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熾天使書城 }=-
【第一章】
第二十一章
《蒙娜麗莎》。
半晌,蘇菲愣在樓梯上,完全忘記了要逃出羅浮宮的事兒。
她對這個字謎感到極為震驚,同時也為自己沒有能夠親自破解訊息感到萬分尷尬。
蘇菲精通複雜的密碼分析,而這卻讓她忽略了那些簡單的文字遊戲,其實她知道她早就
該破解出這則訊息的。畢竟,她對字謎並不陌生,特別是英文字謎。
蘇菲小時候,祖父經常用字謎遊戲來鍛煉她的英文拼寫能力。有一次,他寫下了英
文單詞「planets」,並告訴蘇菲排列重組這幾個字母就可以得到六十二個不同長度的
英文單詞。蘇菲花了三天時間查英文詞典,將這些單詞全部找了出來。
「真難以想像,」蘭登盯著打印稿說道,「你祖父在死前的幾分鐘內竟能想出這麼
複雜的字謎。」
蘇菲知道這其中原由,但這使她更加不好受。我早該想到了!現在,她回憶起來,
祖父既是個文字遊戲迷又是個藝術愛好者,他年輕時常通過創作有關藝術名作的字謎自
娛自樂。蘇菲小時候,祖父還曾因為他所創作的一個字謎遇上了麻煩。在接受一家美國
藝術雜誌採訪的時候,索尼耶提出畢加索的名畫《亞威農少女》(
LesDemoisellesd'Avignon)做成字謎遊戲正好可以得出「討厭而無意義的蠢人」(
vilemeaninglessdoodles),表明他對「現代立體派運動」並不欣賞。此舉引起了畢加
索迷的不滿。
「祖父可能早就想好這個『蒙娜麗莎』的字謎了,」蘇菲看著蘭登,說道。今晚他
迫不得已用它作為密碼。祖父的聲音從天際傳來,清晰得讓人不寒而慄。
達文西!
《蒙娜麗莎》!
蘇菲不知道為什麼祖父在最後的遺言中要提到那幅名畫,但她可以想到一種可能—
—一種讓人不安的可能。
那不是祖父的最後遺言……祖父是不是想讓她去看一看《蒙娜麗莎》?蘇菲現在才
意識到,通往那間展廳的門距祖父的屍體只有二十米遠。
他完全可能在死前去過名畫《蒙娜麗莎》那裡。
蘇菲扭頭望了一眼緊急樓梯通道,感到非常為難。她知道她應該立即將蘭登帶出博
物館,但她的本能卻阻止她這樣做。蘇菲意識到,要是祖父有秘密要告訴她,沒有什麼
比達文西的《蒙娜麗莎》那裡更合適的地方了。
「再走一點兒就到了,」祖父攙著蘇菲稚嫩的小手,在空蕩蕩的博物館中已經穿行
了幾個小時。
那時蘇菲只有六歲。她仰望巨大的屋頂,俯視眩目的地板,覺得自己很渺小。空曠
的博物館使她感到害怕,但她不想讓祖父看出來。她咬緊牙關,放開了祖父的手。
他們走近羅浮宮最著名的那間展廳,祖父說:「前面就是國家展廳。」雖然此時祖
父變得非常興奮,但蘇菲卻只想回家。她已經在書中看過了《蒙娜麗莎》,但一點兒也
不喜歡那幅畫。她不明白為什麼所有人都那麼喜愛這幅畫。
「無聊,」蘇菲用法語低聲嘀咕著。
「無聊,」祖父用英語糾正道。「在校說法語,在家說英語。」
「這裡是羅浮宮,不是家。」蘇菲用法語反駁道。
祖父無奈地笑了笑,說:「你說得對。那麼我們就說英語玩。」
蘇菲噘著嘴,繼續往前走。來到國家展廳後,蘇菲掃視了一下這個狹窄的房間,目
光停留在了展覽館引以為驕傲的地方——右邊牆的中間,防護玻璃之後懸掛著的那幅肖
像畫。祖父在門口停住了腳步,轉身面向那幅畫。
「往前走,蘇菲。很少人有機會單獨參觀這幅畫。」
蘇菲壓抑著心中的不安,慢慢地走進房間。由於聽說過種種關於《蒙娜麗莎》的事
,她覺得自己彷彿在走近一樣無比神聖的東西。她來到防護玻璃前,屏住呼吸,抬頭望
去,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幅畫。
蘇菲忘了自己預期的感覺是怎樣的,但她肯定那與她的實際感覺不同。她沒有絲毫
驚奇和讚歎,因為那張大名遠揚的臉龐看上去就和書中的一模一樣。不知過了多久,她
一直默默地站在那裡,等待著什麼將要發生的事。
「怎麼樣?」祖父來到她身後,輕聲說道:「很美,對嗎?」
「她太小了。」
索尼耶微笑著說:「你很小,但你很美麗。」
我不美麗,蘇菲想。蘇菲討厭自己的紅髮和雀斑,她還比班上的所有男孩兒都高大
。蘇菲回頭看看《蒙娜麗莎》,搖了搖頭。「她比書上的還糟。她的臉上……」蘇菲頓
了頓,用法語接著說,「好像有一層霧。」
「霧濛濛的,」祖父把這個新英文單詞教給她。
「霧濛濛的,」蘇菲跟讀道。她知道只有她把這個新單詞再讀一遍,祖父才會繼續
說下去。
「那是暈染法,」祖父告訴蘇菲,「那是一種很難掌握的手法。達文西運用得最好
。」
蘇菲還是不喜歡那幅畫。「她好像知道些什麼……就像學校裡的小朋友知道一個秘
密那樣。」
祖父大笑起來。「這就是她如此著名的原因之一。人們喜歡猜她為什麼而微笑。」
「您知道她為什麼而微笑嗎?」
「也許吧。」祖父擠了擠眼睛說,「有一天我會告訴你。」
蘇菲跺著腳說:「我說過我不喜歡秘密!」
「公主,」祖父微笑著說,「生活中充滿了秘密。你不能一下把它們全部解開。」
「我要回到上面去,」蘇菲大聲宣佈,她的聲音在樓梯通道中迴響。
「到《蒙娜麗莎》那裡?」蘭登反問道,「現在嗎?」
蘇菲掂量著此舉的危險性。「我不是謀殺案的嫌疑人,我要抓住機會。我要知道祖
父想告訴我的事。」
「那麼還去大使館嗎?」
把蘭登變成了逃犯,又把他拋下,蘇菲為此感到內疚,但她別無選擇。她指著樓梯
下方的一扇金屬門,說道:「穿過那扇門,然後看那些亮著的出口指向牌。祖父過去就
是從這裡把我帶下去。按照指向牌的提示,你會發現裝著一個旋轉柵門的安全出口。它
單向旋轉,通向宮外。」說著,她把車鑰匙遞給蘭登,「我的車是一輛紅色的『都會精
靈』,停在公務停車區。就在這堵牆的外面。你知道去大使館的路嗎?」
蘭登看著手中的鑰匙,點了點頭。
「聽我說,」蘇菲柔聲說,「我想祖父在《蒙娜麗莎》那裡給我留下了訊息——關
於殺人兇手的訊息,或是能解釋為什麼我處境危險的訊息,或是關於我家庭的訊息。我
必須去看看。」
「但如果他想告訴你為什麼你處境危險,為何不直接寫在地板上?為什麼要做複雜
的文字遊戲?」
「無論祖父想告訴我些什麼,他都不會願意讓旁人知道,甚至包括警察。」顯然,
祖父是想抓住主動權,把機密直接傳達給她。他將對蘇菲的秘密稱呼的首字母寫在密碼
中,並讓她去找蘭登。從這位美國象徵學專家已經破譯了密碼的事實來看,這確實是個
明智之舉。「聽起來奇怪,」蘇菲說,「我認為他想讓我趕在別人之前去看一看《蒙娜
麗莎》。」
「我也去。」
「不!我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來人。你必須走。」
蘭登猶豫不決,似乎他對學術問題的好奇心有可能戰勝理智的判斷,把他拖回到法
舍的手中。
「趕快走。」蘇菲的微笑中充滿了感激之情,「蘭登先生,使館見。」
蘭登看上去有點兒不高興。他嚴肅地答道:「只有在一種條件下,我才會見你。」
蘇菲愣了一下,吃驚地問:「什麼條件?」
「除非你不再叫我蘭登先生。」
蘇菲覺察出蘭登的笑有點兒不自然,自己也笑不出來了。「祝你好運,羅柏。」
蘭登走下了樓梯,一股亞麻油和石膏的氣味撲鼻而來。前方,有一塊亮著的出口指
向牌,牌上的箭頭指向一條長長的走廊。
蘭登走在長廊中,懷疑他是否會隨時從這場夢中醒來,發現自己還躺在劍橋大學裡
的床上。整個夜晚就像一場奇異的夢。「我將飛快地跑出羅浮宮……作為一名逃犯。」
索尼耶那設計巧妙的訊息還留在他的腦海中,他想知道蘇菲是否會在《蒙娜麗莎》
那裡發現些什麼。顯然,她堅信祖父要讓她再去看一次《蒙娜麗莎》。雖然她的想法看
上去很合理,但蘭登卻為一個與此相反的想法困擾著。
公主:去找羅柏•蘭登。(P.S.FindRobertLangdon.)
索尼耶在地板上寫下蘭登的名字,讓蘇菲去找他。為什麼呢?難道僅僅是為了讓他
幫助蘇菲破解一個字謎?
好像並非如此。畢竟,索尼耶不會認為蘭登擅長字謎遊戲。我們素未謀面。更重要
的是,蘇菲曾坦言她自己應該可以解開那個字謎。是蘇菲認出了斐波那契數列,毫無疑
問,如果再花一點兒時間,她可以獨立地破解密碼。
蘇菲本應獨立地破解密碼。蘭登忽然更加確信這一點,但這樣的結論與索尼耶的行
為邏輯似乎不太吻合。
為什麼要找我呢?蘭登邊走邊思量著。為什麼索尼耶的遺願是讓與他失和的孫女來
找我?他認為我會知道些什麼?
蘭登忽然一驚,停下了腳步。他把手伸進口袋,猛地掏出那張電腦打印稿,瞪大眼
睛盯著那最後一行訊息:公主:去找羅柏•蘭登。(P.S.FindRobertLangdon.)
他的目光停在兩個字母上:P.S.
那一刻,蘭登感到索尼耶留下的所有令人費解的象徵符號有了明確的意義。象徵學
和歷史研究的意義頃刻間呈現出來。賈克•索尼耶的所作所為得到了完全合理的解釋。
蘭登在腦海中快速地將所有符號的象徵含義聯繫在一起。他轉過身,看著來時的方
向。
還有時間嗎?
他知道這並不重要。他毫不猶豫地衝著樓梯跑了回去。
第二十二章
塞拉斯跪在前排的座位上,一邊假裝禱告,一邊掃視著聖殿的結構佈局。與大多數
教堂一樣,聖敘爾皮斯教堂呈巨大的十字形。中間的較長的區域——中殿——直接通向
聖壇,在聖壇處有較短的區域與中殿垂直交叉,這一區域叫做翼部。中殿與翼部在教堂
圓頂中心的正下方相交,相交處被視為教堂的心臟——教堂中最為神聖和神秘的一點。
今晚例外,塞拉斯想。聖敘爾皮斯把秘密藏在了其他地方。
塞拉斯扭頭向教堂的南翼望去,看著座位那頭的地面——遇害者們所描述的目標。
就在那裡。
一根光滑而又細長的銅條嵌在灰色的花崗岩地面中閃閃發光——這條金線斜穿教堂
地面。這條線上標有刻度,就像一把尺。有人告訴過塞拉斯,這是指時針,是異教的一
種天文儀器,與日晷相似。全世界的旅遊者、科學家、歷史學家和異教徒都來到聖敘爾
皮斯教堂參觀這條著名的金屬線。
玫瑰線。
塞拉斯的目光慢慢地隨著銅條的軌跡移動,銅條在地面的石磚中從他的右側延伸至
左側,在他的面前折成一個難看的角,完全與教堂的對稱設計格格不入。在塞拉斯看來
,那穿越過聖壇地面的銅條,就像美麗的臉龐上的一道疤痕。銅條橫貫教堂,將縱向的
走道截為兩段,最終延伸至教堂北翼的角落。在那個角落,樹立著一座碑,這讓人頗感
意外。
一座巨大的埃及方尖碑。
閃閃發光的玫瑰線在方尖碑的基石處向上轉了個九十度的彎,順著碑面繼續向上延
伸了三十三米,終結於石碑的尖頂處。
玫瑰線,塞拉斯想,兄弟會的人將楔石藏在了玫瑰線的下面。
傍晚,當塞拉斯告訴教父,修道院的楔石藏在聖敘爾皮斯教堂裡時,教父似乎有點
兒不相信。但當塞拉斯補充說兄弟會的人已經交代了確切地點,那地點與橫貫教堂地面
的一條銅線有關時,教父立即明白過來。「你說的是玫瑰線。」
教父告訴塞拉斯,聖敘爾皮斯教堂有一奇異處赫赫有名——在南北軸線上的一根銅
條分割了中殿。那是一種古代的日晷,是異教古廟的遺跡。每天,太陽光通過南牆上的
洞眼照射進來,光束會順銅線上的刻度一點一點地移動,這樣就可以計量時間了。
這條南北向的銅線被稱為玫瑰線。幾個世紀以來,玫瑰的象徵意義一直與地圖或為
靈魂指引方向有關。例如,每張地圖上都會有「羅盤玫瑰」,指明東、南、西、北。它
由「風向玫瑰」演變而來,那是一種可以指明三十二種風向的儀器,通過它可以辨別四
面八方的來風。羅盤圖上有個圓圈,圈上有三十二個點,酷似玫瑰花的三十二片花瓣。
直到今天,最基本的航海工具依然被叫做「羅盤玫瑰」,它的正北方向一般會有一個法
國百合的標誌,當然,有時是一個箭頭的標誌。
地球儀上的玫瑰線——也叫做子午線或經線——是想像中連接南北兩極的線。當然
,玫瑰線有無數條,因為經過地球儀上的任意一點都可以畫出條連接南北兩極的經線。
於是,早期的航海者就遇到了這樣一個問題——如何確定玫瑰線,即零度經線,並依此
來確定其他的經線的度數。
現在,玫瑰線在英國的格林威治。
但過去並非如此。
在將格林威治天文臺確定為本初子午線所經過的一點之前,零度經線正好穿過巴黎
,穿過聖敘爾皮斯教堂。為了紀念那根銅條的製作者,本初子午線最初被這樣確定。雖
然,格林威治於1888年從巴黎手中奪走了這項殊榮,但當初的玫瑰線依然可見。
教父告訴塞拉斯:「據說,修道院的楔石被藏在有玫瑰象徵的東西下面。看來,這
個傳聞屬實。」
塞拉斯依舊跪在那裡,他環視了一下教堂,又豎起耳朵聽了聽周圍的動靜,以確定
周圍是否真的沒人。忽然,他好像聽見唱詩班站台上有「沙沙」的響動。他轉過頭,盯
著那裡看了好幾秒鐘,但什麼也沒看見。
只有我一個人。
他這才起身,又向聖壇曲膝三次。接著,他向左轉身,沿著銅線向北面的方尖碑走
去。
此刻,在達文西機場,阿林加洛沙主教被飛機輪胎撞擊跑道的震動驚醒了。
我飄了下來,他想著,還清楚地記得自己剛才放鬆得睡著了。
「歡迎您來到羅馬,」飛機的揚聲器裡傳來這樣的語句。
阿林加洛沙坐直身體,拉了拉他的黑色長袍,露出了他那難得一見的微笑。他很樂
意做這次旅行。我處於守勢很久了。但今晚,規則改變了。五個月前,阿林加洛沙還在
為這個宗教的前途而擔憂,但現在,好像如有神助,出路自動呈現在他面前。
來得正好。
如果巴黎那頭的事態發展順利,阿林加洛沙很快就會擁有他想要的東西,那東西可
以讓他成為基督教界中最有權力的人。
第二十三章
蘇菲氣喘吁吁地來到國家展廳的那扇大木門外——這就是收藏《蒙娜麗莎》的地方
。她忍不住向大廳方向望去,在大約二十碼遠的地方,祖父的屍體靜靜地躺在聚光燈下
。
她忽然感到深深的悔恨——那是一種伴隨著負罪感的悲傷。在過去的十年中,祖父
無數次主動與她聯繫,但蘇菲一直無動於衷——她將信件和包裹都原封不動地放在衣櫥
最下面的抽屜裡,並拒絕與祖父見面。他對我說謊!他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想讓我做
什麼?蘇菲抱著這樣的想法將他拒之於千里之外。
現在,祖父死了,他死後還在對蘇菲說話。
《蒙娜麗莎》。
蘇菲伸手推開了那扇巨大的木門,入口展現在她的眼前。她在門口站了片刻,掃視
了一下眼前這個長方形的展廳。整個展廳沐浴在柔和的紅色燈光下。國家展廳只有一個
出入口,這樣的結構在博物館中很少見,而且它也是唯一在藝術大畫廊中單獨辟出的展
廳。木門是進入這個展廳的唯一入口,它對著遠處牆上那幅高達十五米的波提切利的名
畫。在那下面,拼花地板上放著一個巨大的八邊形沙發,供成千上萬的遊客在欣賞羅浮
宮的鎮館之寶前小憩片刻。
蘇菲還沒有進入展廳,就想起她忘了帶一樣東西。黑光燈。她朝遠處祖父的屍體望
去,那屍體周圍放置著電器裝置。如果祖父在展廳裡寫了些什麼,那麼他一定是用水筆
寫的。
蘇菲深吸了一口氣,急匆匆地走到被燈光照得通亮的謀殺現場。她不忍將目光投向
祖父,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在尋找PTS工具上。她找到了一支小巧的紫外線筆,將它
放入毛衣的口袋中,又匆忙沿著畫廊向國家展廳那敞開的大門走去。
蘇菲剛轉身跨過門檻,就意外地聽見展廳中有低沉的腳步聲,那腳步聲正離她越來
越近。裡面有人!在如霧一般的紅色燈光中忽然出現了一個鬼影。蘇菲嚇得倒退幾步。
「你來了!」蘭登嘶啞的聲音打破了恐怖的氣氛,他那黑色的身影滑到蘇菲跟前,
停了下來。
蘇菲鬆了口氣,又擔心起來:「羅柏,我讓你離開這裡!如果法舍——」
「你剛才到哪裡去了?」
「我必須去拿一個黑光燈,」蘇菲低聲說著,掏出那支紫外線筆。「如果祖父給我
留了訊息——」
「蘇菲,聽我說。」蘭登屏住呼吸,用蔚藍色的眼睛凝視著蘇菲。「你知道字母
P.S.……的其他含義嗎?一點兒也想不起來嗎?」
蘇菲生怕他們的聲音會在長廊中迴響,便把蘭登向展廳內部推去,然後輕輕地關上
那敞開的巨大木門,並將門從裡面栓好。「我告訴過你,這是蘇菲公主(
PrincessSophie)的首字母縮寫。」
「我知道,但你有沒有在其他地方見到過它?你祖父是否曾經以其他的方式用過它
?比如說作為寫在文具或私人物品上的花押字?」
這個問題讓蘇菲頗感震驚。蘭登怎麼會知道?蘇菲確實曾經見過首字母縮寫P.
S.被用作花押字。那是在她九歲生日的前一天,她悄悄地在家四處尋找被藏起來的生
日禮物。祖父今年會送給我什麼呢?她翻騰著壁櫥和抽屜。他會送我想要的娃娃嗎?他
把它藏哪兒了?
在翻遍了整座房子卻一無所獲之後,蘇菲鼓足勇氣溜進祖父的房間。這間房本來是
不允許進入的,但當時祖父在樓下的長沙發上睡著了,不會知道蘇菲的所作所為。
我就迅速地偷看一下!
蘇菲踮著腳向壁櫥走去,地板在她的腳下嘎嘎作響。她看了看被祖父的衣物擋住的
擱板,卻什麼也沒有發現。蘇菲又走向祖父的書桌,將抽屜一一打開,仔細地翻看。這
裡一定有為我而藏的東西!可她一直沒有看到玩具娃娃的影子。她沮喪地打開最後一個
抽屜,翻動著一些祖父從來沒有穿過的黑衣服。正當她要關上抽屜的時候,她看見在抽
屜的深處有一樣閃閃發光的東西。這東西看上去像一根懷表鏈,但她知道祖父從不帶懷
表。當她猜想到這是什麼的時候,她的心狂跳了起來。
一條項鏈!
蘇菲小心翼翼地從抽屜中把這條鏈子取出,並驚奇地發現鏈子末端還掛墜著一把金
鑰匙。金鑰匙沉甸甸的,閃閃發光。蘇菲恍恍忽忽地握住這把與眾不同的鑰匙。大多數
鑰匙都是扁平的,鑰匙邊參差不齊,但這把鑰匙卻呈三稜柱形,上面佈滿小孔。金色的
大鑰匙柄呈十字形,但交叉的兩條線段一樣長,像一個加號。在十字的中心鑲嵌著一個
奇特的標誌——兩個相互交織在一起的字母和一朵花的圖案。「P.S.,」蘇菲皺著眉
頭輕聲念道。這到底是什麼呢?
「蘇菲?」祖父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蘇菲嚇得一愣,鑰匙「噹」的一聲掉落在地。她盯著地板上的鑰匙,不敢抬頭看祖
父。「我……在找我的生日禮物。」蘇菲低著頭說,她知道自己辜負了祖父的信任。
祖父在門口站了良久,一言不發。最後,他終於不安地歎了口氣,說:「蘇菲,把
鑰匙撿起來。」
蘇菲撿起鑰匙。
祖父走了進來。「蘇菲,你應該尊重別人的隱私。」祖父蹲下身,輕輕地拿起鑰匙
,「這把鑰匙很特別,要是你把它弄丟了……」
祖父輕柔的聲音讓蘇菲覺得更加難受,「對不起,祖父。我真的……以為這是一條
項鏈,是我的生日禮物。」
祖父凝視著蘇菲,「我再說一遍,蘇菲。它非常重要。你應該學會尊重別人的隱私
。」
「知道了,祖父。」
「我們有時間再談這件事。現在,去給花園除草吧。」
蘇菲趕緊出去做雜務。
第二天早晨,蘇菲沒有收到祖父的生日禮物。做了錯事,蘇菲也沒有指望會得到生
日禮物,但祖父竟然一整天都沒有祝她生日快樂。晚上,她傷心地去睡覺,剛爬上床,
就在枕頭底下發現了一張卡片,卡片上寫著一條謎語。還沒有解開謎語,她就笑了。我
知道這是什麼!去年聖誕節的早晨,祖父也這樣做過。
尋找財寶的遊戲!
蘇菲如饑似渴地破解這個謎語,最後終於得到了答案。謎底指引她到房子的一處地
方去,在那裡她發現了另外一張寫著謎語的卡片。她解開了那則謎語,又向下一張卡片
跑去。蘇菲依照一條條線索在房中奔跑穿梭,最後她發現了一條線索指引她回到臥室。
蘇菲衝上樓,奔向她的房間。她忽然停住了腳步,因為她看見房間中央正停著一輛嶄新
的紅色自行車,車把上還繫著絲帶。蘇菲興奮得尖叫起來。
「我知道你想要個玩具娃娃,」祖父站在角落微笑著說,「但我想你會更喜歡這個
。」
第二天,祖父教蘇菲如何騎車。蘇菲坐在車上,祖父則在一邊沿著車道跑。蘇菲不
小心將車龍頭歪向了厚厚的草坪,失去了平衡,祖孫倆就一起摔倒在草坪上,一邊打滾
,一邊大笑。
「祖父,」蘇菲抱著祖父說,「真對不起,我看了那把鑰匙。」
「我知道,寶貝兒。原諒你了。我不能一直對你生氣。祖父和孫女總是互相諒解的
。」
「那是用來開什麼的?我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鑰匙。真漂亮。」蘇菲忍不住要問。
祖父沉默了許久。蘇菲知道一定是他不知道如何回答。祖父從來不說謊。最後,他
終於開口說道,「它是用來開一個盒子的,在那盒子裡藏著我的許多秘密。」
蘇菲噘著嘴說:「我討厭秘密。」
「我知道,但它們是非常重要的秘密。有一天,你會學會像我一樣欣賞它們。」
「我看見鑰匙上有兩個字母,還有一朵花。」
「那是我最喜歡的花。它叫法國百合。我們的花園中就有,白色的那種。英語中叫
『lily』。」
「我知道那種花!那也是我最喜歡的!」
「那麼我們做個交易。」祖父揚起眉頭——這是他向蘇菲提出挑戰時的一貫表情。
「如果你保守這個秘密,再也不向我和任何人提起這把鑰匙,有一天,我會將它給你。
」
蘇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會把它給我?」
「我發誓。到時候,我會把鑰匙給你。那上面有你的名字。」
蘇菲皺起眉頭:「不,那上面沒有。那上面寫的是P.S.,不是我的名字。」
祖父環顧了一下四周,好像是要確認沒有人在聽他們的談話。他壓低聲音說道,「
好吧,蘇菲,如果你一定要問,我就告訴你,P•S•是一個密碼,是你的秘密稱呼的縮
寫。」
蘇菲瞪大了眼睛,「我有秘密稱呼的縮寫?」
「當然。孫女總是有秘密稱呼的縮寫,那只有祖父才會知道。」
「P•S•?」
「蘇菲公主(PrincessSophie)。」祖父呵蘇菲癢。
蘇菲咯咯地笑著:「我不是公主!」
祖父擠了擠眼睛,「你是我的公主。」
從那天起,他們再也沒有提起過鑰匙,蘇菲也變成了祖父的「蘇菲公主」。
蘇菲站在國家展廳中,默默地承受著失去祖父的劇痛。
蘭登不解地望著她,說道:「你見過這個首字母縮寫嗎?」
蘇菲彷彿感到祖父的低語從博物館的走廊那頭傳來。再也不向我和任何人提起這把
鑰匙。她知道自己沒有諒解祖父,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再次辜負他的信任。P•S•:
去找羅柏•蘭登。祖父希望蘭登能提供幫助。蘇菲點了點頭,「在我很小的時候,我曾
看到過一次。」
「在什麼地方看到的?」
蘇菲猶豫了一下,答道:「在一件對祖父來說很重要的東西上。」
蘭登盯著蘇菲,「蘇菲,這很關鍵。這個縮寫字母旁邊是否還有其他標誌?是否有
一朵法國百合?」
蘇菲驚訝得倒退了兩步,「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蘭登呼了口氣,壓低聲音說,「我非常肯定你祖父是一個秘密團體的成員。一個古
老而隱秘的教會。」
蘇菲覺得心被揪得更緊了。她也可以肯定這一點。十年來,她一直想忘記那個能確
認這一事實的事件。她目睹過一件出人意料的、讓人無法原諒的事。
蘭登說:「法國百合和P.S.放在一起,是他們的組織標誌,是他們的徽章和圖標
。」
「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蘇菲真不希望蘭登回答說他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員。
「我曾經寫過有關這個組織的書,」蘭登興奮得聲音都有些顫抖,「秘密團體的標
誌是我的一個研究方向。它自稱錫安會。它以法國為基地,有實力的會員遍及歐洲。實
際上,它是世界上現存的最古老的秘密團體。」
蘇菲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些。
蘭登已加快了語速:「歷史上許多著名的人物都是錫安會的成員,像波提切利、牛
頓、雨果等。」他頓了一下,「還有達文西。」他的話語中飽含著對學術研究的熱情。
蘇菲盯著蘭登:「達文西也是秘密團體的成員?」
「1510年到1519年,達文西擔任大主教主持錫安會的工作。這也正是你祖父酷愛達
文西的作品的原因。他們雖然身處不同的歷史時期,但都是教會的兄弟。他們都酷愛女
神聖像學,信仰異教、女神,蔑視天主教。對於錫安會信奉神聖的女神,有詳細的歷史
記載。」
「你是說這個團體是異教女神狂熱崇拜者的組織?」
「很像異教女神狂熱崇拜者的組織。但更重要的是,據說他們保守著一個古老的秘
密。這使得他們有無比巨大的力量。」
雖然蘭登的眼神無比堅定,但蘇菲打心眼兒裡懷疑這種說法。一個秘密的異教狂熱
崇拜者組織?曾以達文西為首?這聽起來十分荒唐。她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十年前的那個
夜晚——她無意的早歸讓祖父驚訝萬分,她看到了那令她至今無法接受的事實。難道這
就是為什麼——「還活著的成員的身份是機密,」蘭登說,「但你小時候所見到的P.
S.和法國百合圖案是一個有力的證明。它只可能與錫安會有關。」
蘇菲這才意識到蘭登對她祖父的瞭解超乎她的想像。這個美國人可以告訴她許多東
西,但這裡顯然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可不能讓他們把你抓走,羅柏。我們還有很多東
西要談。你必須離開這裡!」
蘇菲的聲音在蘭登的腦海中變得模糊。他哪兒也不想去。他又陷入了沉思。古老的
秘密浮現在他的眼前,那些被人遺忘的歷史又呈現在他的腦海中。
蘭登慢慢轉過頭,透過紅色的光霧凝視《蒙娜麗莎》。
法國百合……法國百合……《蒙娜麗莎》。
這一切交織在一起,像一支無聲的交響曲,是有關錫安會和達文西的古老秘密的迴
響。
幾英里外,榮軍院前的河畔,拖掛卡車的司機大惑不解地站在警察的槍口前,看著
警長怒吼著將一塊肥皂投入水位正高的塞納河中。
第二十四章
塞拉斯抬頭看著聖敘爾皮斯方尖碑,估量著巨大的大理石碑面的高度。他身上的肌
肉因為興奮繃得緊緊的。他再次環視了一下教堂,確認四周無人。然後,他跪倒在石碑
的基座前。當然,這並非是出於尊敬,只是出於實際需要。
楔石藏在玫瑰線下。
在聖敘爾皮斯方尖碑的基座處。
所有錫安會的成員都這麼說。
塞拉斯跪在地上,雙手在石塊鋪就的地面上摸索著。他沒有發現哪塊地磚上有表明
可以移動的裂紋或標記,於是就開始用指關節敲擊地面。他沿著銅線敲擊著方尖碑附近
的每一塊地磚,最後終於發現有一塊地磚的回音與眾不同。
地磚下是空的!
塞拉斯笑了起來,看來他殺的那幾個人都說了實話。
他站起身來,在聖殿裡尋找可以用來撬開地磚的東西。
桑德琳嬤嬤蹲在塞拉斯上方那高高的唱詩班站台上,屏住了呼吸。她最擔心的事終
於發生了。這個來訪者的身份與他的表象不符。這個神秘的主業會的僧侶另有所圖。
為了一個秘密的目的。
有秘密的又何止你一人呢,她想。
桑德琳嬤嬤不僅是這所教堂的看守人,還是一名衛士。今晚,那古老的錫安會機制
又開始運行了。陌生人來到方尖碑的基座邊是教友們發出的信號。
那是無聲的痛苦呼喚。
第二十五章
巴黎的美國大使館設在一幢綜合樓內,它位於香榭麗捨大街北面的一條大道上。這
塊三英畝的土地被視為美國的領土,也就是說這塊土地上的人與在美國國土上的人受同
樣的法律的約束和保護。
大使館的晚間接線員正在閱讀國際版的《時代》雜誌,忽然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美國大使館,」她接起電話。
「晚上好。」打電話的人用帶著法國口音的英文說道,「我需要一些幫助。」那人
雖然措辭有禮,但語調生硬,官腔實足。「有人告訴我你們的電話自動操作系統中有我
的電話語音訊息。我叫蘭登。但不巧的是,我忘記了進入語音信箱的三位數密碼。如果
您能幫助我,我將萬分感激。」
接線員迷惑地愣在那裡。「對不起,先生。您的語音訊息一定是很久以前的了。那
個系統已經在兩年前為了安全防範而撤銷了,而且所有的密碼都是五位數的。是誰告訴
您有語音訊息的?」
「你們沒有電話自動操作系統?」
「沒有,先生。訊息都由我們的服務部筆錄下來。可以再說一下您的姓名嗎?」
那人掛上了電話。
伯居•法舍在塞納河邊踱步,一言不發。他明明看見蘭登撥了個當地的區號,又鍵
入了三位數的密碼,然後接聽了錄音留言。如果蘭登沒有打電話到大使館,那麼他到底
打電話給誰了呢?
