語地說:准是精神錯亂。 她微微點點頭算是對他裝模作樣一鞠躬的回禮,然后大踏步走進會客室。這 儿的座椅十分柔軟舒服,特別是玫瑰色的那只大椅子。為了表明這把椅子已經有 人,歸她使用,她把她的針織物放在座椅上,然后走到暖气旁伸出一只手放在上 面。正如她猜想的,暖气暖而不熱,如此而已。博伊爾太太的眼睛里閃著好斗的 光芒。她對這一點是可以發表通議論的。 她看著窗外。討厭的天气,討厭透了! 喏,她不會在這儿久住的 除非再來一些房客把這家庭公寓弄得有趣些。 屋頂上的雪發出輕柔的刷刷聲落到地面。博伊爾太大蹦起身來,大聲說道, “不,我不能在這儿呆下去了。” 有人在笑,低聲地笑。她猛一回頭,看到年輕的雷恩站在門口用好奇的神情 望著她。 “不,”他說道。“我想你不會走的。” 梅特卡夫少校正在幫賈爾斯用鐵 鏟走后門的積雪。他干得很出色,賈爾斯 大聲表示感謝。 “這是很好的鍛煉,”梅特卡夫少校說‘“人要每天鍛煉才能保持身体健康 、這你知道。” 少校是個鍛煉迷。賈爾斯可害怕他這樣,因為他七點半就要吃早餐。 少校似乎看出了賈爾斯的心事,他說:“你的夫人一清早就為我把早餐做好 了,真是太周到了。能吃到新鮮雞蛋挺不錯呀!”由于旅館業務本身的需要,賈爾 斯七點就起床了。他和莫莉把雞蛋和茶煮好送到起坐間里。一切都弄得整洁干淨。 賈爾斯不禁想到,如果他是在自己開的旅館里作客,不到非起床不可的時候,象 這樣的早晨,怎么也不能把他從床上拖起來。 然而少校已經起床,而且吃過了早飯。他在屋里踱來踱去,顯然由于精力充 沛很想發泄一下。 “好啊,”賈爾斯想。“有的是雪要鏟。” 他向這位伙伴斜瞟了一眼。這實在也不是個好安置的人,他在戰爭中受過鍛 煉;年紀已過中年,眼神里顯示出一种奇形怪狀特的警覺性,什么也不放過。賈 爾斯不明白他到蒙克斯威爾庄園別墅來干什么。是复員了,還是找不到工作。 巴拉維契尼很晚才走下樓來。吃的是咖啡和一片烤面包這是歐洲大陸的經濟 早餐。 莫莉給他送早餐去時,他站起來過分做作地鞠了一躬,大聲說道,“我迷人 的房東太太,我一切正常,是不是?”這使莫莉頗為難堪。 莫莉只好敷衍說很好。在這种時候,她沒有心思同別人寒暄問好。 “唉! ”莫莉漫不經心地把杯盤碗碟往水盆里一推,說道:“開個早飯,時間七前 八后的,真為難人!”她把盤碟放進碗架后,便忙著上樓去收拾床鋪。今天早晨, 她不能指望賈爾斯來幫忙,他得清掃出一條通往鍋爐房和雞棚的路來。 莫莉迅速、草率地疊好被子,盡快把床鋪平。 電話鈴響的時候,她正在洗澡間里。 莫莉先是咒罵電話鈴打扰了地,之后又微微感到安慰,因為至少電話仍然是 通的。她跑下樓去接電話她有點上气不接下气地走到書房里,拿起話筒。 “誰呀?” 電話里稍夾著鄉間口音的聲音親切地問她:“是蒙克斯威爾庄園別墅嗎?” “是蒙克斯威爾庄園別墅家庭公寓。” “請戴維斯听電話好嗎?” “他這會儿可能沒空!”莫莉說“我是戴維斯太太。您是哪一位?” “伯克郡警察局的霍格本警長。” 莫莉輕輕噓了口气。她說:“哦,是嗎呃是嗎?” “戴維斯太太,有一件很緊急的事。電話里不便多談,我已派特洛特偵探長 到你家去了,隨時可以到達你那里。” “可是他來不了。我們給雪困住了 完完全給雪困住了。道路都封住了。” 對方的回答信心十足。 “毫無問題,特洛特會到你們那里去的。戴維斯太太,請你告訴你丈夫,要 非常留心地听取特洛特的指示,并照他的指示辦事。就這樣。” “可是,霍格本警長,什么” 這時話筒 嗒一聲響,霍格本說完他要說的話之后,隨即挂斷了電話。莫莉 搖了一兩次話筒,沒聲音,也就放下了。門打開時,她轉過身去。 “啊,賈爾斯,親愛的;是你呀?” 賈爾斯的頭發上有雪,臉上沾了很多煤灰。看上去他熱得渾身冒汗。 “怎么啦,親愛的? 我已經把煤斗的煤裝滿,木柴也搬進去了。我這就去弄一弄母雞窩,然后再 看看暖气爐,行了吧?怎么啦,莫莉?你好象給什么嚇著了似的。” “賈爾斯,是警察局。” “警察局7 ”賈爾斯帶著怀疑的口气說。 “是的,他們派來一位警長或是偵探長什么的。” “為什么? 我們做了什么不對的事?” “我不知道。你看是不是因為我們從愛爾蘭弄來了兩磅黃油?” 賈爾斯皺了皺眉頭。“我記得辦過收音机許可証了,是不是?” “是的,在書桌上。賈爾斯,彼得洛克太太給了我五張債券買下我那件花呢 外衣。我想不該那樣做的可是我認為那完全是公平交易呀2我是拿衣服換債券的。 哦,親愛的,那么別的還有什么呢?”“那天我差點儿出車禍,可那完全是另一個 家伙的過錯,我沒有責任。” “我們一定是干了什么錯事了。”莫莉哽咽著說。 “麻煩的是當今干什么都可能是違法的。”賈爾斯郁郁不樂地說。“所以人 們才經常有一种犯罪感。老實說,我想和這個地方有點關系。開家庭公寓很可能 造成處處是我們聞所未聞的意外障礙。” “我想酒是唯一可能出問題的東西。可我們還沒給他們喝過,為什么我們不 該按我們喜歡的方式開這個家庭公寓呢?” “我知道。說起來不錯。但是,正如我說的,現在這种時候,什么事情或多 或少都是犯禁的。” “啊,親愛的,”莫莉嘆息說。“但愿我們沒有開這個家庭公寓就好了!大 雪封門總要封些日子,房客們將會耍脾气,還要把罐頭食品吃個精光。” “別管它;親愛的,”賈爾斯說。“現在我們碰到些不如意的事,但是很快 就會好起來的。” 他有點心不在焉地吻了吻她的前額,擁抱著她。然后又松開雙臂,以另一种 口气說道:“你要明白,莫莉,必定是有什么相當嚴重的事才派個警長到這儿來。” 他向雪地揮了揮手。 “一定出了什么緊急的” 在他們面面相覷的時候,門開了,博伊爾太太走了進來。 “啊!你在這儿,戴維斯太太! ”博伊爾太說。“你知不知道起坐間的暖气簡直是冰涼的。” “對不起,博伊爾太太,我們焦炭不夠,而且”博伊爾大太冷冷地打斷說: “我可是每星期付七個几尼的七個几尼!我當然不想凍成冰棍。” 賈爾斯慚愧得臉紅起來。他只簡短地說:“我去把火燒旺些。” 他走出屋子。博伊爾太大轉身向著莫莉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戴維斯太 大,我要說你們接待的那位年輕房客非常特別。他的舉止,還有他的領帶;他從 不梳頭嗎?” “他是個非常了不起的青年建筑師。”莫莉說。 “你說什么? ” “克里斯多弗,雷恩是個建筑師,而且”“我親愛的年輕太太,”傅伊爾太 太怒气沖沖說。“我當然听說過克里斯多弗·雷思爵士。他是建筑家。他 建造了圣保羅教堂。你們這些年輕人似乎以為《教育法案》一頒布,就有了教育 了。” “我說的是這個雷恩。他的名字叫克里斯多弗。他的父母給他取了這個名字, 希望他成為建筑家。而他是或者快是建筑家了,沒有什么不對頭的。” “哼! ”博伊爾太大哼哼說。“我听起來很玄乎。如果我是你,我就打听打听他是 怎么樣的一個人。你了解他嗎?” “跟我了解你一樣,博伊爾太太 那就你們倆每星期都付我七個几尼。我需要知道的就是這個,對不對?同我 有關系的也就是這個。至于我是否喜歡我的房客,對我無關重要。或者”莫莉泰 然自若地看著博伊爾太太。“或者我是不”博伊爾太大气得面紅耳赤:“你年輕, 不懂事,應該請教請教比你更有知識的人。還有那個古怪的外國入又是怎么回事? 几時來的?”“半夜三更。” “真是的,太奇特了! 來的很不是時候! ” “把真正的客人拒之門外是違反法律規定的,博伊爾太太。”莫莉輕松地說。 “你可能沒想到這一點吧?” “我要說的是這位巴拉維契尼,或者他想叫什么名字就叫什么名字吧!我看他 似乎”“小心,小心!親愛的太太,談鬼”博伊爾太大跳了起來,好象真是鬼來 了似的。巴拉維契尼躡手躡腳地走進來,她們倆誰也沒注意。他笑著,象個老魔 鬼似地嬉皮笑臉地搓著手。 “你嚇我一跳,”博伊爾太太說。“我沒听到你進來。” “我是踮著腳尖進來的,所以呀,”巴拉維契尼說道。“沒有人听到我進來。 我發現這樣做很有趣。有時我也偷听別人的談話,那也挺有意思。‘他溫和地補 充說。“我可是忘不了剛才听到的談話。” 博伊爾太太有气無力地說:“真的嗎? 我去拿我要織的毛線 我把它放在會客室了。” 她急急忙忙走出去。莫莉不知所措地站在那J儿望著巴拉維契尼。他連蹦帶跳 地走到她面前。 “我的迷人的房東太太看起來有點心煩意亂哪!”她還來不及阻止,他就抓 起她的手來吻了一下。“怎么回事。親愛的太太?” j莫莉往后退了一步。她不知 道她到底喜不喜這位巴拉維契尼先生。而他卻象個色迷似地瞅著她。 “今天早晨什么事都有點難辦吶! ”她輕松地說。“全是下雪的緣故。” “是的。”巴拉維契尼轉過頭去看看窗外。“下雪天什么事都很難辦,是不 是?要不,下雪就什么事很好辦了。” “我不知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不! ”他沉思地說。“你是有很多事不知道。