法舍看著自己的手機,忽然意識到答案就在自己的手中。蘭登是用我的手機打的那
個電話。
法舍打開手機菜單,調出新近撥出的號碼,找到了蘭登撥的那個電話。
一個巴黎的交換台,接著是三位數密碼454。
法舍重撥了這個號碼。鈴聲響了起來,法舍等待著。
終於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您好,蘇菲•納佛。」那是錄音留言,「
我現在不在,……」
法舍再撥4……5……4的時候,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
第二十六章
雖然《蒙娜麗莎》大名遠揚,可它實際上只有三十一英吋長,二十一英吋寬,比羅
浮宮禮品店中出售的《蒙娜麗莎》招貼畫還小。它被掛在國家展廳西北牆那兩英吋厚的
防護玻璃框內。這幅畫畫在一塊白楊木板上,達文西的暈染法使它看上去飄逸而朦朧,
事物的邊界相互交融在一起。
自從被羅浮宮收藏以來,《蒙娜麗莎》已經兩次被盜。最近的一次是在1911年,它
從羅浮宮的「神秘之室」——正方形展廳中消失了。巴黎人在街道上哭泣,在報紙上發
表文章,乞求竊賊將畫還回來。兩年後,在佛羅倫薩飯店的一個房間中,有人在一個旅
行箱的夾層中發現了這幅畫。
現在,蘭登已經向蘇菲表明他根本就不打算離開,他和蘇菲一起向國家展廳深處走
去。在距離《蒙娜麗莎》還有二十碼的時候,蘇菲打開了紫外線燈。紫外線燈在他們前
方的地板上投射出一片扇形的青色光亮。蘇菲將光束在地板上前後晃動,尋找著感光墨
水的痕跡,就像一艘掃雷艇在搜尋著水雷。
蘭登走在蘇菲身邊,為能與偉大的藝術作品面對面而興奮不已。他瞪大眼睛,把目
光投向紫外線燈的光影所不及的地方。在他們的左邊,拼花地板上放著供參觀者小憩的
八邊形大沙發,看上去就像廣闊的海洋中有一座黑暗的孤島。
此時,蘭登已經可以看見那深色的防護玻璃框了。他知道,在那後面,懸掛著世界
上最著名的油畫。
蘭登明白,《蒙娜麗莎》之所以成為世界藝術名品,並不是因為蒙娜麗莎擁有神秘
微笑,也不是因為眾多藝術史學家對它作出了神秘的說明,而僅僅是因為達文西聲稱這
是他的得意之作。無論到哪裡,他都帶著這幅畫,他說自己無法與它分離,因為它是對
女性美的最完美表達。
儘管如此,許多藝術史學家認為達文西對於《蒙娜麗莎》的喜愛與其藝術技法無關
。實際上,它不過是一幅運用了暈染法的普通肖像畫。許多人認為達文西對於這幅畫的
喜愛源於更深層的原因:它隱藏著訊息。事實上,《蒙娜麗莎》是世界上記載最詳實的
玩笑之一。儘管多數藝術史的大部頭專著都揭示了它那巧妙的影射和含義,但令人難以
置信的是,大多數人還是認為她的微笑非常神秘。
一點兒都不神秘,蘭登邊想,邊朝那幅畫走去,那模糊的輪廓在他的眼中變得漸漸
清晰起來。根本不神秘。
最近,蘭登剛與一群人分享了《蒙娜麗莎》的秘密。這群人的身份出人意料——他
們是埃塞克斯縣監獄的囚犯。蘭登的這場獄中研討會是哈佛大學「送教育進監獄」項目
的一個組成部分,蘭登的同事們把這個項目稱為「囚犯文化」。
收容所圖書館的燈都熄滅了。蘭登站在幻燈機前與前來上課的囚犯們一起分享《蒙
娜麗莎》的秘密。這些人的專注出乎他的意料——他們雖然長得粗壯,但很敏銳。蘭登
將《蒙娜麗莎》的圖片投射到圖書館的牆壁上,說道,「你們可以發現蒙娜麗莎身後的
背景不在一條水平線上。」蘭登指著這明顯的差異說:「達文西將左邊的地平線畫得明
顯高於右邊的地平線。」
「他把畫掛歪了?」一個囚犯問道。
蘭登暗自發笑。「不,達文西可不常犯這樣的錯誤。實際上,這是他玩的一個小把
戲。他把左邊鄉村景色的地平線畫得低一些,這樣就使得蒙娜麗莎的左側看上去比右側
大一些。這是達文西開的小玩笑。歷史上,人們曾給男女指定了方位——左邊代表女性
,右邊代表男性。因為達文西是女性主義的信仰者,所以他讓蒙娜麗莎從左邊看上去更
莊重美麗。」
「我聽說達文西是個同性戀男人,」一個留著山羊鬍子的小個子男人說。
蘭登不得不承認,「雖然歷史學家們通常不提,但達文西確實是一個同性戀者。」
「這就是他全身心投入女性崇拜中的原因嗎?」
「實際上,達文西也贊同男性與女性之間的和諧。他相信,只有男性元素和女性元
素共存,人的心靈才能被照亮。」
「就像少婦身上長陰莖吧?」有人喊道。
這一問引得眾人捧腹大笑。蘭登本想指出單詞「陰陽人(hermaphrodite)」的詞
根劃分,並說明它與赫爾墨斯(Hermes)和阿芙洛蒂忒(Aphrodite)的聯繫,但他看
出大家似乎無法接受,於是作罷。
「嗨,蘭登先生,」一個肌肉發達的男人問,「《蒙娜麗莎》畫的就是達文西,這
是真的嗎?聽說是真的。」
「很有可能,」蘭登答道,「達文西是個愛搞惡作劇的人。電腦分析顯示,《蒙娜
麗莎》和達文西自畫像在人物的臉部有許多相似之處。無論達文西是怎麼想的,他的蒙
娜麗莎既不是男性也不是女性。她巧妙地隱藏著雙性訊息。她是兩性的融合體。」
「你肯定,那些認為蒙娜麗莎是個醜陋少婦的說法不是哈佛大學的觀點。」
蘭登笑了起來。「說得對。其實,達文西留下了一條重大的線索暗示人物是雙性的
。有沒有人聽說過有一個埃及傳說中的神叫做阿蒙(Amon)?」
「知道!」那個大高個兒說,「代表男性生殖的神!」
蘭登頗為吃驚。
「每一盒阿蒙牌避孕套上都這麼寫著。」那個肌肉發達的男人咧嘴笑了,「盒子上
畫著一個長著公羊頭的傢伙,還寫著他是埃及傳說中代表男性生殖的神。」
蘭登對這個牌子並不熟悉,但他還是很高興,因為生產廠家沒把象徵意義弄錯。「
說得對。阿蒙的形象是一個長著公羊頭的男人。我們現在所說的『性衝動』的俚語,就
與他那捲曲的羊角和性亂交行為有關。」
「他媽的,真想不到!」
「他媽的,想不到吧,」蘭登說,「你們知道誰是與阿蒙對應的神嗎?誰是埃及傳
說中代表女性生殖的神?」
好幾秒鐘的沉默。
「是伊西絲(Isis)」,蘭登告訴眾人。他拿起一支水筆,邊說邊把話寫了下來,
「代表男性生殖的神叫阿蒙(Amon)。代表女性生殖的神叫伊西絲(Isis),古代文字
曾將其讀做L'ISA。」
蘭登寫完,退到幻燈機後。
AMONL'ISA「得到些什麼啟示?」蘭登問。
「蒙娜麗莎(MonaLisa)……狗屁胡扯,」有人低聲說。
蘭登點點頭。「先生們,不僅蒙娜麗莎的臉看上去是雙性的,就連她的名字也是由
男性元素和女性元素結合而成的。朋友們,這就是達文西的小秘密,也是蒙娜麗莎為何
總在會意地微笑的原因。」
「祖父在這裡,」蘇菲突然在距《蒙娜麗莎》只有十英呎處蹲下身來。她將紫外線
燈指向地板的一點。
起初,蘭登什麼也沒看見。當他在蘇菲身邊蹲下後,發現地板上有一小滴已經幹掉
的感光液體。墨水?忽然他意識到紫外線燈的用處。血。他激動起來。蘇菲說得對,賈
克•索尼耶死前確實來過這裡。
「他不會無緣無故地來到這裡,」蘇菲輕聲說著站起身來。「我知道他一定給我留
下了訊息。」她大步走到《蒙娜麗莎》跟前,用燈照亮畫的正前方。她將光束在畫前的
地板上來回晃動。
「這兒什麼也沒有!」
正在這時,蘭登發現《蒙娜麗莎》前面的防護玻璃框上有一個模糊的紫色亮點。蘭
登抓住蘇菲的手腕,將光束向上移,指向《蒙娜麗莎》本身。
兩人都愣住了。
在蒙娜麗莎臉部前方的防護玻璃上,有六個潦草的單詞閃著紫色的光。
第二十七章
科萊中尉坐在索尼耶的桌前,吃驚地將電話緊緊貼在耳朵上。我沒有聽錯法舍的話
吧?「一塊肥皂?可是蘭登是怎麼會知道有全球定位系統跟蹤器的?」
「蘇菲•納佛,」法舍說道,「是蘇菲•納佛告訴他的。」
「什麼?怎麼會這樣?」
「他媽的,問得好,我剛剛聽了一段電話錄音,證實是蘇菲教唆的。」
科萊驚訝得說不出話來。蘇菲到底是怎麼想的?法舍已經掌握了她妨礙警務的證據
,她不僅將被開除,而且將被投入監獄。「警長……蘭登現在在哪裡呢?」
「火警有沒有響起過?」
「沒有,先生。」
「沒有人走出藝術大畫廊的大門?」
「沒有。按您的吩咐,我們已經派了一個羅浮宮的保安人員守住大門。」
「好的,那麼蘭登一定還在藝術大畫廊裡面。」
「還在裡面?可他在裡面做什麼呢?」
「羅浮宮的保安人員有武器嗎?」
「有,先生。他是一名高級保衛人員。」
「讓他進來,」法舍命令道,「我無法在幾分鐘之內將我的人調回來,我可不想讓
蘭登奪路而逃。」法舍頓了頓,接著說,「你最好告訴那個保衛人員,蘇菲•納佛說不
定正和蘭登在一起。」
「我想,蘇菲警官已經走了。」
「你確實看見她走了嗎?」
「沒有,但是——」
「也沒有警衛看見她離開。他們只看見她走了進去。」
科萊被虛張聲勢的蘇菲蒙住了。她還在羅浮宮裡?
「你去辦這件事,」法舍命令道,「我希望回來的時候可以看到蘭登和蘇菲在槍口
前。」
拖掛卡車開走後,法舍探長將手下人集合起來。今晚的事已經證明了蘭登是個難以
捉摸的追捕目標,現在他又得到了蘇菲警官的幫助,追捕工作將比想像中困難得多。
法舍決定一切行動要穩紮穩打。
他把賭注一分為二,將一半人派回羅浮宮把守出口,將另一半人派往蘭登在巴黎可
以找到的惟一的避風港。
第二十八章
國家展廳裡,蘭登驚訝地望著防護玻璃上那閃著紫光的六個單詞。這文字像是飄蕩
在天際,在蒙娜麗莎那神秘的微笑上投下了依稀可見的陰影。
「錫安會,」蘭登低聲說,「這證明你的祖父是錫安會成員。」
蘇菲大惑不解地望著他。「你看得懂?」
「一點都不差,」蘭登點頭說著,思緒萬千。「這宣揚了錫安會的最基本理念。」
蘇菲困惑地看著蒙娜麗莎臉上那潦草寫就的訊息。
男人的欺騙是多麼黑暗。
蘭登解釋說:「蘇菲,錫安會違規崇拜女神是基於這樣一個信念:早期基督教中的
強權男性散佈貶低女性的謠言惑眾,唆使大眾偏愛男性。」
蘇菲看著那幾個單詞,保持沉默。
「錫安會認為,君士坦丁大帝和他的男性繼位者們通過將女性神靈邪惡化的宣傳活
動,成功地將基督教轉變為男性統治的宗教,將女神的地位從現代宗教中抹去了。」
蘇菲還是將信將疑。「祖父讓我到這裡來發現這些文字,他一定不僅僅想告訴我這
些。」
蘭登明白她的意思,她認為這又是一個密碼。蘭登無法立即判斷出這裡面是否還有
其他什麼意義,他的注意力還在那清晰明瞭的字面意義上。
男人的欺騙是多麼黑暗,他想,的確是很黑暗。
不可否認,現代的基督教為當今麻煩重重的世界做了許多有益的事,但它卻有一段
充滿欺騙和暴力的歷史。他們對異教和女性崇拜宗教組織的殘忍聖戰延續了三個世紀,
採用的手段既鼓動人心,同時又是聳人聽聞的。
由天主教裁判所發行的《巫婆之錘》無疑堪稱人類歷史上最血腥的出版物。它向人
們灌輸「自由思考的女人們給世界帶來威脅」的思想,並教導神職人員如何去識別、折
磨並消滅她們。教會所指認的「女巫」包括所有的女學者、女神職人員、吉普賽女人、
女巫師、自然愛好者、草本採集者以及任何「涉嫌與自然世界協調一致的女性」。助產
士們也被殺害,因為她們用醫學知識來緩解分娩的疼痛被視為異教徒的做法——教會聲
稱,生育的痛苦是上帝為夏娃偷食禁果而給予她的正當懲罰,這樣生育和原罪的思想就
緊密地聯繫在一起了。在追捕女巫的三百年中,被教會綁在柱子上燒死的女性多達五百
萬。
今天的世界就是活生生的例證。
女性曾被認為對文明開化作出了不容忽視的貢獻,發揮了與男性同等的作用,但世
界各地的神廟卻將她們抹去了。猶太教、天主教和伊斯蘭教中都沒有女性神職人員。就
連每年產生春季生殖力的神聖婚禮——巴比倫生殖神塔模斯教派的宗教禮儀,即男女通
過肉體上的結合實現心靈的融合——也被視為是羞恥之舉。曾經把與女性進行性融合視
為遵從上帝旨意的男性們,現在則擔心這是性衝動魔鬼在作祟,而這些魔鬼的最好幫兇
就是……女人。
甚至就連與女性有關聯的方位「左」也難逃教會的誹謗。法語和意大利語中表示「
左」的單詞——gauche和sinistra——都包含著貶義,而表示「右」的單詞則包含著褒
義,暗示著「正直」、「機敏」、「正確」。直到今天,激進的思想被稱為左翼,大凡
邪惡、陰險、不理智的東西都與「左」有關聯。
女神的時代結束了。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地母親已經變成了男人的世界,毀滅之神
和戰爭正在奪去無數人的生命。男性時代已經延續了兩千多年,而沒有受到女性的阻撓
。錫安會認為,正是由於女性的神聖地位在現代生活中的被剝奪才造成了「生活的不平
衡」——即霍皮族印第安人所說的「koyanisquatsi」。這種「不平衡」狀態的顯著表
現是由睪丸激素誘發的戰爭不時打響,各種神秘組織團體氾濫,人們對於大地母親愈發
不敬。
「羅柏!」蘇菲的低語將蘭登從沉思中喚醒。「有人來了!」
蘭登聽到走廊裡的腳步聲在向這裡逼近。
「到這兒來!」蘇菲熄滅了紫外線燈,消失在蘭登的視線中。
好幾秒鐘,蘭登兩眼一片漆黑。到哪兒?蘭登適應了黑暗後,他看見蘇菲的影子朝
展廳中央跑去,躲到了八邊形長沙發的後面。他正想跟著跑過去,有人冷冷地喝住了他
。
「站住!」那個人站在門口,叫道。
羅浮宮的保衛人員舉槍進入國家展廳,用槍口直指蘭登的胸口。
蘭登本能地將雙手高舉過頭。
「趴下!」保衛人員命令。
蘭登立即臉沖地板趴在地上。保衛人員匆忙走過來,將他的雙腿踢分開,讓蘭登四
肢伸展。
「老實點兒,蘭登先生,」他用槍頂著蘭登的背,「老實點兒。」
蘭登臉沖地板,四肢伸展著趴在那裡,覺得這樣的姿勢頗具幽默感。《維特魯威人
》,他想道,不過是臉衝下的。
第二十九章
聖敘爾皮斯教堂中,塞拉斯從聖壇上取下燭台,走回方尖碑前。燭台架正好可以用
來敲碎地磚。塞拉斯瞅了瞅那塊下面有空洞的大理石地磚,意識到要想敲碎它而不發出
聲音是不可能的。
用鐵傢伙敲大理石,一定會在這圓拱屋頂下產生很大的迴響。
會不會讓修女聽見?她現在一定睡著了。即使這樣,塞拉斯也不想冒險。他環顧四
周,想找塊布把鐵棒頭包起來。他所能發現的,只有聖壇上的那塊亞麻遮布,但那是他
不願玷污的。我的披風,他想道。塞拉斯知道這裡沒有旁人,於是解下了披風。當他脫
下披風時,羊毛纖維刺痛了他背部的新傷口。
此時,塞拉斯赤裸著身體,只繫著一根腰帶。他將披風包在鐵棒頭上,然後瞄準那
塊地磚的中心,將鐵棒砸了下去。一聲悶響。地磚並沒有破。他又砸了一下。這次的悶
響伴隨著石塊開裂的聲音。當他砸到第三下時,地磚終於碎了,碎石片紛紛落入下面的
空洞中。
一個隔層!
塞拉斯迅速地撥開殘留在洞口的碎石,向空洞裡張望。他跪在那裡,熱血沸騰,將
赤裸的白手臂伸進了洞裡。
起先,他什麼也沒有摸到。隔層是空的,只有光溜溜的石頭。他又向深處摸去,在
玫瑰線的下方,他摸到了些什麼!一塊厚厚的石板。他抓住石板邊緣,輕輕地把石板抬
了出來。他站起身來,仔細地打量自己的發現,只見這是一塊邊緣粗糙、刻著文字的石
板。好一陣子,他覺得自己成了當代的摩西。
塞拉斯定睛看那文字,頗感驚奇。他本以為這上面會刻著一幅地圖,或一系列複雜
的指令或是一串密碼,但實際上石板上所刻的文字再簡單不過了。
Job38:11《聖經》中的一節?這也太簡略了,塞拉斯驚訝不已。他們所追尋的那
個秘密地點竟由《聖經》的一節來揭示。錫安會的教友們不顧一切地掩飾真相!
《約伯記》第三十八章,十一節。
雖然塞拉斯背誦不出第十一節的內容,但他知道《約伯記》講述的是一個上帝的信
徒經歷了種種考驗,生存下來的故事。很符合實際情況,塞拉斯想著,抑制不住興奮之
情。
他低頭看著閃光的玫瑰線,忍不住笑了起來。聖壇上支著一個金光閃閃的書架,書
架上放著一本巨大的皮革封面的《聖經》。
桑德琳嬤嬤在唱詩班站台上不住地顫抖。幾分鐘前,當那個男人脫掉披風時,她正
想逃走,去執行她的任務。當她看見他那雪白的肌肉時,感到無比震驚。他那寬厚而又
蒼白的後背上佈滿血紅的傷痕。即使相距甚遠,她也可以看出那都是新傷。
那個人被無情地鞭打過!
她還看見他的大腿上纏著印著血跡的紗布,紗布下的傷口還在流血。什麼樣的神靈
想讓人的肉體受到這樣的懲罰?桑德琳嬤嬤知道,她永遠也無法理解主業會的宗教禮儀
。但那不是她現在要考慮的事。主業會在尋找拱頂石。他們是怎麼知道的,桑德琳嬤嬤
想不到答案,也沒有時間去想。
那個渾身血淋淋的僧侶又穿上披風,拿著他的戰利品向著聖壇,向著《聖經》走去
。在一片死寂中,桑德琳嬤嬤離開了唱詩班站台,快速返回她的房間。她趴在地上,從
木板床下摸出一個信封,拆開了封口。那個信封是她三年前就藏到那裡的。
打開信封後,她發現了四個巴黎市內的電話號碼。
她用顫抖的手開始撥打電話。
樓下,塞拉斯將石板放到聖壇上,迫不及待地伸手去取《聖經》。當他翻閱書頁時
,那細長而蒼白的手指滲出汗來。他從「舊約」部分翻出了《約伯記》,又找到了第三
十八章。他一邊用手指順行向下指,一邊猜想著他將會看到的文字。
那將為我們指路!
找到了第十一節,可那裡面只有七個詞。他不解地重讀了一遍,感到大事不妙。這
一節中只寫著:你將到此,但切莫前行。(HITHERTOSHALTTHOUCOME,
BUTNOFURTHER•)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第三十章
保安人員克勞德•格魯阿爾站在《蒙娜麗莎》前,看著這個被制服的俘虜無比憤怒
。這個雜種殺了賈克•索尼耶。對格魯阿爾和整個保安隊的隊員來說,索尼耶就像一位
慈愛的父親。
格魯阿爾想立即扣動扳機,對羅柏•蘭登的後背來上一槍。格魯阿爾是為數不多的
真正荷槍實彈的高級保安人員之一。但他提醒自己,如果不讓蘭登接受伯居•法舍的審
問,也不經受牢獄之苦就殺了他,倒是便宜了他。
格魯阿爾拔出腰間的對講機,大聲請求派人支援。但對講機中只有嘈雜的靜電干擾
聲。這間展廳中附加的安全裝置總是對保安人員的通訊產生干擾。我必須到門口去。格
魯阿爾一邊用槍指著蘭登,一邊向門口退去。剛退出幾步,他察覺到了些什麼,停了下
來。
那是什麼?
在展廳的中間出現了一個奇怪的幻影。一個人影。還有其他人在?一個女人快步地
在黑暗中穿行,向遠處左邊牆走去。她拿著紫光燈在身前來回晃動,好像在找什麼感光
的東西。
「什麼人?」格魯阿爾大喝道,又極度緊張起來。他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將槍指向誰
,也不知道應該往哪裡移步了。
「PTS。」那個女人鎮靜地回答,仍晃動著紫光燈,掃視著地面。
科技警察(PoliceTechniqueetScientifique)。格魯阿爾冒出了冷汗。我還以為
所有的警察都走了呢!他這才想起來,那紫光燈是紫外線燈,科技警察總是帶著那傢伙
,但他還是不明白為什麼警署要在這裡尋找證據。
「你叫什麼名字?」直覺告訴格魯阿爾,此事蹊蹺。「快說!」
「我叫蘇菲•納佛。」那人用法語平靜地回答。
這個名字在格魯阿爾記憶深處留有一點兒印象。蘇菲•納佛?這不是索尼耶孫女的
名字嗎?她很小的時候曾經來過這裡,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可能是她!就算她是
蘇菲•納佛,也不能信任她,因為格魯阿爾已經聽說索尼耶和孫女的關係決裂了。
「你知道我是誰,」那個女人大聲說道,「羅柏不是兇手。請相信我。」
克勞德•格魯阿爾可沒打算把她的話當真。我需要支援!他又聽了聽對講機,裡面
還是靜電干擾聲。他離出口還足有二十碼,他仍用槍指著趴在地上的蘭登,向後退去。
他一邊退,一邊注意著蘇菲,她正舉著紫外線燈細細地打量著掛在《蒙娜麗莎》對面的
那張大幅油畫。
格魯阿爾意識到那是什麼畫,倒吸了一口涼氣。
上帝呀,她到底想幹什麼?
蘇菲站在展廳的那頭,額角直冒冷汗。蘭登還趴在地上——像一隻展翅的老鷹。堅
持住,羅柏。蘇菲知道格魯阿爾不會向他們開槍,就又將注意力轉到了手頭的問題上。
她特意用紫外線燈掃視達文西的另一幅作品。她掃視了畫前的地板,畫周圍的牆壁以及
油畫本身,但什麼也沒有發現。
這兒一定會有些什麼!
蘇菲堅信她可以正確地理解祖父的意圖。
他還可能會告訴我些什麼呢?
她正在審視的這幅油畫有五英呎高,上面畫的是坐在那裡抱著嬰兒耶穌的聖母瑪麗
亞、施洗者約翰和站在峭壁上的烏列天使。小時候,每次來看《蒙娜麗莎》,祖父都會
把蘇菲拉到展廳這頭也看一看這幅畫。
祖父,我來了!可是我什麼也沒看見!
蘇菲聽見格魯阿爾又在通過對講機請求支援了。
快點想!
她的腦海中又浮現出了《蒙娜麗莎》防護玻璃上的潦草字跡。男人的欺騙是多麼黑
暗。眼前的這幅畫前卻沒有可供寫訊息的防護玻璃,而蘇菲知道祖父絕不會直接在畫上
寫字而損壞藝術品的。她愣了一下。至少不會在正面。她抬頭看了看那從屋頂上垂下、
用以懸掛油畫的鋼絲繩。
可能在畫後面嗎?她抓住油畫木框,用力把畫向自己身前拽。畫很大,蘇菲將其從
牆上掀起時,畫布向前彎曲。蘇菲把頭和肩膀都伸到了畫布後面,舉著紫外線燈審視畫
的背面。
很快,蘇菲就意識到自己想錯了。油畫背後一片空白,沒有紫色的感光文字,只有
陳舊畫布上的點點棕褐的色斑——等一等。
蘇菲突然看見在靠近油畫底部的木框上,有一個金屬物發出耀眼的光。那個東西很
小,嵌在木框與畫布的空隙中,還拖著一條閃光的金鏈。蘇菲極為震驚,那正是掛在那
把金鑰匙上的鏈子。鑰匙柄呈十字形,正面還刻著法國百合的圖案和首字母縮寫P•
S•,這是蘇菲九歲以後第一次重見它。那一刻,蘇菲彷彿聽見祖父的鬼魂在她耳邊低
語:有一天,我會將它給你。蘇菲的喉頭像被什麼東西哽住了,祖父死了,還不忘履行
他的諾言。她聽見祖父在說,它是用來開一個盒子的,在那盒子裡藏著我的許多秘密。
蘇菲這才明白過來,今晚的那些文字遊戲都是為這把鑰匙而設的。祖父被害時,還
帶著那把鑰匙。他不想讓鑰匙落人警方手中,所以將它藏到了這裡,並精心設計了「尋
寶」的密碼,以確保蘇菲——也只有蘇菲——可以發現它。
「請求支援!」格魯阿爾喊道。
蘇菲從油畫背後拿起鑰匙,將它連同紫外線燈一起放入口袋的深處。她向後瞟了一
眼,發現格魯阿爾還在拚命地試圖通過對講機找來援助。他背對著出口,仍然用槍指著
蘭登。
「請求支援!」格魯阿爾再次大喊道。
只有靜電的干擾聲。
他無法與別人取得聯繫,蘇菲可以肯定,因為她知道,那些在這裡想通過手機向家
人炫耀自己看到了《蒙娜麗莎》的遊客往往不能如願。牆壁上特別附加的監控線路使移
動通訊設備無法正常工作,要想通話,只有走出展廳,站到走廊中去。格魯阿爾快步走
出了展廳大門,這時蘇菲意識到她應該立刻採取行動。
抬頭望了這幅遮住了她一部分身軀的大油畫,蘇菲暗自思忖:看來今晚達文西要幫
我們第二次了。
再走幾米,格魯阿爾暗暗告誡自己,要把槍端穩。
「別動!否則,我就毀了它!」那個女人的聲音在展廳中迴響。
格魯阿爾循聲望去,停住了腳步。「我的上帝呀,不!」
透過那霧濛濛的紅色燈光,他看見那個女人已經將大幅油畫從吊繩上取下,支在她
面前。那五英呎高的畫幾乎把她整個人都擋住了。起先格魯阿爾感到驚異——為什麼吊
繩上的電線沒有接通警報呢?接著,他想起來今晚藝術展廳的警報系統還沒有重新啟動
過。她在幹什麼!
格魯阿爾看著眼前的一切,驚訝得血液都要凝固了。
畫布中間開始鼓了起來,那勾勒聖母瑪麗亞、嬰兒耶穌和施洗者約翰的細緻線條開
始扭曲了。
「不!」格魯阿爾看著達文西的無價畫作被這樣折騰,驚恐地叫道,那女人正用膝
蓋從背面抵著畫布!「不!」
格魯阿爾迅速轉身,將槍對準蘇菲,但他又立即明白過來這是徒勞。畫布雖然是纖
維制成的,但實際上它是牢不可破的——它外面加了價值六百萬美元的防護層。我可不
能對著達文西的作品打一槍!
「把你的槍和對講機都放下,」蘇菲用法語平靜地說道,「否則我將用膝蓋頂破這
幅畫。你一定知道如果祖父在天有靈的話,會有什麼樣的感受。」
格魯阿爾不知所措。「求你……不要。那是《岩窟聖母》!」他把槍和對講機扔在
了地上,把手舉過頭頂。
「謝謝,」蘇菲說道,「現在照我說的做,一切都會很順利的。」
幾分鐘後,當蘭登和蘇菲逃到緊急樓梯通道裡時,蘭登的心還在怦怦地狂跳,他們
離開那渾身打顫的保安人員,逃出國家展廳後,一句話也沒說。蘭登還緊緊地攥著保安
人員的手槍,不過他迫不及待地想把它扔掉,因為那又沉又危險,感覺怪怪的。
蘭登一邊三步並做兩步地逃,一邊暗自猜測蘇菲是否知道那幅差點兒被她毀掉的畫
有多大的價值。她選的那幅畫倒是與今晚的歷險頗有關聯。她所拿的那幅畫,就像《蒙
娜麗莎》一樣,由於隱藏著太多的異教象徵符號,而遭致了歷史學家們的許多負面評價
。
「你選的『人質』價值連城呀,」蘭登邊跑邊說。
「男人的欺騙是多麼黑暗,」蘇菲得意地一笑,「羅柏,我沒解開前兩個字謎,但
我不會錯過第三個。」
第三十一章
「他們都死了!」桑德琳嬤嬤在聖敘爾皮斯教堂的房間中結結巴巴地對著留言機說
,「請接聽電話!他們都死了!」
桑德琳嬤嬤撥通了前三個號碼,得到的結果卻非常可怕——第一個接聽的是一個歇
斯底裡的寡婦,第二個接聽的是正在謀殺現場加班工作的偵探,還有一個是正在安慰死
者家屬的牧師。三個聯繫人都死了。現在,她又撥通了第四個——也是最後一個——的
電話號碼。只有在她找不到其他三個聯繫人時,才可以撥打那個號碼。電話接通的是對
方的留言機,留言機並沒有說機主的姓名,只是讓對方留言。
「地磚已經被打碎了!」她又補充解釋道,「其他三個人都死了!」
桑德琳嬤嬤並不知道她要保護的那四個人是誰,但她知道只有在一種情況下,才能
打開藏在床底下的那個信封。
那個沒有露面的人捎信給她說,地磚一旦被打破,就說明上層組織遭到了破壞。我
們其中的一個人受到了生命威脅,並被迫說了一個謊。你就撥打這些電話,提醒其他人
。千萬要幫我們辦成。
起初,她聽到這樣的安排時,十分詫異,但後來明白這再簡單不過了。如果一個教
友的身份被發現了,他可以撒一個謊,這樣可以啟動警報機制。但今晚,被發現的教友
不只一個。
「請回答,」她驚恐地問,「你在哪裡?」
「把電話掛了,」一個低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桑德琳嬤嬤驚恐地轉過頭,看見了那個身材魁梧的僧侶正手握著燭台站在門口。她
顫抖著掛上了電話。
「他們死了,」僧侶說道,「他們四個都死了。他們把我當笨蛋耍。告訴我楔石藏
在哪裡。」
「我不知道。」桑德琳嬤嬤一臉坦誠,「他們保守著那個秘密。他們死了!」
那人上前幾步,手裡緊緊地握著鐵燭台。「你是這個教堂的修女,為什麼要為他們
服務?」
「耶穌只傳達了一個旨意,」桑德琳嬤嬤大膽地說,「主業會沒有傳達那個旨意。
僧侶的眼中突然燃起了熊熊怒火,他衝上前去,以燭台當棍棒,猛抽桑德琳嬤嬤。
桑德琳嬤嬤倒下了,最後在她腦中閃過的是一個不祥的預感。
四個人都死了。
那寶貴的真相將永遠湮滅。
第三十二章
當蘇菲和蘭登逃出羅浮宮,跑進巴黎的夜色中時,德農館西側的警報把杜伊勒裡花
園裡的鴿子嚇得四處飛散。他們穿過廣場,向蘇菲的汽車跑去,蘭登聽見遠處傳來了警
笛聲。
「在那裡,」蘇菲指著停在廣場上的一輛紅色平頭雙人座汽車喊道。
她不是在開玩笑吧?蘭登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小的車。
「都市精靈,」她說,「開一百公里就扔了。」
蘭登剛鑽到乘客席上,蘇菲就把「都市精靈」發動了起來,而後又緩速駛過了碎石
隔離線。汽車衝下了人行道,顛簸了一下,駛入了環行的羅浮宮卡魯塞勒商廊。蘭登緊
緊地抓住車裡的隔欄。
蘇菲似乎一度想抄近路,衝破中間的防護欄,從圓形草坪中間開過去。
「不!」蘭登叫道,他知道羅浮宮卡魯塞勒商廊周圍的防護欄遮擋著草坪中心的一
個危險的坑洞——倒置的玻璃金字塔。剛才,蘭登已經在博物館裡看到了通過這個玻璃
金字塔照射進去的光線。它就像一張大嘴,可以一口將他們的「都市精靈」吞下去。幸
虧蘇菲又決定按常規路線行駛,她將方向盤向左猛轉,又出了商廊,然後向左拐進一條
朝北的街道,向著利沃裡街急速行駛。
後面傳來的警笛聲離他們越來越近了,蘭登已經可以從車邊鏡中看到閃爍的警燈。
蘇菲急著要加速離開羅浮宮的時候,都市精靈的發動機已經發出悶響開始抗議了。前方
五十碼的地方,利沃裡街口又亮起了紅燈。蘇菲輕聲罵了幾句,繼續駕車向前衝。
「蘇菲?」
到達十字路口,蘇菲只稍微地放慢了一點車速,打亮了車燈,然後迅速地掃視了一
下左右,又踩下了油門。汽車向左拐了個大彎,穿過空蕩蕩的十字路口,駛進了利沃裡
街。向西加速行駛了一公里後,蘇菲將車開向右邊的高架。很快,他們從環形高架的另
一邊下來,駛入了寬闊的香榭麗捨大街。
汽車開始徑直行駛,蘭登轉過身,伸長了脖子,透過後窗朝羅浮宮方向張望。好像
警察並沒有追他們。遠處那藍色的警燈聚集在博物館前像是一片海洋。
他那顆懸在半空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他回過頭來說道,「這還真有趣。」
蘇菲像是沒有聽見。她注視著前方長長的香榭麗捨大街。眼前這條有許多時尚小店
的路段通常被叫做巴黎第五大街。離使館大約只有一英里了,蘭登在座位上放鬆了下來
。
男人的欺騙是多麼黑暗。
蘇菲敏捷的思維已經給蘭登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岩窟聖母》。
蘇菲說她的祖父在油畫後留下了些東西。最終的訊息?蘭登不禁為索尼耶能找到這
樣的藏寶之處而讚歎不已。《岩窟聖母》那相互關聯的象徵符號之鏈上的又一個環節。
看來,索尼耶在每個環節上都愈發表現出對達文西的反叛和惡作劇的欣賞。
《岩窟聖母》原本是達文西受淨念慈善會的委託為米蘭聖弗朗切斯科教堂的禮拜堂
所作的祭壇畫。修女們事先確定了油畫的尺寸和主題——山洞中的聖母瑪麗亞、施洗者
約翰、烏列和嬰兒耶穌。雖然達文西按照她們的要求來做畫,但當他交上畫作的時候,
引起了慈善會裡的一片驚恐。這幅畫作中充滿了引發爭議的、令人不安的細節。
畫作描繪了身著藍袍的聖母瑪麗亞抱著一個嬰兒坐在那裡,那個嬰兒應該就是耶穌
。烏列坐在瑪麗婭的對面,也懷抱著嬰兒,那個嬰兒應該就是施洗者約翰。奇怪的是,
畫作卻一反常理,畫的是約翰為耶穌祈福,而不是耶穌為約翰祈福……耶穌正服從於約
翰的權威!更成問題的是,畫中瑪麗婭一手置於約翰頭上,另一隻手則做出一個威脅的
手勢——她的手指看上去像鷹爪,彷彿正抓著一個無形的人頭。最明顯而又最令人毛骨
悚然的形象要數瑪麗婭彎曲的手指下方的烏列——他做出一個砍東西的手勢,彷彿要把
瑪麗婭抓住的那個無形的人頭從脖頸處砍下來。
後來,為了安慰慈善會,達文西又為其畫了第二幅「岩窟聖母」,畫面的安排比較
正統。第二幅畫現藏於倫敦國立美術館,取名為《巖間的瑪麗婭》。蘭登的學生每每聽
到這裡,就會一片嘩然。不過,蘭登還是比較偏愛羅浮宮裡暗藏玄機的那一幅。
車飛奔在香榭麗捨大街上,蘭登問蘇菲:「那幅畫後面藏了什麼,」
「我們安全進入使館後,我會給你看的。」蘇菲仍注視著前方的道路。
「你會給我看?」蘭登詫異地問,「那是一件物品?」
蘇菲點了點頭,「上面刻著法國百合和首字母縮寫P•S•」。
蘭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們馬上就到了,蘇菲想著,將方向盤向右打,駛過豪華的克里昂士飯店,進入巴
黎三車道的使館區。離使館不到一公里了。她終於感到自己又可以正常地呼吸了。
蘇菲一邊駕車,一邊惦記著口袋裡的那把鑰匙,她的腦海中浮現出許多年前關於那
把鑰匙的記憶,那加號形的金色鑰匙柄,那三稜柱形的匙身,那鑰匙上的小孔,以及那
雕刻在鑰匙柄上的花紋和字母P•S•。
這麼多年來,她很少想起這把鑰匙,但多年來在科技安全部門工作的經驗告訴她這
樣的鑰匙設計並不神秘。激光塑模,無法複製。那種鎖不是靠鑰匙上的鋸齒來轉動制動
栓,而是通過一個電子孔來檢測鑰匙上用激光燒制而成的小孔。如果電子孔檢測出匙身
六個截面上的小孔是按要求旋轉排列的,那麼鎖就會開啟。
蘇菲想不到這把鑰匙會打開什麼,但她感覺到羅柏一定能告訴她答案。畢竟,他還
沒有看到鑰匙就可以描繪出那上面的圖案了。那十字架形的鑰匙柄暗示著鑰匙一定與某
個基督教組織有關,但據蘇菲所知,並沒有哪個教堂在使用激光塑模的鑰匙。
再說,祖父也不是基督教徒……她十年前的所見所聞可以證實這一點。頗具諷刺意
義的是,向她揭示出祖父本性的是另一把鑰匙——比眼下的這把要普通得多的鑰匙。
她到達戴高樂機場的那天下午,天氣暖洋洋的。她攔了一輛出租車,祖父看到我一
定會大吃一驚的,她想。她從英國的研究生院提前幾天回家度春假,正迫不及待地想告
訴祖父她新學到的加密方法。
當她趕到巴黎的家中時,卻發現祖父不在家。她頗為失望。她知道祖父不知道她要
回來,可能還在羅浮宮工作。但現在是禮拜天下午呀,她想起來。祖父很少在週末工作
。周末的時候,他一般都會——蘇菲一笑,向車庫跑去。可以肯定,他的車被開走了。
現在是週末。賈克•索尼耶不喜歡在城市中開車,他駕車只會去一個地方,那就是他那
位於巴黎北面的諾曼底的度假別墅。蘇菲已經在擁擠的倫敦呆了好幾個月,正渴望去感
受一下大自然的氣息,於是決定到那裡去度假。當時正值傍晚,時候尚早,蘇菲決定立
即動身,給祖父一個驚喜。她向朋友借了一輛車,向北開,在克魯裡附近的盤山公路上
行駛——那些寂靜無人的小山丘上灑滿了月光。當她到達別墅時,剛剛十點多鐘。她將
車開上一英里長的私家車道,向別墅駛去。當她開到一半,就可以透過樹木看見那座房
子了——那是一座用古老的石塊搭建成的大房子,坐落在山腰上的樹叢中。
蘇菲原本猜想祖父可能已經睡下了,當她看到屋裡還閃爍著燈光時非常興奮。隨即
,她的興奮之情又被驚異所取代,因為她看見車道上停滿了汽車——奔馳、寶馬、奧迪
,還有羅爾斯•羅伊斯。
蘇菲瞧了瞧,忍不住笑出聲來。我的祖父是著名的隱士!賈克•索尼耶這個隱士實
在名不符實。顯然,他趁蘇菲在校讀書時在這裡舉行晚會,從車道上的車看來,一些巴
黎名流也前來參加了。
蘇菲迫不及待地想給祖父一個驚喜,於是她急匆匆地來到前門。可是,前門卻鎖著
。她敲了敲,沒人應答。她迷惑不解地轉到後門,推了推,後門也鎖著。沒有人開門。
蘇菲不解地站在那裡,豎起耳朵傾聽周圍的動靜。她只聽到諾曼底那涼颼颼的空氣在山
谷中迴旋,發出低沉的呻吟。
沒有音樂。
沒有說話聲。
什麼聲音也沒有。
蘇菲急匆匆地趕到房子的側面,爬上了一個木材堆,將臉緊緊地貼在客廳的窗戶上
。她簡直無法理解她所看到的景象。
「一個人也沒有!」
整個一樓樓面都空蕩蕩的。
這些人都到哪裡去了?