我想,首先你就不大知道怎么開旅 館。” 莫莉的下巴挑戰似地往上一翹:“可以說我們不大在行,可我們要開下去。” “妙极了!妙极了!” “而且,”莫莉的聲音里流露出有些不耐煩的情緒。“我也不是一個那么蹩 腳的廚師”“毫無疑問,你是一個迷人的廚師。”巴拉維契尼說道。 莫莉心想:外國人真討厭! 也許巴拉維契尼看出了她的心思。不管怎樣,他的態度改變了。他安靜而又 非常嚴肅地說道:“我可以向你進几句忠告嗎,戴維斯太大?你和你丈夫可不要太 相信別人。你的這些房客,你都了解嗎?”“這是規矩嗎? ”莫莉有些气惱了。“我認為客人來了就就是了。” “凡是來你這儿住的人,你最好還是了解一下。”他向前欠了欠身子,并且 威脅性地敲了敲她的肩膀。“就說我吧,我是夜里來的。我的汽車,我說是翻倒 在雪堆里了。你了解我什么呢?你什么也不知道。對于別的房客,你大概也是同 樣如此,什么都不知道。” “博伊爾太太 ”莫莉開始說,但一看到那位太太拿著針織物又走進房子來時,就沒有再往 下說。 “會客室太冷了。我要到這儿來坐一坐。”她向壁爐走去。 巴拉維契尼踮著腳快步走到她前面說:“請允許我給你撥弄一下爐火。” 同昨夜一樣,他那矯健的步履,給莫莉的印象很深。她已經注意到他似乎總 是小心翼翼地背對著光線。而現在,當他跪下來撥火時,她認為她找到原因了: 原來巴拉維契尼的面孔是精心“化妝過”的。 這個老白痴想把自己裝扮得年輕些嗎? 唉,白費勁!他的相貌就告訴人他有多大歲數了,甚至還要顯得老些。只是 他那年輕的腳步与面貌不相協調。或許那也是費盡心机裝出來的。 梅特卡夫少校快步走進屋子,把她從沉思中帶回到討厭的現實中來。 “戴維斯太太,恐怕暖气管哦 ”他謙恭地放低聲音說。“樓下衣帽間的暖气管恐怕凍住了。” “啊,天哪! ”莫莉抱怨說。“多可怕的日子,又是警察,又是暖气管!”巴拉維契尼 嗒 一聲把撥火棍掉進爐格里去了。博伊儿太大停下了針織活計。莫莉看著梅特卡夫 少校;他突然挺直身子一動不動,臉上顯出一种很難描述的神情,使莫莉名其妙。 這种神情她無法描繪,仿佛切感情已經被全部排擠出去,只剩下一個木然的面孔。 他語气不連貫地說:“警察?你是說警察?”她意識到在那呆若木雞的神情后 面,一种激烈的情緒在起伏著。可能是恐懼,可能是警覺,也可能是激動之類肯 定是有名堂。“這個人,”她自言自語說。“可能是個危險人物。” 他又說道這次聲音微微含有好奇:“警察怎么啦?“他們打來電話,”莫莉說。 “剛一會儿,說他們派了一個偵探長來”她向窗外看看,怀著希望地說。“我看 他是來不了了。” “他們為什么要派警察來呢? ”梅特卡夫沖著她向前邁了一步問道。但是她還沒有回答門就開了,賈爾斯 走了進來。 “這討厭的焦炭摻了一半石塊儿,”他冒火了,隨即又補充說:“出什么事 了嗎?” 梅特卡夫少校轉身對他說:“听說警察局派人來。為什么?” “哦,沒事儿,”賈爾斯說。“誰也猜不透。唉,雪已經堆了五尺厚,路上 也堆得高高的,今天誰也來不了。” 就在這時,窗子上分明有人重重地敲了三下。 大家都吃了一惊。剎那間他們分辨不清敲的是什么地方。敲擊聲帶著幽靈似 的警告。之后,莫莉一聲喊叫,,指著那扇落地長窗。有一個人站在那里敲窗玻 璃,如此神秘的到來只能解釋他是乘雪橇滑雪來的。 賈爾斯叫了一聲,穿過屋子,摸索著窗鉤、然后把窗子打開。 “謝謝你,先生。”新來的人,臉是古銅色的。說話的聲音有點粗俗,愉快。 “我是特洛特偵探長。”他自我介紹說。 、 博伊爾太大從她的針織物上面冷冷地瞟了他一眼。“你不會是偵探長,”她 不以為然地說。“你年紀太輕了。” 這青年的确非常年輕,听到這句評論,好象有點冒火。他說話的口气稍微有 點不高興:“太太,我可并不象我的外表那樣年輕。” 他向在座的人掃了一眼,挑出賈爾斯來。 “你是戴維斯先生嗎? 我可以把這副雪橇脫下來放到什么地方嗎?”“當然可以,請跟我來。” 通向大廳的門在他倆后面關上后,博伊爾太太尖刻地說:“我看呀,我們現 在為警察花的錢是給他們搞冬季運動的。” 巴拉維契尼走近莫莉。他帶著沉重的嘶嘶聲急促而低沉地說:“戴維斯太大, 你叫警察來于嗎?” 他埋怨的目光使她有點儿害伯。巴拉維契尼這時變成了另一個人。一時之間, 她感到害怕。她無可親何地說:“我可是沒叫過!沒叫過!” 克里斯多弗。 雷恩跟著激動地走進門來,用刺耳的低語說道:“大廳里的那個人是誰?他從 哪儿來的?太熱心過份了,竟冒著大雪到這儿來!”博伊爾太太的聲音蓋過了織針 的聲響。“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他是個警察。一個警察滑雪橇的警察!” 下等階級的最后分裂來臨了。她的態度似乎這樣梅特卡夫少校對莫莉說: “對不起,戴維斯太太,可以使用一下你家的電話嗎?” “當然可以,梅特卡夫少校。” 他走到電話机旁。這時克里斯多弗·雷思尖聲地說:“他長得很漂亮, 你們不這樣想嗎?我一向認為警察都是長得過份迷人的。” “喂!喂! ”梅特卡夫少校生气地拍打著電話机。他轉身對莫莉說:“戴維斯太太,這 電話机沒有聲音,一點聲音也沒有。” “剛才還好好的。我” 她的話被打斷了。克里斯多弗·雷恩大笑起來,笑聲尖銳刺耳,近乎 是歇斯底里:“那么,我們現在完全与外面斷絕聯系了!完完全全斷了聯系。真滑 稽,是不是?”“我看不出有什么可笑的。”梅特卡夫少校冷冷地說“真是的!” 博伊爾太太說。 克里斯多弗仍然大笑不止。“這是我自己開的玩笑,”他說。“噓!”他把指 頭放在嘴唇上。“偵探來了!”賈爾斯同特洛特偵探長走進來。特洛特已經脫掉雪 橇,掃去了身上的雪,現在手里拿著一本大筆記本和一支鉛筆。他還帶來了有條 不紊的司法程序的气氛。 “莫莉,”賈爾斯說。“特洛特要同我們單獨談談。” 莫莉跟著他們倆走出屋子。 “我們到書房里去。”賈爾斯說。 他們走進大廳后面那間因書房之名而顯得庄嚴肅穆的小屋子。特洛特偵探長 小心翼翼地隨手把門關上。 “我們做了什么錯事了,偵探長? ”莫莉不安地問道。 “做了什么?”特洛特偵探長注視著她,然后開朗地微笑起來。“啊,”他 說,“太太,不是那么回事。如果產生了誤會,我很抱歉。不,戴維斯太大,事 情完全不是這樣。事情涉及警察保護的問題,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話。” 他們倆壓根儿不明白他說的是什么,好奇地看著他。 特洛特偵探長言詞流暢地繼續說道:“事情涉及里昂大太莫林。里昂太太一 一的死亡。地是兩天前在倫敦被凶殺的。看過報紙了吧?” “看過了。”莫莉說。 “我首先要知道的是,你們認不認識這位里昂太太?”“沒听說過。”賈爾斯 說。莫莉也低聲表示相同的意見。 “唔,那是我們多少意料到的。但事實上,被殺害的這個婦女里昂不是她的 真名。警察局里有她的檔案,卷宗里還有她的指紋,所以我們毫不困難地就查明 了她的身份。她的真名叫格雷格莫林·格雷格。她死去的丈夫約翰。 格雷格是個農民,住在离這儿不遠的隆里治農常你們可能听到過隆里治農場 案件了吧?” 屋子里鴉雀無聲。只有一下卜魯聲打破了沉寂。這聲音很輕柔,但來得很突 然:好象積雪從屋頂上崩落到門外地上的聲響。這響聲很怪,仿佛是凶兆臨頭。 特洛特繼續說:“1940 年有三個被疏散的孩子安頓在隆里治農場的格雷格家。其中一個由于農場罪 惡的的疏忽和虐待,后來死了。這個案件轟動一時,影響很大。格雷格夫婦被判 刑坐牢。格雷格在送進監獄的途中逃跑了。他偷了一輛車子,在逃避警察追捕時 撞車當場身亡。格雷格太太服刑期滿后在兩個月前已經出獄。” “可是現在她被殺害了。”賈爾斯說道。“是誰干的呢?” 特洛特偵探長從容不迫地問道:“你記得那個案件吧,先生?”賈爾斯搖搖頭: “1940年我在地中海當海軍假補生。” 特洛特轉過臉去看著莫莉。 “我想,我一一我記得听說過。”莫莉上气不接气地說。“可是你干嗎來找 我們呢?我們跟這個案件有什關系?” “問題在于你們有危險,戴維斯太大。” “有危險? ”賈爾斯怀疑地說。 “是這樣,先生。在作案現場附近拾到一本筆記本,上面寫著兩個地址,頭 一個是加爾維大街七十四號。” “就是那個女人被害的地方嗎7 ”莫莉插嘴問道。 “是的,戴維斯太大。另一個地址是蒙克斯威爾庄園別墅。” “什么? ”莫莉怀疑地銳。“這太离奇了。” “是的。所以霍格爾警長認為有必要弄清楚,你們是否你們或你們這座房子 与隆里治農場案件之間會不會有什么關系。” “沒有 絕對沒有”賈爾斯說。“必定是什么巧合吧!” 特洛特偵探長從容地說:“霍格本警長并不認為是什么巧合。如果可能,他 想親自來一趟。在這种气候條件下,由于我是個滑雪老手,他就派我來了。他要 我把這座房子里的每個人都查清楚,用電話向他匯報,并且采取我認為可以保証 全体人員安全的措施。” 賈爾斯尖刻地說:“安全? 天哪,老弟,你不至認為這里還會死人吧?”特洛特道歉說:“我不想嚇唬尊 夫人,但這里是要死人的,霍格本警長就是這樣認為的”“可是究竟有什么理由” 賈爾斯突然住口不講了。特洛特說:‘我到這儿就儿就是為了查清這個。” “整個事件真是太离奇了。” “是的,先生,就是因為离奇,所以才危險。” 莫莉說:“偵探長,你還有話和我們說,是吧?”“是的,太太。筆記本的一 頁頂上寫著‘三只瞎老鼠’几個字。別在死者身上的一張字條寫的是:‘這是頭 一個。’畫著三只老鼠和一節樂譜,調子就是幼儿園唱的《三只瞎老鼠》。” 莫莉輕輕地唱起來: “三只瞎老鼠, 你看它們怎么跑! 它們跟在農婦身后, 她” 她突然停住了。“哦,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有三個孩子,對不對?” “是的,戴維斯太太。一個十五歲的男孩,一個十四歲的女孩,還有死掉的 那個十二歲的男孩。” “其他那兩個后來怎樣了?” “那女孩我想是誰把她收養了。我們還沒找到她。那男孩今年正好二十三歲。 我們也找不到他的下落。据說他總是有點儿古怪。他十八歲當兵,后來開了小差。 那以后就失蹤了。部隊的精神病醫生說他肯定精神不正常。” “你認為是他殺害里昂太太的嗎? ”賈爾斯問道。“你也認為這個殺人狂因為某种不可知的理由可能到這儿來 嗎?” “我們認為這里有人必定同隆里治農場案件有關系。一旦我們确定了這种關 系是什么,就可以采取預防措施。剛才你說,先生,你本人同那個案件沒有關系。 還有你,戴維斯太太?” “我啊! 是的是的! ” “也許你們可以准确地說一說這座屋子里還有些什么人吧?” 他們逐個報了房客的名字:博伊爾太太、梅特卡夫少校,克里斯多弗&middo t;雷恩、巴拉維契尼先生。他一一記在筆記本上。 “仆人呢? ” “還沒有仆人,”莫莉說。“你倒提醒我該把土豆放進鍋爐里去了。” 她迅速走出了書房。 特洛特轉身對著賈爾斯說:“先生,對于這些房客你了解多少?” “我我們 ”賈爾斯停住了。接著他平靜地說:“真的,特洛特偵探長,我們一無所知。 博伊爾太太登記的是從布尼茅斯旅館轉來的,梅特卡夫少校是從利明頓來的,雷 恩先生是從南肯辛頓的一家小旅館來的,巴拉維契尼是剛才突然來到的或者說突 然從雪里爬出來的他的車子翻在附近雪堆里。不過我想他們有身份証、定量供應 本那一類東西吧?”“那些我當然要檢查的。” “從某方面說,天气這么惡劣倒是件幸運的事,”賈爾斯說。“這种天气凶 手是不會來的,會嗎?”“也許他不需要來吧,戴維斯先生。”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 特洛特偵探長遲疑了一會儿,說道:“你應該想一想,先生。也許他已經在 這儿了。” 賈爾斯盯視著他: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 “格雷格大大是兩天前被殺的。你的房客都是在那以后到的,戴維斯先生。” “是的,但他們是事先訂好房間來的 早些時訂好的一一只有巴拉維契尼例外。” 特洛特偵探長嘆了一口气。他的聲音顯得很疲倦。“這些犯罪行為都是事先 策划好的。” “這些? 可是只發生過一次呀。你憑什么說還有哩?” “會發生的 不!我希望能防止它發生。企圖是有的,是的。” “這么說來 如果你說得對,”賈爾斯激動地說。“只可能是一個人。只有一個人的年齡 對得上號克里斯多弗.雷思!” 特洛特走進廚房里找莫莉。 “戴維斯太大,如果你跟我到書房去一趟,我將非常高興。我要對全体房客 講一次話。已經麻煩戴維斯先生去作准備了”“好吧! 請等會儿,我把土豆弄好了就走。有時我想,沃爾特·雷利爵土要沒 有發現這鬼東西才好哩!” 特洛特偵据長沉默著,看來他不甚滿意。莫莉抱歉說:“我實在沒法相信, 你看那么离奇”“毫不离奇,戴線斯太大都是簡單明了的事實。” “那個人的相貌你說得出吧?”莫莉好奇地詢問。 “中等身材,瘦小,黑上衣,便帽。說話聲音很低,臉用圍巾蒙著。臉看人 人都可以是那個樣子。他停一停又補充說:“戴維斯太太,你們大廳里就挂著三 件黑上衣、三頂便帽。” “我不認為他們中有誰是從倫敦來的。” “是嗎,戴維斯太大7 ”特洛特坡偵探長迅速地走到食品柜跟前拿起一張報紙。 “二月十九日的《旗幟晚報》。前兩天的。戴維斯太太,有人把這張報紙帶 到達儿來了。” “可是多么古怪! ”莫莉注視著,心里在模模糊糊地回憶著什么。“那張報紙是從哪儿來的呢?” “戴維斯太太,人不能貌相,對于你這些房客的情況你實在什么也不清楚。”他 補充說道。“我看你和戴維斯先生干旅館這一行是外行吧?” “是的。”莫莉承認道。她一下子感到了自己年輕、愚蠢而且幼稚。 “也許你們結婚還不久吧?” “剛剛一年。”她的臉略微泛紅。“一切都很突然。” “一見鐘情! ”特洛特偵探長同情地說。 莫莉感到沒法怠慢他。“是的,”她心里涌起一陣子信任感,又補充說道: “我們僅僅認識兩個星期就結婚了。” 她的思想回到那十四天的旋風般的求愛生活中去了。他們之間沒有任何怀疑 他們兩人都相互了解、在這個令人憂慮的傷腦筋的世界上,他們彼此在對方身上 發現了奇跡。一縷微笑挂上了她的嘴唇。 當她又回到現實中時,她看到的是特洛特偵探長正在放肆地打量著她。 “你丈夫不是這一帶的人吧? ” “不是,”莫莉含糊地說。“他是林肯群人。” 她對賈爾斯的童年和教養知道得很少。他的父母已經去世,而且他總是避免 談到他早些年的情況。她想他的童年是不愉快的。 “你們倆,如果我可以這樣說的話,要開這樣的家庭公寓,過于年輕了。” 特洛特偵探長說。 “啊,我不知道。我今年二十二歲了,而”她停住了,因為門已打開,賈爾 斯走了進來。 “都准備好了。我已經把你的來意大略地向他們談了談。”他說。“我希望 那樣做可以吧,偵探長?”“節省時間,”特洛特說道。“你准備好了沒有,戴維 斯太太?” 特洛特偵探長一走進書房,四個聲音立即議論起來。 克里斯多弗·雷恩的聲音最高最尖。他說,這太令人毛骨悚然了。他 一夜也不會合眼的,而且請求詳細地講講案情。 博伊爾太大的聲音就象倍大提琴的伴奏。“簡直是暴行純粹是無能的表現警 察是不該讓凶手到鄉下來走動的。” 巴拉維契尼則是不停地揮舞著手,手勢多于言語。他的話被博伊爾太太那倍 大提琴似的聲音淹沒了。梅特卡夫少校偶而發出一兩聲叫罵。他要求擺事實。 特洛特等了一會儿,然后權威性地伸出一只手。非常出人意料,一下子誰也 不吭聲了。 “謝謝你們,”他說道。“戴維斯先生已經向你們說明了我的來意。我要求 弄清一件事,只弄清一件事,而且要快。你們中誰同隆里治農場案件有關系?”沒 有一個人作聲。四張面孔茫然看著特洛特偵探長。剛才的激昂、興奮、气憤、歇 斯底里、質詢,都煙消云散了,好象黑板上的粉筆字已被擦去,看不見了。 特洛特偵探長再講話時,口气又不同了。“請相信我。我們有理由相信你們 几位里面有一個人正處在危險中處在致命的危險之中。我要知道這個人究竟是誰。” 還是沒人吭聲或走動。 特洛特的聲音顯得有點生气了。“很好 那我要一個一個問了。巴拉維契尼先生? ” 一絲淡淡的微笑在巴拉維契尼的臉上一閃。他舉起他的手作了一個外國人表 示抗議的手勢。 “我不是本地人,警長。我不知道,本地過去發生的事情我一概不知。” 特洛特一點也不羅嗦。他緊接著叫道:“博伊爾太太?” “我實在看不出為什么我的意思是 為什么我該同這作令人苦惱的事有關系?” “雷恩先生? ” 克里斯多弗尖聲地說:“那時候我還是個孩子。我甚至記不得听說過沒有。” “梅特卡夫少校? ” 少校粗聲粗气地說:“在報紙上讀過。當時我所在的部隊駐防愛丁堡。” “你們要說的就是這些嗎?還有誰要說什么嗎?”又是沉默。 特洛特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气。“如果你們中有誰送了命,”他說。“那只 能由你們自己負責。”他猛一轉身走出屋子去了。 “好家伙!”克里斯多弗說。“多曲折!”他又補充說:“他長得很帥,是 不是?我的确欣賞警察,嚴酷無情。整個案情多么緊張,惊險。‘三只瞎老鼠’。 那個調子怎么哼的?”他低低地用口哨吹起那個調子。莫莉不自覺地叫道:“別吹 了!” 他圍著她轉來轉去,笑著說:“可是,寶貝,這是我的簽名式的曲調。以前 我還從來沒有被人家當作凶手,這下子我倒覺得挺有意思!”“緊張惊險?”博伊 爾太大說。“我才不信吶!” 克里斯多弗淺色的眼睛頑皮地閃了閃。“博伊爾太太,等著瞧吧?”他低聲 說道。“等我悄悄走到你背后掐住你的脖子。” 莫莉害怕了。 賈爾斯怒气沖沖地說:“你嚇坏我的妻子了,雷恩。簡直是無聊透頂的玩笑!” “這可不是鬧著玩儿的。”梅特卡夫說道。 “啊,可我是鬧著玩的。”