蘇菲的心怦怦直跳,她跑到柴房裡,從引火柴底下取出祖父藏在那裡的備用鑰匙。
她跑到前門,開鎖進屋。當她走進空空如也的客廳時,安全系統控制板上的紅燈閃爍了
起來——那是在提醒來訪者在十秒鐘之內輸入正確的密碼,否則警報就會被拉響。
開晚會還用警報?
蘇菲迅速地鍵入了密碼,不讓警報拉響。
她再往裡走,發現整幢房子,包括樓上,都空無一人。當她從樓上下來,回到空蕩
蕩的客廳時,她默默地站了一會兒,思忖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就在那時,蘇菲聽見有
聲音傳來。
沉悶的聲音。那聲音聽上去是從蘇菲自己的腳下傳來的。蘇菲大惑不解,趴在地板
上,把耳朵緊緊地貼近地面。沒錯,聲音就是從地下傳來的。好像有人在唱歌或者……
在唱讚歌?蘇菲覺得有點兒害怕。當她想起這幢房子並沒有地下室的時候,更感到恐懼
。
至少我沒見有地下室。
蘇菲轉身掃視了一下客廳,將目光鎖定在那塊皇宮掛毯上——那是祖父最喜愛的古
董,但今天它是整幢房中唯一挪了位的東西。它原本是掛在火爐邊的東牆上的,但今晚
它卻被拉到了掛竿的一邊,把原本被擋住的牆壁暴露在外。
蘇菲朝那堵空白的木質牆壁走去,她感到讚歌的聲音響了一些。她猶豫了一下,將
耳朵貼近木牆。這下,聲音變得很清晰。那些人一定是在唱讚歌……但蘇菲聽不出曲調
和歌詞。
這堵牆後面有隔間!
蘇菲摸索著牆壁,發現了一個凹陷的、製作精緻的扣指處。一扇滑門。蘇菲的心怦
怦直跳,她將手指扣入那個小槽,移開了滑門。厚重的滑門悄無聲息地向兩側移開了。
讚歌在眼前的這一片黑暗中迴響。
蘇菲閃進門內,站在了用石塊搭建而成的盤旋而下的樓梯上。她小時候就常來別墅
,可從來也不知道還有這麼一個樓梯通道!
沿著樓梯,越往下走,空氣就越涼,人聲也越清晰。她現在可以分辨出那裡面既有
男人的聲音,也有女人的聲音。盤旋的樓梯擋住了她的部分視野,但她現在可以看到最
後一級台階了。台階前,是地下室的一小塊地面——石塊鋪就,被閃爍的橘紅色火焰照
得通亮。
蘇菲屏住呼吸,又向下走了幾級台階,俯身望去。好一陣子,她才明白過來自己看
到了些什麼。
地下室實際上是一個洞穴,是掏空了山坡上的巖體而形成的洞室。唯一的光源是牆
上的火把。在那閃亮的火焰中,大約有三十個人圍成圈,站在洞室的中間。
我是在做夢吧,蘇菲自語道。這難道不是一個夢嗎?
洞室裡的每個人都戴著面紗。女人們穿著白色的游絲長袍,穿著金黃色的鞋子。她
們的面紗是白色的,她們手握著金黃色的寶珠。男人們則穿著黑色的及膝短袖衣,戴著
黑色的面紗。他們看上去就像一個大棋盤上的棋子。他們前後晃動著身體,充滿敬意地
對身前地板上的一樣東西唱著讚歌……蘇菲看不見那是什麼東西。
讚歌的曲調舒緩了下來,接著又漸漸激昂起來,最後節奏加快,非常高亢。那些人
向前邁了一步,跪倒在地。那一刻,蘇菲終於看到了他們注視的東西。在她嚇得倒退幾
步的同時,那場景也永遠留在了她的記憶中。她感到強烈的噁心,站起身來,抓著牆上
的石塊,順著樓梯往回走。她拉上了滑門,逃離了空空的別墅,淚汪汪地駕車返回了巴
黎。
那天晚上,她感到生活的理想由於親人的背叛而被打碎了。她收拾了自己的東西,
離開了家。她在餐桌上留下了一張紙條。
我去過那裡了。不要來找我。
她把從別墅柴房裡取出的那把陳舊的備用鑰匙放在了紙條旁邊。
「蘇菲!」蘭登打斷了她的回憶,「停車!停車!」
蘇菲這才回過神來,猛地踩下剎車,將車停了下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蘭登指向前方那長長的街道。
蘇菲舉目望去,心都涼了。前面一百碼處,幾輛警署的車斜堵在了十字路口,其意
圖顯而易見。他們已經封住了加布裡埃爾大街!
蘭登板著臉,歎道,「看來今晚大使館成了禁區了?」
街道盡頭,站在車旁的警察們正注視著這個方向,他們顯然發現了前方街道上有輛
車突然停下,並對此產生了懷疑。
「好吧,」蘇菲慢慢地調轉車頭。
蘇菲向後倒了一下車,轉了個彎,將車頭調轉過來。當她開動汽車時,聽見後方傳
來輪胎摩擦地面發出的尖銳聲響,警笛聲大作。
「該死。」蘇菲踩下了油門。
第三十三章
蘇菲的「都市精靈」與大使館和領事館飛速地擦肩而過,穿越了使館區,最後衝上
一條人行道,右轉返回到寬闊的香榭麗捨大街。
蘭登攥著拳頭坐在乘客席上,扭身向後張望,看看是否有警察的蹤跡。忽然,他希
望自己沒有做出逃跑的決定。實際上,你也沒做過這樣的決定,他提醒自己。當蘇菲將
全球定位系統跟蹤器扔出廁所時,她已經替蘭登做出了決定。現在,他們正加速離開大
使館,穿行在車輛行人稀少的香榭麗捨大街上。蘭登覺得他剛才選擇返回國家展廳的決
定,使事情變得更糟了。雖然眼下蘇菲甩掉了警察,但誰知道這好運能停留多久呢。
蘇菲一手操縱著方向盤,一手在毛衣口袋中摸索。她拿出了一個金屬小玩意兒,遞
給蘭登。「羅柏,你最好看看這個。這是祖父留在《岩窟聖母》後面的。」
蘭登急切地接過那個東西,仔細端詳起來。它是十字形的,沉甸甸的。蘭登感覺自
己彷彿拿著一個微型的墳前十字架——那種插在墓前,用來紀念死者的十字樁。但他又
注意到,十字形鑰匙柄下的鑰匙身是三稜柱形的,上面隨機排列著上百個精緻的小洞。
「這是一把激光塑模的鑰匙,」蘇菲告訴他,「鎖上的電子孔會讀取鑰匙身上小洞
的排列訊息。」
一把鑰匙?蘭登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鑰匙。
「看看另一面,」蘇菲將車開過一個十字路口,駛入另一條街道。
蘭登將鑰匙翻轉過來,變得目瞪口呆,只見那十字形鑰匙柄的中心刻著法國百合的
花樣和首字母縮寫P.S.!「蘇菲,」他說,「這就是我說過的那個圖案,這是錫安會
的標誌。」
蘇菲點了點頭:「我說過,我很久以前就見過這把鑰匙。祖父讓我不要再提起它。
」
蘭登仍死死地盯著那把刻著圖案的鑰匙。它運用高科技製造而成,卻刻著古老的象
徵符號,反映了古今世界的奇妙融合。
「他告訴我這把鑰匙可以打開一個盒子,盒子裡藏著他的許多秘密。」
賈克•索尼耶這樣的人會保守什麼樣的秘密呢?蘭登想到這個問題,不禁打了個冷
戰。他無法理解為什麼一個古老教會要使用如此現代化的鑰匙。錫安會的存在只為了一
個目的,那就是保守一個秘密——一個有巨大威力的秘密。這把鑰匙會不會與此有關呢
?蘭登不禁要這樣揣測。「你知道它是用來開什麼的嗎?」
蘇菲看上去很失望:「我希望你會知道。」
蘭登不說話了,只是翻動、打量著手中的十字形鑰匙。
「它看上去與基督教有關。」蘇菲接著說。
蘭登無法確認這說法是否屬實。鑰匙柄並不是傳統的基督教十字形,而是一個正方
十字形——像交叉的兩條線段那樣長。這種符號的誕生比基督教的成立早了一千五百年
。傳統的基督教十字形源於羅馬的一種刑具,但正方十字形則完全與此無關。蘭登總是
驚奇地發現,很少會有基督教徒知道他們的象徵符號的名稱反映了一段暴力的歷史:英
文單詞十字架「cross」、十字形「crucifix」源於拉丁文「cruciare」,而這個單詞
就表示「酷刑」、「折磨」。
「蘇菲,」蘭登說道,「據我所知,這種正方十字形被視為『和平』的十字。它的
外形使得它不可能被用做刑具,交叉的兩條線段一樣長,暗含著男女自然融合的寓意。
它的象徵意義與錫安會的思想是一致的。」
蘇菲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它是用來開什麼的嗎?」
蘭登皺了皺眉頭,「一點兒也看不出來。」
「好吧,我們必須把車停了。」蘇菲對車後鏡看了看,「我們必須找個地方來想想
這鑰匙到底是用來開什麼的。」蘭登非常渴望回到麗茲酒店的舒適客房中去,但很顯然
那是不可能的。「去找駐巴黎的美國大學接待人怎麼樣?」
「太容易暴露目標了。法舍會去檢查他們的。」
「你一定認識人的。你住在這裡呀。」
「法舍會根據我的電話和電子郵件記錄與我的同事取得聯繫,他們都會聽法舍的。
找飯店也不行,那得要身份證。」
蘭登再次覺得被法舍在羅浮宮逮捕會比現在更好些。「那我們打電話給大使館。我
可以向他們解釋情況,讓大使館派人到什麼地方接應我們。」
「接應我們?」蘇菲扭頭看著蘭登,那眼神彷彿在問蘭登是否在說瘋話。
「羅柏,別做夢了。你們的大使館在領地之外沒有司法權。派人來接應我們就等於
援助法國政府的逃犯。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你走進大使館請求臨時避難,那另當別論,
但要讓他們在這方面採取行動對抗法國的法律?」蘇菲搖了搖頭。「如果你現在打電話
給大使館,他們只會讓你避免更大的損失,向法舍自首。然後,他們會保證將通過外交
途徑讓你受到公正的審判。」她看了看香榭麗捨大街上那排優雅的時尚店。「你帶了多
少現金?」
蘭登看了看錢包。「一百美元。還有一點兒歐元。怎麼了?」
「帶信用卡了嗎?」
「當然。」
蘇菲加快了車速。蘭登憑直覺知道她又在構想一個計劃。前面是死路了,香榭麗捨
大街的盡頭矗立著凱旋門——那是拿破侖為炫耀其戰果而建的高達164英呎的拱門。它
被法國最大的環行公路圍繞著,那是擁有九車道的龐然大物。
當行駛到環行公路時,蘇菲又看了看車後鏡。「我們暫時甩掉了他們,」蘇菲說,
「但如果我們不下車的話,不出五分鐘他們又會發現我們了。」
那就偷一輛車,蘭登暗自思忖,反正我們是罪犯。
蘇菲踩下油門,將車開上環行公路。「相信我。」
蘭登沒有回答。「相信」讓他今晚遇到了太多的麻煩。他拉起夾克衫的袖子,看了
看表,那是一塊珍藏版的米奇老鼠手錶,是蘭登十歲生日時父母送給他的生日禮物。雖
然那孩子氣的表盤經常引來怪異的目光,但這是蘭登所擁有的唯一的一塊手錶。是迪士
尼.的動畫把他引入了形象和顏色的神奇世界,現在米奇老鼠還每天提醒蘭登永葆一顆
童心。此刻,米奇的兩個手臂形成了一個不自然的夾角,表明的時間:2:51A.M.
「有趣的手錶,」蘇菲邊說,邊讓車順著環行公路拐了一個逆時針的大彎。
「說來話長,」蘭登把袖口拉了下來。
「我想也是,」她沖蘭登一笑,把車開下了環行公路,又繼續向北開去,離開了市
中心。他們穿過兩個亮著綠燈的十字路口,來到第三個十字路口時,他們向右急轉彎,
駛上了梅爾歇布大道。他們已經離開了豪華的三車道使館區,駛入了稍稍有點兒昏暗的
工業區。蘇菲向左來了個急轉彎,幾分鐘後,蘭登方才辨認出他們的方位。
聖拉查爾火車站。
在他們前方,那玻璃屋頂的火車終點站聚集著剛下火車的人群。歐洲的火車站是通
宵開放的。即使是在此時,還有很多出租車在出口處接客。小販們推著小車叫賣三明治
和礦泉水,剛從車站裡出來的被大人背著的小傢伙眨巴著眼睛,似乎要努力地記住眼前
的這個城市。在路口,有幾個警察站在路沿上,為找不著北的旅遊者們指路。
雖然街對面有足夠的停車空間,蘇菲還是將「都市精靈」停在於那排出租車的後面
。還沒等蘭登問這是怎麼回事,蘇菲已經跳下了車。她急匆匆地跑到一輛出租車的窗前
,和司機交談起來。
當蘭登跳下車時,看見蘇菲正將一大疊現金交給出租車司機。司機點了點頭。令蘭
登大惑不解的是,司機並沒有帶上他們,而是自個兒把車開走了。
「怎麼了?」蘭登跨上路沿,站到蘇菲跟前。這時那輛車已經從他們的視線中消失
了。
蘇菲又向火車站人口走去。「來,我們買兩張票,搭下一班車離開巴黎。」
蘭登急匆匆地跟在她身旁。現在,到美國使館的一英里衝刺已經徹頭徹尾地變成了
從巴黎向外潛逃。蘭登越來越不喜歡這個主意了。
第三十四章
到達文西國際機場來接阿林加洛沙的司機開來的是一輛不起眼的黑色菲亞特小轎車
。阿林加洛沙想起了過去。那時,梵蒂岡的車都是大型的豪華轎車,上面有欄杆和圓形
雕飾,插著印有梵蒂岡城邦標誌的旗幟。那個時代一去不復返了。梵蒂岡城的車輛現在
已沒有那麼多的裝飾了,有時候連標誌都沒有。梵蒂岡城聲稱這是為了縮減開支,以便
更好地為教區服務,但阿林加洛沙則認為這可能是為了求安穩。整個世界都瘋了,在歐
洲的許多地方,公然表達對基督教的熱愛,往往被視為像在自己的車頂上畫個公牛眼一
樣,讓人無法接受。
阿林加洛沙裹著黑色長袍,爬到車的後座上,準備開始前往崗道爾夫堡的漫長旅途
。五個月前他已經去過一次了。
他感歎道,去年的羅馬之行,是我有生以來經歷的最漫長的一個黑夜。
五個月前,梵蒂岡城打來電話,讓阿林加洛沙立即到羅馬來,但沒有做任何的解釋
說明。已經為你訂好了飛機票。梵蒂岡城邦竭力保持著一層神秘的色彩,即使對最高級
的神職人員也不例外。
阿林加洛沙懷疑,這次神秘的聚會是為了讓主教和其他梵蒂岡的官員有一個機會,
展示主業會最近的一項傑作——他們完成了紐約總部的建設。《建築文摘》稱主業會的
建築是「將天主教精神與現代風景精妙融合的光輝典範」。近來,梵蒂岡似乎和什麼都
能扯上點關係,包括「現代」這個詞。
阿林加洛沙別無選擇,只好無奈地接受了這個邀請。阿林加洛沙像許多保守派的神
職人員一樣,並不是現任天主教會管理層的衷心擁護者,新教皇上任的第一年,他們就
憂心忡忡地觀望著教會的發展。在梵蒂岡歷史上最有爭議、最不同尋常的一次選舉會議
上,新教皇登上了寶座,這是一次史無前例的變革。現在,教皇並沒有因為他的當選來
得突然而表現謙遜,他立即與基督教最高管理組織一起準備採取行動。新教皇獲取了樞
機團中革新力量的支持,宣佈他任期中的使命是「恢復梵蒂岡楔石的活力,使天主教適
應第三個世紀」。
阿林加洛沙擔心這恐怕意味著新教皇會自以為可以重寫上帝的旨意,將那些認為天
主教戒律已經不合時宜的人重新吸引回來。
阿林加洛沙以他轄區的選民和選民的財力為後盾,竭力勸告主教和他的顧問,告訴
他們放寬教堂的法規不僅是不忠於上帝的怯懦表現,而且是等於放棄一切權力的自殺。
他提醒他們上次放寬教堂法規的行動——頒布《梵蒂岡Ⅱ》——不僅遭遇了重大失敗而
且留下了極壞的影響:來教堂的人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少,捐贈物匱乏,甚至沒有足夠多
的牧師去主持教堂活動。
阿林加洛沙堅持認為,人們需要從教堂得到教育和指導,而不是溺愛和縱容。
但幾個月前的那個晚上,當菲亞特離開機場的時候,阿林加洛沙驚異地發現車不是
開向梵蒂岡城的,而是向東開上了彎曲的山路。「我們這是要去哪兒?」他問司機。
「奧爾本山,」司機回答,「你們的會議在崗道爾夫堡舉行。」
主教的避暑山莊?阿林加洛沙從來沒有去過,也沒有想過要去。那座16世紀的古堡
不僅是主教的避暑山莊,而且也是梵蒂岡天文臺——歐洲最先進的天文臺——的所在地
。阿林加洛沙一想到梵蒂岡的古跡要和科學沾上邊,心裡就覺得不舒服。把科學和信仰
攙和在一起有何道理?人們沒有對上帝的信仰,就找不到科學真理。信仰也不需要任何
形式來證明自己。
儘管如此,它還是存在著,阿林加洛沙正想著,崗道爾夫堡已經浮現在眼前,它高
聳在十一月的星空下。城堡坐落在懸崖的邊緣,並向外傾斜著。從路上望去,它就像一
個企圖跳崖自盡的僧侶的石像。懸崖下面是意大利文明的發源地——羅馬帝國成立前庫
裡亞茲與奧拉齊兩個蘇格蘭民族交戰的地方。
崗道爾夫堡的外形輪廓十分引人注目,那一排防禦用的城牆,與它坐落在崖邊的險
要位置共同展現出古堡的威嚴。令阿林加洛沙難過的是,現在架在古堡頂上的兩個巨大
的鋁制望遠鏡將梵蒂岡城堡的形象毀於一旦,使這個曾經威嚴的建築就像一個頂著怪帽
子的驕傲武士。
阿林加洛沙下車後,一個年輕的基督教牧師急忙迎了上來,問候道:「主教,歡迎
您。我是曼古拉教父,也是這裡的天文工作者。」
你還真行。阿林加洛沙敷衍地打了個招呼,跟隨著接待人進入了城堡的前廳——那
是一個開闊的空間,但裝修卻並不高雅,那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風格中還夾雜進了天文
學的元素。他跟隨著陪同者走上了寬闊的大理石台階,看到了會議室的標牌、科學講堂
的標牌以及旅行服務台的標牌。令他難以置信的是一貫為人們的精神昇華提供指引的梵
蒂岡城堡還會為旅遊者提供天體物理學的講座。
「你說說看,」阿林加洛沙問那個年輕的牧師,「尾巴什麼時候開始搖狗了?」
牧師用驚異的眼光看著他:「先生,您說什麼?」
阿林加洛沙擺手不再提這個話題,他決定今晚不再冒犯什麼人。整個梵蒂岡城都瘋
了。就像一些懶惰的父母,認為默許孩子的嬌縱任性比對他嚴加管教來得省事,教堂處
處放寬法規,想重塑自己,去適應那迷亂的文化。
頂樓的走廊很寬闊,兩旁有許多房間。它通往一扇掛著銅牌的橡木門,銅牌上寫著
:天文學圖書館阿林加洛沙聽說過這個地方——梵蒂岡城的天文學圖書館——謠傳那裡
有兩萬五千多卷藏書,其中包括哥白尼、伽利略、開普勒、牛頓和賽奇的珍貴著作。據
說那也是教皇的最高級官員召開秘密集會的地方……他們不想在梵蒂岡城內召開那種會
議。
走向那扇門的時候,阿林加洛沙主教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他將會聽到怎樣令人震驚
的消息,也想像不到那消息將引起怎樣的連鎖反應。一個小時不到,他跌跌撞撞地從裡
面走出來,腦海中迴盪著那個可怕的消息。從現在算起還有六個月!他想著,上帝救救
我們吧!
此時,坐在菲亞特轎車中的阿林加洛沙意識到自己正在回想那次會議,拳頭都捏得
咯咯作響。他吐了口氣,又慢慢地吸了口氣,放鬆了一下肌肉。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自語道,此時菲亞特轎車正沿著蜿蜒的公路向山上行駛。導
師怎麼還不打電話給我?現在塞拉斯應該已經找到那塊石頭了。
為了緩解一下緊張的情緒,阿林加洛沙把玩著戒指上的那塊紫水晶。撫摸著戒指上
那教冠和教杖的花紋和寶石,他提醒自己,這個戒指所象徵的權力可遠遠比不上他即將
獲得的大權。
第三十五章
聖拉查爾火車站和其他的歐洲火車站沒有什麼兩樣,一個裝著大門的洞裡散佈著犯
罪嫌疑人——無家可歸者舉著硬紙板,枕在背包上的睡眼朦朧的學生聽著MP3,還有一
群群身穿藍色制服的行李搬運工在抽煙。
蘇菲抬頭看了看那塊巨大的列車時刻牌。那白底黑字的表單一直在刷新。當最新的
訊息顯示在表單上的時候,蘭登舉目搜尋可供選擇的車次。表單的最上方寫著:利立—
—特快——3:06
「我希望它可以早點兒開,」蘇菲說,「但那是到利立的最早一班車了。」
早點兒開?蘭登看了看表——2:59A.M。還有七分鐘車就要開了,可他們還沒有
買票。
蘇菲把蘭登帶到購票窗口前,說道,「用你的信用卡買兩張票。」
「我想使用信用卡會為警察的追捕提供線索——」
「一點兒不錯。」
蘭登已決定不在蘇菲•納佛面前顯示聰明了。他用Visa卡買了兩張去利立的車票交
給蘇菲。
蘇菲將蘭登領向站台。站台上響起了熟悉的報時聲,閉路廣播中播報著開往利立的
特快即將發車的消息。他們眼前橫著十六條鐵軌。在遠處右邊的三號站台旁,開往利立
的特快正噴著蒸汽,準備出發。但是,蘇菲卻挎著蘭登的胳膊,領著他往相反的方向走
。他們匆匆地穿過一條邊廊,經過一個通宵營業的餐廳,最後從邊門出站,來到了車站
西側一條僻靜的街道上。
一輛出租車在門口等候著。
司機看見蘇菲,打亮了車燈。
蘇菲跳上車的後排座位,蘭登也隨後鑽進車內。
出租車離開了車站,蘇菲拿出新買的車票,把它們撕得粉碎。
蘭登感歎道,七十美元花得真是地方。
出租車開始在克裡希街上平穩而單調地行駛,蘭登這才感覺他們真正逃脫了追捕。
透過右邊的車窗,他可以看見蒙馬特高地和聖心堂美麗的圓形屋頂。忽閃著的警燈打破
這美麗的畫卷,幾輛警車正朝著相反方向駛去。
蘇菲和蘭登低下身,直到警報聲漸漸消失。
蘇菲只告訴司機把他們送出城。蘭登見她抿著嘴,知道她正在考慮下一步行動。
蘭登將那把十字形的鑰匙舉到窗邊,再次端詳,試圖找到產地的標記。路燈向車內
投來忽閃忽閃的光亮,除了那錫安會的標誌,蘭登什麼也沒有發現。
「這不合常理,」最後,他說道。
「為什麼?」
「你祖父想方設法地把鑰匙留給你,而你卻不知道這把鑰匙的用途。」
「是呀。」
「你肯定他沒有在畫背後留下其他什麼訊息?」
「我查看過了,就發現了這個。這把鑰匙是嵌在畫框上的。我看見了上面的圖案,
把它放進了口袋,然後我們就離開了那間展廳。」
蘭登皺著眉頭,端詳著三角形的鑰匙尖。他又斜著眼睛打量了一下鑰匙柄的邊緣。
還是沒有發現什麼。「我想這把鑰匙最近被清洗過。」
「為什麼?」
「它聞上去像被酒精擦拭過。」
蘇菲扭過頭:「對不起,你說什麼?」
「它聞上去像被用清潔劑擦洗過。」蘭登把鑰匙放到鼻子前面嗅了嗅。「另外一面
味道更濃。」他把鑰匙翻轉過來。「是的,有股酒精的味道,就像被用清潔劑擦洗過或
者——」蘭登愣了一下。
「或者什麼?」
蘭登在燈光下轉動著鑰匙,端詳著十字形較寬的那條邊。那上面有些閃亮的地方…
…就像被弄濕了一樣。「你在把它放入口袋前仔細看過朝匙的背面嗎?」
「什麼?沒有仔細看。太匆忙了。」
蘭登把頭轉向蘇菲:「你還帶著紫外線燈嗎?」
蘇菲將手伸進口袋,掏出了紫外線燈。蘭登接過燈,打開開關,照了照鑰匙背面十
字形較寬的那條邊。
在紫外線燈的照射下,鑰匙背面立即顯現出了文字。那文字匆匆寫就,但仍可以辨
認。
豪克斯街24號地址!祖父留下了一個地址!
「是什麼地方?」蘭登問。
蘇菲也不知道。她轉向司機,身體前傾,興奮地問:「您知道豪克斯街嗎?」
司機想了想,點點頭。他告訴蘇菲那條街位於巴黎西郊網球館附近。蘇菲讓他立即
開到那裡去。
「要走最快的路,就得穿過布勞涅森林,」司機用法語問道,「行嗎?」
蘇菲皺了皺眉頭。她可以想到其他走法來取代那條討厭的路線,但今晚她不想很挑
剔。「好的。」我們可以讓這位美國的來訪者大吃一驚。
她又看了看那把鑰匙,猜想著他們會在豪克斯街24號發現些什麼。一個教堂?錫安
會的總部?
她又回想起十年前自己在地下洞室目睹的那個秘密儀式,長長地歎了口氣。「羅柏
,我有很多事要告訴你。」她頓了頓,看著蘭登。這時出租車開始向西行駛。「但首先
,請把你對錫安會的瞭解全部告訴我。」
第三十六章
伯居•法舍站在國家展廳外,火冒三丈地聽著羅浮宮保安人員講述他被蘇菲和蘭登
奪去手槍的經過。你為什麼不衝著那寶貝的油畫開一槍呢!
「警長,」科萊中尉從指揮部方向小跑了過來。「警長,我剛得到消息,他們找到
了蘇菲警官的車。」
「她進入大使館了嗎?」
「沒有。在火車站發現的。他們買了兩張票,那列火車剛剛開走。」
法舍揮手示意保安人員格魯阿爾離開,把科萊拉到附近一個牆角邊,小聲地問:「
目的地是哪裡?」
「利立。」
「可能是個騙局。」法舍吁了口氣,想了個主意。「好吧,通知下一站,將火車攔
下搜查,以防他們真上了火車。把他們的車留在原地,並派便衣監視,以防他們回頭用
車。派人搜查火車站附近的街道,以防他們步行逃跑。有從火車站開出的公共汽車嗎?
」
「這會兒沒有,先生。只有出租車在排隊接客。」
「好。去盤問司機,看看他們是否能提供些線索。然後,和出租車公司的調度取得
聯繫,向他們解釋情況。我現在打電話給國際刑警組織。」
科萊一臉驚異:「你要通報這件事嗎?」
法舍對這可能造成的尷尬也表示遺憾,但他別無選擇。
收網要快,收網要緊。
追捕的第一個小時是很關鍵的。逃犯在逃跑後一小時內的行動是可以預測的。他們
都有「交通、旅館、現金」這三位一體的需要。國際刑警組織有能力在眨眼間使這些化
為泡影。他們可以向巴黎的交管部門、飯店、銀行傳送蘇菲和蘭登的照片,布下天羅地
網,讓他們無法離開這個城市,無處藏身,也無法順利地提取現金。通常,驚恐的逃犯
會做出些傻事,比如說偷汽車、搶商店或在絕望之中鋌而走險使用銀行卡。無論他們犯
什麼樣的錯誤,都會向當地的警署暴露他們的行蹤。
「只通緝蘭登,是嗎?」科萊說,「你不會通緝蘇菲•納佛吧,她是我們自己人。
」
「當然要通緝她!」法舍打了個響指,「如果她能幫助蘭登做所有的壞事,光通緝
蘭登有什麼用?我要查看一下蘇菲的人事檔案,查找一下她可能求助的親朋好友。我不
知道她在幹什麼,但她的所作所為將不止讓她丟了飯碗。」
「你想讓我接聽電話,還是出去?」
「出去。去火車站與警隊合作。你有發佈指令的權力,但事先要向我匯報。」
「是,先生。」科萊跑了出去。
法舍站在牆角,渾身僵硬。窗外閃閃發光的玻璃金字塔倒映在微風拂過的水面。他
們從我的指縫中溜走了。他告誡自己要放鬆。
即使是一個訓練有素的干警也難以承受國際刑警組織即將施加的壓力。
一個女密碼破譯員和一個教師?
他們堅持不到天亮。
第三十七章
「布勞涅森林」是一個樹蔭濃密的公園,它有許多綽號,巴黎人把它叫做「塵世樂
土」。實際上,它與這樣的溢美之辭毫不相符。大凡看過波希的同名油畫的人,就會理
解這頗具諷刺意味的命名原由:那幅頹廢的油畫就像這片樹林一樣,是一片黑暗而扭曲
的景象,裡面儘是些畸形變態和裝神弄鬼的人。夜晚,樹林裡蜿蜒的小徑上聚集著上百
個全裸或半裸的人等待著滿足肉體最深處難以言表的慾望——他們中有男人,有女人,
也有非男非女的人。
正當蘭登凝神要向蘇菲講述錫安會的情況時,出租車駛入了公園的木門,開始在鵝
卵石鋪成的小徑上向西行駛。此時,蘭登無法再集中注意力了,因為一群公園裡的「夜
遊鬼」從樹叢裡跳了出來,在車燈的光亮下展示他們的把戲。前方,有兩個袒胸露乳的
女孩正向車內投來挑逗的目光。在她們後面,一個滿身抹油只用一根布條繫在襠下的黑
人男子轉身扭動著臀部。在他身邊,有一個迷人的金髮女郎掀起了她的迷你裙,向人展
示她實際上並不是一個女人。
我的天呀!蘭登急忙將目光轉進車內,深深地吸了口氣。
「說說錫安會,」蘇菲催促道。
蘭登點點頭,心想:這樣的背景真是再合適不過了。他一時不知從何說起。錫安會
有長達一個多世紀的歷史……那裡面有秘密、有敲詐、有背叛,甚至還有教皇一怒之下
實施的酷刑。
他開始說道:「1099年,一個叫戈弗提的國王攻佔了耶路撒冷,並在那裡創建了錫
安會。」
蘇菲點了點頭,聚精會神地聽著。
「據說,戈弗提國王繼承了一個具有極大威力的秘密——從基督時代起這個秘密就
在他的家族中世代流傳。國王怕他死後秘密失傳,就指定了一個秘密的教會組織——錫
安會——來保守這個秘密。在耶路撒冷的時候,錫安會得知希律神廟的廢墟下埋藏著一
些文件,而希律神廟則是在索羅門神廟的廢墟上建立起來的。據他們所知,這些文件可
以用來確認戈弗提國王的那個威力極大的秘密,正因如此,天主教會將不遺餘力地要把
它弄到手。」
蘇菲將信將疑。
「錫安會發誓無論過多久也要將這些文件挖掘出來,讓它們永遠流傳下去。為了保
護廢墟中的文件,他們成立了一支武裝隊伍——由九名騎士組成的『基督和所羅門神廟
的騎士團』。」蘭登停了停,接著說,「就是眾所周知的『聖殿武士團』。」
蘇菲用驚異的眼光看了看蘭登,確實曾對此有所耳聞。
蘭登經常做關於「聖殿」的講座,所以他知道幾乎每個人都會對此有所耳聞。在學
術界,「聖殿武士團」的歷史幾乎是研究的禁區,因為這方面的事實、理論和訛傳交織
在一起,使人無法弄清真相。現在,蘭登甚至不怎麼想在講座中提及「聖殿武士團」,
因為那勢必會誘導聽眾圍繞那些別有用心的理論展開無休止的提問。
蘇菲看上去很困惑:「你是說錫安會成立了『聖殿武士團』來保護秘密文件?我原
本以為『聖殿武士團』是保護聖地的。」
「這是一個普遍存在的誤解。『聖殿武士團』打著保護朝聖者的旗號,實則在完成
他們的使命。他們的真正目標是取出埋藏在神廟廢墟下的文件。」
「他們找到文件了嗎?」
蘭登冷笑道:「沒有人知道,但學者們一致認為:武士團在廢墟下發現了些什麼…
…這一發現使他們變得極為富有,極為有權勢。」
蘭登開始快速地用標準的學術觀點向蘇菲介紹「聖殿武士團」的歷史。他解釋道,
武士團參與了第二次聖戰,他們告訴國王鮑德溫二世說他們是為了保護趕路的朝聖者。
他們分文不取,但卻向國王提出基本的駐紮要求,請求國王允許他們住在神廟廢墟的馬
廄中。鮑德溫國王答應了他們的要求,於是武士團就住進了荒廢的神殿中。
蘭登解釋道,武士團選擇這樣奇怪的駐紮地絕非偶然。武士團相信錫安會所追尋的
文件就深深地埋藏在廢墟下面——在聖地下面一個神聖的密室內,這個密室既是上帝所
在的地方,也是猶太教的中心聖地。九名騎士在廢墟中住了將近十年,秘密地在堅硬的
石塊中發掘文件。
蘇菲望著蘭登。「你說過他們發現了些什麼?」
「他們確實有所發現,」蘭登說完又繼續解釋道,騎士們花了九年時間終於找到了
他們所要搜尋的東西。他們帶著發現的珍寶去了歐洲,在那裡他們一夜之間就聲名遠揚
。
不知是武士團敲詐了梵蒂岡城邦,還是天主教會想買通他們,伊諾森八世教皇立即
下達了一個通告,賦予「聖殿武士團」至高無上的權力,宣佈「他們的意志就是法律」
,國王、教士都不得以宗教或政治手段干涉這支獨立自主的軍隊。這樣的通告是史無前
例的。
有了這樣的新通告,武士團的人員迅速增加,政治勢力急劇膨脹,在許多國家都有
數量驚人的財產。他們開始向破產的王室貴族借貸,從中漁利。這樣他們不僅創建了現
代銀行業,而且進一步增強了自身實力。
到13世紀的時候,梵蒂岡的通告已經為武士團的擴張提供了極大的幫助,這讓克萊
蒙五世教皇下定決心對此採取一些遏制措施。他與法國國王菲利浦四世聯手策劃了鎮壓
武士團、限制其財富擴張的一系列行動,以便將秘密控制在梵蒂岡城邦的手中。在一次
秘密的軍事演習中,克萊蒙五世教皇下達了一個命令。這個命令被事先密封了起來,歐
洲各地的士兵必須等到1307年10月13日——星期五——才能拆封這個命令。
十三號的清晨,士兵們拆封了命令,讀到了可怕的內容。克萊蒙教皇聲稱他夢見了
上帝,上帝警告他說「聖殿武士團」是崇拜魔鬼的異教徒,同性戀者,他們玷污了十字
架,並有雞姦和其他瀆神行為。上帝讓克萊蒙教皇清理世界,圍殲武士團並嚴刑逼供他
們褻瀆上帝的罪行。克萊蒙教皇的陰謀按計劃順利進展。那一天,無數的武士團成員被
逮捕,被施以酷刑,而後又作為異端分子被綁在柱子上燒死。那場悲劇在現代文化中還
留有印記:時至今日,人們還認為星期五和十三很晦氣。
蘇菲滿臉疑惑:「『聖殿武士團』被撤銷了嗎?現在不是還有武士團的兄弟會嗎?
」
「是的,他們還以各種名義存在著。雖然克萊蒙教皇捏造了他們的罪行,並竭力要
斬草除根,但武士團有強大的同盟者,其中的一些成員逃過了梵蒂岡的屠殺。武士團擁
有的威力無比的文件——也是他們的力量之源——是克萊蒙教皇真正想要得到的東西,
但這些文件卻從他的指縫中溜走了。長期以來,那些文件由武士團的締造者一一錫安會
——保管著,而錫安會的神秘面紗使得它在梵蒂岡的屠殺中安然無恙。梵蒂岡封城的時
候,錫安會偷偷用船將其運往了拉羅捨爾。
」
「後來文件到哪裡去了?」
蘭登聳了聳肩說道:「只有錫安會知道這個神秘的答案。因為時至今日,人們還在
調查、揣測這些文件的下落,並普遍認為這些文件已被轉移,並被重新隱藏多次。現在
它們可能被藏在英國的某個地方。」
蘇菲看上去有點兒不安。
蘭登繼續說道:「有關這個秘密的傳說已經流傳了千年。所有的文件,以及它們所
具有的威力,所包含的秘密都與一樣東西有關——聖盃(Sangreal)。有關聖盃的書成
百上千,歷史學家們對其也抱有極大的興趣。」
「聖盃?這個單詞與法語和西班牙語中表示『鮮血』的詞『sang』和『sangre』有
關嗎?」
蘭登點了點頭。聖盃與鮮血密不可分,不過那倒不是蘇菲想像中的那種關係。「這
個傳說很複雜,但最重要的是錫安會守護著這個秘密,並等待著一個恰當的歷史時機來
公佈真相。」
「什麼真相?那個秘密真的威力無比嗎?」
蘭登深吸了一口氣,看著窗外巴黎最難堪的景象。「蘇菲,聖盃(Sangreal)是個
古語詞。隨著時間的推移,它演變成了另外一個詞——一個更加現代的名稱。」他停了
一下,「如果我告訴你它的現代名稱,你就會意識到其實你很熟悉它。實際上,幾乎所
有的人都聽說過聖盃的故事。」
蘇菲不相信:「我就從來都沒有聽說過。」
「你一定聽說過。」蘭登微笑著說,「你習慣聽到的叫法是聖盃(HolyGrail)。
」
第三十八章
蘇菲盯著汽車後座上的蘭登。他一定是在開玩笑。「聖盃(HolyGrail)?」
蘭登點子點頭,表情嚴肅。「HolyGrail就是Sangreal的字面意義。Sangreal由法
語詞Sangral演變而來,最後分解為兩個單詞『SanGreal』。」
聖盃。蘇菲為自己沒能立即辨認出這幾個詞在語言學上的聯繫而感到驚奇。就算蘭
登所言不假,她還是難解其意。「我還以為聖盃是一個杯子。你剛才卻說聖盃是揭示那
些不可告人的秘密的文件。」
「是的,但那些文件只是聖盃珍寶的一部分。它們和聖盃埋藏在一起……它們可以
揭示聖盃的真正意義。那些文件之所以能夠賦予武士團極大的威力,就是因為它們揭示
了聖盃的本質。」
聖盃的本質?這下,蘇菲更加摸不著頭腦了。她本以為聖盃是耶穌在「最後的晚餐
」上用過的杯子,後來,阿里馬西斯的約瑟夫曾到十字架前用這個杯子裝過耶穌的鮮血
。「聖盃是『基督之杯」,蘇菲說,「這再簡單不過了。」
「蘇菲,」蘭登將身體側向蘇菲,小聲說道,「錫安會可不認為聖盃是個杯子。他
們認為那個關於聖盃的傳說是個精心編造的謊言。聖盃的故事另有寓意,意指一些更具
威力的東西。」他停了一下,「那正是你祖父今晚竭力要告訴我們的東西。」
蘇菲還是不大明白,但她從蘭登那耐心的微笑和真誠的眼神中看出他正在針對她的
疑惑作答。「如果聖盃不是個杯子,那它是什麼呢?」蘇菲問道。
雖然蘭登早就意料到她會提出這樣的問題,但還是一時不知從何說起。如果他不適
當地結合歷史背景來解釋,蘇菲還是會一臉迷惑——幾個月前,當蘭登向編輯遞上自己
的研究報告時,就從編輯的臉上看到過這樣的表情。
「這份稿件說了些什麼?」正在吃午餐的編輯被噎住了,喝了口葡萄酒。「你一定
是在開玩笑吧。」
「我可不是在開玩笑,我花費了一年的時間來研究它。」
《紐約時報》的著名編輯瓊納斯•福克曼緊張地捏著他的山羊鬍。無疑,他在光輝
的職業生涯中已經見識過一些極為大膽的創作思想,但這次蘭登遞上的稿子還是讓他大
吃一驚。
「羅柏,」福克曼最終開口說道,「請不要誤解。我很喜歡你的作品,我們也很成
功地合作過。但是,如果我同意將這樣的觀點發表出去的話,一定會有人聚集在我的辦
公室前抗議好幾個月。而且,這也會毀了你的名聲。看在上帝的份上,你是哈佛大學的
歷史學家,可不是什麼夢想一夜成名的通俗撰稿人。你是從哪裡找到確鑿的證據來證明
這個理論的?」
蘭登淡淡一笑,從呢大衣口袋裡拿出一張紙遞給福克曼。那張紙上開列了五十多條
參考書目——都是著名歷史學家的著作,既包括現代的作品也包括幾個世紀之前的作品
——其中有許多是學術界的暢銷書。所有的著作所提出的前提都與蘭登的觀點一致。福
克曼讀著這個目錄,就好像突然發現地球是扁的一樣。「我聽說過其中的一些作者。他
們是……真正的歷史學家。」
蘭登咧嘴笑了,「正如您所見,這不僅僅是我個人的理論。它已經存在很長時間了
。我只是在前人的基礎上加以總結。還沒有什麼書從象徵學的角度研究過有關聖盃的傳
說。我從肖像學上所找來的這些論據是很有說服力的。」
福克曼仍盯著那張書單:「我的上帝呀,還有一本書是雷•提彬先生寫的——他可
是英國皇家歷史學家。」
「提彬一生花費了大量時間研究聖盃。我曾經與他會過面。他的大部分觀點都與我
的想法一致。瓊納斯,他和目錄中的其他歷史學家都贊同我的觀點。」
「你是說這些歷史學家都贊同……」福克曼把話又嚥了回去,顯然他不能再往下說
了。
蘭登又咧嘴一笑:「有人認為,聖盃是人類歷史上最為人嚮往的珍寶。有許多傳說
圍繞著聖盃展開,有許多戰爭因為聖盃而打響,有許多人為了聖盃一生都在追尋。那麼
它可能僅僅只是一個杯子嗎?如果是這樣,那麼其他的古物一定能引起人們同樣的關注
,甚至是更大的興趣——比如說荊棘皇冠、耶穌受難的十字架和領銜堂一一但事實並非
如此。有史以來,聖盃一直是極為特殊的。」蘭登笑了笑,「現在你知道原因了。」
福克曼還是一個勁地搖頭:「既然有這麼多書都這樣寫,為什麼這個理論還不為人
所知呢?」
「這些書當然比不過幾世紀以來已成定論的歷史,特別是當那些歷史一直被作為暢
銷書的寫作背景時,它給人們的印象已經根深蒂固了。」
福克曼瞪大了眼睛:「你可別告訴我《哈利•波特》實際上寫的是有關聖盃的故事
。」
「我參看了《聖經》。」
福克曼不得不承認:「這,我知道。」
「住口!」蘇菲的叫喊打破了車內的平靜,「把它放下!」
蘇菲趴到前排座位上,衝著司機大喊,把蘭登嚇了一跳。蘭登看見司機正拿著無線
電話筒,說著些什麼。
蘇菲轉過身來,將手伸進蘭登的夾克衫口袋中。還沒等蘭登反應過來,她已經拔出
了蘭登口袋中的手槍,將其一晃,頂住了司機的後腦勺。司機立即扔掉了話筒,舉起了
不握方向盤的那隻手。
「蘇菲!」蘭登緊張地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許動!」蘇菲命令司機。
司機哆嗦著按蘇菲的命令將車停在了公園裡。
這時蘭登聽見汽車的儀器板上傳出出租車公司調度那鏗鏘有力的聲音:「……是蘇
菲•納佛警官……」聲音暫時中斷了一下,「和美國人羅柏•蘭登……」
蘭登僵在那裡。他們已經發現我們了嗎?
渾身打顫的司機將雙手高舉過頭,下了出租車,向後退了幾步。
蘇菲搖下了車窗,用槍指著那個摸不著頭腦的司機。「羅柏,」她平靜地說,「到
駕駛座上去。你來開車。」
蘭登可不想和一個揮舞著手槍的女人爭辯些什麼。於是,他下了車,繞到靠駕駛座
的車門邊,開門上了車。司機一邊高舉雙手,一邊咒罵著他們。
「羅柏,」蘇菲坐在後排座位上說,「我相信你已經看夠了我們的神奇樹林?」
蘭登點了點頭。足夠了。
「好的。把車開出這裡。」
蘭登低頭看了看控制儀器板,猶豫了一下。他XX的。他摸索到了變速桿,一把抓住
它。「蘇菲?也許你——」
「走呀!」蘇菲大喊。
車外,有幾個妓女正朝這邊走來,想看看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其中一個女人正
用手機打電話。蘭登壓下了手柄,把變速桿推到了猜想中的最高速檔位置。他踩下油門
,看了看還剩多少汽油。
他猛地將手柄一鬆,伴隨著車輪與地面的尖厲摩擦聲,出租車瘋狂地擺動著車尾向
前衝去,把那群妓女驚得四散逃竄。那個拿著手機的女人跳人樹叢,險些被車撞倒。
「真糟糕!」汽車東歪西斜地開上公路,蘇菲問,「你在幹什麼?」
蘭登在車內的轟鳴聲中喊道:「我可要提醒你,這是輛自動排檔汽車。」
第三十九章
雖然布呂耶爾街上那褐色的斯巴達克式石屋已經見證了無數的苦難,但塞拉斯卻覺
得他現在的痛苦才是世間最難堪的。我被騙了。一切都完了。
塞拉斯被騙了。錫安會的教友們寧願選擇死亡也不願洩露秘密。塞拉斯連打電話給
主教的力氣都沒有了。他不僅殺了知道楔石隱藏地的四個人,還殺了一個聖敘爾皮斯教
堂的修女。她與上帝作對!她蔑視主業會!
修女之死把問題變得更加複雜了,這都是塞拉斯一時衝動惹的禍。阿林加洛沙主教
曾打電話向修道院院長打了招呼,讓塞拉斯進入聖敘爾皮斯教堂;但如果修道院院長發
現修女死了,又會怎麼想呢?雖然塞拉斯已經將她的屍體放在了床上,但她頭部的傷痕
是非常明顯的。他也曾試圖修復那塊被砸碎的地磚,但那破壞的痕跡無法掩飾。他們一
定會看出有人去過那裡。
塞拉斯本想在完成任務後躲進主業會。阿林加洛沙主教會保護我的。在塞拉斯眼中
,最幸福的生活方式莫過於整日在紐約的主業會總部裡冥思和祈禱。他將再也不踏出那
裡半步。他的所有需求都可以在那個聖地得到滿足。沒有人會想起我。但此時,塞拉斯
意識到,讓阿林加洛沙主教那樣的名人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可不容易。
我給主教帶來了危險。塞拉斯茫然地看著地面,琢磨著如何逃生。畢竟,是阿林加
洛沙給了塞拉斯新生……在西班牙的那個小教區時,阿林加洛沙教育他,給了他生活的
目標。
「我的朋友,」阿林加洛沙告訴他,「你生來就是一個白化病人。不要讓別人因此
而瞧不起你。你不知道這讓你多麼地與眾不同嗎?你還不知道諾亞就是個白化病人吧?
」
「是『諾亞方舟』傳說裡的那個諾亞嗎?」塞拉斯從來沒有聽說過。
阿林加洛沙微笑著說:「沒錯,就是『諾亞方舟』裡的那個諾亞。和你一樣,他的
皮膚像天使一樣白。想想看,諾亞挽救了地球上的所有生命。塞拉斯,你注定要做出壯
舉。上帝將你解救出來,就是因為你有你的使命。上帝需要你去完成他的旨意。」
一時間,塞拉斯學會了以新的眼光來看待自己。我是純潔的,我是潔白的,我是美
麗的,就像一個天使。
此時,父親那失望的聲音又從遙遠的過去傳來,傳到他的房間裡。
你是個禍星,一個幽靈。
塞拉斯跪在地板上祈求寬恕。然後,他解下長袍,伸手去拿那本戒律。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第四十章
蘭登竭力試圖換檔。出租車在熄了兩次火後,終於被開到了路邊。然而,此刻的輕
鬆卻被出租車調度員的聲音打破了。
「喂?聽到請回答。」
蘭登勉強將車開到公園門口,實在開不下去了。於是,他不得不放下男子漢的架子
,對蘇菲說:「還是由你來開吧。」
蘇菲跳到駕駛座上,長吁了一口氣。幾秒鐘之後,出租車就平穩地駛離了「塵世樂
土」。
蘇菲越開越快,漸漸地把車速提到了一百公里以上。蘭登問道:「你知道路嗎?」
蘇菲盯著前方的路,說道:「根據出租車司機的描述,我應該是知道那個地方的。
」
蘭登又掏出了那把鑰匙,覺得它沉甸甸的。他意識到這把鑰匙事關重大,也許還關
係到自己的自由。
剛才在給蘇菲講述聖殿武士團故事的時候,他就忽然意識到這把鑰匙除了帶有錫安
會的標記外,還跟錫安會有著更微妙的關係。等邊十字架除了代表聖殿武士外,也象徵
著平衡與和諧。凡是見過聖殿武士肖像的人,都會發現他們的白色戰袍上繡著紅色的等
邊十字圖案。
等邊十字。跟這把鑰匙上的圖案一模一樣。
蘭登一邊猜想著他們可能會發現什麼,一邊感歎自己的想像力真是太豐富了。聖盃
。他不禁為自己的荒唐猜測笑出了聲。要知道,人們都認為1500多年以來,聖盃一直被
藏在英國某個教堂的地底下。
從達文西時代以來就一直被藏在那裡。
早期的幾百年裡,錫安會為了保護那些具有神奇力量的文件,曾多次被迫遷址。據
歷史學家估計,自錫安會從耶路撒冷遷到歐洲以後,曾先後六次更換埋藏聖盃的地方。
聖盃的最後一次「露面」是在1447年。當時,許多人都證實說一場大火險些把那些文件
吞沒,幸虧它們被裝進了幾個六個人才能抬動的大箱子裡,隨後被運到了安全的地方。
從那以後,沒有人再見過聖盃的蹤跡。只是偶爾有些傳說,說它被藏在了養育亞瑟王和
他的圓桌騎士的地方——大英帝國。
不管它被藏在哪裡,有兩點重要事實可以肯定:達文西在世的時候知道聖盃藏在哪
裡!
那個埋藏聖盃的地點極有可能至今未變!
因此,那些聖盃的狂熱追尋者依然癡狂地鑽研著達文西的藝術作品和日記,試圖找
出有關聖盃埋藏地的蛛絲馬跡。有人聲稱,《岩窟聖母》那山巒連綿的背景,好像畫的
是蘇格蘭境內某個佈滿了山洞的小山群。而有人則堅持,《最後的晚餐》中耶穌門徒們
的位置安排令人生疑,那是暗示聖盃埋藏地的密碼。而另外還有人宣稱,通過對《蒙娜
麗莎》進行X光檢查可以發現,蒙娜麗莎原本戴著青金石的耳環,耳環上有古埃及生育
女神伊希斯的肖像。可是,傳說後來達文西又把耳環用油彩塗上了。蘭登從來就沒發現
那幅畫上有什麼耳環的跡象,也想像不出它跟聖盃有什麼關係。然而,那些聖盃迷們還
是在國際互聯網的留言版和聊天室裡激烈地討論著這一假想。
人人都喜歡帶有傳奇色彩的秘密。
這樣的神奇秘密還有許多。最近揭開的一個秘密要數對達文西名畫《受膜拜的麥琪
》的新發現。意大利藝術家毛瑞梓裡奧•薩拉斯尼揭開了一個鮮為人知的真相,而紐約
《時代》雜誌則以《達文西掩蓋的秘密》為題對此作了大篇幅的報道。
薩拉斯尼肯定地指出,雖然《受膜拜的麥琪》是達文西起草的,但他卻並沒有完成
創作。事實上,那是一位匿名畫家在達文西去世多年之後利用那幅草圖完成的。而且那
位匿名畫家在畫中還隱藏了秘密。用紅外線反射儀和X光照出的照片顯示,這個調皮的
畫家,在完成達文西的草圖時,對原作作了令人費解的改動,好像要故意改變達文西的
真正意圖。不管原畫的意圖是什麼,它都應該被公之於眾。然而,這個報道發表之後,
佛羅倫薩幽夫斯展覽館的官員們還是停止了這幅畫的展出,把它放到了街對面的儲藏室
裡。現在去那個展覽館參觀「達文西展廳」的遊客只能在原來掛畫的地方看到一塊敷衍
遊客的牌子,上面寫著:此畫正在接受檢測,以備修復。
對聖盃的追尋者們而言,達文西始終是最大的謎團。他的作品裡似乎充滿了秘密,
但所有的秘密都被掩藏著:也許藏在油彩的下面,也許藏在平面圖的密碼裡,也許根本
就不藏在任何地方。也許那麼多的捉弄人的線索只不過是留著難為好奇的遊客的,讓他
們衝著《蒙娜麗莎》傻笑。
蘇菲拽了拽蘭登問道:「那有可能是打開聖盃埋藏地的鑰匙嗎?」
蘭登笑道:「我想,根本就沒有這種可能。另外,據說聖盃被藏在英國的某個地方
,而不是法國。」
然後,他簡短地給蘇菲介紹了一下聖盃的歷史。
「可是,通過這把鑰匙能找到聖盃是唯一合理的解釋呀。」她堅持道,我們有一把
非常保險的鑰匙,而這把鑰匙上面印著錫安會的標記。另外,這把鑰匙還是錫安會成員
親自留給我們的,而剛才你也說了,錫安會就是聖盃的保護人。」
蘭登覺得她的觀點非常符合邏輯,可是出於本能,他還是無法接受這個推論。有謠
傳說錫安會曾發誓把聖盃帶回法國,並將其永遠埋藏在那裡。然而,這並沒有確鑿的歷
史證據。即便錫安會確實把聖盃帶回了法國,「豪克斯街24號」聽起來也不像是聖盃的
永久埋藏地呀。「蘇菲,我真很難想像這把鑰匙會和聖盃有關。」
「就是因為人們都認為聖盃藏在英國嗎?」
「不僅如此。聖盃的埋藏地是歷史上被保守得最好的秘密之一。人們必須等待好幾
十年以證明自己值得信任,才會被選人這個錫安會的最高領導層,從而得知聖盃的埋藏
地。這個秘密一直通過間接的方式傳遞。而且,雖然錫安會很龐大,然而在任何時候,
只有大導師和其他的三個高層領導才知道這個秘密。你祖父是高層領導的可能性微乎其
微。」
祖父是高層領導,蘇菲想道。她加大了油門。腦海中的烙印,使她確信祖父就是錫
安會的高層領導。
「即使你祖父是高層領導之一,他也決不會向錫安會之外的人透露這個秘密。他不
可能把你引入核心領導層。」
「我早已進入核心層了。」蘇菲想道,她又回憶起了地下室裡的那個儀式。她舉棋
不定,不知道應不應該把她在諾曼底經歷的那個夜晚講給蘭登聽。十年過去了,出於羞
愧,她從未向任何人提起過她的所見所聞。一想到那個夜晚,她就渾身打顫。遠處傳來
了警笛聲,一陣強烈的倦意向她襲來。
「看!」蘭登興奮地叫了起來,他看見羅蘭德•伽羅斯網球館就在前方。
蘇菲把車朝網球館開了過去。過了幾個路口,他們找到了豪克斯街.並開始在街上
找門牌。街道兩邊顯得越來越繁華,商店也多了起來。
「我們要找24號。」蘭登自言自語道。突然,他意識到自己正下意識地在搜尋教堂
的尖頂。別傻了!在這麼繁華的地段怎麼會有個被遺忘的教堂?
「就在那兒!」蘇菲指著前方,大聲喊道。
蘭登舉目望去。
那究竟是什麼呀?
那是一座現代化的建築。那座堡壘的正上方安裝著一個碩大的等邊霓虹十字架。十
字架的下面有幾個大字:蘇黎世儲蓄銀行蘭登慶幸自己沒跟蘇菲一樣,把那裡當作聖殿
武士教堂。作為一個符號學家,很容易為事物強加上隱含意義。剛才,蘭登完全忘記了
這個祥和的等邊十字架也正是中立國瑞士的國旗圖案。
謎團已經解開了。
蘇菲和蘭登正拿著一把瑞士銀行保險箱的鑰匙。
第四十一章
崗道爾夫堡外,一股由下而上的山風刮過懸崖,穿過峭壁,直直地吹向剛從菲亞特
轎車上下來的阿林加洛沙主教,讓他感到陣陣寒意。我應該在這件法衣之外再加點衣服
,他想道,竭力控制著不讓自己打寒顫。他今晚決不能表現出軟弱。
除了頂層的幾扇窗戶裡透出幾縷不祥的燈光外,整個城堡一片漆黑。那肯定是圖書
館,阿林加洛沙想。他們還沒睡,正等著我呢。他掃視了一下天文臺的圓形屋頂,低下
頭,迎著風繼續往前走。
在門口迎接他的教士睡眼惺忪。他就是五個月前迎接阿林加洛沙的那個教士,只是
今晚他顯得沒有以前那麼熱情。「我們正為您擔心呢,主教大人。」那個教士看了一下
手錶,說道。他那副表情與其說是擔憂,倒不如說是忐忑不安。
「非常抱歉。最近的航班時刻表老是靠不住。」
教士小聲地嘟囔了些什麼,接著說道:「他們在樓上等著您呢。我陪您上去。」
圖書館設在一個寬敞的方形房間裡,地板和天花板上都由深色的木材裝飾。牆壁的
四周擺放著高大的書櫃,上面擺滿了書。琥珀色大理石地磚和地面邊緣的黑色玄武岩,
彷彿在提醒人們這裡曾是皇宮。
「歡迎您,主教大人。」一個男人的聲音從房間那頭傳來。
阿林加洛沙試圖找到講話的人,可是燈光出奇地暗,遠比上次他來訪時暗得多。那
時燈光耀眼。徹底覺醒之夜。今晚,這些人坐在陰影裡,像為將要發生的事情感到羞愧
似的。
阿林加洛沙慢慢地踱進房門,看上去像個帝王。他隱約地看到房間那頭的長桌子邊
有三個男人的身影。他一眼就從輪廓辨認出了中間的那個人,那是梵蒂岡的肥胖秘書,
全權負責梵蒂岡城的所有法律事務。另外兩個人是意大利的高級主教。
阿林加洛沙向他們走去。「我非常抱歉這時候來找你們。我們的時區不同,你們一
定很累了吧。」
「沒關係。」那位秘書說著,雙手交叉著放在他肥大的肚子上。「我們非常感激您
能這麼遠趕來。我們只不過是起床迎接您罷了,談不上辛苦。您要不要喝杯咖啡,或是
來些點心?」
「不必客套。我還要去趕另一班飛機。我們談正事吧?」
「當然可以。」秘書說道,「沒想到您行動這麼快。」
「是嗎?」
「您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呢。」
「你們五個月之前就告訴了我你們關心的事情。」阿林加洛沙說:「我為什麼要等
呢?」
「確實。您的快速的行動讓我們非常高興。」
阿林加洛沙望著長桌那頭的黑色大公文包,問道:「那就是我要的?」
「是的。」秘書不太自然地回答道。「雖然我不得不承認我們非常尊重您的要求,
可是那也太……」
「危險。」一位紅衣主教接下去說道。「您要知道我們不能寄給您。數目太龐大。
」
自由是昂貴的!「我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上帝會保佑我。」
那幫人看上去有點兒懷疑。
「是我要的數目嗎?」
秘書點了點頭:「梵蒂岡銀行簽發的大額持票人證券。跟現金一樣,世界通用。」
阿林加洛沙走到桌子的盡頭,打開公文包。裡面有兩疊厚厚的證券,每張上面都有
梵蒂岡的印章和教堂的字樣,那確保了任何持票人都可將其兌換成現金。
秘書看上去有些侷促不安。「我不得不承認,主教大人,假如這筆款子是現金的話
,我們都會稍稍安心一些。」
我可拿不動那麼多現金,阿林加洛沙想道。他合上公文包,說道:「證券跟現金一
樣可以在各地流通。這可是你們說的。」
幾個紅衣主教交換了一下不安的眼神,最後說道:「是的。可是通過這些證券可以
追查到梵蒂岡銀行。」
阿林加洛沙暗笑,這正是那位導師讓阿林加洛沙要梵蒂岡銀行證券的原因。這是為
保險起見,我們的命運被綁在一起了。「這說明我們的交易是完全合法的。」阿林加洛
沙辯解道。「主業會是梵蒂岡的最高統領,它有權處置這筆錢。況且,我們所做的一切
都在法律許可的範圍之內。」
「確實如此,可是……」秘書身體前傾,椅子被他壓得吱吱作響,「我們並不知道
你究竟會怎樣處置這筆款子。假如有任何違法行為的話……」
「考慮到你們對我的要求,」阿林加洛沙反駁道:「我怎樣處理這筆款子與你們無
關。」
房間裡頓時鴉雀無聲。
他們知道我是對的,阿林加洛沙想。「那麼現在,有什麼東西需要我簽字嗎?」
他們一躍而起,急切地把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好像都盼望著他快點離開。
阿林加洛沙掃視了一下面前那張薄薄的紙,只見上面蓋著教皇的大印。「這份文件
跟你們給我的那張複印件一模一樣嗎?」
「完全一樣。」
阿林加洛沙簽上了名,他為自己能如此平靜而頗感意外。那三個人看上去鬆了一口
氣。
「感謝您,主教,」秘書說,「您對教會的貢獻將永遠被人們銘記。」
阿林加洛沙拿起公文包,此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承諾和權威的份量。四個人面面相
覷,好像有什麼話要說,但顯然又說不出什麼。
「主教。」阿林加洛沙走到門口時,一位紅衣主教喊住了他。
阿林加洛沙停下腳步,轉身問道:「什麼事?」
「離開這裡後,您打算去哪兒?」
阿林加洛沙知道他問的應該是靈魂的歸屬,不是地理方位,而他現在不想討論精神
道德的問題。「巴黎,」他說著,走出了房門。
第四十二章
蘇黎世儲蓄銀行24小時營業,它以瑞士傳統的賬號開戶方式經營全套的現代化不記
名業務。蘇黎世、科倫坡、紐約以及巴黎都設有其分支機構,它們運用電腦標識碼來辦
理不記名業務,擁有先進的數字支持系統。
這個銀行的業務操作方式其實是最古老也是最簡單的——為客戶提供匿名儲藏箱。
客戶能夠以匿名的方式存儲任何物品——從證券到價值連城的名畫——也可以在任何時
候以匿名的方式提取這些物品,這一操作完全通過一整套保護隱私的高科技手段完成。
蘇菲將出租車停在銀行門前,蘭登從車窗裡探出頭來,望了望這座高大結實的建築
,覺得這真是個嚴肅的地方,讓人活潑不得。大廈是長方形的,沒有一扇窗,是個鋼鐵
鑄的龐然大物。這個「大鐵塊」聳立在馬路邊.前方還閃爍著十五英呎高的等邊十字形
霓虹燈。
瑞士的銀行以其良好的保密措施聞名世界,吸引了全球各地的客戶。這也在藝術界
引起了極大的爭議,因為它們也為藝術品偷盜者提供了隱藏贓物的最佳場所。他們可以
把贓物放上幾年,避避風頭。由於儲存的物品受隱私法保護不受警方的檢查,又加上儲
存時只需開設數字賬戶,不需登記儲戶姓名,因此,那些偷盜者可以高枕無憂,既不用
擔心贓物的安全,也不必害怕被警方順籐摸瓜地追查。
一扇大門擋住了銀行的車道,門後那條水泥斜坡車道直通大樓的地下室。在大門上
方,有一個攝像鏡頭。蘭登估摸這個攝像鏡頭可不像羅浮宮裡面的那些假貨,是個真傢
伙。
蘇菲搖下車窗,看了看右手邊的電子指示裝置。液晶屏上有一條用七種不同語言顯
示的指令。最上面一行是英語:插入鑰匙。
蘇菲從口袋裡掏出那把用激光塑孔的金鑰匙,又再次審視顯示屏,只見螢幕下方有
個三角形的鑰匙孔。
「我感覺,它肯定能打開。」蘭登說。
蘇菲將三稜柱形的鑰匙身對準鑰匙孔插了進去,然後慢慢往裡推,把整個鑰匙身都
塞人了孔中。無需轉動鑰匙,門就自動打開了。蘇菲一鬆剎車,將車滑到第二個門和電
子指示裝置前。第一個門緩緩地合上了,就像一道閉合的船閘。
蘭登不喜歡這種壓抑的感覺,希望第二道門也能打開!
第二條指令是同樣的:插入鑰匙。
蘇菲插入鑰匙,第二道門也立即打開了。於是,他們就順著斜坡轉到了大樓下面。
私人停車庫規模不大,燈光昏暗,停著十幾輛車。車庫的那頭是大樓的中心人口。
水泥地上的紅地毯一直延伸到一扇厚厚的金屬大門前。
蘭登覺得這真是自相矛盾,歡迎來客又不輕易讓人進入。
蘇菲把車開進人口旁的一個車位,熄滅了發動機。「你最好把槍放在這兒。」
「再好不過了。」蘭登想著,把槍扔到車座下面。
蘇菲和蘭登下了車,踏上紅地毯朝著大鐵門走去。鐵門沒有把手,門邊的牆上也有
一個三角形的鑰匙孔。這次沒有任何指令。
「沒有悟性的人還進不去。」蘭登說。
蘇菲笑了起來,顯得有些緊張。「來吧,」她把鑰匙插進那個孔裡。門「嗡嗡」地
向裡轉開。他倆交換了個眼神,走了進去。門在他們身後「砰」地一聲關上了。
這家儲蓄銀行的裝飾氣勢逼人。大部分的銀行通常只選用光亮的大理石和花崗岩作
為裝飾材料,而這家銀行的牆壁上卻儘是金屬塊和鉚釘。
這是誰裝修的?蘭登頗感驚奇。是聯合鋼鐵公司嗎?
地上、牆上、櫃台上、門上,到處都是灰色的金屬,就連走廊裡的椅子電是鐵製的
。這向人們表明:你走進了金庫!