克里斯多弗說。“簡直是鬧著玩瘋子的把戲,所 以才可怕得好玩哩!” ?他望望他們又笑起來:“你們要是能看到你們自己的尊 容才好哩!”接著,他就快步走出屋去了。 博伊爾太太首先恢复過來,她說:“簡直是個玩世不恭的小狂徒!大概是個 為了宗教或道德的原因逃避兵役的人。” “他對我說過,在一次空襲中,他被埋在瓦礫場里四十八個小時,”梅特卡 夫少校說道。 “問題恐怕就在這儿吶!” “人們鬧精神病有种种原因,”博伊爾太太尖刻地說。“戰爭嘛,我經歷的 并不比任何人少,可是我的神經一點儿問題也沒有。” “博伊爾太大,也許那只是對你而言。”梅特卡夫說“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 梅特卡夫少校平靜地說:“博伊爾太太,我想,1940年,你是這一帶專門負 責安置工作的軍官。”他看著莫莉,莫莉嚴肅地點了點頭。“沒說錯吧,呃?”博 伊爾太大气得面紅耳赤,問道:“是又怎么樣?”梅特卡夫少校嚴峻地說:“把三 個孩子安置到隆里治農場你要負責任。” “真的,梅特卡夫少校,我不明白我怎么能對后來發生的事情負責。農場的 人似乎都不錯,而且渴望要孩子。我看不出我有什么可責備的地方或者說我該對 什么事承擔責任”她的聲音逐漸低下去。 賈爾斯厲聲說:“那么你干嗎不對特洛特偵探長說呀?”“警察管不著!”博 伊爾太太生气地說。“我會關照自己的。” 梅特卡夫少校平靜地說:“你還是小心為妙。” 說完,他也走出屋去了。 莫莉喃喃地說:“對了,我想起來了,你是負責安置的軍官。” “莫莉,你也知道? ”賈爾斯注視著她。 “你在公地上有座大院,是不是? ” “已經被征用了。”博伊爾太太說。“而且給徹底毀坏了,”她辛酸地補充 說。“如今片瓦不留。罪過!” 巴拉維契尼低聲笑起來。他把頭往后一揚,笑個不停。 “你得原諒我,”他喘吁吁地說道。“但是說真的,這一切有趣极了。我很 開心是的,我開心极了。” 特洛特偵探長正好這時又走進屋來。他向巴拉維契尼不滿地看了一眼。“我 很高興,”他尖刻地說。“你們都認為這作事非常好笑,嗯?”“我親愛的警長, 罪過!罪過!我把你庄嚴的警告的效果給破坏了。” 特洛特偵探長聳聳肩說:“我已經盡可能把情況說清楚了,而且我不是警長。 我只是個偵探長。戴維斯太太,我用一用電話好嗎?” “怪我不是,”巴拉維契尼說。“我還是悄悄地溜走吧!” 哪儿是悄悄溜走,他簡直是大踏步走出去的,這种步子莫莉過去就注意到了。 “真是個怪物! ”賈爾斯說。 ; “犯罪分子的架勢! ”特洛特說道。“這种人半點儿也不能相信。” “啊,”莫莉說道。“你認為他可是他的年紀太大了或者說他年紀本來就大 嗎? 他是化過妝的 大大地化過妝的。他走起路來步子矯劍也許他故意把自己打扮得老些。特洛 特偵探長,你認為”特洛特偵探長嚴厲地喝止了她:“無用的猜測頂什么事,戴 維斯太太,我得向霍格本警長報告。” 他走到電話机旁。 “可是你報告不了啦!”莫莉說。“電話机坏了。” “什么?”特洛特轉過身來。 他說話聲音里流露出來的強烈惊恐,大家都感覺到了。 “坏了?几時坏的?” “梅特卡夫少校在你到來前不久使用時發現的。” “可是那以前是好好的。你接到霍格本警長的電話了吧?” “接到了。我想十點鐘起線路就斷了因為下雪。” 但特洛特的臉上依然是一副嚴峻的樣子。“我看吶!”他說道。“可能是線 路給剪斷了。” 莫莉注視著他:“你這樣想嗎?” “我要先檢查一下再說。” 他立即匆匆走出去。賈爾斯猶豫了一下,也跟著出去了。 莫莉叫進:“天呀!都快到吃午飯的時候了。我得做飯去了要不,吃什么呀!” 她沖出屋子時,博伊爾太太嘟囔著說:“不中用的婆娘!這是什么地方!這种 家庭公寓我才不給七個几尼房租哪!” 特洛特偵探長彎下腰來順著電話線路查找。他問賈爾斯?“有分机嗎?”“有! 在樓上臥室里。要我上去看看嗎?”“勞駕。” 特洛特打開窗戶,探出身子,把窗台上的雪掃掉。賈爾斯立即奔上樓去。 巴拉維契尼在大會客室里。他走到三角鋼琴那儿把鋼琴打開,坐在琴凳上, 信手低低地彈了一個曲調:三只瞎老鼠,你看它們怎樣跑……克里斯多弗在他的 臥室里。他走來走去,輕快地地吹著口哨。忽然口哨聲一下子停止了。他坐到床 沿上,捧著臉開始抽泣。他稚气地喃喃地說:“我吃不消了!”過了一會儿,他的 心情改變了。他站起身來,來,抬一抬肩膀。“我還得繼續吹下去,”他說。 “我得把這個曲調吹完。” 賈爾斯站在莫莉和他的臥室里的電話机旁。他朝屋子邊緣彎下腰去。那里有 一只莫莉的手套。他撿了起來。一張紅色的公共汽車票從手套里掉出來。賈爾斯 看著它飄落在地板上。他一邊看,一邊臉色就變了。好象有那么一個人夢游似地 走到門口,把門打開,站了一會儿,朝通向樓梯口的走廊走去。 莫莉削完土豆,扔進鍋里,又把鍋放在爐子上。她看了看爐火。一切都搞得 順當妥貼。 餐桌上放著前兩天的那張《旗幟晚報》。她邊看邊皺眉。她要是能記起突然 她用手蒙住眼睛。“啊,不!”她說道。“啊,不!” 她慢慢把手放下。她象端詳一個陌生的地方那樣環視著廚房。這廚房是這么 溫暖,這么舒服,這么寬敞,散發著正在烹調的食物的香味。 “啊,不!”她屏住呼吸說。 她象夢游者似地慢悠悠地走進通向大廳的門口,把門打開。屋里靜悄悄地, 只听到誰在吹口哨。 那只曲調 莫莉哆嗦著往后退。她呆了一兩分鐘,再次看了看這個熟悉的廚房。是的, 一切在有條不紊地進行。她再次向廚房門口若走去。 梅特卡夫少校悄俏地走下后樓梯。他在大廳里呆了一會儿。隨后,他打開樓 梯下的大食櫥向里面瞧瞧。一切似乎靜悄悄的。周圍一個人也沒有。這樣的時刻, 誰想要干什么,時机是不可多得的,博伊爾太太在圖書室里有點儿生气地把收音 机的旋鈕打開。第一次調諧听到的是有關搖籃曲的起源及其重要意義的講話,已 經廣播了一半。她最不要听這類玩意儿。她不耐煩地再次調諧。廣播里一個有教 養的聲音說:“恐懼心理當然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比如說,你一個人呆在屋里, 你身后的房門輕輕地開了一一”房門的确打開了。 博伊爾太太大吃一惊,轉過身來。“啊,是你呀!”她舒了口气說:“收音 机里淨是這些無聊節目,再沒什么值得一听的了!” “我才不高興听哩,博伊爾太太! ” 博伊爾太大打了個哼哼表示輕蔑。“沒有別的消遣呀!”她說。“和一個假 設的凶手關在一座房子里一一我才不信那一套嚇唬人的說法哩!”“你不信,博伊 爾太太?” “嗯你這是什么意思?” 雨衣的腰帶如此迅速地套在她的脖子上,她來都來不及弄清這是怎么回事。 收音机擴音器的音量旋鈕開得更大了。恐懼心理學的廣播員的高超的述評響徹了 屋子,可以把博伊爾太太被害身亡的一切響動都湮沒掉。 但是響動并不大。 這凶手作起案來太老練了。 他們全縮成一團地呆在廚房里。煤气爐上土豆鍋愉快地冒著气泡。烤爐上肉 片腰子餡餅誘人的香味越來越濃。 四個人心神不安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第五個是莫莉,臉色蒼白,渾身哆 嗦,一口一口地呷著威士忌,是第六個人特洛特強迫她喝的。 特洛特偵探長又沉著又生气,逐一打量著集合起來的這群人。五分鐘以前, 听見莫莉一聲大叫后,他和其他的人才聞聲赶來的。 “戴維斯太太,當你到她那儿時,她剛剛被害。”他說道。“你走過大廳時 真的沒看到或者听到有什么人嗎?” “听到吹口哨,”莫莉有气無力地說。“可那是早些時候的事儿了。我想我 拿不准我想我听到了關門聲輕輕的關門聲,在那里一一就在我就在我進圖書館的 時候。” “想想看。戴維斯太太一一好好想一想一一在樓上樓下右邊,還是左邊? ” “我告訴你我不知道,”莫莉叫道。“我甚至拿不准我听到什么沒有。” “你別嚇唬她好不好?”賈爾新生气地說。“你沒見她已經嚇成這個樣子了 嗎?” “戴維斯先生,對不起戴維斯中校 我是在調查凶手是誰。” “偵探長,別提我的軍銜。” “好的,先生。”特洛特停住不說了,似乎他已經想到了著妙招。“正如我 說的,我是在調查凶手。到現在為止,沒有一個人曾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博伊爾 太太沒拿它當回事,她不吐露真情。你們也不說實話。唉,博伊爾太大死了。如 果我們不把這件事弄個水落石出很快,听著,還要死人的。” “還要死人?胡說八道。為什么? ” “因為,”特洛特偵探長扳著臉說道。“有三只睹老鼠。” 賈爾斯不相信地說:“三只老鼠都得死嗎7但是總要有一個聯系我說的是与本 案有關的還有一個人。” “是那樣。” “可是干嗎這儿還會死人呢?” “因為筆記本上只有兩個地址。加爾維大街七十四號只可能有一個犧牲者, 已經死了,而蒙克斯威爾庄園別墅卻大有人在呀!” “胡說八道,特洛特。与隆里治農場案件有牽連的兩個人絕不可能都湊巧到 這儿來了。” “在那种情況下會有這种巧合的。你想想看,戴維斯先生。”他轉過臉對著 其余的人。 “我已經問過你們博伊爾太太被害時都在什么地方了。我要查對一下。雷思 先生,當你听到戴維斯太大喊叫時,你在你房間里嗎?”“是的,偵探長。” “戴維斯先生,你是在你樓上的臥室里檢查電話分机的路線,是不是?” “是的,”賈爾斯說道。 “巴拉維契尼先生是在會客室里彈鋼琴。順便問一句,巴拉維契尼先生,沒 人听到你彈琴吧?”“我的琴聲非常非常低,我是用一個指頭彈的。” “那是什么曲調? ” “《三只瞎老鼠》,偵探長。”他微笑了。“就是雷恩先生在樓上用口哨吹 的那個調子。那個調子人人腦子里都在想著。” “可怕的曲調。”莫莉說。 “電話線是怎么回事? ”梅特卡夫問道。“是有意割斷的吧 ?” “是的,梅特卡夫少校。就在餐廳窗子外面割斷了一截我剛找到斷頭時,就 听見戴維斯太太的喊叫聲。” “發瘋了。他怎么可能希望就這樣逃之天天呢?”克里斯多弗尖聲問道。 偵探長用眼睛打量著他, “也許他不大在乎那個,”他說道。“要不就是認為能智胜我們。凶手都是 那樣。”他補充說。“你明白,我們受訓時要學心理學的。精神分裂病患者的心 理是非常有意思的。” “我們能不能別再高談闊論?”賈爾斯說道。 “當然可以,戴維斯先生。當前關乎我們大家的有兩個六個字母的詞:一個 是‘凶手’;一個是‘危險’。我們要集中考慮的是這個。喂,梅特卡夫少校, 把你那時的行動說清楚吧!你說你在地窖里于嗎在地窖里呢? ” “走走看看,”少校說道。“我在樓梯下看看那放食品柜的地方,注意到那 儿有一道門,我就把門打開,看見有一段樓梯,我就走下去了。你這個地窖挺不 錯哩!”他對貿爾斯說。“象個古修道院的地下室,可以那么說。” “梅特卡夫少校,我們不是在搞古物研究。我們是在調查凶犯。戴維斯太太, 請你听我說話好嗎?我要廚房門開著。”他走出去,一道門隨著吱嘎的輕微的響 聲關上了。“你听到的是這樣的聲音嗎?戴維斯太大?”他重新出現在門口時問道。 “我聲音象是那樣。” “那是樓梯下面食品柜的聲音。可能是你明白嗎?在殺害了博伊爾太太之后, 凶手走過大廳潛回房間,听到你從廚房出來就鑽進食品柜,順手把門關上。” “那么食品柜里就有他的指紋,”克里斯多弗叫道。 “我的指紋已經在那儿了。”梅特卡夫少校說。 “說對了,”特洛特偵探長說道。“可是我們已經對那些事得到了一個令人 滿意的回答,不是嗎?”他圓滑地補充說。 “喂,偵探長,”賈爾斯說。“大家公認是你負責這個案子。但這是我的房 子,所以在一定程度上說,我要對我的房客負責。我們不該采取些預防措施嗎?” “什么樣的呢? 戴維斯先生?” “這個嘛,坦白地說,把暴露得比較明顯的主要嫌疑犯看起來。” 他兩眼盯著克里斯多弗·雷恩。 飛 克里斯多弗·雷恩蹦了起來。他提高嗓門,聲音激動,歇斯底里地叫 道:“胡扯!胡扯!你們全都跟我作對。你們全都跟我作對!你們想陷害我。這是 迫害!這是迫害!” “沉住气,小伙子! ”梅特卡夫少校說道。 “沒事儿,克里斯,”莫莉走上前去把手放在他胳膊上。 “誰也沒跟你過不去。你對他說沒那回事儿。”她對特洛特偵探長說。 “我們不陷害誰。”特洛特偵探長說。 “你對他說你不會把他抓起來。” “誰也不抓。抓人得有証据。現在沒有証据。” 賈爾斯叫道:“我想你是瘋了,莫莉! 還有你,偵探長!只有一個人有嫌疑,而且”“等一等,賈爾斯,等一等” 莫莉插嘴說。“啊,安靜點。特洛特偵探長,我可以我可以同你談必句話嗎?” “我呆在這儿吧! ”賈爾斯說。 “不,賈爾斯,請你也來。” 賈爾斯的臉色鐵青。他說道:“我不明白你到底怎么啦,莫莉?”他跟著其余 的人走出屋子,呼的把門關上。 “好吧,戴維斯太太,有什么事?” “特洛特偵探長,你和我們講起隆里治案件的時候,你似乎認為必定是年紀 大的那個男孩該對這件事負責。但是你不知道真情吧?”“完全對,戴維斯太太。 但可能性在于精神不正常,當兵開小差,精神病醫生的診斷。” ’ “哦,我明白了,所以似乎是克里斯多弗了。但我不信是他。必定還有其他 的可能性。那三個孩子沒有什么親屬比如說父母嗎?” “有。母親去世了。可父親在外國工作。” “哦,他自己怎樣呢? 他現在在哪儿?” “沒有消息。他去年領到轉業証書。” “如果儿子精神不正常,那他的父親也可能精神不正常。” “是那樣。” “所以,凶手可能是中年人,也可能是老年人。記得吧,當梅特卡夫少校听 到我說警察局打電話來時,他嚇坏了。他真是嚇坏了!” 特洛特偵探長平靜地說:“請相信我,戴維斯太太,從一開始來,我就考慮 到各种可能性了。這個男孩,吉姆父親甚至妹妹。也可能是一個女人,這你明白。 我沒有忽略任何事情。我可能心里非常清楚但是我還不确定。要弄清一件事或一 個人确實是很困難的,尤其是現在。我們干警察這一行所見的事會使你吃掠的。 尤其在婚姻問題上。倉促的婚姻戰時婚姻。它沒有背景線索。沒有家庭或者親屬 可藉以了解情況。對方說什么就信什么,男的說是飛行員或是陸軍少校,女的就 信以為真。有時女的過一兩年也沒發現男的原來是個有妻室儿女的卷款在逃的銀 行職員,要不就是部隊里的逃兵。” 他停一停又說下去。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戴維斯太大。只有一件事我愿意對你講:凶手現在心 里感到非常痛快。這一點我完全有把握。” 他向門口走去。 莫莉直挺挺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臉上在發燒。僵直地站了一會儿后,她慢 慢地向爐子走去,跪下來把爐門打開。一种常常聞到的誘人的香味向她扑來。她 心里又輕松了,突然問她又好象被送回到日常生活的親切、熟悉的世界做飯、做 家事、操持家務、千篇一律的平凡生活中來了。 就這樣,自遠古以來,婦女就是給丈夫做飯的。危險的世界瘋狂的世界遠遠 地离開她們。婦女在廚房里是安全的永琲漲w全。 廚房門開了。她轉過頭去,看到克里斯多弗·雷恩走進來。他有點喘 不過气。 “天呀!”他說道。“簡直亂七八糟!誰把偵探長的雪橇偷了。” “偵探長的雪橇? 可是誰干嗎要干那种事呢?” “我實在無法想象。我的意思是說,如果偵探長決定扔下我們走開,凶手是 求之不得的。我覺得這种做法實在沒道理,是不是?” “賈爾斯是把雪橇收在樓下食品柜里的。” “現在不見啦! 是搞陰謀,對不對? ”他高興地笑起來。“偵探長气极了。象個瘋狗似地亂咬。他死纏著可怜的 梅特卡夫少校不放。這個老家伙則堅持說在博伊爾太大剛剛被害以前他打開食品 柜看的時候,并沒有注意到雪橇在不在。特洛特說他必定注意到了。照我說呀,” 克里斯多弗向前湊近身子,壓低嗓門說,“這一來,特洛特可夠嗆了!” “我們也都夠嗆了! ”莫莉說。 “我才不哩! 我覺得事情很有刺激性。所有這一切都令人高興,而且不平常。” 莫莉厲聲說道:“如果如果是你發現她 博伊爾太太的話,你就不會這么說了。這事一直縈繞在我腦子里,怎么也忘 不了。她的臉整個都腫脹,發紫”她哆嗦著。克里斯多弗朝她走過來。他把手放 在她肩上。 “我明白。我是個白痴。對不起,我沒有想到。” 莫莉抽泣了一聲。“剛才還似乎沒事儿做飯廚房”她心煩意亂,前言不搭后 語地說。“而突然間,這一切又想起來了,象個惡夢似的。” 克里斯多弗。 雷恩站在那儿看著她低下的頭,臉上流露出一种難以理解的表情。 “我明白了,”他說。“我明白了。哦,我最好還是走開,不要打扰你。” 說著,他就走開了。 “你別走! ”當他的手正按到門把上時,莫莉叫道。 他回過頭來,怀疑地望著她。接著,他慢慢地走回來。 “你真是那個意思嗎? ” “什么意思?” “你肯定不要我出去嗎? ” “是的。我告訴你吧,我不想一個人呆在這儿。一個人呆著我害怕。” 克里斯多弗在桌旁坐下。莫莉向烤爐彎下身子,把餡餅挪到上層烤架上,關 上爐門回來,同他坐在一塊。 “很有意思?”克里斯多弗刻板地說道。 “什么很有意思? ” “你不怕同我單獨在一塊儿。你不怕,是不是?” 她搖搖頭說:“不怕。” “而且我還是唯一的嫌疑犯。照安排說來是名凶手。” “不,”莫莉說。“還有其他的可能性。我已經對特洛特偵探長談過了。” “他同意你的看法嗚? ” “他沒有同意。”莫莉慢吞吞地說。 有几句話在她腦子里反复回響著。尤其是最后一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戴維斯太太。”可是他?他可能知道嗎?他還說凶手現在心里非常痛快哩!那是真 的嗎? 她對克里斯多弗說:“你心里不是非常痛快吧,是嗎?撇開你剛才說的話不 算。” “我的天呀,不痛快! ”克里斯多弗凝視著她說。