櫃台後面的一個高大強壯的男人抬起頭來看了他們一眼。他關掉小電視機,微笑著
向他們打招呼。雖然他肌肉發達,隨身攜帶的武器隱約可配,但這並沒有影響他那彬彬
有禮的形象。
「先生,」他用一半英文一半法文的句子問道:「需要我為您做點什麼嗎?」
雙語的問候是歐洲銀行招呼客人的最新方式,讓客人用感覺舒適的語言作答。
蘇菲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把那把金鑰匙擱在櫃台上。
那個男人低頭看了一眼,馬上站得更加筆直了。「明白了,您的電梯在大廳那頭。
您先去,我馬上叫人。」
蘇菲點了點頭,拿回鑰匙。「在哪一層?」
那人用古怪的眼神看了看蘇菲:「您的鑰匙不是告訴您了嗎?」
她笑道:「啊,是啊。」
警衛目送著兩個人走向電梯,插進鑰匙,走了進去。電梯門一關上,他就拿起電話
。他可不是打電話通知另外的人,因為根本就沒有這個必要。因為客戶的鑰匙插進外面
的大門時,通報裝置就自動打開了。
實際上,這個電話是打給夜間值班經理的。等待接聽時,警衛重新打開電視,眼睛
緊緊盯著螢幕。他剛才看的新聞剛剛結束。但這沒關係。他剛剛見到了螢幕上出現過的
那兩個人。
「喂,」電話裡傳來值班經理的聲音。
「下面有情況。」
「發生了什麼事?」值班經理趕緊問道。
「法國警方今晚正在追查兩個逃犯。」
「那又怎樣?」
「那兩個人剛進了我們銀行。」
值班經理輕輕地罵了幾句。「好吧。我馬上跟韋爾內先生聯繫。」
警衛掛斷電話,又撥了一次。這次是給國際刑警組織。
蘭登驚奇地發現電梯不是在上升而是在下降。電梯不停地下降,也不知道過了幾層
,終於停了下來。他才不管這是第幾層呢!能從電梯裡出來,他就非常高興了。
接待人員早就笑盈盈地站在那裡等著他們。他看上去上了年紀,穿著一件熨燙整齊
的法蘭絨西裝,這使得他看上去很古怪,跟這個地方一點也不相配——一個高科技世界
裡的老式銀行工作人員。
「先生,」他說道,「晚上好。請跟我來,好嗎?」沒等回答,他轉過身,大步走
向一個狹窄的金屬通道。
蘭登和蘇菲向下穿過幾個通道,走過幾個擺放著大型電腦的房間。
「就是這裡,」接待員說著,為他們打開一扇鐵門,「到了。」
蘭登和蘇菲踏人了另一個世界。這個小房間看上去就像是高級賓館的豪華起居室。
這裡沒有鋼鐵和鉚釘,有的是東方的地毯、黑色的橡木傢具和配置了坐墊的椅子。房間
中央的寬大桌子上,兩個水晶玻璃杯邊放著一瓶礦泉水,礦泉水還冒著氣泡,桌上還有
一壺冒著熱氣的咖啡。
蘭登不禁感歎道:「瑞士人真是按部就班的典型。」
那人會心地一笑:「你們是第一次來吧?」
蘇菲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可以理解。鑰匙經常被作為遺產傳給下一代。第一次到我們這裡來的客戶大多不
明白協議。」他指了指放著飲料的桌子說,「只要你們想用,這個房間就一直是你們的
。」
「鑰匙有時是世代相傳的?」蘇菲問道。
「沒錯。客戶的鑰匙就像瑞士銀行的數字賬號,經常會被作為遺產一代一代地傳下
去。在我們的賬戶上,最短的保險箱租期是五十年,要求提前付款,所以我們會看到許
多家族的後代。」
蘭登睜大雙眼,「你剛才是說五十年嗎?」
「至少,」接待員答道,「當然,你也可以租用更長的時間。但除非有進一步的安
排,否則,如果一個賬戶五十年未用,我們就會自動地把保險箱裡的東西銷毀。需要我
啟動程序來拿出您的箱子嗎?」
蘇菲點了點頭。「好的。」
接待員指著這個豪華的房間,說道:「這是供你們查看保險箱的密室。我一離開這
裡,你們就可以在這裡查看或更換保險箱裡的東西,想呆多長時間都行。而箱子就在這
兒。」他把他們帶到對面的牆邊,那裡有一個寬大的傳送帶,看上去有點像行李提取處
。「請把鑰匙插進這個小孔。」那人指著傳送帶對面一個很大的電子指示裝置說。裝置
上有個熟悉的三角形的鑰匙孔。「電腦確認是這把鑰匙後,請輸入你的賬號。然後,你
的保險箱就會由機器自動地從下面的金庫裡傳送過來,你就可以查看了。查看完箱子後
,請把它放在傳送帶上,再把鑰匙插到這個孔裡,程序就會自動重複一遍。由於整個過
程是自動的,因此你們的隱私完全可以得到保證,即使是本銀行的工作人員也完全不知
情。如果你們有什麼需要,就請按一下桌子中央的那個呼叫鍵。」
蘇菲正想提問,突然電話鈴聲響了起來。接待員顯得有點迷惑.尷尬地說道:「請
原諒。」他走向咖啡壺和礦泉水瓶邊上的電話。
「喂?」他拿起電話。
聽著話筒那頭傳來的聲音,他皺起了眉頭。「是……是……」掛上電話,他侷促不
安地對蘭登和蘇菲笑了笑,說道:「對不起,我現在得出去一下。請隨意。」然後,快
步走了出去。
「對不起,」蘇菲喊道,「走之前能不能給我們解釋一下?您剛才是不是提到我們
要輸入賬號數字?」
那人在門口停了下來,臉色煞白。「當然。跟其他瑞士銀行一樣。我們的儲蓄保險
箱業務開設數字賬號,而不是姓名賬號。你應該有一把鑰匙和只有自己知道的賬號。否
則,假如你丟了鑰匙,誰撿去了都可以用。」
蘇菲猶豫地問道:「要是我的贈送人沒告訴我賬號怎麼辦?」
接待員的心「咚咚」直跳。那顯然你與保險箱無關!他故作鎮靜地對他們笑了一下
,說道:「那我去找個人來幫你。他馬上就來。」
接待員出門轉身將門關上,然後轉動著一個粗大的鑰匙,把他們嚴嚴實實地鎖在了
房間裡。
在城市的那一頭,科萊正在火車北站。突然,他的電話響了起來。
是法舍打來的。「國際刑警找到了線索,」他在電話裡說道,「別管火車了。蘭登
和蘇菲剛到蘇黎世儲蓄銀行的巴黎支行。我要你的人馬上去那裡。」
「是不是索尼耶想告訴蘇菲和羅柏•蘭登些什麼呢?」
法舍冷冷地答道,「科萊,如果你抓住他們,我就能親自審問他們了!」
科萊明白了他的意思:「豪克斯街24號。馬上就到,局長。」
他掛上電話,用對講機把手下人召集起來。
第四十三章
蘇黎世儲蓄銀行巴黎支行行長安德烈•韋爾內住在銀行頂層的一間豪華公寓裡。雖
然他的房子富麗堂皇,但他卻一直夢想著能在聖路易斯河畔擁有一所住宅。在那裡他可
以跟人們促膝交談,而不用每天都在這裡面對那些渾身充滿了銅臭氣的富人。
等我退了休,韋爾內心想,我就把酒窖裡塞滿上好的波爾多葡萄酒,用福拉哥納爾
或布歇的名畫裝飾我的客廳,然後整日四處搜羅古董傢具和拉丁區的寶貴書籍。
韋爾內在醒來六分鐘後就急急忙忙地穿過銀行的地下通道。他看上去依然神采奕奕
,好像他的私人裁縫和髮型師早已把他修飾得盡善盡美。他穿著一件得體的絲質西裝,
邊走邊向嘴裡噴了些口氣清新劑,然後緊了緊領帶。由於經常在夜間被突然叫醒去接待
那些來自其他時區的外國客戶,韋爾內已經養成了馬薩士兵的睡眠習慣——那些非洲部
落以能在醒來後幾秒鐘就能進入戰鬥狀態而聞名。
「戰鬥開始了。」韋爾內想道,但又覺得用這個比喻來形容今晚的事不一定貼切。
雖說每位持金鑰匙的客戶的光臨都需要一些額外的關注,但一位被通緝的客戶的到來確
實是一件不同尋常的事。在沒有證據證明客戶是罪犯的情況下,銀行已與執法者就客戶
的隱私權多次發生爭執。
「給我五分鐘。」韋爾內心想,「我要這些人在警察來之前離開銀行。」
如果他行動夠快的話,他的銀行就可以巧妙地躲過眼前的這場災難。韋爾內可以告
訴警察這兩個被迫查的逃犯確實進了銀行,可是因為他們並不是銀行的客戶,而且又沒
有賬號,於是被趕了出去。他真希望那個該死的警衛沒有打電話給國際刑警組織。一個
每小時只拿15歐元的警衛顯然不會知道還有「判斷力」這個詞。
他在門口停了停,深吸了一口氣,放鬆了一下全身的肌肉。然後,他滿臉堆笑地打
開門,像一陣暖意融融的清風那樣飄然而人。
「晚上好。」他說道,眼睛搜尋著他的客戶。「我是安德烈•韋爾內,我能幫您…
…」下半截話被卡在了喉頭。他面前的這個女人是他有生以來最意想不到的來訪者。
「對不起,我們以前見過面嗎?」蘇菲問道。她根本就不認識這個人,可他剛才一
剎那的表情就像看到了鬼似的。
「沒有……」行長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想……沒有。我們的業務都是匿名的。」
他長出了一口氣,擠出鎮定的笑容,說道:「我的助理告訴我說您有一把金鑰匙卻沒有
賬號,是嗎?那麼,我能知道您是怎樣得到這把鑰匙的嗎?」
「是祖父給我的。」蘇菲答道,眼睛緊緊地盯著他。
他顯得更加不安了。「真的嗎?您祖父給了您這把鑰匙卻沒告訴您賬號?」
「我想他沒來得及,」蘇菲說道,「他今晚被人謀殺了。」
聽到這話,那人倒退了幾步。「賈克•索尼耶死了?」他大聲問道,眼裡充滿了恐
懼。「但是……這是怎麼回事?」
蘇菲大吃一驚,也倒退幾步,渾身發抖。「你認識我祖父?」
安德烈•韋爾內也大驚失色。他靠著桌角站穩,說道:「賈克和我是好朋友。他什
麼時候死的?」
「今晚早些時候。在羅浮宮。」
韋爾內走到一個寬大的皮椅旁,一屁股坐了進去。他看了看蘭登,又看了看蘇菲,
然後問道:「我要問你們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你們中任何一個人跟他的死有關嗎?」
「沒有!」蘇菲叫道,「絕對沒有。」
韋爾內臉色凝重,停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說道:「你們的照片已被國際刑警組織貼
了出來。這就是剛才我認出你的原因。你們正因涉嫌謀殺而被通緝。」
蘇菲的心一沉。法舍已經通知國際刑警組織了?他似乎比蘇菲預料的更加賣力。她
簡單地向韋爾內說明了蘭登的身份,以及今晚在羅浮宮發生的事。
韋爾內感到非常驚異。「你祖父快死的時候留下了暗號讓你去找蘭登先生?」
「是的。還有這把鑰匙。」蘇菲把金鑰匙放到韋爾內面前的咖啡桌上,故意讓有錫
安會標誌的那面朝下。
韋爾內看了一眼那把鑰匙,卻沒有去動它。「他只給你留下了這把鑰匙?沒有別的
?沒有小紙條什麼的?」
蘇菲知道她在羅浮宮的時候非常匆忙,但她可以肯定在《岩窟聖母》後面除了這把
鑰匙沒有別的東西。
「沒有。只有這把鑰匙。」
韋爾內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很遺憾。每把鑰匙都跟一組作為密碼的十位數賬號相
匹配。沒有賬號,你的鑰匙毫無價值。」
十位數!蘇菲無奈地計算了一下破解那個密碼的可能性。有100多億種可能。即使
她把警署裡處理能力最強的並聯電腦帶來,也要用好幾個禮拜才能破解這個密碼。「當
然了,先生,鑒於當前的局面,你會幫我們的。」
「對不起。我真的幫不上忙。客戶通過安全可靠的電腦來選擇他們的賬號,這意味
著只有電腦和客戶自己知道賬號。這是我們保證客戶得以匿名處理業務的一個方法。另
外,這樣做也是為了我們員工的安全著想。」
蘇菲完全明白。便利店也是這樣做的。員工不能拿保險櫃的鑰匙!這家銀行顯然不
會讓人鑽空子,讓偷走鑰匙的人扣押一個員工作為人質來索要賬號。
蘇菲坐在蘭登身邊,低頭看了看鑰匙,又抬頭看了看韋爾內。「您猜想我祖父會在
您的銀行裡放些什麼東西呢?」
「一無所知。這就是所謂的匿名銀行。」
「韋爾內先生,」她堅持道,「我們今晚在這裡的時間有限。那我有話直說了。」
她拿起那把金鑰匙,翻了過來,露出錫安會的標誌。她盯著韋爾內的眼睛,問道:「這
個鑰匙上的標記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嗎?」
韋爾內低頭看了看那個法國百合標記,沒作任何反應。「沒什麼。不過我們許多客
戶都會把他們社團的徽標或首字母的縮略詞刻在他們的鑰匙上。」
蘇菲歎了一口氣,可是她依然緊緊地盯著韋爾內。「這個印記是一個叫做錫安會的
秘密組織的標誌。」
韋爾內仍沒作任何反應。「我對此一無所知。你祖父跟我確實是好朋友,但我們大
部分時間都在討論生意上的事。」他整了整領帶,流露出一絲不安。
「韋爾內先生,」蘇菲堅持道,「我祖父今晚給我打電話,說他和我的處境都極度
危險。他說必須得給我點什麼東西。結果他給了我你們銀行的一把鑰匙。現在他死了。
您提供的任何線索都會很有幫助。」
韋爾內冒出了冷汗,說道:「我們得離開這座大樓。恐怕警察馬上就會來。警衛忠
於職守,向國際刑警組織報了警。」
蘇菲確實害怕,可她還是做了最後一次努力。「祖父說他要告訴我家庭的真相。您
知道些什麼嗎?」
「小姐,你的家人在你小時候出車禍死了。我很抱歉。我知道你祖父非常愛你。他
多次向我提到你們關係破裂對他來說是件多麼痛苦的事。」
蘇菲不知如何作答。
蘭登問道:「用這個賬號保存的東西跟聖盃有關嗎?」
韋爾內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那是什麼。」這時,韋爾內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把手機從腰帶上拿下來。「喂?」他的神情有些詫異,繼而又變得很關注。「警察
?這麼快?」他罵了幾句,快速地用法語下了幾個命令,然後告訴對方他馬上就會去大
廳。
他掛上電話,轉過身對蘇菲說:「警察比平常行動得快。我們在這裡講話的時候,
他們就趕過來了。」
蘇菲不想兩手空空地離開這裡。「告訴他們我們來過,並且已經走了。如果他們想
要搜查銀行,就向他們要搜查令。他們得花一些時間才能拿到搜查令。」
「聽著,」韋爾內說道,「賈克是我的朋友,而且我的銀行也不允許警察那樣做。
我不會允許他們在我的大樓裡逮捕你們。給我一分鐘,我會想辦法讓你們悄悄地離開這
裡。除此之外,恕我無能為力。」他站起來,快步走向門口。「呆在這裡。我去作些安
排,馬上回來。」
「但是,保險箱怎麼辦?」蘇菲叫道,「我們不能就這麼走。」
「我一點辦法都沒有,抱歉。」韋爾內邊說邊急匆匆地走出門口。
蘇菲看著他的背影從門口消失,心想賬號也許就在祖父這些年來寄給她的那些數不
清的信件和包裹裡,而她卻一件也沒打開過!
蘭登突然站了起來。蘇菲感到他眼裡閃爍出莫名其妙的快樂光芒。
「羅柏!你笑什麼?」
「你祖父真是個天才。」
「對不起,你說什麼?」
「十位數?」
蘇菲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他的嘴咧向一邊,露出了熟悉的笑容,「賬號!我敢肯定他把賬號留給了我們。」
「在哪兒?」
蘭登拿出那張犯罪現場的電腦打印照擴,鋪在咖啡桌上。蘇菲只看了一眼,就知道
蘭登說得沒錯。
13—3—2—21—1—1—8—5啊,嚴酷的魔王!
噢,瘸腿的聖徒!
P.S.:找到羅柏•蘭登。
第四十四章
「確實是十位數,」蘇菲說道。當她仔細地查看那張照片時,對密碼學的感覺被喚
醒了。
13—3—2—21—1—1—8—5祖父把賬號寫在了羅浮宮的地板上!
當蘇菲第一次在羅浮宮的木地板上看到這個凌亂的斐波那契數列時,以為這串數字
的唯一目的只是讓警署請密碼員來參與偵破,從而讓蘇菲有機會參與其中。後來,她認
識到這些數字還是破解另外幾行詞句的線索——一個打破順序的序列……一個數字之謎
。現在,更加使她驚異的是,她發現這些數字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含意。幾乎可以肯定,
這些數字肯定是打開祖父的神秘保險箱的關鍵。
「他是使用雙關語的大師。」蘇菲轉過身對蘭登說道,「他喜歡有多層意思的東西
。喜歡在密碼裡套密碼。」
此時,蘭登已走近了傳送帶邊上的電腦裝置。蘇菲抓起那張電腦打印的照片,跟了
上去。
那個裝置的鍵盤和銀行自動取款機的鍵盤相似。顯示屏上顯示著十字形標誌。鍵盤
旁邊有一個三角形的孔。蘇菲毫不猶豫地把鑰匙插進那個孔裡。
螢幕馬上刷新了。
賬號:----------光標閃爍等待著。
十位數。蘇菲念著照片上的數字,蘭登把它們輸了進去。
賬號:1332211185最後一個數字輸入完畢後,螢幕又刷新了,出現了用幾種不同的
語言寫成的訊息。最上面的一段是英語。
注意:在按確認鍵之前,請核對您輸入的賬號是否準確。
如果電腦無法識別您的賬號,為了安全,系統將自動關閉。
「終審判決,」蘇菲皺著眉頭說道,「看來我們只有一次機會。」普通的自動提款
機一般都會允許用戶輸入三次密碼,然後才會沒收他們的銀行卡。不過,這一台顯然不
是普通的取款機。
蘭登對照著照片上的數字仔細地核對輸入,確認無誤後,他說道:「數字沒錯。」
他指了指確認鍵,「按吧。」
蘇菲把食指伸向鍵盤,但一種奇怪的感覺突然襲來,她猶豫了。
「按呀。」蘭登催促道,「韋爾內馬上就回來了。」
「不對。」她把手指拿開。「這個賬號不正確。」
「肯定對!十位數。還會是什麼?」
「這個賬號太沒有規律了。」
太沒有規律?蘭登不同意這個說法。每家銀行都會建議他們的用戶隨機選擇密碼,
這樣就不會被人猜到。這家銀行當然也會建議用戶隨機選擇密碼。
蘇菲刪除了剛剛輸進去的所有數字,抬頭看著蘭登,目光中流露出自信。「這個理
應很隨意的賬號竟能重新排列成斐波那契數列,這也太偶然了吧?」
蘭登明白她已有了主意。來這裡之前,蘇菲就曾把這組數字排成了斐波那契數列。
隨便一組數字能排列成斐波那契數列的可能性有大呢?
蘇菲又敲起了鍵盤,邊回憶邊輸入了一組不同的數字。「而且,就祖父對符號學和
密碼的偏愛來說,他應該會選擇一組對他來說有意義的、容易記住的數字。」把數字全
部輸進去之後,她狡猾地笑了一下。「看上去很隨意,但實際不然。」
蘭登看了看螢幕。
賬號:1123581321蘭登一時沒看懂。可是當他回過神,就明白蘇菲所言極是。
斐波那契數列:1—1—2—3—5—8—13—21當斐波那契數列混合成一組十項數字的
組合時,根本就無法辨認。容易記住,但從表面看卻很隨意!這是一個永遠都不會被忘
記的極為巧妙的十位數密碼。而且,這也充分說明了為什麼羅浮宮地板上那組凌亂的數
字可以重新排列成這著名的數列。
蘇菲伸出手按下確認鍵。
毫無動靜。
至少他們沒有覺察出有什麼動靜。
就在那一刻,在他們腳下的那個巨大地下金庫裡,一個機械手被激活了。這個機械
手在雙軸傳送裝置上滑動著,尋找與輸入賬號相匹配的保險箱。金庫裡,上千個一模一
樣的塑料箱子在巨大的鐵架上排成一行,看上去就像教堂地下室裡的一排排靈柩。
機械手迅速地移動到正確方位,然後垂了下來,用電子眼確認了一下上面的條形碼
。接著,機械手非常準確地抓起箱子沉重的把手,把箱子直直地提了起來。傳送裝置上
的齒輪轉動著,機械手把箱子運到金庫的另一頭,然後在一個靜止的傳送帶上方停了下
來。
機械手輕輕地放下箱子,收了回去。
緊接著,傳送帶迅速地轉動了起來……蘭登和蘇菲看到傳送帶轉了起來,長出了一
口氣。他們站在傳送帶旁,就像在行李提取處等待神秘行李的疲憊旅客。
傳送帶從一個伸縮門下面的窄縫裡穿進來,延伸到他們右側。鐵門滑了開來,一個
很大的塑料箱子從傾斜的傳送帶上運了過來。那個箱子是個笨重的黑色塑料箱,比蘇菲
想像的要大得多,就像一個沒有氣孔的寵物空運箱。
箱子沿斜坡滑到他們面前。
蘭登和蘇菲靜靜地站在那裡注視著這個神秘的箱子。
跟這家銀行的其他東西一樣,這個箱子的所有零部件——從鐵扣到頂端的不干膠條
形碼以及結實的把手——都是由機械製造的。蘇菲覺得它就像一個巨大的工具箱。
蘇菲迅速地打開箱子上面的兩個扣,看了一眼蘭登。然後,兩個人一起抬起沉重的
蓋子,向後掀開。
他們走上前,朝箱子裡望去。
蘇菲看第一眼時,還以為箱子是空的。不過,接下來她在箱子底上看到了一件東西
。
那是個打磨光滑的木盒,有鞋盒那麼大,配著精美的合頁。木頭是深紫色的,發著
黯淡的光,上面有粗線條的紋理。紫檀木,蘇菲認了出來。這是祖父最喜愛的木材。盒
蓋上鑲嵌著一朵美麗的玫瑰花圖案。她和蘭登交換了一下困惑的眼神。蘇菲側過身,拿
起盒子仔細端詳。
天哪,它竟然很沉!
蘇菲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到大桌子上。蘭登站到她身邊,和她一起目不轉睛地盯著
這個小小的財寶箱。這就是祖父要他們來拿的東西!
蘭登驚異地看著盒蓋上手工雕刻的圖案——那是一朵五瓣玫瑰。他以前曾多次看到
過這種玫瑰的圖案。他低聲說道:「五瓣玫瑰。這是錫安會用來代表聖盃的標誌呀。」
蘇菲轉過身,看著他。蘭登看得出蘇菲的心思,他也有相同的疑慮。盒子的大小、
重量以及錫安會代表聖盃的標誌似乎都暗示著一個不可思議的結論。耶穌的聖盃就在這
個木盒子裡!蘭登再一次告訴自己這是不可能的。
蘇菲低聲說道:「這個盒子倒是挺適合放聖盃。」
但裡面不可能是聖盃。
蘇菲把盒子拽過來,準備打開。可是,就在她拖動盒子的時候,意想不到的事情發
生了。盒子裡傳出汩汩的水聲。
蘭登把盒子拿起來。裡面有液體?
蘇菲也感到迷惑不解。「剛才你有沒有聽到……」
蘭登困惑地點點頭,「液體。」
蘇菲伸手慢慢地打開盒扣,掀起蓋子。
裡面的東西是蘭登從沒見過的。然而,可以肯定的是那絕對不是聖盃。
第四十五章
「警察正在封鎖街道,」安德烈•韋爾內邊說邊走進房間,「讓你們出去很困難。
」關上門後,他發現了傳送帶上的那個結實的塑料箱。上帝!他們找到了索尼耶的賬號
?
蘇菲和蘭登正擠在桌旁看著一個大大的木頭珠寶盒。蘇菲合上蓋子,抬頭說道:「
我們終究還是找到了賬號。」
韋爾內一句話也沒說。一切都為之改變了。他敬畏地把眼光從盒子上移開,計劃著
下一步的行動。「我必須得把他們送出銀行!」由於警察已經設置了路障,韋爾內只能
想出一個辦法把他們弄出去。「蘇菲小姐,如果我能把你們安全地送出銀行,你是要把
這個東西帶上呢,還是在走之前把它重新放回金庫?」
蘇菲看了蘭登一眼,對韋爾內說:「我們得把它帶走。」
韋爾內點點頭,說道:「好的。那麼,不管那是什麼,我建議你們穿過通道時用夾
克衫把它包起來。我不希望讓別人看到。」
蘭登脫下夾克衫,韋爾內快步走到傳送帶旁關上那個空箱子,然後輸入了幾個簡單
的指令。於是,傳送帶又開始轉動,把那個塑料箱運回金庫。他從電子裝置上拔出鑰匙
遞給蘇菲。
「這邊走。快!」
他們到達裝貨台時,韋爾內可以看到從地下車庫裡透過來的閃爍的警燈。他皺起了
眉頭。他們也許正在封鎖坡道。我能把他們成功地帶出去嗎?他渾身冷汗直冒。
他走向一輛銀行的小型裝甲車。安全運輸是蘇黎世儲蓄銀行提供的另一項服務。「
快進貨艙。」他打開沉重的後門,指著閃閃發亮的鐵車廂說,「我馬上就回來。」
蘇菲和蘭登往車廂裡爬,韋爾內則急匆匆地穿過裝貨台,走進裝貨台那頭的辦公室
,拿起一串鑰匙,找出一件司機穿的工裝夾克衫和一頂帽子。他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
解下領帶,換上司機穿的夾克衫。轉念一想,他又在制服裡面繫上了槍套。出來時,他
從行李架上抓起一把司機用的手槍,裝上子彈,把槍塞進槍套,然後扣上制服的紐扣。
他走回裝甲車,拉低帽簷,瞅了瞅站在空蕩蕩的鐵車廂裡的蘇菲和蘭登。
「你們需要把這個打開。」韋爾內邊說邊伸手進貨艙按了一下牆上的開關,打開了
艙頂上的照明燈。「你們最好坐下。出大門時千萬別出聲。」
蘇菲和蘭登坐在貨艙的金屬地板上。蘭登抱著那個用斜紋呢夾克裹著的寶貝。韋爾
內「砰」地一聲把大鐵門關上,把他們鎖在了裡面。然後,他坐到方向盤後,啟動了裝
甲車。
當裝甲車轟隆隆地順著坡道往上開時,韋爾內感到帽子裡已經滿是汗水。前方的警
燈遠比想像的要多。當裝甲車加速爬上坡道時,第一道門朝裡打開了。韋爾內開了過去
。門在車後關上了。他繼續把車開到第二道門前。第二道門也打開了。馬上就可以出去
了。
除非警車把坡道口封住了。
韋爾內輕輕地擦了擦眉頭的汗,繼續前進。
一個瘦高個的警察走上前來,揮手讓他把車停在路障前。前面遠一點的地方停著四
輛巡邏車。
韋爾內把車停下。他把帽簷壓得低低的,盡量掩飾起平時溫文爾雅的風度,裝出一
副粗暴冷酷的樣子。他推開車門,坐在方向盤後俯視著那個臉色鐵青的警察。
「這不是我們自己的通道嗎?」韋爾內粗聲問道。
「我是科萊,警署中尉。」那個警察說道。他指著裝甲車的貨艙問:「這裡面是什
麼?」
韋爾內用粗魯的法語回答:「見鬼!我怎麼知道那是什麼東西。我只不過是個司機
。」
科萊不動聲色,繼續說道:「我們正在尋找兩個罪犯。」
韋爾內放聲大笑起來:「那你就來對地方了。雇我開車的幾個混蛋這麼有錢,他們
肯定是罪犯。」
那個警察拿出一張羅柏•蘭登護照上的照片,問道:「這個人今天晚上是不是在你
們銀行?」
韋爾內聳聳肩說:「不知道。我只是裝貨台上的小老鼠。他們不讓我們接近客戶。
你應該進去問一下前台。」
「銀行非要我們出示搜查令才讓我們進。」
韋爾內露出厭煩的表情,「別拿當官的嚇唬人。」
「請打開車廂。」科萊指著貨艙說。
韋爾內瞪了他一眼,發出一陣怪笑。「打開車廂?你以為我有鑰匙?你以為他們這
麼信任我們?他XX的,你看看我拿的那一丁點薪水就知道了。」
警察歪著頭,顯然不相信他的話。「你說你沒有自己車上的鑰匙?」
韋爾內搖搖頭,「沒有貨艙的鑰匙。只有開車用的。工頭把貨艙在裝車的地方鎖好
後,讓車等在那裡,然後派人另外開著車把鑰匙交給收貨人。我們這邊接到電話說收貨
人已經拿到鑰匙後,才能發車。提前一秒鐘都不行。他媽的,我從來都不知道我拉的是
什麼東西。」
「這輛車是什麼時候鎖上的?」
「肯定是在幾個小時之前。我今晚要一直把車開到聖•塞瑞,貨艙的鑰匙早就到那
兒了。」
警察不吱聲,只是死死地盯著他,好像要看出他的心思。
一顆汗珠眼看就要滑下韋爾內的鼻子了。「你不介意把它開走吧?」他用袖子擦了
一下鼻子,順勢指著那輛擋在路上的警車說,「我要趕時間。」
「所有的司機都戴勞力士手錶嗎?」警察指著韋爾內的手腕問道。
韋爾內低頭一看,發現他那塊閃閃發亮的昂貴的名表從夾克衫的袖子下面露了出來
。「他媽的,這個東西嗎?在聖•塞瑞時從一個台灣小販那裡用20歐元買的。你要的話
,我40塊錢賣給你。」
警察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放行了。「不用,謝謝。路上注意安全。」
韋爾內把車開出足足50米後,才長出了一口氣。現在,他又要面對另外一個問題—
—他的貨物。我把他們送到哪裡去呢?
第四十六章
塞拉斯趴在屋內的帆布毯子上,好讓鞭打的傷口凝結。今晚第二次接受戒律的鞭策
讓他感到眩暈,渾身無力。他必須把粗布腰帶解開,他能感覺到血從大腿內側汩汩地流
下來。可他卻始終無法解開腰帶。
我辜負了教會。
我更辜負了主教。
今晚理應是阿林加洛沙主教的拯救日。五個月之前,主教去梵蒂岡天文臺開會,得
到了一個令他震驚的消息。壓抑了幾個禮拜之後,他最終還是告訴了塞拉斯。
「不可能!」塞拉斯大叫道,「我決不能接受!」
「是真的。」阿林加洛沙說道,「意想不到,但卻是真的。在短短的6個月裡。」
主教的話讓塞拉斯驚恐不已。他祈禱能夠得到解脫。即便在那些黑暗日子裡,他對
上帝和教會的信仰也從未動搖過。但是,僅僅一個月之後,烏雲奇跡般地散去,希望的
光芒呈現在眼前。
神的力量,阿林加洛沙這樣解釋道。
主教第一次看到了希望。「塞拉斯,」他輕聲說道,「上帝給了我們一次千載難逢
的機會去捍衛我們的信仰。像所有戰爭一樣,我們的戰爭也會有犧牲。你願做上帝的士
兵嗎?」
塞拉斯跪倒在賦予他新生的阿林加洛沙主教的面前,說道:「我是上帝的羔羊。按
照上帝旨意指引我前進吧。」
阿林加洛沙向他講述了那個擺在眼前的機會,塞拉斯明白了這只能是上帝的旨意。
神奇的命運!阿林加洛沙讓塞拉斯跟提出這個計劃的人聯繫——那人自稱「導師」。雖
然塞拉斯和「導師」素未謀面,但每次通電話時,塞拉斯都對「導師」虔誠的信仰和廣
大的神通表示深深的敬畏。「導師」好像知道所有的事情,在每個地方都有眼線。塞拉
斯不知道「導師」是怎樣收集訊息的,但是阿林加洛沙非常信任「導師」,並且要塞拉
斯也這麼做。他對塞拉斯說:「按照『導師』的命令做,我們就能勝利。」
勝利。塞拉斯看著光光的地板,害怕勝利就將離他們而去。導師上當了。尋找楔石
之路根本就走不通。這個騙局將所有的希望都打破了。
塞拉斯真希望他能給阿林加洛沙主教打電話,發出警報。可是今晚導師已經切斷了
他們直接聯繫的途徑。為了我們的安全。
最終,塞拉斯止住了顫抖,慢慢地站了起來,拿起地板上的長袍。他從口袋裡摸出
手機,羞愧地撥打著號碼。
「導師,」他低聲說道,「一切都完了。」塞拉斯原原本本地敘述了自己受騙的經
過。
「你怎麼能這麼快就喪失信心呢,」導師答道,「我剛得到一些出乎意料,但令人
欣慰的消息。神秘的命運。賈克•索尼耶臨死之前留下了訊息。我等會兒再打給你。今
晚的工作還沒結束。」
第四十七章
坐在裝甲車那光線昏暗的貨艙裡就像在小房間裡關禁閉一樣。蘭登極力克制自己的
焦急,這種感覺太熟悉了,每次他被關起來時,都會有這種感覺。韋爾內說要把我們送
到一個遠離城市的安全的地帶。那是什麼地方呢?有多遠呀?