“這話說得多古怪?” “啊,不是我說的,是特洛特偵探長說的。我恨那個家伙!他他硬要塞些莫須 有的不可能有的事情到你腦子里。” 她接著頭,用手蒙住眼睛。克里斯多弗溫柔地把她的手拿開。 “喂,莫莉,”他說。“這都是怎么回事?” 她讓他把她按坐在餐桌旁的一張椅子上。他的態度不再是歇斯底里的或者是 稚气的了。 “怎么回事,莫莉 ?” 莫莉望著他一一長久地注視著他。她開口說的卻是另一回事:“我認識你多 久了,克里斯步弗?兩天?”“大概是。你是不是在想,雖然時間很短,我們似乎 還是相當了解,是吧?” “是的。奇怪嗎,是不?” “啊,這我不知道。在我們之間有一种同情。也許是我們倆都有相同的經歷 吧!” 這不是提出的一個問題,而是說明。莫莉沒有回答。她很平靜地說同樣不是 在提問而是在說明:“你的真名不叫克里斯多弗·雷恩,是吧?”“是的。” “為什么你” “叫那個名字嗎? 啊,這似乎是一种愉快的奇想。念書是他們常常取笑我,把我叫做克里斯多 弗·羅賓。我想是把羅賓雷恩聯想起來了。” “你真名叫什么? ” 克里斯多弗平靜地說:“我想我們就別再追根問底了吧!我是從部隊里開小 差出來的。” 莫莉的眼里一下子閃出吃惊的神色。 克里斯多弗看到了。“是的”他說。“恰象我們的還沒抓到的凶手一樣。我 已經說過,我是唯一合乎他們框框的人。” “別說傻話,”莫莉說道。“我告訴過你,我不相信你是凶手。你說下去吧! 談談你自己!你干嗎開小差?是因為精神緊張嗎?” “你是說害怕吧? 不,說來也怪,我不害怕 就是說,不比別的任何人更害怕。實際上,打起仗來時,我是以非常冷靜出 名的。不,完全是因為別的原因。因為我媽媽。” “你媽媽? ” “是的。你知道,她在 次空襲中被炸死,被埋起來了。他們 他們不得不把她挖出來。我听到這個消息后自已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啦我想可 能是神經有點失常。你看,我想著這落到我頭上來了。我覺得我必須赶快回家去, 而且而且把我自己挖出來我也說不清我都糊涂了。”他把頭低下來,雙手捧著, 以壓抑的聲音說。“我到處走呀走呀,很長時間地尋找她或者是找我自己我不知 道在找神。后來,我神志清醒過來后,我害怕歸隊或者說害怕去報告我知道我沒 法解釋。從那時起,我就已經是什么也不是了。” 他注視著她,年輕的臉上充滿了失望的空虛。 “你不要那樣想,”莫莉溫柔地說。“你可以重新開始!” “一個人能這樣嗎? ” “當然能! 你還年輕。” “是年輕,可是你看,我已經到了頭了。” “不,”莫莉說道。“你沒有到頭,只是你自己這樣想罷了。我相信每個人 一生中都至少會有一次這樣的感覺已經到了頭,再沒有路了。” “你也有過嗎,莫莉?你一定有過,才會這樣說的。” “有過。” “你是怎么回事? ” “我的遭遇同很多人一樣。我先是同一個空軍飛行員訂婚,后來他陣亡了。” “就只是這樣嗎? ” “還有。我小時候受到一次可怕的打擊。我碰到過一些相當殘酷和相當令人 厭惡的事情。這就使我預感到人生總是可怕的。杰克的陣亡正好証實了我的看法: 整個人生是殘酷和變幻莫測的。” “我明白了。那以后,我想,”克里斯多弗注視著她說。“賈爾斯就出現在 你面前了。” “是的。”他看到一絲溫柔、差不多是害羞的微笑在她嘴唇上顫動。“賈爾 斯出現了一切都使人感到如意、安全和幸福賈爾斯!” 挂在她嘴唇上的微笑消失了,她的臉突始變色,全身象著了涼似地哆唉起來。 “怎么啦,莫莉? 什么東西嚇了你了? 嚇著你了,是嗎?” 她點點頭。 “跟賈爾斯有關系? 是他說了還是做了什么事嗎?” “不是賈爾斯,真的。是那個可怕的家伙!”“哪個可怕的家伙/”克里斯多 弗感到奇怪。“是巴拉維契尼?” “不,是特洛特偵探長。” “特洛特偵探長? ” “他提示呀,暗示呀,把對賈爾所的可怕的想法塞給我。 而我從來也沒有過這樣的想法!哦,我恨他,我恨他!” 克里斯多弗的肩頭惊奇地慢慢地一揚。“賈爾斯?賈爾斯!是的,不錯,飽和 我年齡差不多。看上去他比我大一點儿,但我想實際上并不大。是的,賈爾斯也 一樣很夠怀疑的資格。可是,莫莉,你瞧,都是胡說八道。那個女人在倫敦被害 的當天,賈爾斯是跟你一塊儿呆在家里的。” 莫莉沒有回答。 克里斯多弗嚴峻地看著她。“他不在家里嗎?”莫莉上气不接下气、前言不搭 后語地說:“他那天整天不在家,開著小汽車,到郡的另一頭去買鐵絲网,至少 他是這么說的,、我也是那樣想的,直到直到”“直到什么?” 莫莉慢慢地把手伸出去,指著桌上的《旗幟晚報》的日期。 克里斯多弗看了看報紙說:“倫敦版,兩天以前。” “賈爾斯回來時揣在口袋里的。他 他必定到倫敦去過。”’ 克里斯多弗注視著。他盯了報紙一眼,又看看莫莉。他咬咬嘴唇開始吹起口 哨來,又突然止住了。這個調子現在可是吹不得的。 他小心翼翼地選擇著字眼,又避免正眼看她,說道:“你對賈爾斯究竟了解 多少呢?”“不要這么說! ”莫莉叫道。“不要這么說! 特洛特那個混蛋就是這么說,或者這樣暗示的。說什么婦女常常對丈夫一無 所知,尤其是在戰時。男人們說什么,她們她們就相信什么。” “我想那倒是真的。” “你也這么說! 我受不了。就因為我們處在這樣的一种境況里,給弄成這個樣子。我們就得 我們就得听那些毫無根据的暗示! 那不是真的! 我” 她停住了。廚房門打開了。 賈爾斯走進來。他臉上的表情頗為嚴肅。“我打扰你們了吧?”他問道。 克里斯多弗從桌邊溜開了。“我在听她講一些烹調知識。”他說。 “真的?喂,你听著,雷恩,在這种時候促膝談心可不合适。你出去,听見 沒有?”“啊,但是真的”“雷恩,你不要到我妻子身邊,她不想做第二個犧牲者。” “那”克里斯多弗說。“正是我所耽心的事。” 如果話里含有別的意思,賈爾斯顯然沒有注意到。他的臉脹得更加紅了。 “我會耽心的,”他說。“我能夠照顧自己的妻子,你滾出去!” 莫莉用干脆的語調說道:“請走吧,克里斯多弗。是的真的,請走吧!” 克里斯多弗慢慢地朝門口走去。“我不會走遠的。”他說。話是沖著莫莉說 的,而且意思非常明确。 “走你的,好嗎?” 克里斯多弗高聲地稚气地笑了一聲。“是!是!海軍少校。”他說。門在他 身后關上了。賈爾斯轉過臉來對著莫莉。 “我的天呀,莫莉,你糊涂了? 你居然跟一個危險的殺人狂單獨關在這儿!”“他不是”她立即改換了字眼。 “他不是危險人物。好吧,不管怎樣,我小心就是了。我能夠自己照看自己的。” 賈爾斯露出了苦笑:“博伊爾太太也這么說的。” “啊,賈爾斯,別這樣!” “對不起,親愛的,我心里很煩。那個討厭的東西。你對他的看法我沒法想 象。” 莫莉慢悠悠地說:“我為他感到遺憾。” “為一個殺人狂感到遺憾? ” 莫莉不理解地看了他一眼,說:“我可以為一個殺人狂感受到遺憾的。” “還加上叫他克里斯多弗吧?你從什么時候開始叫別人的教名的?”“啊,賈 爾斯,別胡扯! 現在人們總是使用教名的,這你知道。” “認識一兩天也這樣嗎? 可能不僅僅是叫一叫教名吧!也許在克里斯多弗·雷恩這個假建筑師 到這儿來以識他。說不定是你叫他來這儿的?或許這一切都是你們倆虛构的吧?” 莫莉盯著他:“賈爾斯,你發瘋了? 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克里斯多弗·雷恩是你的老相好,你同他不是一般的關 系,你不讓我知道。” “賈爾斯,你一定是瘋了。” “我看你會一口咬定說他到這儿來之前你們根本不認識,他到這么個偏僻的 地方來呆著真是怪事,不是嗎?” “比梅特卡夫少校和 和博伊爾太太到這儿來還怪嗎?” “是 是這樣。我經常看到書里寫著,嘮澇叨叨的瘋子對女人有一种特別的吸引力。 這話看來不假。你是怎樣認識他的?你們倆的這种關系有多久了?”“你簡直發瘋 了,賈爾斯。克里斯多弗.雷思到這儿來以前我根本沒見過他。” “你兩天前沒到倫敦去約他假裝陌生人來這儿和你會面嗎?” “你知道得很清楚,賈爾斯,我有好几個星期沒有去倫敦了。” “你沒有去? 有意思!”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只皮紋手套遞過去,“這是你前天戴的一只手 套吧,是不是?就是我到塞拉姆去買鐵絲网那天戴的。” “你到塞拉姆買鐵絲那天,”莫莉直勾勾地看著他說。“是的,我出去時戴 過這雙手套。” “你說你到村子里去。如果你只是到村子里,那手套里的這東西是什么?” 為了為難她,他從手套里掏出一張淺紅色的電車票。 沉默了一會。 “你到倫敦去了?”賈爾斯說。 “好吧! ”莫莉說著把下巴一揚。“我去倫敦了。” “去會克里斯多弗·雷思這家伙!” “不,不是去會克里斯多弗。” “那你去倫敦干嗎?” “現在,賈爾斯,”莫莉說道。“我不告訴你。” “你是想留出點時間編個天衣無縫的故事!” “我想,”莫莉說。“我恨你! ” “我不恨仇”賈爾斯慢騰騰地說道。“可是我有點希望我能恨你!我只感覺 到我不了解你,我一點儿也不了解你。” “我也是,”莫莉說道。“你你只是 個陌生人。一個對我說謊” “我什么時候對你說過謊?” 莫莉笑了。“你以為我相信你買鐵絲网那一套胡扯嗎?那天你也在倫敦。” “你看到我啦? ”賈爾斯說。“你并沒有充分信任我” “信任你? 從此以后我誰也不信任。” 他們倆誰也沒注意到廚房門輕輕地開了。巴拉維契尼輕輕地咳了一聲。 “這么窘”他低聲說道。“我希望你們兩個年輕人說話不要過頭。夫妻吵嘴 是常有的事!”“夫妻吵嘴,”賈爾斯嘲笑地說道。“那倒好!” “正是!正是! ”巴拉維契尼說。“我知道你們在想什么。我自己也是從年輕時候過來的。 但是我是來告訴你們偵探長本人堅持要我們都到會客室里去。看起來他他有辦法 了。”巴拉維契尼低聲笑著。“警察有線索了是啊,經常都是那么說的。但是說 到有辦法嘛,我可很怀疑。我們這位特洛特偵探長毫無疑問是位積极苦干的官員。 但是,我看沒有多少腦子。” “你去吧,賈爾斯,”莫莉說。“我要做飯。我不去特洛特偵探長也能行。” “說起做飯,”巴拉維契尼連蹦帶跳,敏捷地走到莫莉身旁。“你做過雞肝 、鵝肝夾火腿片和法國芥末的烤面包沒有?” “這些日子鵝肝不大見,”賈爾斯說。“走吧,巴拉維契尼。” “親愛的太太,要我留下來給你幫個忙嗎?”“巴拉維契尼,你到會客室去吧 2”賈爾斯說道。 巴拉維契尼微微地笑了笑。 “你丈夫不放心你。這是十分自然的。他不要你和我單獨呆在一塊儿。他害 怕的是我對女人過于殷勤,而不是我開小差不光彩。我向壓力讓步吧!”他高雅 地鞠了一躬,吻了吻自已的手指尖。 莫莉不安地說:“啊,巴拉維契尼先生,我相信”‘巴拉維契尼搖搖頭。他 對賈爾斯說:“你很精明,年輕人。沒辦法!我可以向你或者向辦案的偵探長証明 我不是殺人犯嗎? 不,不行。否定的東西是很難証明的。” 他愉快地哼著小曲儿。 莫莉害怕了。“巴拉維契尼先生,求求你別哼這個可怕的曲調。” “《三只瞎老鼠》是這個曲調儿! 這個曲調儿已經印進我的腦子里了。現在回味一下,這是一首討厭的小韻文 詩。一點也不好。可是孩子們喜歡討厭的東西。你也許注意到了吧?這首韻文詩 是道地的英國情調農村情調,冷酷的英國鄉村情況。‘她用餐刀割掉了它們的尾 巴。’當然孩子們會喜歡,我可以向你談談孩子們一一” l“請別談了,”莫莉 膽怯地說。“我看你已經夠殘酷的了。”她的聲音歇斯底里地提高了。 “你笑呀笑呀你象貓玩耗子那樣玩” 她笑了起來。 “沉住气,莫莉,”賈爾斯說。“走吧!我們一道進會客室。特洛特快不耐 煩了。做飯就別管它了。吃的事小,凶殺事大!” “我礙難贊同,”巴拉維契尼用小步一蹦一跳跟著他們走進時說道。“常言 道這個該死的家伙吃的是稱心如意的早飯。” 克里斯多弗·雷思同他們一道進了大廳,挨了賈爾斯一個白眼儿。他 朝莫莉飛快而懇切地瞟了一眼,但莫莉抬著頭,眼睛直看著前方徑自走著。他們 差點象列隊游行似發朝會客室走去。巴拉維契尼以小碎步一蹦一跳走在最后頭。 特洛特偵探長和梅特卡夫少校站在會客室里等著。少校緊繃著臉。特洛特偵 探長看上去臉色紅潤,精神飽滿。 “對了,”他們進來時他說道。“我要你們都來。我要作一种實驗,需要你 們合作。” “時間很長嗎?”莫莉間道。“我廚房里的事還多。畢竟應該吃飯了。” “是的,”特洛特說道。“戴維斯太太,我懂得。請原諒,還有比吃飯更要 緊的事情哩!比如說吧,博伊爾太太就不再需要吃飯了。” “真個的,偵探長,”梅特卡夫少校說道。“這种說法愚蠢之极。” “對不起,梅特卡夫少校,但是我要大家在這個問題上通力合作一下。” “找到你的雪橇沒有,特洛特偵探長? ”莫莉問道。 年輕人臉紅了。“沒有,還沒有,戴維斯太太。但是我非常精明地猜到了是 誰拿走,又為什么拿走的。現在暫且不談這個吧!” “請不要談,”巴拉維契尼請求說。“我總認為事情揭曉要放到最后關頭, 放在激動人心的最后一章,你明白吧?” “這不是做游戲,先生。” “不是嗎? 我看你說錯了。我想這對某個人來說是在做游戲。” “凶手感到非常痛快。”莫莉低聲說。 別的人都惊异地看著她。她臉紅了。 “這話是特洛特偵探長說的。” 特洛特偵探長看上去不太高興。“巴拉維契尼先生,你說得很好嘛!你提起 最后的篇章,說這倒象是一部惊險小說似的,”他說。“這是真的!就要揭曉了。” “只要,”克里斯多弗。 雷恩用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一碰脖子說。“不發生在我身上就行了。” “嗨,”梅特卡夫少校說。“小伙子,別說那個了。偵探長這儿有事要吩咐 我們。” 特洛特偵探長清一清喉嚨。他的聲音是一派正經腔調。 “剛才我听取過你們各人的解釋,”他說道。“你們都說了在博伊爾太大被 害時各自在什么地方。雷恩先生和戴維斯先生各自在他們的房間里。戴維斯太太 在廚房里,梅特卡夫少校在地窖里。巴拉維契尼先生在這間房子里”他停了一停 又說下去。 “你們談的就是這些。我沒法查証這些說法。它們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 開門見山地說吧,四個是真的,一個說法是假的。但哪一個是假的呢?”他一一看 了看大家的臉色。沒人說話。 “你們中有四個人說的是真話,有一個撒謊。已經有辦法找出說謊的人。如 果我找出那個說謊的人來,那么我就知道誰是凶手了。” 賈爾斯厲聲說道:“未必。有人為了某些別的理由,可能已經撤過謊了。” “我可有點怀疑這种說法,戴維斯先生。” “你有什么辦法,老兄? 你剛才不是說你沒法查証嗎 ?” “不。要是各自再把當時的動作表演一番的話。是可以辦到的。” “呸!”梅特卡夫少校蔑視地說道。“再犯一次罪。餿主意!” “不是再犯一次罪,梅特卡夫少校。是清白無辜的人再表演一下當時的動作。” “你想從這里邊弄清什么呢?” “剛才我要是沒交待明白的話,請你原諒。” “你要的是,”莫莉問。“再表演一次嗎?”“多少是這樣,戴維斯太大。” 一陣沉默。不知怎的,這可是一陣難受的沉默。 這是個老鼠夾子,莫莉心想。這是個老鼠夾子,但我不明白怎么你也許會想 到屋里有五個罪犯,而不是四個罪犯,一個証人。人人都怀疑地斜眼瞅著這位提 出了這個可笑的花招的自信的、笑眯眯的年輕人。 克里斯多弗尖聲叫起來說道:“可是我看不出來就是看不出來你怎么可能希 望發現光是叫人們做以前做過的動作。我看簡直是胡鬧! ” “胡鬧嗎,雷思先生?” “當然是! ”賈爾斯慢吞吞地說。“照你說的辦吧,偵探長。我們合作就是了。我們都 原原本本地重复先前做過的動作嗎?”“做同樣的動作,說對了。” 這句話里微妙的含糊使梅特卡夫少校机警地抬頭看著。特洛特繼續說道: “巴拉維契尼告訴過我們,他當時正坐在鋼琴前彈奏某個曲調。也許巴拉維契尼 先生愿意再按原樣給我們表演一次。” “做同樣的動作?” “做同樣的動作,說對了。” “自然可以,我親愛的偵探長。” 巴拉維契尼敏捷地蹦跳著穿過屋子走到三角鋼琴前面坐到琴凳上。“坐在鋼 琴前的音樂大師將要給凶手彈奏代替簽字的曲調了。”他一揮手說道。他咧嘴一 笑,做作地用一個指頭彈起《三只瞎老鼠》的曲調。 他感到非常痛快,莫莉心想,他感到非常痛快。 在這間大屋子里,這柔和、低弱的音符几乎有一种恐怖的效果。 “謝謝你,巴拉維契尼先生,”特洛特偵探長說。“我想在上次的情景中你 准是這樣彈奏的吧?”“是的,偵探長,是這樣。我重复彈了三次。” 特洛特偵探長轉身對著莫莉說道:“戴維斯太太,你彈鋼琴嗎?”“彈的,特 洛特偵探長。” “你能不能象巴拉維契尼剛才那樣以同樣的姿勢不折不扣地彈奏這個曲調?” “當然能。” “那就請你坐在琴旁,我給你信號你就彈起來。” 莫莉有點發怔。之后,她慢慢走過去,到了鋼琴旁。 巴拉維契尼從琴凳上站起來尖聲抗議說:“可是,偵探長,不是說各人扮演 自己演過的角色嗎!我先前是在這鋼琴旁的。” “按先前的情景做同樣的動作,但倒不必由同一個人去做。” “我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賈爾斯說道。 “有道理,戴維斯先生。這是查証各自所說的的話的一种手段。我可以說, 是一种特殊的手段。喂,諸位,我要請你們各就其位。戴維斯太大就在這儿,坐 在鋼琴前。雷恩先生,能勞駕到廚房里去嗎7請留意戴維斯太大做的飯。巴拉維契 尼先生,請你到雷恩先生的臥室去好嗎?你在那里就象他那樣發揮你的音樂天才, 用口哨吹你的《三只瞎老鼠》!梅特卡夫少校請到戴維斯先生的臥室里去檢查電 話線路。而你呢,戴維斯先生,可以去食品櫥里看著,然后下地窖嗎?” 沉默了一會儿。然后,四個人慢慢地向門口走去。特洛特跟著他們。