長時間盤腿而坐的姿勢使蘭登的雙腿都僵硬了。他換了個姿勢,疼得向後一仰,感
覺血又重新流回到了下半身。他仍然緊緊抱著那個從銀行裡拯救出來的奇異寶貝。
「我想我們已經上了高速公路。」蘇菲輕聲說。
蘭登也有同感。裝甲車爬上銀行的坡道後,停了老大一會兒,讓人捏了一把汗。然
後,車又左右迂迴地前行了一兩分鐘,現在則好像在全速前進。防彈輪胎在乎坦的公路
上轉動,發出「轟隆隆」的聲響。蘭登又將注意力轉到懷中的紫檀木盒子上。他把這寶
貝盒子放在車廂地板上,打開包裹在外面的夾克衫,取出盒子,拉到自己面前。蘇菲轉
身,靠到他身邊。蘭登突然覺得他倆就像擠在一起看聖誕禮物的孩子。
與暖色調的紫檀木盒子不同,嵌在上面的玫瑰是用淺色的木頭——可能是白臘木—
—刻成的。玫瑰在昏暗的燈光下清晰可辨。玫瑰。整個軍隊、宗教組織和秘密團體都是
以它為基礎建立起來的。薔薇十字會員。玫瑰十字社的騎士。
「來啊,打開。」蘇菲說。
蘭登深吸了一口氣,把手伸向盒蓋,用欣賞的目光看了看精緻的盒子,打開扣鉤,
掀開蓋子。裡面的東西露了出來。
蘭登曾猜想過盒子裡究竟是什麼東西,可是現在看來,他原有的猜測都是錯的。盒
內厚厚的紫紅色絲綢襯裡上放著一個蘭登根本就不認識的東西。
那是個光滑的白色大理石圓筒,有網球罐那麼大,非常精緻。它看上去遠比普通的
圓柱形石頭複雜,因為它好像是由好幾塊小石頭拼湊成的。一個精緻的銅框裡疊放著六
個大理石圓盤,就像一個管狀的萬花筒、圓筒的兩端也用大理石粘著,根本無法看到圓
柱內部。因為聽到過液體的聲音,所以蘭登推測這個圓筒應該是中空的。
圓筒不僅外形神秘,周圍還雕刻著許多圖案,這引起了蘭登的極大興趣。每個小圓
盤上都雕刻著一系列精緻的字母——這些字母組成了完整的字母表。這樣的圓筒使蘭登
想起了兒時的一種玩具——一根木棍上穿著刻有字母的轉筒,轉筒一轉,就能拼出不同
的單詞。
「不可思議,是吧?」蘇菲小聲問道。
蘭登抬起頭,「我不知道這到底是個什麼鬼東西。」
蘇菲的眼睛閃閃發亮。「祖父過去特別喜歡製作這種東西。它是由達文西發明的。
」
即便在微弱的燈光下,蘇菲也能看到蘭登臉上吃驚的表情。
「達文西?」他又瞅了瞅那個圓筒,喃喃地說。
「是的。這叫做密碼筒。祖父說,這個東西的設計圖來自於達文西的秘密日記。」
「這有什麼用呢?」
想起今晚發生的事情,蘇菲覺得自己的回答也許會包含一些有趣的暗示。「這是個
寶庫,是用來保存秘密訊息的。」
蘭登把眼睛睜得更大了。
蘇菲解釋說,祖父最大的愛好之一就是根據達文西的發明製作模型。賈克•索尼耶
是個很有天分的工匠,經常會在放滿木料和金屬的工作室裡呆上半天。他喜愛模仿工匠
大師——精通景泰藍的各種製作工藝的費伯奇,和藝術感略遜一籌,但更注重實用性的
達文西。
只要瀏覽一下達文西的日記,就會明白為什麼這個博學的人在以聰明睿智而聞名於
世的同時,會因做事虎頭蛇尾而名聲狼藉。達文西曾畫了上千張設計圖紙,但從來也沒
有把它們付諸實踐。賈克•索尼耶的消遣之一就是把達文西的突發奇想變成現實——他
製作了時間機器、水泵、密碼筒,甚至還做了一個完全用鉸鏈連接的中世紀法國騎士的
模型。那個模型騎士現在正驕傲地站在他辦公室的桌上。這個模型是達文西於1495年設
計的。它以達文西早年對解剖學和運動機能學的研究為基礎,因此這個模型人有非常準
確的關節和肌腱機構。根據設計,這個模型人可以坐起來,並能揮動手臂,還能轉動脖
子,同時張開下巴。在沒看見這個密碼筒之前,蘇菲還以為那個穿著盔甲的騎士是祖父
的最佳作品。
「我小時候,他就給我做過一個這樣的東西,」蘇菲說,「只是沒有這麼大,這麼
精美。」
蘭登目不轉睛地看著盒子:「我從沒聽說過密碼筒。」
蘇菲完全可以理解他的反應。很少人研究達文西那些紙上談兵的發明,而且一些發
明連名字都沒有。「密碼筒」這個名字可能也是祖父起的。這個名稱還是很貼切的,因
為這個裝置是運用密碼術來保存訊息的。
雖然達文西對密碼學的研究鮮為人知,但蘇菲確信他確實是這方面的先鋒人物。蘇
菲的大學老師在演示電腦編寫密碼的方法時,曾高度讚揚了斯莫曼和史格涅爾等當代密
碼學家,但沒有指出實際上是達文西在幾百年前就發明了最基本的公眾密碼的編寫方法
。當然,蘇菲的祖父早就跟她說過這些。
裝甲車在公路上呼嘯著疾馳。蘇菲解釋道:「密碼筒是達文西為長途運送秘密情報
而設計的。在那個沒有電話和電子郵件的時代,人們要想把私人訊息傳遞給遠方朋友的
話,就只能把要說的話寫下來然後拜託信使送去。然而,如果送信人知道信裡有重要訊
息,為了能賺更多的錢,就會把這個消息賣給發信者的敵人。」
歷史上有許多著名人物都曾嘗試利用密碼來保護訊息。朱利亞斯•凱薩設計過一個
叫做「凱薩盒」的密碼保護工具;蘇格蘭女王馬路亞創造過一種換位密碼,成功地將秘
密報告從監獄裡送了出去;著名的阿拉伯科學家阿布曾運用字母替換密碼保護他的秘密
。
然而,達文西卻避開了數學和密碼學而採用了「機械」的方法來保護訊息。他發明
了密碼筒——一個可以保護信件、地圖、圖表等任何東西的便攜容器。一旦把秘密放進
這個密碼筒,那麼就只有知道密碼的人才能將它取出。
「我們需要密碼。」蘇菲指著刻滿字母的轉盤說,「密碼筒的工作原理跟自行車上
的號碼鎖一樣。如果你把這些轉盤上的字母正確地排成一行,鎖就打開了。這個密碼筒
有五個轉盤。把它們轉到正確的位置,整個圓筒就會自動打開了。」
「那麼裡面呢?」
「圓筒一打開,你就能看到中間有個隔層,隔層裡可以放下一卷紙,你可以把秘密
寫在上面。」
蘭登不解地問道:「你說你小時候祖父給你做過這些東西?」
「是的,不過都比這個小。有幾次是為了我的生日。他會給我一個密碼筒,然後再
讓我猜一個謎語。謎底就是密碼筒的密碼。一旦我猜出謎底,就能打開密碼筒找到生日
卡片了。」
「要找到生日卡片,還真得費一番功夫。」
「不僅如此,卡片上總是寫著另一個謎語或線索。祖父喜歡在房子周圍精心地設計
『尋寶行動』,提供一連串的線索讓我去尋找真正的禮物。每次的尋寶行動都是對個性
和品德的測試,以確保我有資格得到那個禮物,而且每次的測驗都不簡單。」
蘭登轉頭用懷疑的眼神打量著這個裝置。「但是,為什麼不把它撬開呢?或者乾脆
把它砸開?這金屬看上去不算結實,大理石也不硬。」
蘇菲笑道:「達文西那麼聰明,怎麼會想不到這一點呢。如果你把它強行打開,裡
面的訊息會自動銷毀。看。」蘇菲把手伸進盒子,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個圓筒。「放進去
的任何訊息都要先寫在一張草質紙捲上。」
「不是羊皮紙?」
蘇菲搖搖頭。「草質的紙張。我知道羊皮紙更耐用,而且在那個年代更普遍。但是
必須得用草質的紙張,而且越薄越好。」
「接著說。」
「把草質紙張放進密碼筒的隔層之前,得先把它繞在一個玻璃小瓶上。」她敲了一
下密碼筒,筒裡的液體汩汩作響。「瓶裡是液體。」
「什麼液體?」
蘇菲笑道:「醋。」
蘭登愣了一會兒,然後點頭稱讚:「聰明。」
醋和草質紙張,蘇菲想。如果有人強行打開密碼器,就會弄破玻璃瓶,瓶裡的醋就
會迅速溶解草質紙張。等密碼筒被打開的時候,那卷紙早已化作了一團紙漿。
「正如你所見,」蘇菲說,「得到秘密的唯一方法就是要知道一個正確的五位數密
碼。這上面有五個轉盤,每個轉盤上有26個字母,那可能作為密碼的數字就有26的5次
方……」她迅速地估算,「約有1,200萬個。」
「這麼說來,」蘭登邊說,邊琢磨著那1,200萬種可能的排列。「你認為裡面藏著
什麼秘密呢?」
「不管是什麼,顯然祖父非常想保守這個秘密。」她合上蓋子看著那朵五瓣玫瑰,
突然愣住了。「你剛才說這個玫瑰是聖盃的標誌?」
「一點沒錯。對錫安會來說,五瓣玫瑰就意味著聖盃。」
蘇菲皺起眉頭:「那就太奇怪了,因為祖父一直對我說玫瑰代表著『秘密』。過去
他在家裡打秘密的電話,不想讓我打攪時,總是在他辦公室門上掛一朵玫瑰。他讓我也
學他這麼做。祖父曾說:『寶貝,當我們需要獨處的時候,與其把對方鎖在門外,倒不
如在自己的門上掛一朵代表秘密的玫瑰。這樣我們就會學會尊重和信任對方。』要知道
,在門上掛玫瑰可是古羅馬人的習俗哪。」
蘭登說道:「羅馬人開會時在門上掛玫瑰表示會議需要保密。與會者明白凡是在掛
玫瑰的會議上通報的內容都是機密的。」
蘭登又繼續解釋說,玫瑰暗示著秘密並不是錫安會把它作為聖盃的標誌的唯一原因
。一種最古老的玫瑰——五瓣玫瑰——呈對稱的五邊形,就像維納斯女神指路的明星,
這樣玫瑰在形狀上就與「女性氣質」產生了關聯。而且,玫瑰還代表了「正確的方向」
。羅盤可以為旅客導航,而「玫瑰線」,也就是地圖上的經線也可以幫助人們確定方位
。因此,玫瑰從多個層面上代表著聖盃的特質——秘密、女性氣質、指引方向——就像
指引人們尋求真理的明星。
蘭登說完,突然僵在了那裡。
「羅柏,你沒事吧?」
蘭登死死地盯著紫檀木的盒子。「五瓣玫瑰,」他的喉嚨突然哽住了,險上閃過一
絲疑惑。「這不可能。」
「什麼?」
蘭登慢慢抬起頭,輕聲說道:「在玫瑰標記下面,這個密碼筒……我想我知道了。
」
第四十八章
蘭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假設。但是,考慮到密碼筒主人的身份,以及密碼筒的傳
遞方式,再加上盒蓋上的玫瑰標記,他只能得出一個結論。
我拿著的是錫安會的楔石!
傳說是真的。
楔石是一塊放在玫瑰標記下的有編碼的石頭。
「羅柏?」蘇菲看著他,問道,「怎麼了?」
蘭登定了定神,「祖父有沒有告訴過你一個叫『拱門鑰匙』(laclefdevoute)的
東西?」
蘇菲把那個詞譯成英語:「你是說「金庫的鑰匙」(thekeytothevault)嗎?」
「不是,那只是字面意思。『拱門鑰匙』是一個很普通的建築術語。『voute』不
是指銀行的金庫,而是指拱形頂部,比如說拱狀的屋頂。」
「但是拱狀的屋頂不需要鑰匙呀。」
「實際上它們有鑰匙。在每個拱頂的中央都有一個楔子形的石塊。這個承重石塊是
用來固定所有石塊的。因此,從建築學的角度看,這個石塊就是拱門的鑰匙。在英語裡
我們把它叫做『楔石』。」蘭登緊緊地盯著她的眼睛,看她是否明白。
蘇菲聳了聳肩,低頭看著密碼筒.說道:「可是,這個顯然不是楔石。」
蘭登一時不知道從何說起。運用楔石建造拱狀屋頂的技術是早期石匠行會嚴守的秘
密之一。皇家拱頂弧度、建築學以及楔石,都是相互關聯的概念。掌握用楔石來建造拱
門的秘密知識是石匠們致富的途徑之一,因此他們都非常謹慎地保守著這個秘密,一貫
有保守楔石秘密的傳統。可是,紫檀木盒裡的這個石筒顯然跟一般的楔石不太一樣。假
如這個真是錫安會的楔石,那只能說明,錫安會的楔石跟他想像的完全不一樣。
「我對錫安會的楔石並沒有做過深入的研究,」蘭登承認,「我是從象徵學的角度
來研究聖盃的,因此我一般不太會注意如何尋獲聖盃的知識。」
蘇菲睜大雙眼,驚奇地問道:「尋獲聖盃?」
蘭登點點頭,一字一句地說:「蘇菲,根據錫安會的說法,楔石是一個編有密碼的
地圖。而這個地圖標明的就是埋藏聖盃的地點。」
蘇菲一臉茫然,「你認為這就是那個楔石?」
蘭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連他自己都覺得這讓人難以置信。但是,斷定這個東西是
楔石,是他能做出的唯一結論。一塊藏在玫瑰標記下的刻著密碼的石頭。
這個密碼筒是由前錫安會的導師達文西設計的,這一事實更證明了這個圓筒就是錫
安會的楔石。一個前導師的設計……幾百年後錫安會的另一個成員付諸實施。這樣的聯
繫太緊密了。
在過去的十年裡,歷史學家們一直在法國的教堂裡尋找著楔石。那些熟悉錫安會密
碼史的聖盃追尋者一直以為「拱門鑰匙」就是真正意義上的楔石,而且這個刻著密碼的
石頭楔子就塞在某個教堂的拱門上。就在玫瑰標記的下面。許多建築物上都不乏玫瑰標
記。玫瑰花形的窗格。玫瑰花形的浮雕。當然還有大量的五邊形裝飾,拱門的頂上經常
會有這種五瓣玫瑰花形的裝飾,就在楔石的上面。這些藏寶地似乎太招眼了。標明聖盃
埋藏地的地圖就塞在某個被人遺忘的教堂拱門上,嘲笑著下面來來往往的無知過客。
蘇菲爭辯道:「這個密碼筒不可能是楔石,它的年代不夠久遠。我敢肯定這是祖父
做的。這不可能是歷史悠久的聖盃傳說的一部分。」
蘭登突然感到一陣興奮。他回答道:「據說楔石實際上是由錫安會在幾十年前造出
來的。」
蘇菲眨了眨眼,懷疑地說:「可是,如果這個密碼筒表明了聖盃的埋藏地,祖父為
什麼把它給我呢?我既不知道怎樣打開它,也不知道怎樣處置它。我甚至不知道聖盃究
竟是什麼!」
蘭登驚異地發現她所言極是。到現在為止,他還沒有機會向她解釋聖盃的真正意義
。那必須等一等。現在,他們的注意力在楔石上。
如果那是真的……在防彈輪胎「轟隆隆」的轉動聲中,蘭登快速地向蘇菲講解了他
所知道的關於聖盃的一切。據他所知,錫安會的最大秘密——也就是聖盃的埋藏地——
幾百年來從沒有文字記載。為了安全起見,這個秘密都是在一個儀式上口頭密傳給新主
教的。然而,在上個世紀,傳說錫安會的策略有所改變。這也許是出於對新的電子竊聽
技術的防備,但不管怎樣,錫安會發誓再也不「說出」那個神聖的埋藏地。
蘇菲問道:「那他們怎樣把這個秘密傳下去呢?」
蘭登解釋說:「這就是楔石出現的原因。當四個最高領導中的一個去世之後,剩下
的三個得從低一級的成員中選出下一屆的主教候選人。他們不是直接『告訴』候選人聖
盃的埋藏地,而是對這個候選人進行測試來確證他有資格知道這個秘密。」
蘇菲看上去有些將信將疑。蘭登的話突然使她想起了祖父讓她尋寶的往事。無可否
認,這次得到楔石也是一次尋寶活動。這樣的測試在秘密團體裡也非常普遍。最著名的
要算石匠行會。在行會裡,一個人要想獲得更高的職位就要證明他能夠保守秘密,而且
要在很多年裡參加一些儀式並通過各種各樣的品德測試。測試越來越難,對準備就任三
十二級石匠的候選人的測試難度最大。
蘇菲說道:「因此,楔石就是一個證明。如果錫安會的領導候選人能打開它,就能
證明他自己有資格知道楔石裡的秘密。」
蘭登點了點頭:「我忘了你有這方面的經驗。」
「這些不僅僅是從與祖父在一起的經歷中得知的。在密碼學裡,那叫做『自我認可
語言』。就是說,如果你夠聰明,能看懂密碼,你就被允許知道密碼的含意。」
蘭登猶豫了一會兒,說道:「蘇菲,你要知道,如果這確實是楔石,而你祖父能拿
到它,則說明他在錫安會裡的權勢是非常大的。他肯定是四個高層領導中的一個。」
蘇菲歎了一口氣,說道:「我想他肯定是某個秘密組織裡非常有權勢的人物,而那
個組織就是錫安會。」
蘭登又試探道:「你過去就知道他加入了秘密組織?」
「十年前我看到了一些不該看到的東西。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跟祖父講過一句
話。」她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祖父不僅是高層領導人之一,我想他是……那個組
織的最高領袖。」
蘭登簡直不敢相信她的話。「你是說他是掌門人?可是……你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呀
!」
「我不想談論這個了。」蘇菲把頭轉向一邊,臉上的表情很痛苦,但很堅定。
蘭登坐在那兒,目瞪口呆。賈克•索尼耶?掌門人?雖然蘭登對此驚訝萬分,但他
卻有種奇怪的感覺,覺得這極有可能是真的。畢竟,歷屆的錫安會掌門人都是藝術修養
很高的社會名流。多年之前,報上一篇題為《萊斯•都司耳斯的秘密》的文章就曾指出
了這一點。
早期的錫安會歷史學家和聖盃迷們都讀過《萊斯•都司耳斯的秘密》這篇文章。這
篇文章回答了歷史學界懸而未決的問題——錫安會的歷任大導師分別是達文西,鮑特賽
裡,伊薩克•牛頓爵士,維克多•雨果,以及最近的巴黎著名藝術家基恩•考克圖。
為什麼就不會有賈克•索尼耶呢?
蘭登想起今晚索尼耶與自己安排的會見,覺得此事更加令人難以置信了。錫安會的
掌門人打電話說要見我!為什麼?難道是為了閒聊些藝術方面的事情嗎?顯然不可能。
畢竟,如果蘭登的感覺沒錯的話,錫安會的掌門人會把傳說中的楔石交給他的孫女蘇菲
,同時命令她去找蘭登。
這太不可思議了。
蘭登實在無法理解索尼耶這樣做的動機。即使索尼耶預感到自己即將大禍臨頭,可
還有其他三個領導人知道聖盃的秘密,他們照樣可以保證錫安會的安全呀。為什麼索尼
耶要冒這麼大的風險,把楔石交給孫女呢?更何況他們已經斷絕聯繫多年了?而且,為
什麼要把蘭登牽扯進來呢?他可是個陌生人呀。
「這個謎團中肯定有一環脫節了。」蘭登想道。
很顯然,答案還有待於繼續探尋。裝甲車的發動機突然減速,輪胎碾碎沙石的聲音
傳進貨艙,蘇菲和蘭登抬起了頭。「韋爾內為什麼要把車停在路邊?」蘭登疑惑道。韋
爾內告訴過他們,會把他們帶到遠離城市的安全地帶。車速慢了下來,裝甲車被開上一
條顛簸的土路。蘇菲不安地看了一眼蘭登,快速蓋上了盒子,扣上搭扣。蘭登趕緊脫下
夾克,重新把盒子裹了起來。
裝甲車停了下來,發動機空轉著。後門上的鎖眼轉動了一下,門被打開了。蘭登驚
訝地發現,他們被帶到了一片遠離公路的樹林裡。韋爾內神情緊張地把頭伸了進來,手
裡拿著一把槍。
「非常抱歉,」他說道,「但我別無選擇。」
第四十九章
雖然安德烈•韋爾內拿著槍有些不自然,但目光堅定。因此,蘭登覺得還是不要冒
險試探為妙。
韋爾內從車後用槍指著他們,說道:「恐怕我必須堅持要你們這樣做。把盒子放下
。」
蘇菲把盒子抱在胸前:「你說過你和祖父是朋友。」
韋爾內回答:「我有責任保護你祖父的財產。我正在這麼做。現在,把盒子放在車
上。」
蘇菲大聲說道:「可我祖父把這個委託給我保管了!」
韋爾內舉槍,命令道:「放下。」
蘇菲把盒子放在腳邊。
韋爾內又把槍對準了蘭登。
韋爾內說道:「蘭登先生,把盒子拿過來。注意,我讓你拿,是因為我可以毫不猶
豫地向你開槍。」
蘭登看著這位行長,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韋爾內呵斥道:「這還用問嗎?」他用法國腔的英語簡潔地說,「當然是保護客戶
的財產。」
蘇菲說:「可我們現在也是你的客戶呀。」
韋爾內的臉色驟然變得冷酷無情。「蘇菲小姐,我不知道你今晚是如何得到鑰匙和
賬號的,但這裡面顯然有骯髒的交易。如果我知道你們有這麼大的罪過,我才不會帶你
們離開銀行呢。」
蘇菲說道:「我告訴過你,我們跟祖父的死無關!」
韋爾內看了看蘭登說:「可是,為什麼收音機裡卻說通緝你不僅是因為你殺死了賈
克•索尼耶,還因為你殺死了其他三個人?」
「什麼!」蘭登覺得五雷轟頂。還有其他三宗謀殺?這個數字遠比知道自己是嫌疑
犯更令他震驚。這絕不可能是巧合。「三個人?」蘭登看著那個紫檀木盒子,想道,「
如果其他三個人也被謀殺了,賈克•索尼耶就別無選擇了,他必須得把這個楔石傳給別
人。」
韋爾內說道:「我把你送進警察局之後,警察會弄明白的。我已經讓我的銀行陷得
太深了。」
蘇菲盯著韋爾內,說道:「你顯然沒打算把我們送去警察局,否則你會把我們送回
銀行的。相反,你把我們帶到這裡,然後用槍指著我們。」
「你祖父僱傭我就是為了讓我保證他的財產安全,並為他保密。因此,不管這個盒
子裡裝的是什麼,我都不想讓警察拿去調查,成為他們登記在冊的證據。蘭登先生,把
盒子拿過來。」
蘇菲搖著頭說道:「別拿過去。」
一聲槍響,子彈穿過蘭登頭上的車頂。一個彈殼「哨」的一聲掉在了車廂裡,回音
縈繞著貨艙。
「他媽的!」蘭登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韋爾內更堅定地說:「蘭登先生,拿起盒子。」
蘭登拿起了盒子。
「現在,把盒子拿給我。」韋爾內站在車後,把槍伸進貨艙,瞄準蘭登的心臟。
蘭登把盒子拿在手裡,朝車門移動。
「我得做點什麼!」蘭登想,「眼看就要把錫安會的楔石交出去了!」蘭登越朝門
口移,他那居高臨下的優越位置就越明顯。他開始盤算著要怎樣利用這個優勢。雖然韋
爾內舉著槍,可是只能夠到蘭登的膝蓋。「也許我可以飛起一腳把槍踢掉?」蘭登想。
然而,當蘭登靠近車門時,韋爾內似乎感覺到了蘭登的位置所帶來的危險。他向後退了
幾步,站到了六英呎開外的地方。蘭登根本就夠不著他了。
韋爾內命令道:「把盒子放在門邊上。」
蘭登已經別無選擇,只好蹲下,把紫檀木盒子放在貨艙的門口。
「現在,站起來。」
蘭登慢慢起身。可是,他突然發現那個彈殼就落在車門邊上。他停了下來。
「站起來,離開那個盒子。」
蘭登盯著鐵門檻,遲疑了一會兒。他慢慢地站了起來,小心地用手把子彈殼撥到了
車門邊。然後,他站直了身子,向後退去。
「回車廂後面去,臉對著裡頭!」
蘭登照辦。
韋爾內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劇烈地跳動。他右手握槍,左手伸向那個木盒。可是
他發現那個盒子實在太重了。得用兩隻手!看著他的兩個俘虜,他估算了一下風險。他
們都在十五英呎之外的貨艙那頭,而且臉都朝著裡頭。韋爾內做出了決定。他迅速地把
槍放在保險槓上,用雙手拿起那個木盒,放在地上,然後飛速地抓起槍,指著貨艙裡的
兩個人。那兩個俘虜一動不動。
太棒了。現在要做的只是關上車門,然後鎖上。他向前一步,抓住車門,向裡推去
。門「砰」的一聲關上了。韋爾內迅速地抓住門閂,要把它閂上。門閂滑動了幾英吋,
突然停了下來。插不動了。怎麼回事?韋爾內又向裡推了一下,可是門閂就是插不進去
。門關不上了。韋爾內慌了,他用力地將門從外往裡推,可就是推不動。肯定是有東西
把門卡住了!於是韋爾內再次用盡全力將門向裡推,這時門卻「砰」的一聲向外彈開來
,狠狠地打在他的臉上,把他擊倒在地。他感到鼻子一陣劇痛。韋爾內扔掉槍,摀住臉
,一股溫熱的鮮血從鼻子裡汩汩地流了出來。
蘭登跳到了韋爾內身旁。韋爾內掙扎著站起來,可是頭暈目眩,眼前一片漆黑,「
彭」的一聲又摔倒在地,只模模糊糊地聽到蘇菲在喊叫。過了一會兒,他感到頭上有塵
土和廢氣在翻騰,聽到輪胎軋在沙石上發出的「卡嚓卡嚓」的聲響。他掙扎著坐了起來
,剛好看到裝甲車直直地向前開去。由於兩輪之間的軸距太大,裝甲車轉起彎來特別困
難。前保險槓猛的一下碰到了一棵樹上,把樹頂彎了。保險槓也被頂下了一半。裝甲車
拖著搖搖欲墜的保險槓向前開去,轉上了公路。保險槓與地面摩擦著發出耀眼的火花。
最後,裝甲車消失在夜幕中。
韋爾內看著原先停車的地方。雖然月光微弱,但他知道那裡已經空空如也。
木盒被他們帶走了!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第五十章
沒有牌照的菲亞特轎車啟程離開了崗道爾夫堡,沿著奧爾本山蜿蜒的盤山公路向山
下行駛,進入了山谷。車後座上,阿林加洛沙主教面帶微笑,琢磨著還要等多久才能和
導師交易,他的膝蓋可以感受到公文包裡無記名支票的份量。
兩千萬歐元。
這筆錢能夠為阿林加洛沙帶來遠比其本身更重要的權力。
在飛奔向羅馬的車上,阿林加洛沙再次琢磨著為什麼導師到現在還沒有和他聯絡。
於是他拿出手機來看,發現信號非常微弱。
「在這裡,手機的信號總是斷斷續續的,」司機從後視鏡裡瞥了他一眼說,「再過
五分鐘,出了山區,信號就會好了。」
「謝謝,」阿林加洛沙突然擔憂起來:山區沒有信號?也許導師一直在試圖聯繫他
,也許出什麼大亂子了。
阿林加洛沙迅速地檢查了語音信箱,結果一無所獲。他這才想起導師根本就不可能
給他留下什麼訊息記錄。導師是一個對通訊交流極為謹慎的人,他深諳在現代化社會中
口無遮攔的危險性。他之所以能收集到令人驚訝的秘密訊息,電子竊聽功不可沒。
因此,他總是格外警惕。
不幸的是,不留聯繫電話給阿林加洛沙正是導師的防範措施之一。我會主動聯繫你
的,導師曾經告訴過他。所以把你的手機帶在身邊。當阿林加洛沙發現他的手機可能無
法接通時,他真擔心導師會誤以為他一直不接聽電話。
他可能會以為出了什麼事。
也許會以為我沒有弄到支票。
主教出了一身冷汗。
或許更糟……他可能認為我捲了錢跑了!
第五十一章
就算只以60公里的時速前行,裝甲車上搖搖欲墜的保險槓在沙土路面上拖行,還是
摩擦出了巨大的聲響,擦出的火花不斷飛濺到引擎蓋上。
我們必須離開這條路,蘭登尋思道。
他甚至看不清前進的方向。裝甲車那唯一能亮的車頭燈被撞歪了,一條橫樑也飛進
了鄉村公路邊的樹林裡。顯然,這輛車所謂的「裝甲」指的不過是貨艙而並非車頭。
蘇菲坐在乘客席上,面無表情地看著膝上的木盒。
「你沒事吧?」蘭登問道。
蘇菲看起來有些動搖:「你相信他麼?」
「你指的是另外三宗謀殺?當然。這解釋了很多事情——為什麼你祖父拚命要將楔
石傳下來,為什麼法舍要極力追捕我。」
「不,我指的是韋爾內竭力要保全他的銀行。」
蘭登瞥了蘇菲一眼:「而不是……?」
「把楔石據為已有。」
蘭登根本沒有考慮這個問題:「他怎麼可能知道這盒子裡裝的到底是什麼呢?」
「楔石被保存在他的銀行,他認識祖父,也許他知道些什麼,可能他下定決心一定
要把聖盃搞到手。」
蘭登搖了搖頭。韋爾內不像這種人。「依我看,人們尋找聖盃只有兩個原因:不是
他們幼稚地以為自己正在追尋遺失已久的耶穌用過的杯子……」
「就是?」
「就是他們瞭解真相,並因此受到威脅。歷史上有很多組織曾經尋找並試圖銷毀聖
盃。」
車內的沉默使破保險槓發出的摩擦聲更響了。現在他們已經開出了好幾公里。蘭登
看著那瀑布般濺落在車頭的火花,擔心那會給行駛造成危險。再說,這一定會引起過往
車輛的注意。於是蘭登打定子主意。
「我下去看看能不能把保險槓扳回原位。」
他把車靠邊,開進一個車站。
噪音終於消失了。
蘭登走向車頭時極其警覺。現在,他不用再盯著槍管,終於能夠自由地呼吸了。他
深吸了一口夜晚的空氣,讓頭腦恢復清醒。他不僅背負著被迫捕的壓力,也開始感到一
份沉甸甸的責任。他和蘇菲的命運將與一個歷史上最重要的秘密聯繫在一起。
蘭登感到肩頭的擔子沉重,因為他知道他們不能再將楔石送還錫安會了。另外三個
人遇害的消息說明已經有外人打人了錫安會內部,他們妥協了。顯然,錫安會的成員被
人監視著,要麼就是組織裡混進了奸細。看來這就是索尼耶把楔石交給蘇菲和蘭登的原
因——他們不是錫安會的成員,他們是不會妥協的人。把楔石交還給錫安會是不妥當的
。即使蘭登有辦法找到錫安會的成員,但很有可能來拿楔石的人恰恰就是敵人。至少現
在,不管蘇菲和蘭登想不想要,楔石還在他們手裡。
裝甲車的車頭看上去比蘭登想像的還要糟。左邊的車頭燈已經不見了,右邊的那個
就像在眼窩裡晃蕩的眼球。蘭登把它塞回原處,它又滾落出來,唯一讓人高興的就是前
保險槓就快要掉下來了。蘭登飛起一腳,想把它踢掉。
他一邊踹那塊扭曲的金屬,一邊回憶著和蘇菲的談話。蘇菲曾告訴他,「祖父在電
話中給我留言,說他要告訴我關於我家庭的真相」。這句話在當時聽來似乎毫無意義,
但現在,當瞭解到錫安會與此有關之後,蘭登想出了一種令人吃驚的可能性。
前保險槓完全脫落了下來。蘭登喘了口氣。至少這輛車不會再好像燃放國慶節的煙
花了。他拎起那條保險槓,把它拖到樹林的隱蔽處,盤算著接下來的去向。他們不知道
如何打開密碼筒,也不知道為什麼索尼耶會把這個交給他們。但不幸的是,他們今晚的
生死存亡就取決於能否找到這些問題的答案。
蘭登想道:我們需要專業的幫助。
在聖盃與錫安會的研究領域,只有一個人可以幫上這個忙了。當然,最麻煩的問題
是首先必須要說服蘇菲。
蘇菲呆在貨艙裡等著蘭登,她感到膝蓋上的紫檀木盒子沉沉的,對它心生厭惡。為
什麼祖父要給我這個?她百思不得其解。
思考,蘇菲!動動腦筋。祖父想告訴你什麼?
蘇菲打開盒子,取出密碼筒,仔細端詳。她甚至可以感觸到祖父製作密碼筒的雙手
。楔石是一個只有傑出的人才能讀懂的地圖。祖父就是那樣一個「傑出的人」。
蘇菲撫摸著轉筒。五個字母。石盤在她手中流暢地轉動著。她把五個字母對準了石
筒兩端的銅箭頭。這一舉動看似荒謬,那五個字母組成了一個單詞。
G—R—A—I—L.
她輕輕地抓著圓柱體的兩端往外拉。密碼筒一動不動。她聽見筒內響起醋的流動聲
,於是停了下來。她又試了一次。
V—I—N—C—I.
還是沒有動靜。
V—O—U—T—E.
密碼筒依舊緊鎖。
她皺著眉頭把密碼筒放回盒裡。看著車外的蘭登,蘇菲很感激他能夠陪伴自己。附
言:去找羅柏•蘭登。祖父要把他也拉進來的原因已經很清楚了。蘇菲還不知如何理解
祖父的意圖,因此祖父指定羅柏•蘭登做她的嚮導。一個全面指導她的老師。不幸的是
,對蘭登來說,他今晚可遠遠不止是老師,他變成了伯居•法舍的獵物……而且還有某
些未知勢力也在企圖奪取聖盃。
聖盃到底是什麼?
蘇菲懷疑最終的發現是否值得他們犧牲性命。
裝甲車再次上路了。蘭登覺得心情舒暢,因為駕駛變得輕鬆多了。「你認識去凡爾
賽的路嗎?」
蘇菲看著他:「觀光?」
「不,我有個計劃。我認識的一個宗教史學家住在凡爾賽附近。雖然我不記得具體
的地址,但是我們可以去找找,我曾經去過他的莊園幾次。他叫雷•提彬,是前英國皇
家歷史學家。」
「他住在巴黎?」
「提彬的生活激情就來自於聖盃。十五年前當錫安會楔石現身的傳聞散佈開來時,
他搬到法國,希望能夠在教堂裡找到聖盃。他也寫過一些關於楔石和聖盃的書。也許他
可以幫助我們打開這個密碼筒並且告訴我們如何處置它。」
蘇菲的眼神中充滿警惕:「你信任他麼?」
「相信他什麼?不會盜竊訊息?」
「而且不會把我們交出去。」
「我並不打算告訴他我們正被警方通緝。我希望他會收留我們直到真相大白。」
「羅柏,不要忘了,法國的每一台電視機都可能正在播出咱們的照片。伯居•法舍
經常利用媒體,他會讓我們寸步難行。」
太棒了,蘭登想。我的電視處女秀就要獻給「巴黎通緝犯」節目了。至少瓊納斯•
福克曼要幸災樂禍了:每次蘭登弄出什麼新聞來,他的書一定會賣瘋的。
「他真的是靠得住的朋友嗎?」蘇菲問。
蘭登也拿不準提彬是不是會看電視,特別是在這個時段,不過直覺告訴蘭登,提彬
是完全值得信任的。一個理想的避風港。鑒於當前的情況,提彬應該會全力幫助他們的
。這不僅是因為他欠蘭登一個人情,而且也因為提彬是一個執著的聖盃研究者。蘇菲聲
稱她祖父是錫安會的掌門人,而提彬一旦知道這些,定會渴望幫助他們揭開謎底。
「提彬將會是一個有力的盟友,」蘭登說,「不過,這還要看你打算告訴他多少實
情。」
「法舍很可能會懸賞。」
蘭登笑了。「相信我,錢對此人來說是最次要的需求。」雷•提彬富可敵國,作為
英國蘭卡斯特公爵一世的後代,提彬用傳統的方法——繼承——獲得了錢財。他在巴黎
郊外的莊園是一座擁有兩個私人湖泊的十七世紀宮殿。
蘭登是在幾年前通過BBC第一次見到提彬的。提彬找到BBC,想通過主流媒體向人們
揭示一段關於聖盃的爆炸性歷史事實。BBC的製片人對提彬的假設、研究和證據都非常
感興趣,但是他認為這些觀點實在太令人難以接受,擔心節目會影響廣播網在新聞界的
盛名。在提彬的建議下,BBC懇請世界各地的著名歷史學家幫助解決信任危機,請他們
通過各自的研究證實那則令人震驚的聖盃秘密。
蘭登就是被選中的學者之一。
BBC曾經讓蘭登飛去提彬的莊園協助拍攝。他在提彬富麗堂皇的畫室裡面對著攝像
機講述他的觀點,從他對聖盃故事的懷疑講到數年來自己對這個問題的研究。最後,蘭
登提供了一些自己的研究成果——一系列象徵性的聯繫有力地支持了提彬的主張。
雖然這個節目在英國拍攝時排出了強大的拍攝陣容並提供了充分的證據,可還是由
於它跟大多數基督徒的看法有激烈衝突而招致了強烈的不滿。這個節目沒有在大西洋彼
岸的美國播出,可卻也在那裡引起了強烈的反響。節目在英國播出後不久,蘭登接到了
來自老朋友、費城基督教主教的一張明信片。上面簡單地寫道:「是你幹的嗎,羅柏?