他回過 頭來說:“數到第五十下你就開始彈奏吧,戴維斯太太,”他說道。 他跟著其余的人走出屋子。在門關上以前,莫莉听見巴拉維契尼尖著嗓子叫 道:“我還從沒听過警察這么樂意玩走廊游戲哩!~八氖祗A咻儉膜悌犬~! ? 五十下數完后,莫莉順從地開始彈奏起來。這低柔冷酷的小曲調從鋼琴上擴 散到有回音的大客廳里。 三只瞎老鼠, 你看它們怎樣跑…… 莫莉感到心越來越快。正如巴拉維契尼說的,這個曲很古怪,老是縈繞在你 的心頭,怪可怕的。如果成年人學會這個曲調,它就有令人毛骨悚然的那种稚气 的不可理解的悲憫感。樓上臥室傳來了用口哨吹的非常低微的同一個曲調巴拉維 契尼在扮演克里斯多弗·雷思的角色。 突然隔壁圖書室里的收音机響了。一定是特洛特打開的。那么他是在扮演博 伊爾太大的角色了。 可是為什么呢? 這一切是什么意思? 老鼠夾子放在哪儿?是有一個老鼠夾子的,這她心里有數。 一陣涼气吹過她的背脊。她突然轉過頭來。 門肯定是打開了 不,屋子是空空的。 可是她一下子感到心里發毛 害怕了。要是有人進來怎么辦?如果巴拉維契尼蹦進門來,蹦到鋼琴旁,, 那細長的手指抓住她一扭莫莉心里出現了這樣的念頭:“你這是在為你奏送葬進 行曲,親愛的太太,一种幸福的想法”仿佛是有人進來對她這樣說。真是胡思亂 想別發傻,別瞎想一气。而且,你明明听到他在上面吹口哨!他一樣地可以听到 你在彈琴呀! 當她想到這里的時候,她的手指差點儿從鋼琴上收回來了。听不到巴拉維契 尼吹口哨了。難道這就是老鼠夾子嗎?也許可能巴拉維契尼根本就沒有吹口哨?他 根本有在會客室,而是在圖書室里。他是在圖書室里勒死博伊爾太太的。 當特洛特安排她彈琴時,他是非常、非常生气的。他強調說彈琴時琴聲要很 低。當然,他強調這么做是希望琴聲低得屋外連听也听不到。因為如果上次沒听 到的人這次听到了那樣一來,特洛特就得到他所要的了抓住說謊的人。 會客室的門開了。敏感地預料這會是巴拉維契尼的莫莉差點儿尖聲喊叫起來。 但是進來的是特洛特偵探長。他進來那一刻,她剛把那個曲調重复彈完了第三次。 “謝謝你,戴維斯太大。”他說。 他看上去极其滿意,態度輕松、自信。 莫莉從鍵盤上把手收回來。“你得到你要的了嗎?” “是的,得到了!”他的聲音是興高采烈的。“我要找的人一點儿不差地找 到了。” “哪一個? 是誰? ” “你不知道嗎?戴維斯太大? 嘿 不那么困難就找到了。順便說一句,如果我可以這樣說的話,你也太傻了。 你讓我去追獵第三個犧牲者。其結果,使你自己處于非常危險的境地。” “我? 我不明白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是說,你對我不老實,裁維斯太太。你想瞞過我,就象博伊爾太太想瞞 過我一樣。” “我不明白。” “啊,不,你明白。喏,當我第一次提到隆里治農場案件時,你完全知道整 個真象。啊,是的,你知道的。你心里慌亂。而且你确知博伊爾太太是這一帶的 善后安置官員。你同她都是這一帶的人。所以當我思索第三個犧牲者大概是誰時, 我立即選定了你。你表現出對隆里治農場的事情有第一手消息的樣子。你明白, 我們警察不象外表看上去那樣蠢。” 莫莉低聲說:“你不懂得。我不想回憶它。” “我可以理解。”他的聲音變了一點。“你的閨名叫溫賴特,是不是?” “是的。” “而且你只比你打扮的稍稍老一點點。 1940年,當那件事發生時,你是阿貝維爾學校的教師。” “不是! ” “你是的,戴維斯太大。” “我告訴你我不是。” “死去的那個孩子曾設法寄了一封信給你。他偷到一張郵票。那封信是求助 的求他的仁慈的老師的幫助。學生為什么不來上學,老師有責任弄清楚。你沒有 去弄清楚。你不答理這個可怜的小鬼的信。” “住口!”莫莉的面頰在發燒。“你說的是我姐姐,她是小學校長。而且她 沒有不答理他的信。她病了害肺炎,直到那個孩子死后她才看到那封信。那封信 使她非常非常難過,她是個特別敏感的人。可這不是她的過失。由于這件事使她 那么傷心,所以這件事一提起來我也就受不了。它對我一直象一個惡夢。” 莫莉伸手去蒙住眼睛。當她放下手來時,特洛特盯著她。 他低聲說道:“那么說是你姐姐。哦,畢竟”他突然古怪地微微一笑,“那 沒多大關系,是不是? 你姐姐我弟弟 ”他從口袋里掏出個什么東西。現在他在微笑笑得非常得意。 莫莉看著他手里的東西。“我一向認為警察是不帶槍的。”她說道。 “警察是不帶槍的,”這個青年人說道。他繼續說下去,“可是你瞧,戴維 斯太大,我不是警察。我是吉姆,喬治的哥哥。因為我從村子里打電話說特洛特 偵探長就要到來,你就以為我是警察了。后來,我一到這儿就把電話線從房子外 面剪斷了,這樣你就沒法給警察局回電話。” 莫莉瞪眼看著他。手槍現在是對著她了。 “別動,戴維斯太太,也別喊叫,否則我就開槍。” 他依舊微笑著。莫莉發現他微笑時還是帶著孩子气,說話聲音也仍然帶著童 音。 “是的,”他說。“我是喬治的哥哥。喬治在隆里治農場死去了。那個万惡 的女人把我們送到那儿去,那個農場院女主人對我們冷酪無情,而你吶,不愿幫 助我們三只小瞎老鼠。我那時說過等我長大了我要把你們三人統統殺死。我說話 算數。從那時起我就一直在想著。” 他突然皺了皺眉頭。“在軍隊里他們找了我不少麻煩,醫生總是問這問那的, 我不得不走開。我怕他們阻止我去干我要干的事情。但是現在我長大了,成年了, 可以干我要干的了。” 莫莉控制著自己。她對自己說:同他談話,使他分心。 “可是,吉姆,你听著,”她說道。“你想平安無事地逃走是辦不到的。” 他的臉蒙上了一道陰云。“有人把我的雪橇藏了,找不到了。”他笑著說。 “但是我敢說沒事儿。這是你丈夫的手槍,是我從抽屜里拿出來的。我想人們會 認為是他槍殺了你的。管他的,我不在乎。很滑稽一切都這樣。喬裝打扮!倫敦 那個女人,她認出我當時的臉色!今天早晨那個愚蠢的女人!” 他點著頭。 明顯地,飄來了有恐怖作用的口哨聲。有人在吹《三只瞎老鼠》的調子。 特洛特一楞,手槍搖晃了一下 一個聲音叫道:“趴下,戴維斯太大! ” 梅特卡夫少校從門旁沙發后藏身的地方站起來向特洛特扑過去時,莫莉伏倒 在地板上。 手槍打響了 子彈打在已故的艾默莉小姐非常心愛的一幅多少有點低劣的油畫上。 沒一會儿,一陣子大亂 賈爾斯沖了進來,后面跟著克里斯多弗和巴拉維契尼。 梅特卡夫少校牢牢地逮住了特洛特,用簡短的的爆發式的口气說道:“我是 在你彈琴時進來的我躲在沙發后面。我從一開始就注意他了一一那就是說,我知 道他不是警官。我是警官但納警長。我們同梅特卡夫商妥由我來冒充他。倫敦警 察廳認為應該立刻派人來。現在,小伙子”他對現在已馴服的特洛特說道。“跟 我走吧! 沒人會傷害你的。沒事儿,我們會照顧你的。” 這個面色黝黑的年輕人稚气而可怜地問道:“喬治不會生我的气嗎?”梅特卡 夫說道:“不會的。” 賈爾斯走過來時,梅特卡夫對賈爾斯嘟囔說:“可怜的家伙,發狂了!” 他們一塊走出去。巴拉維契尼碰了碰雷思的胳臂。 “我的朋友,您吶! ”他說道。“也跟我走吧! ” 只剩下賈爾斯和莫莉兩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隨后,他們擁抱了。 “親愛的,”賈爾斯說道。“你肯定他沒有傷了你嗎?”“沒有,沒有,我很 好,賈爾斯,我都嚇胡涂了。我差點認為你那天你到倫敦去干什么啊? ” “親愛的,我去買明天用的結婚一周年紀念的禮物。我不想讓你知道。” “巧极了! 我也是到倫敦去買明天用的結婚周年紀念禮物。我也不要你知道。” “那個發神經病的蠢驢使我妒嫉得要死。我必定發瘋了。原諒我,親愛的。” 門開了,巴拉維契尼還是以他那山羊式地一蹦一跳地走了進來。他滿面笑容。 “打斷你們的和解了多迷人的場面 但是,可惜。我得告別了。一輛警察局的吉普已經想辦法開來了,我要說服 他們讓我搭他們的車子。”他彎腰對莫莉神秘地低語說。“不久的將來我可能會 碰到一些困難但我相信我能夠自已處理的。如果你收到一只箱子裝的是一只鵝, 或者說是一只火雞,几听鵝肝罐頭,一只火腿几雙尼龍襪子,是吧?那時你明白 是我送給一位非常迷人的太太的。戴維斯先生,我的支票在大廳桌子上。” 他吻了吻莫莉的手,蹦跳著走到門口。 “尼龍?”莫莉喃喃地說。“鵝肝? 巴撿維契尼先生是誰?圣誕老人 ?” “我想是黑市作風。”賈爾斯說。 克里斯多弗。 雷恩羞怯地探進頭來。“親愛的兩位,”他說道。“我希望沒有打扰你們, 可是廚房里有燒焦的怪味。我去弄一弄好嗎?”莫莉苦惱地叫了一聲:“我的餡餅!” 就奔出了屋子。 (全文完) --------- 掃描夏無蹤 校對曹健 阿加莎。克里斯蒂小說專區 http://christie.soim.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