」
「羅柏,」蘇菲問道,「你肯定那個人值得信任嗎?」
「絕對肯定。我們是朋友,而且他不缺錢。碰巧,他很討厭法國政府。法國政府向
他徵收高得出奇的地皮稅,理由是他買的那塊地是著名的風景區。他絕對不會和法舍合
作的。」
蘇菲望著車窗外漆黑的公路,問道:「要是我們去找他的話,你打算告訴他多少情
況呢?」
蘭登滿不在乎地說:「相信我,關於錫安會和聖盃,雷•提彬知道得比世界上任何
人都多。」
蘇菲看著他問道:「比祖父知道得多嗎?」
「我是說比錫安會之外的人知道得多。」
「那你怎麼知道提彬不是錫安會的人呢?」
「提彬一生都在試圖告訴人們聖盃的真相。而錫安會則是要隱藏聖盃的實質。」
「聽上去似乎有利益上的衝突。」
蘭登明白她的擔憂。索尼耶把密碼筒交給了蘇菲,雖然蘇菲不知道裡面裝著什麼,
也不知道如何處置它,可她不會情願把一個陌生人牽扯到這件事裡來。密碼筒裡可能隱
藏著重大秘密,憑直覺辦事也許沒錯。「我們不需要馬上告訴提彬關於楔石的事。或者
根本就不告訴他。我們可以藏在他家,同時也可以好好思考一下。也許當我們跟他談論
聖盃的時候。你能搞明白祖父把楔石交給你的原因呢。」
「祖父是把它交給了你和我。」蘇菲提醒道。
蘭登感到有些自豪,不過也再一次為索尼耶把他牽扯進來而大惑不解。
「你應該對提彬先生的住處有所瞭解吧?」蘇菲問道。
「他住的地方叫維萊特莊園。」
蘇菲以懷疑的眼光看著他:」你是說那曾是皇室的維萊特莊園嗎?」
「正是。」
「那他可是個友善的人啊。」
「你知道那個地方?」
「我以前從那裡經過。在城堡區。離這裡有20分鐘的路程。」
蘭登皺著眉頭問道:「這麼遠啊?」
「是啊。不過這正好可以讓你有足夠的時間來告訴我聖盃到底是什麼。」
蘭登停了一下,說道:「我會在提彬的住處告訴你的。他和我對聖盃的研究各有專
攻,因此如果同時聽我們兩人講,你會瞭解得更加全面。」蘭登微笑著繼續說道:「另
外,聖盃就是提彬的命根子。他會把聖盃的故事講得精彩無比,就像愛因斯坦講相對論
一樣。」
「希望雷不會介意我們在深夜拜訪他。」
「他可是正宗的『雷爵士』。」蘭登很清楚。「提彬是個有個性的人。他是在寫了
一本詳盡的約克家族史後被英國女王封為爵士的。」
蘇菲直視著他。「你在開玩笑吧?我們要去拜訪一位爵士?」
蘭登尷尬地笑了一下,說道:「我們在尋找聖盃,蘇菲。還有誰能比一位爵士能為
我們提供更多的幫助呢?」
第五十二章
維萊特莊園位於凡爾賽近郊,佔地185公頃,從巴黎驅車25分鐘就可以到達。它最
早是由弗蘭西斯•曼薩特於1668年為奧弗提伯爵設計的,是巴黎附近的歷史名址之一。
維萊特莊園裡有兩個四邊形的湖泊和眾多的花園,這些都是勒•瑙特設計的。與其說這
座莊園看上去像座大廈,倒不如說它像個現代化的城堡。
蘭登把車停在長達一英里的車道前。透過那扇氣派的防盜大門,可以看到遠處草坪
邊上雷•提彬爵士居住的那座城堡。門上的告示牌用英語寫著:「私人領地,非請勿入
。」
為了表明這是英國人的領地,提彬不僅在告示牌上寫上英語,還把對講電話安裝在
車輛的右側。除了英國,在整個歐洲那可是乘客坐的方位。
蘇菲詫異地看了看對講電話,問道:「要是有人沒帶乘客怎麼辦?」
「別管這麼多了。」蘭登很熟悉提彬那套我行我素的做法。「他喜歡按英國的規矩
行事。」
蘇菲搖下車窗:「羅柏,最好由你來叫門。」
蘭登從蘇菲的身前傾過身子,去按對講電話的按鈕。這時,他聞到了蘇菲身上誘人
的香水味,突然意識到他們倆已緊緊地靠在了一起。他尷尬地等在那兒,聽對講機不停
地振鈴。
最後,對講機裡終於傳來「卡嗒」一聲,接著傳出帶法國口音的聲音:「這裡是維
萊特莊園。是誰在按鈴?」
「我是羅柏•蘭登。」蘭登俯在蘇菲的膝蓋上,答道:「我是雷•提彬爵士的朋友
。我需要他的幫助。」
「主人正在睡覺。我也是。你找他有什麼事?」
「有點私事。他會非常感興趣的。」
「那麼,我敢肯定他會非常愉快地在早上會見您。」
蘭登變換了一個姿勢,堅持道:「這件事非常重要,我需要馬上見他。」
「可是雷爵士正在睡覺。如果您是他朋友,您應該知道他身體不好,經不起折騰。
」
雷•提彬爵士小時候得過腦灰質炎,現在腿上還綁著矯形器,走路得用枴杖。可是
蘭登上次見他時,發現他是那麼活潑風趣,一點也不像有病的樣子。「如果可以,請告
訴他我找到了有關聖盃的新線索。非常緊急,不能等到早上。」
接下來就是一片沉寂。
蘭登和蘇菲等在那裡,耳邊只有裝甲車發動機的隆隆響聲。
足足過了一分鐘。
終於對講機那頭傳來了清脆而溫和說話聲。「好傢伙,我敢說你現在還在按照美國
哈佛大學的標準時間來行事呢。」
蘭登聽出話裡濃重的英國口音,笑了起來,「雷,非常抱歉在這個不合適的時間把
你吵醒。」
「我的男傭告訴我你不僅來到了巴黎,而且還帶來了聖盃的消息。」
「我想那樣會把你從床上喊起來。」
「不錯。」
「能為老朋友開開門嗎?」
「尋求真理的人不僅僅是朋友,而且是兄弟。」
蘭登看了看蘇菲。提彬喜歡用戲劇裡的古怪台詞,這一點他早就習慣了。
「我會打開大門的,」提彬宣稱道,「但是首先我得確認你的心是否真誠。為了測
試一下你的道義,你得回答三個問題。」
蘭登歎了一口氣,在蘇菲的耳邊低聲說道:「請忍耐一會兒。我跟你說過,他是個
有個性的人。」
這時,提彬大聲說道:「第一個問題。你是要喝茶還是咖啡?」
蘭登知道提彬討厭美國人喝咖啡的習慣,於是說道:「茶,而且是伯爵紅茶。」
「很好。第二個問題。要加牛奶還是糖?」
蘭登猶豫了一下。
「牛奶,」蘇菲低聲說,「我想英國人喜歡加牛奶。」
「牛奶,」蘭登答道。
沉默。
「要不,就加糖吧?」
提彬仍舊沒有回答。
等一下。蘭登突然想起了上次來訪時喝的苦茶,意識到這個問題是個圈套。「檸檬
!」他大聲說道:「伯爵紅茶加檸檬。」
「好的。」提彬聽起來非常開心。「我要問最後一個非常嚴肅的問題。」提彬停頓
了一下,然後用莊重的語氣問:「哈佛大學的划槳手,於哪一年在英國亨利市舉辦的划
船比賽中勝過了牛津的划槳手?」
蘭登對此一無所知,但他卻非常明瞭提彬提出這個問題的原因。於是,他答道:「
這種滑稽事從來就沒有發生過。」
大門「嗒」的一聲打開了。「你有一顆真誠的心,我的朋友。你可以進來了。」
第五十三章
銀行夜間值班經理聽到行長的聲音從電話中傳來,長吁了一口氣。「韋爾內先生!
您到哪兒去了?警察來了,大家都在等您呢!」
「我碰到個小問題。」行長有些哀傷地說道,「我現在急需你的幫助。」
你的問題可不小,經理想。警察已經把銀行包圍了,並威脅說會讓警署上尉親自把
銀行搜查令帶來。「您要我怎樣幫您,先生?」
「三號裝甲車不見了。我得找到它。」
經理疑惑地核對了一下發貨時刻表。「它在這裡呀。就在地下裝貨台。」
「實際上不在。那輛車被警察正在追捕的人偷走了。」
「什麼?他們是怎麼開走的?」
「電話裡說不清楚,但這件事有可能會對我們銀行造成非常不利的影響。」
「那您要我做什麼呢?先生。」
「你啟動那輛車的緊急雷達監視器。」
經理看著對面牆邊上的控制箱。跟其他裝甲車一樣,這家銀行的裝甲車也安裝了無
線電控制的自動導引裝置,這個裝置可以由銀行自動開啟。這位經理只在銀行遭到搶劫
後用過一次這個緊急啟動系統。那次,系統情況運轉良好,很快地找到了那輛車,並自
動把車的方位報告給了警方。可是今晚,經理覺得行長理應更謹慎一點。「先生,您要
知道,如果我啟動了自動搜索系統,那個雷達監視器就會自動通知警方我們這裡出了事
。」
韋爾內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是的,我知道。開吧。三號車。我不掛電話。
發現那輛車的確切位置就馬上告訴我。」
「我馬上啟動,先生。」
三十秒鐘之後,四十公里外,一輛裝甲車下的小雷達啟動了。
第五十四章
裝甲車順著那條兩旁排列著白楊樹的蜿蜒車道駛向別墅。蘇菲覺得渾身緊繃的肌肉
放鬆了下來。能離開公路,她感到很欣慰。除了這個籬笆包圍中的外國人的私家莊園,
她再也想不出其他什麼避難所了。
車轉入了寬闊的弧形車道後,別墅就映人了他們的眼簾。那座房子有三層,六十英
呎長,耀眼的聚光燈照耀著灰色的石塊牆面。外觀粗糙的樓房前面是優美潔淨的花園和
波光粼粼的池塘。
樓房裡亮起了燈。
蘭登沒把車開到前門,而是把它停在了常春籐環繞的停車場上。他說道:「沒必要
冒險被公路上的人發現,也沒有必要讓雷為我們開來一輛破破爛爛的裝甲車而疑惑。」
蘇菲點點頭:「那我們怎麼處置密碼筒呢?我們不能把它留在這裡,可是如果讓雷
看到了,他肯定想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不用擔心。」蘭登說。他跳下車,脫下身上的夾克衫,把盒子裹了起來,然後像
抱嬰兒似的把那捆衣服小心翼翼地摟在懷中。
蘇菲不放心地看著他:「小心一點。」
「提彬從不親自給客人開門,他喜歡讓客人自己進去。等進去後,在他沒來招呼我
們之前,我會找個地方把它藏起來。」蘭登停了一下,接著說道:「實際上,我得在你
見他之前提醒你一下:許多人都覺得他的幽默有些……奇特。」
蘇菲暗想,還能有什麼比今晚發生的事更奇特呢?
弧形的鵝卵石小路通向一座刻有橡樹和櫻桃圖案的門,門上的銅門環有葡萄那麼大
。蘇菲正想去抓那個門環,門就打開了。
一個穿著整潔得體的男管家站在他們面前,整理著剛剛才穿戴上的白領帶和晚禮服
。他看上去五十歲左右,舉止優雅,可是表情嚴肅,顯然對他們的到來不太歡迎。
「雷先生馬上就下來。」他朗聲說道,法語口音很重。「他在更衣。他不喜歡穿著
睡衣迎接客人。要我為您拿外套嗎?」他皺著眉頭,看著蘭登懷中的衣服,說道。
「謝謝,我自己來。」
「當然。請這邊走。」
管家領著他們穿過一個鋪著大理石的豪華大廳,走進了一間裝修精美的客廳,在那
裡垂著纓穗的維多利亞時代燈具投射著柔和的燈光。空氣有些陳腐——煙草、茶葉、煮
葡萄酒的味道和石質建築發出的泥土氣息混合在一起——但頗有帝王氣息。在對面的牆
上,有一個大得能烤牛的壁爐。男管家走到壁爐前,彎下腰,劃了一根火柴,點燃了裡
面的橡木。不一會兒,木頭就「辟辟啪啪」地燃燒了起來。
管家站起來,整了一下衣服,說道:「先生希望你們隨意。」說完,他轉身走了,
只留下蘇菲和蘭登獨自在屋裡。
蘇菲發現壁爐旁邊有許多古董式的座位——一個文藝復興時期的天鵝絨長沙發,一
個鄉村鷹爪形搖椅,還有一對好像是從拜占庭古廟裡搬來的靠背長凳——一時竟不知應
該坐在哪裡。
蘭登把木盒從外套裡拿出來,塞到了天鵝絨長沙發裡。從外面一點也看不到木盒的
影子。然後,他抖了一下夾克衫,穿在了身上,整了整衣領,一屁股坐在那個藏著寶貝
的沙發上面,笑盈盈地看著蘇菲。
就坐沙發吧,蘇菲想著,靠著蘭登坐了下來。
蘇菲看著燃燒的火焰,感受著溫暖,心想要是祖父在的話,肯定會喜歡這個房間。
黑色的木板牆上裝飾著早期繪畫大師的作品。蘇菲認出其中一幅是祖父最喜歡的畫家之
一普桑的作品。壁爐架上放著一尊古埃及生育女神伊希斯的半身石膏像。
埃及女神像下面,有兩個在壁爐裡當柴架的石質「怪獸滴水嘴」,它們大張著嘴巴
,露出了嚇人的喉嚨。小時候,蘇菲總是很害怕怪獸狀的滴水嘴。有一次,在暴風雨大
作的時候,祖父把她帶到了巴黎聖母院的房頂上。他指著那些嘴裡不斷湧出雨水的怪獸
狀排水口,說道:「我的小公主,看看這些蠢傢伙,你聽到它們嘴裡發出的有趣聲音了
嗎?」蘇菲點點頭,覺得它們好像在打嗝,不禁笑了起來。祖父說:「它們在漱口呢。
這就是把它們叫做『怪獸滴水嘴』的原因。」從那以後,蘇菲再也沒怕過「怪獸滴水嘴
」了。
美好的回憶使蘇菲感到一陣悲傷,祖父被謀殺的現實又一次被擺到了她的面前。祖
父死了。她想到了長沙發下的密碼筒,想知道蘭登能否打開它,想知道雷爵士究竟能否
幫上忙。祖父去世前留下話,讓她去找羅柏•蘭登,可沒說要把其他人也牽扯進來。可
是,我們需要藏身之處呀,蘇菲自言自語道,她決定相信羅柏的判斷。
「羅柏先生!」他們身後傳來一聲咆哮。「我看到你在跟一位少女一起旅行。」
蘭登站了起來。蘇菲也,一躍而起。聲音來自通向二樓陰暗處的螺旋形樓梯。樓梯
上面,一個身影在陰影裡移動著,只能看到他的輪廓。
蘭登說道:「晚上好。雷先生。請允許我給您介紹蘇菲•納佛。」
提彬邊向燈光處走來,邊說道:「非常榮幸見到您。」
「非常感謝您接待我們。」蘇菲說道。現在她看清了那個男子腿上裝著金屬假肢,
拄著枴杖。他一次只能下一級台階。她又說道:「我想現在來打攪您,實在是太晚了。
」
「是太早了,親愛的。都是早上了。」他大笑著說道,「你是美國人嗎?」
蘇菲搖搖頭說:」巴黎人。」
「你的英語很棒啊。」
「謝謝。我是在英國皇家霍洛威大學念的書。」
「啊.怪不得。」提彬從陰影裡蹣跚著走下來。「也許羅柏告訴過你,我是在貴校
旁邊的牛津上的學。」
提彬看著蘭登,調皮地笑了起來。「當然了。我也申請了哈佛大學。做候補學校。
」
提彬來到樓下。蘇菲認為他和埃爾頓•約翰爵士一樣是典型的騎士。他身材魁偉,
面色紅潤。長著一頭濃密的紅髮,說話時一雙淡褐色眼睛快活地眨動著。他穿著筆挺的
褲子,寬大的真絲襯衫外套著一件佩斯利螺旋花紋呢背心。雖然他腿上綁著鋁制假肢,
但他看上去樂觀開朗、腰桿筆直,言行舉止間自然地流露出一種貴族氣質。
提彬走過來,握住蘭登的手說:「羅柏,你瘦了。」
蘭登笑著說:「你胖了。」
提彬拍著他那圓鼓鼓的肚子,開心地大笑了起來。「講得好!近來我的肉體快樂只
有在廚房裡才能得到滿足。」他轉向蘇菲,溫柔地拿起她的手,微微地低下頭,在她手
指上輕輕地吹了一下,然後看著她說:「我的小姐。」
蘇菲疑惑地看著蘭登,不知道自己是應該及時地向後退一步呢,還是停在原地。
這時,男管家把茶點端了進來,放在了壁爐旁邊的桌子上。
「這是雷米•萊格魯德。」提彬說道,「我的男傭。」
那位瘦長的管家僵硬地點了一下頭,走了出去。
「雷米是里昂人。」提彬輕聲說道,好像提到了可怕的疾病。「可是他擅長做湯。
」
蘭登被逗笑了。「我還以為你會從英國招一個傭人呢!」
「天哪!決不!我只會讓英國廚子去侍奉那些法國稅務官。」他抬頭看著蘇菲說道
:「請原諒,蘇菲小姐。請放心,我對法國的憎恨僅限於政治和足球。你們的政府偷走
了我的錢,而你們的球隊剛剛羞辱了我們。」
蘇菲輕聲地笑了一下。
提彬瞪著眼看了她一會兒,然後看了看蘭登,說道:「肯定出了什麼事。你們看上
去都很驚慌。」
蘭登點點頭,說道:「雷,我剛剛度過了一個有趣的夜晚。」
「毫無疑問。你們招呼也不打,半夜三更跑到我家,要跟我談論聖盃的事情,難道
這還不夠有趣嗎?你們要說的事確實跟聖盃有關嗎?還是你們知道只有跟聖盃有關的事
才能讓我半夜從床上爬起來,才這樣說的?」
「兩個原因都有。」蘇菲惦記著墊子下面的密碼筒。
蘭登說道:「雷,我們想跟你談談關於錫安會的事。」
提彬好奇地抬起濃密的眉毛,睜大了雙眼。「秘密保守人?那麼,這確實跟聖盃有
關了。你們說帶來了一些消息。是新消息嗎,羅柏?」
「也許是,我們不肯定。如果你能先告訴我們一些消息,我們會作出更好的判斷。
」
提彬指著他,輕蔑地說:「你可真是個老謀深算的美國人。那麼,就讓我們一物換
一物。好吧,樂意為你們服務。你們想知道什麼呢?」
蘭登歎了口氣,說道:「你能否好心地向蘇菲小姐講解一下聖盃的實質?」
提彬目瞪口呆:「她不知道?」
蘭登搖了搖頭。
提彬笑了起來,臉上浮現出看似猥褻的表情。「羅柏,你給我帶來了一個『處女』
?」
蘭登揮了一下手,看著蘇菲說:「『處女』是聖盃的狂熱追隨者對從未聽過聖盃故
事的人的稱呼。」
提彬急切地轉向蘇菲,問道:「親愛的,關於聖盃你知道多少呢?」
蘇菲把蘭登早些時候告訴她的一些東西簡要地說了一下:從錫安會到聖殿武士團,
從聖盃文件到聖盃擁有神奇力量的傳說。
提彬震驚地看著蘭登,不懷好意地說道:「就這些?羅柏,我還以為你是個紳士呢
。你根本就沒有讓她達到高潮!」
「我知道,我想你和我或許可以用更……」蘭登顯然覺得這個比喻太過火了。
提彬早已盯住了蘇菲,雙眼冒光:「親愛的,你是個聖盃處女。請相信,你永遠都
忘不了你的第一次。」
第五十五章
蘇菲靠著蘭登坐在長沙發上,喝著茶吃著烤餅,享受著食物的美味。雷•提彬爵士
微笑著,在爐火前面笨拙地踱來踱去。假肢敲在地面上,發出「叮叮」的聲響。
「關於聖盃,」提彬用佈道式的口吻說道,「許多人只想知道它在哪裡,恐怕這個
問題我永遠都無法回答。」
他轉過身,盯著蘇菲:「然而,更重要的問題應該是:聖盃是什麼?」
蘇菲感覺出兩位男士都對此非常關注。
提彬繼續說道:「要完全瞭解聖盃,就首先要瞭解《聖經》。你對《新約》瞭解多
少?」
蘇菲聳聳肩,說道:「一點也不瞭解,真的。我被一個信奉達文西的人撫養長大。
」
提彬對此既驚訝又頗為讚賞。「真是個開明的人。好極了!那麼,你一定知道達文
西是聖盃秘密的守護人之一。他把秘密藏在了他的作品當中。」
「是的,羅柏也這麼說。」
「那麼,你知道達文西對《新約》的看法嗎?」
「不知道。」
提彬開心地指著對面的書架,說道:「羅柏,請從書架的底層把那本《達文西的故
事》拿過來。」
蘭登穿過房間,在書架上找到了一本很大的藝術書籍,拿了回來,放在桌子上。提
彬把書轉過來朝著蘇菲,翻開沉重的封面,指著封底上的幾行引言說道:「這些摘自達
文西所作的有關辯論術和思考方法的筆記。」他指著其中的一行說道:「我想你會發現
這一行跟我們討論的話題有關。」
蘇菲念著上面的字。
許多人故意製造錯覺和虛假的奇跡,來欺騙大眾。
——達文西提彬指著另外一行:「還有。」
無知遮蔽了我們的眼睛,讓我們誤入歧途。啊!塵世間可憐的人們啊,睜開眼睛吧
!
——達文西蘇菲感到一陣寒意。「達文西在談論《聖經》嗎?」
提彬點點頭,說道:「達文西對《聖經》的看法跟聖盃有直接的關係。實際上,達
文西畫出了真正的聖盃,一會兒我就拿給你看。不過,我們必須先講一下《聖經》。」
提彬停了一下,然後微笑著說道:「你對《聖經》所需瞭解的一切可以用偉大的教會醫
生馬丁•珀璽的一句話來概括。」提彬清了清喉嚨,大聲說道:「《聖經》不是來自天
堂的傳真。」
「您說什麼?」
「親愛的,《聖經》是人造出來的,不是上帝創造的。《聖經》不是神奇地從雲彩
裡掉下來的。人類為了記錄歷史上那些喧囂的時代而創造了它。多年以來,它歷經了無
數次翻譯和增補修訂。歷史上從來就沒有過一本確定的《聖經》。」
「哦。」
「耶穌是一個非常有影響的歷史人物,也許稱得上是迄今為止世界上最高深莫測和
最有靈氣的領袖。作為預言中的救世主,他傾倒了眾多君王,激勵了千萬民眾,創立了
新的哲學。作為所羅門王和大衛王的後代,耶穌完全有權要求獲得猶太國王的王位。那
麼,他的一生被成千上萬的追隨者記錄也就不足為奇了。」提彬停下來,喝了一口茶,
然後把茶杯放回到壁爐架上,接著說道:「人們認為原來的《新約》有八十多個福音,
可是後來只有很少的幾個被保存了下來,其中有《馬太福音》、《馬克福音》、《路德
福音》和《約翰福音》等。」
蘇菲問道:「收錄福音的工作是誰完成的呢?」
「啊哈!」提彬突然進發出了極大的熱情。「這是對基督教最大的諷刺!我們今天
所知道的《聖經》是由羅馬的異教徒皇帝君士坦丁大帝整理的。」
蘇菲說道:「我還以為君士坦丁是個基督徒呢。」
提彬不屑地說:「根本就不是。他一生都是個異教徒,只是在臨終的時候才接受了
洗禮,因為那時他已經無力反抗了。君士坦丁在世時,羅馬的官方宗教是拜日教——信
奉『無敵的太陽』的宗教,而君士坦丁是當時的大主教。然而不幸的是,在羅馬發生的
一場宗教騷亂愈演愈烈。耶穌被釘上十字架三百年後,他的追隨者成幾何倍數地增長。
基督徒和異教徒開始衝突,矛盾加劇,最後雙方甚至威脅要把羅馬一分為二。君士坦丁
決心幹預此事。公元325年,他決定用一個宗教來統一羅馬。那就是基督教。」
蘇菲吃驚地問:「為什麼一個信仰異教的皇帝要把基督教作為國教呢?」
提彬笑了起來:「君士坦丁是個非常精明的商人。因為他看到基督教正處於上升階
段,他無非就是要支持能獲勝的一方。歷史學家們至今仍對君士坦丁表現出的雄才偉略
極為讚賞,因為他竟然讓那些拜日教的教徒轉而信仰了基督教。他把異教的標記、紀年
和儀式都融入正在不斷壯大的基督教,從而創立了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混合宗教。」
蘭登說:「實際上是變形。基督教的標記中可以找到許多異教的痕跡。埃及的太陽
圓盤變成了天主教聖人頭上的光環。古埃及生育女神伊希斯懷抱兒子光明之神荷露絲的
壁畫為聖母瑪麗亞抱著小耶穌的畫像提供了藍本。幾乎所有天主教的儀式——如主教加
戴法冠、聖壇、禮拜式上唱榮光讚歌以及領聖餐等等——都直接來自那些早期的神秘異
教。」
提彬歎息道:「千萬不要讓一個符號學家去研究基督教的聖像。那些聖像沒有一個
是基督教自己的。基督教之前的神靈密斯拉——波斯神話中被稱之為『上帝的兒子』或
『世界之光』的光明之神——出生於十二月二十五號。他死後被埋進了石墓,三天後就
復活了。另外,十二月二十五號還是古埃及冥神、古希臘神話中的美男子阿多尼斯以及
酒神狄俄尼索斯的生日。而新出生的奎師那神也會被供奉上黃金和乳香。甚至基督教每
週的禮拜日也是從異教那裡偷來的。」
「為什麼這樣說呢?」
蘭登說:「本來基督教遵奉的是猶太人的禮拜六安息日,但君士坦丁卻把它改成了
異教徒們敬奉太陽的那一天。」他停了一下,笑著說道:「時至今日,大部分人都會在
星期天早上去教堂做禮拜。但他們都不知道,那是異教徒們每週一次供奉太陽神的日子
,也就是『太陽日』。」
蘇菲聽得頭腦發昏。「那麼,這些都跟聖盃有關嗎?」
提彬說道:「一點關係也沒有。請聽我說下去。在這次宗教大融合中,君士坦丁需
要強化新基督教的基石,因此他組建了著名的『尼西亞聯合會』,聯合全球的教會。」
蘇菲知道尼西亞是《尼西亞信經》的產地。
提彬說道:「在這次大會上人們就基督教許多方面的問題都進行了辯論和投票,比
如像復活節的日期、主教的職責和聖禮的管理,當然也包括耶穌的神性。」
「我不大明白。神性是什麼意思?」
提彬大聲說道:「親愛的,在那個時候之前,耶穌的追隨者們認為他是一個凡人預
言家,一個偉大而能力超群的人。但無論如何,他是一個人,一個凡人。」
「不是上帝的兒子?」
提彬說道:「不是。『耶穌是上帝的兒子』是由官方提出的,這一說法在尼西亞聯
合會上被投票通過。」
「等一等。你說耶穌的神性是投票的結果?」
提彬補充道:「投票結果比較接近,險些沒被通過。但不管怎樣,確立耶穌的神性
,對羅馬帝國的進一步統一以及增強梵蒂岡中心的權力都至關重要。通過確立耶穌神性
的手段,君士坦丁把耶穌變成了一個超脫於人類世界、權力不容侵犯的神。這不僅揭開
了異教徒們進一步挑戰基督教的序幕,還使得基督的追隨者們只能通過羅馬天主教堂—
—這個唯一確定的神聖途徑——來給自己贖罪。」
蘇菲看了蘭登一眼,點了點頭,表示認可。
提彬繼續說道:「把耶穌確立為救世主對充分發揮羅馬教堂和羅馬帝國的政府職能
非常關鍵。許多學者都宣稱,早期的羅馬教堂把耶穌從他原來的追隨者那裡偷走了,抹
殺了他作為人類的要旨,把他裹進不可侵犯的神的斗篷裡,以此來擴大他們自己的權力
。我就此寫過好幾本書。」
「那些虔敬的基督徒每天都會給您發一封充滿仇恨的信吧?」
提彬不同意:「為什麼他們要發那種信?絕大多數受過教育的基督徒都知道基督教
的歷史,都知道耶穌是個偉大而能力超群的人。君士坦丁卑鄙的政治花招一點也抹殺不
了耶穌的偉大。沒人會說耶穌是個騙子,或否認他曾行走世界各地,激勵了千千萬萬的
人過上更美好的生活。我們所說的只是君士坦丁通過利用耶穌的重大的影響和尊貴的地
位,塑造了今天的基督教。」
蘇菲瞅了瞅她面前的那本藝術書,急著想離開,去看一下達文西畫的聖盃。
提彬加快了語速:「其中的曲折在於,由於君士坦丁是在耶穌去世四百年後才把他
說成神的,因此有成千上萬份記錄著耶穌的凡人生活的文件依然流傳著。為了改寫歷史
,君士坦丁知道他必須採取大膽的行動。由此,基督教歷史上影響最為深遠的事件發生
了。」提彬停了一下,盯著蘇菲,繼續說道:「君士坦丁下令並出資編寫一本新的《聖
經》。這本《聖經》刪掉了那些誇讚耶穌作為一個凡人所表現出來的美德的福音,而將
那些把他描述得像神一樣的福音添油加醋了一番。早先的福音書被查禁焚燒掉了。」
蘭登接過話說:「非常有趣的是,那些選擇禁書,而不看君士坦丁制定的《聖經》
的人被稱為異教徒。『異教徒』這個詞就是從那時候來的。拉丁語中『異教徒』的意思
是『選擇』。那些『選擇』了基督教真正歷史的人反而成了世界上的第一批被排除在基
督教之外的『異教徒』。」
提彬說道:「讓歷史學家們慶幸的是,君士坦丁試圖銷毀的福音書中有一部分竟流
傳了下來。《死海古卷》於20世紀50年代,在猶太沙漠庫姆巴勒斯坦古村莊附近的一個
山洞裡被發現。當然了,還有1945年在那格•哈納地發現的《科普特教徒古卷》。這些
文件不僅講述了聖盃的真實故事,還毫不含糊地表明了耶穌是一個凡人牧師。當然,梵
蒂岡為了保持它那欺騙民眾的傳統,竭力制止這些古卷的發表。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
原因很簡單,這些古卷明顯地展示了歷史上存在的分歧和摩擦,明白無誤地確認了現在
的《聖經》實際上是由那些別有用心的人編寫而成的。那些人把凡人耶穌基督說成是神
,從而利用他的影響來鞏固自己的權力。」
蘭登對此提出了不同意見。「可是,也要知道,當代的羅馬教廷壓制這些文件的願
望確實是出於他們對耶穌的真誠信仰。當然,這樣的信仰是從他們既定的角度出發的。
今日的梵蒂岡中心是由那些非常虔誠的教徒組成,他們確實相信這些反面材料是些偽證
。」
提彬舒舒服服地坐到蘇菲對面的椅子上,笑著說:「你也看到了,比起我來,咱們
的教授對羅馬教會可是仁慈多了!可是不管怎樣,他說的沒錯,現在的教士們確實認為
這些反面材料是偽證。然而,這也可以理解。畢竟,千百年來君士坦丁制定的那本《聖
經》是他們唯一的真理。沒有能比那些教化者得到更多的教化。」
蘭登說道:「他的意思是,我們信奉的是父輩們傳給我們的上帝。」
提彬反駁道:「不對,我的意思是,父輩們教導我們的關於耶穌的一切都是假的。
關於聖盃的事也不例外。」
蘇菲又看了看書上達文西的話。無知遮蔽了我們的雙眼,讓我們誤入歧途。啊!塵
世間可憐的人們啊,睜開你們的眼睛吧!
提彬拿起書,翻到中間。「最後,在我給你看達文西畫的聖盃之前,你先看一下這
個。」他翻到一幅彩色的圖片,那個圖片整整佔了兩頁紙。「我想你肯定認識這幅壁畫
。」
他在開玩笑吧?蘇菲看到的是世界名畫——達文西為米蘭附近的感恩堂創作的壁畫
——《最後的晚餐》。那幅已遭風化的壁畫描述的是耶穌對他的門徒宣佈會有人背叛他
時的情景。「我知道這幅畫。」
「那就請允許我耍個小小的把戲。請合上眼。」
蘇菲合上了眼,不知道他會耍什麼花樣。
提彬問道:「耶穌坐在哪兒?」
「中間。」
「好的。那麼,他們在分發和享用什麼食物呢?」
「麵包。」這還用問?
「很好。那麼,他們在喝什麼呢?」
「酒,他們在喝酒。」
「非常好。最後一個問題。桌子上有多少個酒杯呢?」
蘇菲愣了一下,馬上意識到這是個圈套。飯後,耶穌拿起酒杯,輪流傳給他的門徒
,共享美酒。她說道:「一個。而且是高腳酒杯。」耶穌的杯子。聖盃。「耶穌傳遞的
是一個高腳酒杯,就像現在的基督徒在聖餐禮上所用的那樣。」
提彬歎了一口氣,說道:「那就睜開眼吧。」
蘇菲睜開眼,看到提彬在得意地衝著她笑。她低下頭看著那幅畫,讓她大吃一驚的
是,桌子旁邊的每個人手裡都拿著一個杯子,連耶穌也不例外。有十三個杯子。而且這
些杯子都是平底的玻璃小酒杯。畫上根本就沒有高腳酒杯。沒有聖盃。
提彬眨著眼,說道:「很奇怪是吧?根據《聖經》和聖盃傳說,聖盃應該在這個時
候出現。可奇怪的是,達文西好像忘了把聖盃畫上去。」
「藝術專家們肯定注意到這個問題了。」
「你會吃驚地發現,大部分的專家對畫中的異常要麼沒發現,要麼就故意視而不見
。實際上,這幅壁畫是通向聖盃秘密的關鍵所在。達文西把這個秘密堂而皇之地畫在了
《最後的晚餐》上。」
蘇菲急切地打量著那幅畫。「這幅壁畫告訴我們聖盃是什麼東西了嗎?」
提彬輕聲說道:「不是什麼東西,而是什麼人。聖盃不是一件物品。實際上,它是
……一個人。」
第五十六章
蘇菲盯著提彬看了好一會兒,然後轉身看著蘭登問道:「聖盃是個人嗎?」
蘭登點點頭。「實際上是個女人。」從蘇菲茫然的表情中,蘭登知道她已經被弄得
暈頭轉向了。他記得自己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時,也有這樣的反應。直到明白了聖盃的
象徵意義,他才搞清了聖盃和女性之間的聯繫。
提彬顯然也是這麼想的。「羅柏,也許現在是你這位象徵學專家把事情說明白的時
候了。」他走到桌子一頭,找了一張紙,放在蘭登面前。
蘭登從口袋裡拿出一支筆,說道:「蘇菲,你熟悉代表女性和男性的圖示嗎?」說
著,他在紙上畫了一個很常見的代表男性的圖示含和一個代表女性的圖示早。
「當然了。」蘇菲說。
蘭登平靜地說道:「可是這並不是最早代表男性和女性的圖示。許多人都誤認為這
個代表男性的圖示源於盾牌和長矛,而這個代表女性的圖示則源於能照出她們美麗容貌
的鏡子。實際上這些標記源自古代天文學用來代表行星的男神馬爾斯和女神維納斯的標
記。原來的標記更加簡單。」蘭登在紙上又畫了一個圖示。
/\他接著說道:「這是最早代表男性的圖示。男性生殖器的基本形狀。」
蘇菲說道:「確實很像。」
提彬補充道:「原本如此。」
蘭登接著說道:「這個圖示的正式名稱為『刀刃』,它代表著進攻和男子氣。實際
上,時至今日,這個圖示還被用在軍隊的制服上來表示軍銜。」
提彬笑著說道:「確實如此。你的生殖器越多,軍銜就越高。男人真是本性難移啊
。」
蘭登不由得皺了一下眉頭。「讓我們繼續。可以想像,代表女性的標誌方向完全相
反。」他在紙上又畫了一個圖示。「這個叫做聖餐杯。」
\/蘇菲抬頭看著他,滿臉驚訝。
蘭登看出她已經開始聯想了。他說道:「聖餐杯就像一個酒杯或容器。但更重要的
是,它還像婦女的子宮。」蘭登盯著她說道:「蘇菲,根據傳說,聖盃是一個聖餐杯,
一個酒杯。但是,這樣的描述隱藏了聖盃的實質。也就是說,傳說只是把聖盃作為一個
重要事物的比喻。」
「女人。」蘇菲說道。
蘭登微笑著說道:「一點沒錯。杯子實際上是古代代表女性的標記。那麼聖盃代表
的就是神聖的女性和女神了。她現在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實際上是被教廷毀滅了。女
性的力量和創造生命的能力非常神奇,而這對當時正在崛起的男性統治的羅馬教廷構成
了嚴重的威脅。於是他們就把神聖的女性說成是魔鬼,並說她們不聖潔。按照他們的說
法,是男人而不是上帝創造了『原罪』,而夏娃則偷嘗了禁果,招致了人類的墮落。一
度被奉為神聖的生命創造者的女性現在成了敵人。」
提彬附和道:「認為女性是生命締造者的觀點是很多古代宗教的基礎。生育後代是
件非常神奇而又充滿了力量的事。然而,令人傷心的是,基督教的哲學決定通過忽略女
性的生理特徵來抹滅女性的創造力量,而把男性尊為『創造者』。《創世紀》告訴世人
夏娃是用亞當的肋骨做成的。女人成了男人的衍生物,而且還是罪人。《創世紀》結束
了對女神的崇拜。」
蘭登說道:「聖盃代表著失落的女神。當基督教產生時,所謂的邪教並沒有輕易地
消亡。關於騎士們尋找聖盃的傳說實際上是關於尋找聖女的故事。那些宣稱『尋找聖盃
』的騎士是以此來掩蓋真相,以免受到羅馬教廷的迫害。當時的教廷欺壓婦女,驅逐女
神,燒死不信奉基督教的人,而且還禁止異教徒崇拜聖女。」
蘇菲搖搖頭,說道:「對不起,當您說聖盃是個人時,我還以為那是個真人呢。」
蘭登說道:「是個真人。」
提彬興奮得站了起來,脫口而出:「但並不是指所有人。那位特殊的女性攜帶著一
個重大的秘密,一旦秘密洩露,將會動搖基督教的根基!」
蘇菲激動地問道:「這位婦女在歷史上很有名嗎?」
「非常有名。」提彬拿起枴杖,向走廊走去:「朋友們,到我的書房去繼續討論吧
,我將很榮幸地給你們看一幅達文西為她畫的肖像。」
廚房裡,男傭雷米•萊格魯德一言不發地站在電視機前。新聞中正播放著一個男人
和一個女人的照片……雷米剛剛為這兩個人送過茶。
第五十七章
科萊中尉站在蘇黎世儲蓄銀行外的路障旁,琢磨著究竟是什麼耽擱了法舍,讓他拿
一個搜查令也用了這麼長時間。那些銀行的高級職員顯然隱瞞了什麼。他們聲稱蘭登和
蘇菲早些時候來過銀行,但是由於不能提供正確的賬號,被趕了出去。
那為什麼不讓我們進去搜查呢?
科萊的手機終於響了起來。不過,電話卻是從羅浮宮案發現場的指揮部打來的。「
拿到搜查令了嗎?」科萊急忙問。
那個警察說道:「中尉,別管銀行了。我們剛剛得到線索,知道蘭登和蘇菲的藏身
之處了。」
科萊一屁股坐在車蓋上。「你在開玩笑吧?」
「我得到一個郊區的地址,在凡爾賽附近。」
「法舍局長知道這件事嗎?」
「還不知道。他在忙著接一個重要的電話。」
「我馬上去。他打完電話,就馬上通知他。」他記下那地址,跳上了車。當他開著
車離開銀行時,他突然想起剛才竟忘了問是誰向警署透露了蘭登的藏身之地。但那並不
重要。他現在遇到良機來彌補因多疑而犯下的大錯了。他要開始職業生涯中最令人注目
的一次逮捕行動。
他用無線電對講機通知其他五輛車上的人。「別拉警報,夥計們。蘭登不可能知道
我們要去。」
五十公里以外的一條鄉間公路上,一輛黑色的奧迪車停在了田地旁的樹影裡。塞拉
斯下了車,透過大院外的鐵柵欄朝裡張望。月光下,他順著長長的斜坡向上望去,看到
了遠處的別墅。
別墅的底樓燈火通明。「這個時候還亮著燈,定有蹊蹺。」塞拉斯想著,不禁偷笑
了起來。「導師」告訴他的消息一點兒也沒錯。「我一定要拿到楔石才能離開這裡,」
他發誓道,「我決不能辜負了主教和『導師』的期望。」
塞拉斯檢查了一下赫克勒•克奇手槍的子彈夾,子彈夾中裝著十三發子彈。他把手
槍塞過柵欄,扔到院子裡那長滿青苔的地面上。接著,他抓住柵欄,一躍而起,翻了過
去,落到柵欄內。他顧不得毛布襯衫裡鞭傷引起的陣陣疼痛,撿起槍,順著長滿青草的
長長斜坡向上走去。
第五十八章
提彬的「書房」跟蘇菲曾見過的其他書房不一樣。這位爵士的書房比最豪華的辦公
室還要大六七倍,是個由試驗室、檔案館和跳蚤市場組合而成的混合物。天花板上垂下
的三個樹枝形吊燈照耀著房間,瓷磚地板上擺放著巨大的工作台。工作台的上面堆著許
多書籍、藝術品、仿製品和多得讓人吃驚的電子設備:電腦、投影儀、顯微鏡、複印機
和附帶著平面印刷機的掃瞄儀,真是樣樣俱備。
提彬快步走了進去,有些羞怯地說:「這是由舞廳改造的,因為我很少跳舞。」
蘇菲覺得整個夜晚都在神奇世界中漫遊,一切都是那麼新鮮。「這些都是您用來工
作的嗎?」
提彬說道:「探索真理是我的最愛,而聖盃則是我最愛的情人。」
「聖盃是名女性。」蘇菲的腦海裡閃過那些相互交織的概念。「您說您有一幅聖盃
的畫?」
「確實有一幅。但不是我把她稱為聖盃的,是耶穌自己這麼稱呼她的。」
蘇菲掃視著牆壁,問道:「是哪一幅啊?」
「嗯……」提彬作出一副好像忘記了的樣子。「聖盃,耶穌在最後的晚餐上用的杯
子,聖餐杯。」他突然轉過身,指向遠處的一面牆。那是一張八英呎長的《最後的晚餐
》的放大照片,跟蘇菲剛才看過的那幅一模一樣。「她在那兒!」
蘇菲肯定剛才她錯過了什麼。「這就是您剛才給我看的那一幅啊。」
提彬調皮地眨眨眼:「我知道,不過,這幅放大的照片看起來更加讓人激動。難道
不是嗎?」
蘇菲轉過身,向蘭登求助道:「我糊塗了。」
蘭登微笑著說:「沒錯,聖盃確實出現在《最後的晚餐》上。達文西把她放在了顯
著的位置上。」
蘇菲說:「等一下。您說聖盃是個女的,可《最後的晚餐》畫的是十二個男人呀。
」
提彬面帶疑惑地問道:「是嗎?你再仔細地看一下。」
蘇菲有些吃不準了,她走到那幅畫跟前,逐個端詳那十三個人物:耶穌基督在中間
,六個門徒在左邊,其餘六個在右邊。「都是男的。」蘇菲肯定地說。
「哦?」提彬說道,「站在顯要位置的那個人呢?就是耶穌右手邊上的那個。」
蘇菲仔細地觀察著耶穌右手邊上的那個人。她審視著那個人的臉型和身材,不由得
驚詫萬分。那人長著一頭飄逸的紅髮,兩隻手纖細白皙,乳房的輪廓隱約可見。沒錯,
那是個女人。
蘇菲叫道:「那是個女人!」
提彬放聲大笑起來:「太吃驚了,太吃驚了。相信我,沒錯的。達文西非常善於刻
畫男女的差異。」
蘇菲簡直無法再把視線從那個女人身上移開。《最後的晚餐》理應畫的是十三個男
人!這個女人是誰?雖然蘇菲曾多次看過這幅畫,可她從未注意到這麼明顯的異常之處
。
提彬說道:「沒有人能注意到。我們多年來形成的對這幅畫的認識已經根深蒂固,
它蒙蔽了我們的雙眼,使得我們忽視了這些異常之處。」
蘭登補充道:「我們對很多事情都司空見慣,大腦有時是憑印象來工作的。」
提彬說道:「你忽視了這個女人的另外一個原因是,許多藝術書籍上的照片都是
1954年之前拍的。那時這些細微之處被層層的污垢掩蓋著,而且大量的修復工作都是由
18世紀的一些笨拙的工匠完成的。現在.這幅壁畫終於被清理得跟原作一模一樣了。」
他指著那張照片說道:「就是她。」
蘇菲走近那張大照片。耶穌邊上的那個女人看上去很年輕,滿臉度誠。她體態端莊
,滿頭漂亮的紅髮,正安詳地握著雙手。這就是那個能赤手空拳粉碎羅馬教廷的女人?
蘇菲問道:「她是誰?」
提彬答道:「親愛的,那就是抹大拉的瑪利亞。」
蘇菲轉身問道:「那個妓女?」
提彬倒吸了一口氣,好像被這句話刺痛了。「她不是妓女。這個不幸的誤解是早年
羅馬教廷發動的那場戰爭留下的。羅馬教廷不得不詆毀瑪利亞,以此掩蓋她所攜帶的危
險秘密,掩蓋她作為聖盃的角色。」
「她的角色?」
提彬說道:「正如我剛才所說的,早年的羅馬教廷告訴世人生活在塵世間的耶穌是
個神。因此,任何描述耶穌凡人生活的福音都必須從《聖經》中刪除。然而不幸的是,
那些早期的編寫者發現福音中有個反覆出現的主題,這一主題描繪了耶穌的塵世生活,
令他們感到非常棘手。那就是有關抹大拉的瑪利亞的福音。」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
「更確切地說,是關於她和耶穌的婚姻的主題。」
「您說什麼?」蘇菲轉過臉去看了看蘭登,又看了看提彬。
提彬說:「這是有歷史紀錄的。達文西肯定知道這一事實。《最後的晚餐》實際上
就在向人們宣告『耶穌和抹大拉的瑪利亞是一對』。」
蘇菲回頭看著那幅壁畫。
提彬指著壁畫中間的兩個人,對蘇菲說:「看,耶穌和她穿的衣服正好對應。」
蘇菲一看,驚得目瞪口呆。確實,他們衣服的顏色是對應的。耶穌穿著一件紅罩衣
,披著一件藍斗篷;瑪利亞•抹大拉則穿著一件藍罩衣,披著一件紅斗篷。一陰一陽。
提彬說:「還有更奇妙的。看這裡,耶穌的臀部和她的臀部靠在一起,而且正準備
分開來為他們之間這個明顯的實體留出空間。」
還沒等提彬指明,蘇菲已經注意到那幅畫的焦點上有一個明顯的V形——和那個代
表聖盃和女性子宮的圖示一模一樣。
「最後,」提彬說道,「如果你不把耶穌和抹大拉看作是人物,而只看作是構圖的
要素的話,你就會注意到一個明顯的輪廓。」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一個字母的輪
廓。」
蘇菲馬上就辨認了出來。而且,與其說她看出了那個字母,倒不如說突然之間,她
的眼中只有那個字母的輪廓了。毫無疑問,在這幅畫的正中間有個巨大而完美的「M」
的輪廓。
提彬問道:「這太完美了,絕對不是巧合。你說呢?」
蘇菲驚呆了。「為什麼會這樣?」
提彬聳聳肩說道:「理論家們會說那代表著『婚姻』(Matrimonio)或『瑪利亞•
抹大拉』(MaryMagdalene)。但說實話,沒人能肯定。唯一能確定的就是畫上確實隱
藏著一個『M』。許多跟聖盃有關的事物都包含著隱形的M,不管是水印,還是底層色或
構圖暗示。當然了,最耀眼的『M』要算倫敦『我們的巴黎女士』聖壇上的那個了。那
是由錫安會的前任掌門紀恩•考克圖設計的。」
蘇菲想了想,說道:「我得承認,隱形M的故事確實很引人入勝。但我認為,沒人
有足夠的證據來證明耶穌跟抹大拉的婚姻。」
「不。」提彬邊說邊走到一張堆滿了書的桌子旁。「正如我剛才說過的,耶穌和抹
大拉的婚姻是有歷史記載的。」他開始在藏書裡費力地尋找著。「而且,說耶穌是個已
婚男人,比《聖經》裡說他是個單身漢的觀點更站得住腳。」
蘇菲問道:「為什麼呢?」
提彬忙著找書,蘭登接過話說。「耶穌是個猶太人,而按照當時的傳統,猶太男人
是必須結婚的。根據猶太人的習俗,獨身是要受到譴責的,一位猶太父親有義務為他兒
子找一個合適的妻子。如果耶穌沒結婚,至少《聖經》中會有福音提到這件事,並為耶
穌的獨身作些解釋。」
提彬找到一本大書,把它拽到跟前。那本皮革封面的書有海報那麼大,像一本大地
圖。書的封面上寫著:《諾斯替教徒福音書》。提彬打開書,蘭登和蘇菲走了過去。蘇
菲發現書中是一些古代文件的放大照片,那些文件是寫在破爛的草質紙張上的。蘇菲看
不懂那些古代文字,但每頁的邊緣都印有譯文。
提彬說:「這些是我剛剛提到的《科普特教徒古卷》和《死海古卷》的照片,都是
基督教最早的文件。讓人頭疼的是,它們跟《聖經》上的福音不一致。」提彬把書翻到
中間,指著一篇文章說道:「最好從《菲利普福音》開始。」
蘇菲讀著那段文字:救世主的同伴是瑪利亞•抹大拉。耶穌經常親吻她,愛她勝過
其他門徒。其他的門徒很氣惱,表達了他們的不滿。他們問耶穌:「你為什麼愛她勝過
愛我們所有人呢?」
這段話讓蘇菲很吃驚,但它也沒說明什麼。「這上面沒提到婚姻呀。」
提彬指著第一行,微笑著說道:「恰恰相反,任何一位亞拉姆語的學者都會告訴你
,在那個時候『同伴』實際上是指『配偶』。」
蘭登點頭表示同意。
蘇菲又把第一行讀了一遍。救世主的配偶是瑪利亞•抹大拉。
提彬翻著書頁,把另外幾篇文章指給蘇菲看。文章都明白無誤地記載了抹大拉和耶
穌的浪漫關係。對此,蘇菲驚訝萬分。讀著這些文章,她突然回憶起了兒時發生的一件
事。
那天,一個怒氣沖沖的教士拚命地砸她家的大門。小蘇菲打開門後,那個教士低頭
憤怒地盯著她,大聲問道:「這是賈克•索尼耶家嗎?我要跟他討論一下他寫的這篇文
章。」教士舉起手裡的一份報紙。
蘇菲叫來祖父,祖父帶著那個人走進書房,關上了門。「祖父在報紙上寫了些什麼
呀?」蘇菲立刻跑進廚房,迅速地翻閱著早上來的報紙。她在第二頁上找到了祖父寫的
那篇文章,讀了起來。蘇菲並不完全明白文章的內容,只是大約地知道好像當時法國政
府迫於教士們的壓力,查封了一部叫做《耶穌最後的誘惑》的美國電影,那部電影講述
的是耶穌和一位名為瑪利亞•抹大拉的女士發生性關係的故事。而祖父評論說羅馬教廷
太自大了,不應該查封這部電影。
蘇菲想道,怪不得那個教士當時那麼激動。
「這是色情!是瀆神!」教士從書房裡出來,衝向前門。「你怎麼能認可這種事!
這個叫馬丁•司高斯的美國人是個瀆神者,教會絕對不會允許他在法國宣傳這種東西的
!」教士衝了出去,「彭」的一聲關上了門。
祖父走進廚房時,發現蘇菲在看報紙,皺著眉頭說道:「你的動作還挺快。」
蘇菲問道:「是因為您認為耶穌有女朋友嗎?」
「不,親愛的。我是說教會不應該對我們指手畫腳,告訴我們什麼應該信,什麼不
應該信。」
「那麼,耶穌有女朋友嗎?」
祖父沉默了片刻,說道:「如果有,會很糟嗎?」
蘇菲想了一會兒,聳聳肩說道:「我不在乎。」
雷•提彬爵士繼續說道:「我不想再多談耶穌和抹大拉的婚姻,那已經被當代歷史
學家研究爛了。相反,我要告訴你這個。」他指著另一篇文章說道,「這是從《瑪利亞
•抹大拉福音》上摘抄下來的。」
蘇菲還從未聽說過有關於抹大拉的福音。她讀著那段文字:彼得說道,「救世主真
的背著我們跟一個女人講話了嗎?我們需要掉轉方向,都聽她的嗎?比起我們來,他是
不是更喜歡她啊?」
萊維回答:「彼得,你的脾氣總是這麼暴躁。現在,我發現你正在跟那個女人鬥爭
,簡直把她視作敵人。如果主認為她值得愛,你又有什麼資格來反對她呢?主當然瞭解
她了。那也是他愛她勝過愛我們的原因。」
提彬解釋道:「他們說的那個女人就是瑪利亞•抹大拉。」
「就因為耶穌更喜歡瑪利亞嗎?」
「不僅如此。除了喜愛還有其他的利害關係。福音指出,耶穌懷疑他將會被捕並被
釘上十字架。因此,他就告訴瑪利亞•抹大拉應該怎樣在他死後繼續掌管他的教堂。結
果,彼得對聽從一個女人的命令非常不滿。我敢說他是一個男性至上主義者。」
蘇菲辯解說:「那可是聖彼得!耶穌依靠他才建立起了教堂呀。」
「沒錯。但根據這些未經篡改的福音,耶穌沒有命令彼得去建立基督教堂,而是讓
瑪利亞•抹大拉去做。」
蘇菲驚異地看著他,說道:「您是說基督教堂是由一個女人建立的嗎?」
「原計劃是這樣的。耶穌實際上是一個女權主義者。他想讓瑪利亞•抹大拉來掌管
他的教堂。」
蘭登指著《最後的晚餐》說道:「彼得對此很不滿。他在這裡。你可以看出達文西
完全意識到了彼得對瑪利亞•抹大拉的憎恨。」
蘇菲又一次無言以對。畫上的彼得惡狠狠地斜靠著瑪利亞,他的手像刀刃一樣橫在
她的脖子上。跟《岩窟聖母》上的那個威脅的姿勢一模一樣。
蘭登指著彼得旁邊的幾個門徒,說道:「看這裡,有些不吉利,是吧?」
蘇菲瞇起眼,看到有一隻手從那群門徒中間伸了出來。「這就是那只握著匕首的手
嗎?」
「是的。還有更奇怪的。如果你數一下他們的胳膊,就會發現這只於屬於……它不
屬於任何人。一隻無名之手。」
蘇菲不知所措。「對不起。我還是不明白,所有這些是怎樣使瑪利亞•抹大拉成為
聖盃的。」
提彬又一次叫道:「啊!原來如此!」他轉向桌子,拽過一張大圖紙,鋪在蘇菲面
前。那是一張精心製作的家譜。「很少有人知道,瑪利亞不僅是耶穌的左右手,而且早
就是一個很有權勢的女人了。」
蘇菲看到了那本族譜的名稱。
《本傑明家族》提彬指著家譜的頂端,說道:「瑪利亞•抹大拉在這裡。」
蘇菲大吃一驚。「她竟然是本傑明家族的人?」
「沒錯,」提彬說道,「瑪利亞•抹大拉是王室的後代。」
「可是我總以為抹大拉很窮。」
提彬搖搖頭:「把瑪利亞•抹大拉說成妓女,就是要掩蓋她跟她那權傾朝野的家族
的關係。」
蘇菲轉頭看著蘭登,蘭登點點頭。她看著提彬,問道:「為什麼早年的羅馬教廷會
在乎抹大拉是否有皇家血統呢?」
提彬微笑著說道:「親愛的孩子,與其說羅馬教廷關心瑪利亞是否有皇家血統,還
不如說他們更關心她跟同樣有著皇家血統的耶穌的夫妻關係。正如你所知道的,根據《
馬太福音》,耶穌屬於大衛王家族,是猶太王所羅門的後代。跟權勢極大的本傑明家族
聯姻後,耶穌就把兩個家族聯合了起來,從而結成了有效的政治聯盟。這樣,他就有可
能合法地要求繼承王位,恢復所羅門王的皇族。」
蘇菲感到他終於要切人正題了。
提彬看上去很興奮。「關於聖盃的傳說實際上是關於王室血統的傳說。聖盃傳說中
提到的『盛著耶穌鮮血的杯子』……實際上說的是瑪利亞•抹大拉——傳承耶穌王室血
統的女性。」
這話好像穿越了整個書房,又傳了回來,最後才完全進入蘇菲耳中。瑪利亞•抹大
拉傳承耶穌的王室血統?「但是,耶穌怎麼可能有後代呢?除非……」她突然停了下來
,看著蘭登。
蘭登溫柔地笑著:「除非他們有孩子。」
蘇菲愣住了。
「等一等,」提彬宣佈道,「下面要揭開的就是人類歷史上最大的秘密。耶酥基督
不僅結了婚,他還當了父親。親愛的,瑪利亞•抹大拉就是聖盃。她是生下了耶穌基督
王室後代的聖盃。她是傳承耶穌王室血統的女性,是孕育神聖果實的那條蔓籐。」
蘇菲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可是,那麼重大的秘密怎麼可能被默默地保守
這麼多年呢?」
提彬叫道:「天啊!這個秘密從未被『默默地』保守過!經久不衰的聖盃傳說一直
圍繞著耶穌基督的王室後代。抹大拉的故事也被用形形色色的比喻和各種各樣的語言公
開宣傳了幾百年。只要你注意看,有關她的傳說到處都有。」
蘇菲說道:「那麼,那些有關聖盃的文件呢?據說那裡面藏著耶穌有後代的證據,
是嗎?」
「是的。」
「那麼,聖盃傳說都是關於王室血統的了?」
提彬說道:「確實如此。聖盃這個詞來自於『SanGreal』。最早的時候,『
Sangreal』是在不同的地方斷詞的。」提彬在一張小紙條上寫了兩個字,然後遞給她。
蘇菲看著紙條。
SangReal她立刻明白了它的含義。
「SangReal」的字面意義是「RoyalBlood」(王室血統)。
第五十九章
紐約市萊剋星頓大街的主業會總部裡,男接待員意外地接到了阿林加洛沙主教的電
話,於是他問候道:「晚上好,先生。」
「有我的口信嗎?」主教急切地問道。
「是的,先生。很高興您打了過來。我往您的房間裡打電話,可是沒人接。半小時
之前有您的一個緊急電話留言。」
「是嗎?」阿林加洛沙的聲音聽上去有點欣慰。「打電話的人留下名字了嗎?」
「沒有,先生。只留下了一個電話號碼。」接待員把那個號碼複述了一遍。
「區號是337那是法國,對嗎?」
「是的,先生。是巴黎。打電話的人說情況緊急,請您立刻跟他聯絡。」
「謝謝你。我一直在等這個電話。」說完,阿林加洛沙迅速地掛上了電話。
接待員邊掛電話邊琢磨:「怎麼阿林加洛沙主教的電話裡有『辟哩啪啦』的干擾聲
?日程安排顯示他這個週末在紐約,可是他的聲音聽起來卻像是從世界的另一端傳來的
。」他聳了聳肩。「近幾個月來,阿林加洛沙主教的舉動一直都很古怪!」
我的手機肯定一直沒信號,阿林加洛沙坐在菲亞特轎車中琢磨著,此時他們正直奔
羅馬的洽米皮諾機場。「導師」一直在試圖跟我聯繫。雖然阿林加洛沙為錯過了電話而
擔憂,但依然倍受鼓舞,因為「導師」直接把電話打到教會總部去了,說明他充滿了信
心。
今晚巴黎的事一定進展順利。
阿林加洛沙激動地撥打起號碼,他知道自己不久就可以到巴黎了。天亮之前我就能
飛到那裡。阿林加洛沙為這次法國之行包用的飛機已經在機場等候了。這個時候不宜坐
客機,特別是考慮到他的公文包裡裝的東西,就更不能去坐客機了。
電話接通了。
一個女人的聲音問道:「這裡是中央警署。請問您找誰?」
阿林加洛沙不禁猶豫了一下。這太意外了。「啊。請問是誰用這個號碼給我打了電
話?」
那個女的問道:「請問您的名字?」
阿林加洛沙一時不知道是否應該說出自己的真名。那裡是法國警署?
「您的名字,先生?」那個女人又問道。
「曼紐爾•阿林加洛沙主教。」
「請等一下。」電話裡傳來「嗒」的一聲。
過了好一會兒,電話裡傳來一個男人粗啞而不安的聲音。「主教,很高興終於找到
你了。我們有很多事要商量。」
熾天使書城
【第五章】
第六十章
Sangreal……SangReal……SanGreal……王室血統……聖盃。
所有的一切都糾纏在一起。
聖盃是瑪利亞•抹大拉……傳承耶穌王室血統的女性。當蘇菲靜靜的站在書房裡,
疑惑地盯著羅柏•蘭登,腦海中又浮現出了新的疑惑。蘭登和提彬往桌上堆的資料越多
,蘇菲就越感到這個謎團令人難以捉摸。
「正如你看到的,親愛的,」提彬邊說,邊蹣跚著走向書架。「蘭登並不是唯一竭
力想告訴世人關於聖盃真相的人。耶穌基督有後代的事早就被大批的歷史學家詳詳細細
地寫進編年史了。」他指了指那一大排書。
蘇菲轉過頭瀏覽著書名:《聖殿武士啟示錄》——耶穌真正身份的神秘守護者《舉
著雪花石膏罐子的女人》——瑪利亞•抹大拉和聖盃《福音中的女神》——感化聖女「
這本也許是最有名的,」提彬邊說邊從書堆裡拽出一本破舊不堪的精裝書,遞給她。
《王室血統和聖盃》——備受歡迎世界暢銷書蘇菲抬眼看著提彬,說道:「世界暢
銷書?我可從沒聽說過。」
「那時候你還小。這本書在20世紀80年代引起了極大的震動。在我看來,這本書的
幾個作者在分析基督教的基石時觀點有些曖昧不清,不過他們的基本前提還是合理的。
值得稱讚的是,他們最終還是把耶穌有後代這個觀點介紹給了大眾。」
「羅馬教會對這本書作何反應?」
「當然是非常憤怒了。可那也在情理之中。畢竟,這是梵蒂岡竭力保守了三百多年
的秘密呀。而這也是當年十字軍東征的部分原因,那就是收集秘密,然後把它們銷毀。
瑪利亞•抹大拉對早年羅馬教會的那些人極具威脅。她不僅受命於耶穌建立羅馬教廷,
而且還有物證來證明教廷當時所宣稱的神是有凡人後代的。為了對抗抹大拉的權勢,教
廷長期大肆宣揚,說她是個娼妓,並銷毀隱瞞耶穌和她結婚的證據,從而壓制消除耶穌
是凡人並且有後代的說法。」
蘇菲看了一眼蘭登。他點點頭說:「蘇菲,有充分的歷史資料證明事實確實如此。
」
「我承認,」提彬說:「這個說法確實很恐怖。但你必須搞清楚教會竭力隱瞞此事
的強烈動機。假如公眾知道耶穌有後代,那教會就完蛋了。耶穌有後代的事會破壞耶穌
至高無上的神性,那麼,自稱是人類親近神和進入天堂的唯一途徑的教會也會隨之瓦解
。」
突然,蘇菲指著提彬的那堆書說道:「五瓣玫瑰。」跟鑲在紫檀木盒上的那個一模
一樣。
提彬看了蘭登一眼,說道:「她的觀察力可真不錯啊!」然後轉過身。對蘇菲說:
「那是錫安會標誌聖盃的記號,也代表著瑪利亞•抹大拉。由於教廷不允許人們叫她的
名字,於是,人們就以許多假名來稱呼抹大拉——如查利斯、聖盃和玫瑰。」他停了一
下,接著說道:「玫瑰與維納斯的五角星和指路的羅盤玫瑰有關。另外,玫瑰這個詞在
英語、法語、德語等語言中的讀寫都可以輕易地被辨認。」
蘭登接著說道:「而且,玫瑰(Rose)顛倒一下字母順序就成了希臘神話中的愛神
厄洛斯(Eros)的名字。」
蘇菲吃驚地看了看提彬,而提彬則繼續講解著。
「玫瑰一直是女性生殖能力的首選標誌。在原始的女神崇拜時期,五個花瓣代表女
性生命中的五個階段——出生,首次月經來潮,做母親,絕經和死亡。而且在當代,用
玫瑰花來代表女性的例子屢見不鮮。」他看了羅柏一眼,說道:「也許符號學家能對此
作出解釋吧?」
羅柏猶豫不決,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啊!天哪,」提彬生氣地說:「你們美國人真是假正經。」他回頭看著蘇菲:「
羅柏吞吞吐吐不肯說出的事實,是開放的玫瑰花象徵著女性的外生殖器,而所有的人都
是從那個神聖的花朵裡來到世間的。如果你看過喬治亞•奧基夫的畫,就會完全明白我
的意思。」
「問題在於,」蘭登指著書架說:「是否這裡所有的書都能充分證明同一個歷史事
實。」
「也就是耶穌是位父親的說法。」蘇菲依然對此事不太肯定。
「是的,」提彬說:「而且還能證明瑪利亞•抹大拉就是為耶穌生下王室後代的女
人。直到今天,錫安會仍然信奉瑪利亞•抹大拉,認為她是女神、聖盃、玫瑰和聖母。
」
蘇菲又一次回想起了地下室裡的儀式。
提彬接著說道:「根據錫安會的說法,瑪利亞•抹大拉是在耶穌受難時懷孕的。為
了耶穌後代的安全,她不得不逃離聖地耶路撒冷。在耶穌的叔叔約瑟夫的幫助下,瑪利
亞偷偷地逃到了當時被稱為高盧的法國。在那裡她受到了猶太人的庇護。正是在法國,
她生下了一個女兒,名叫薩拉。」
蘇菲抬頭望著他,說道:「他們確實知道那個孩子的名字?」
「不僅如此。抹大拉和薩拉的生活還被她們的猶太保護者詳細地記錄了下來。要知
道,抹大拉的孩子是擁有猶太王大衛和所羅門的血脈的。因此,法國的猶太人認為抹大
拉是神聖的王族,王室血脈傳承人。當時有無數關於瑪利亞在法生活的記錄,其中包括
薩拉的出世和後來的家譜。」
蘇菲大為吃驚:「竟然有耶穌基督的家譜?」
「確實如此。據說那還是聖盃文件的重要部分之一。那是一本耶穌直系子嗣的詳細
家譜。」提彬回答道。
「但是,一本耶穌後代的家譜有什麼用呢?」蘇菲問道,「那並不能證明什麼呀。
歷史學家恐怕不能證實它的可信性。」
提彬咯咯笑了起來。「恰恰相反。他們完全能夠證明它的可信度不亞於《聖經》。
」
「什麼意思?」
提彬微笑著回答:「歷史總是由勝利者來譜寫的。當兩個文明交鋒時,失敗者的文
明史就會被刪除,勝利者會編寫頌揚自己而貶低被征服者的歷史。正如拿破侖所言『什
麼是歷史?只不過是編造的謊言罷了』。歷史的本質就是一家之言。」
蘇菲從未朝那方面想過。
「有關聖盃的文件只不過講述了耶穌的另外一面而已。你相信的那一面就成了你信
仰的來源,但至少,這個訊息流傳了下來。聖盃文件有上萬頁。曾看到過聖盃寶藏的人
說這些文件被裝在四個巨大的箱子裡。據說,那些都是原始文件——包括上萬頁未經修
改的資料,那是由早期的耶穌追隨者在君士坦丁大帝統治羅馬之前寫的,他們衷心地崇
拜耶穌,認為他是全人類的導師和預言家。寶藏的另外一部分是傳說中的『Q』文件,
那是連梵蒂岡都承認存在的手稿。按照他們的說法,那是一本記錄耶穌楔石的書,而且
可能是他親筆所寫。」
「耶穌自己寫的書?」
「當然了,」提彬說道:「為什麼耶穌就不能保留一本記錄他自己傳經佈道的書呢
?當時有很多人都那麼做。寶藏的另外一部分是《抹大拉日記》的手稿,裡面是她跟耶
穌交往過程的自述,記錄了耶穌受難以及她在法國的經歷。」
蘇菲沉默了半晌。「這四個裝滿了文件的箱子就是聖殿武士在所羅門神殿下面發現
的寶藏?」
「正是。正是這些文件使得聖殿武士擁有了神奇的力量。這些文件也正是千百年來
無數聖盃追尋者所要找的東西。」
「可是你說過聖盃就是瑪利亞•抹大拉呀。如果人們都在尋找這些文件,那你為什
麼說他們是在尋找聖盃呢?」
提彬看著她,口氣溫和地說:「因為聖盃藏在一個石棺裡。」
屋外,呼號的狂風搖動著樹枝。
提彬平靜地說道:「尋找聖盃實際上就是尋找瑪利亞•抹大拉的屍骨,然後對其頂
禮膜拜,在一個被遺棄的失去了神力的女人腳下祈禱。」
蘇菲感到異常驚異:「藏聖盃的地方實際上是……一個墳墓?」
提彬淡褐色的眼睛濕潤了:「是的。是一個墳墓,裡面埋藏著瑪利亞•抹大拉的遺
骨和記錄她的一生的文件。從本質上說,尋找聖盃就是尋找瑪利亞•抹大拉,尋找受盡
冤枉的女王。冤枉她的人把她和大批證據一起埋入墳墓,而這些證據完全可以證明她的
家族有正當的理由獲得權力。」
蘇菲等待提彬鎮靜下來。許多關於祖父的事還沒搞清楚呢!終於,她說道:「錫安
會一直致力於保護聖盃文件和瑪利亞•抹大拉的墳墓嗎?」
「是的,但錫安會還有一項更重要的任務,那就是保護耶穌的後人。他們一直處於
危險之中。早年的羅馬教廷害怕耶穌的後代一旦長大成人,耶穌和抹大拉的事就會浮出
水面。這樣,基督教的基石就會被動搖;要知道,一個神聖的救世主是不會與女子同床
共枕或發生性關係的。」他停了一會兒,接著說道:「雖然如此,耶穌的後人還是在猶
太人的保護下在法國悄悄地長大了。直到公元5世紀他們才作出了一個大膽的舉動——
他們與法國的皇族結了親並生下了被稱為『梅羅文加王朝』的後代。」
蘇菲吃了一驚。「梅羅文加王朝」,在法國無人不知。「梅羅文加王朝建造了巴黎
。」
「是的。這也是聖盃的傳說在法國廣為流傳的原因之一。梵蒂岡的聖盃尋找者的行
動實際上都是殺害王室後人的秘密行動。你聽說過達構貝國王吧?」
蘇菲模糊地記起她曾在歷史課上的一個恐怖故事裡聽到過這個名字。「達構貝是梅
羅文加王朝的一個國王,對嗎?他是不是在熟睡的時候被人刺瞎了眼睛?」
「一點兒不錯。他是在公元7世紀晚期被梵蒂岡與蓬皮賓•荷裡斯特合謀刺殺的。
達構貝遇害後,梅羅文加王朝的後人幾乎被消滅殆盡。值得慶幸的是,達構貝的兒子斯
基斯伯特偷偷地逃離了魔爪,沿續了香火,他的後代中就有錫安會的創始人。」
蘭登接著說道:「也就是這個人命令聖殿武士從所羅門聖殿下面搶救出聖盃的文件
,從而為梅羅文加王朝找出證據,證明他們跟耶穌有血緣關係。」
提彬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點點頭說道:「現在錫安會的責任非常重大。他們必須完
成三個任務。首先錫安會必須要保護聖盃文件。其次,要保護好瑪利亞•抹大拉的墳墓
。最後,他們必須保護好耶穌的後人並把他們撫養成人。現在還有為數不多的梅羅文加
王朝的後人存活著。」
這些話在空中迴響。蘇菲感到一陣奇怪的震動,好像她的骨頭隨著某個真相的揭開
而發出巨大的迴響。耶穌的後代仍然存活著!祖父的話又在她耳邊響起。公主,我必須
要把你家庭的真相告訴你。
她打了個寒戰。
王室血統。
她簡直無法相信。
蘇菲公主。
「雷先生!」牆上的對講機裡突然傳來男傭的聲音,把蘇菲嚇了一跳。「您能到廚
房來一下嗎?」
提彬對男僕的打攪很惱怒。他走到對講機前,按了一下按鈕,說道:「雷米,你應
該知道,我正忙著招待客人。如果我們需要從廚房裡拿什麼東西,我們會自己去的。謝
謝你。晚安!」
「先生,我只想在就寢之前跟您說句話。如果您允許的話。」
提彬嘟囔著,又按了一下按鈕。「有話快說,雷米。」
「只是些家務事,先生。不需要在對講機裡講出來打攪客人的雅興。」
提彬簡直難以置信。「不能等到明天?」
「不行,先生。我有句話想問您,一會兒也等不得。」
提彬圓睜雙眼,轉過頭看著蘭登和蘇菲說:「有時我真懷疑到底是誰侍候誰?」他
又按了一下按鈕。「我馬上就過去,雷米。需要我從這裡給你帶點什麼嗎?」
「只要不是虐待就行,先生。」
「雷米,要知道要不是你做的胡椒牛排好吃,我早就辭退你了。」
「我知道,先生。您說過。」
第六十一章
蘇菲公主。
蘇菲聽著提彬的枴杖聲消失在走廊的盡頭,感到一陣空虛。她悵然若失地轉身望著
蘭登。蘭登搖搖頭,好像猜到了她的想法。
「是的,蘇菲,」他輕聲說,目光異常堅定。「當我意識到你祖父是錫安會的成員
時,我也有同樣的想法。你說他要告訴你一個關於你家庭的秘密。」蘭登停頓了一下。
「索尼耶不是梅羅文加王朝的姓氏。」
蘇菲不知自己是欣慰還是失望。早先,蘭登曾很突兀地詢問她母親的名字。現在,
這個問題變得很有意義了。「肖維爾。她可能是梅羅文加王朝的後代嗎?」她焦急地問
。
他又搖了搖頭。「對不起,我不能確定。梅羅文加王朝的子嗣只有兩個家族姓氏—
—普蘭塔得和聖•卡萊爾。後人都躲藏了起來,也許是被錫安會保護了起來。」
蘇菲默念著那幾個名字,搖了搖頭。她家裡沒人姓普蘭塔得或聖•卡萊爾。她感到
疲憊,覺得更加困惑了,更加不明白祖父要告訴她些什麼。蘇菲真希望祖父沒有提及家
庭。他撕開了舊傷口,那傷口依舊疼痛。他們死了,蘇菲。他們不會回來了。她回想起
了媽媽唱歌哄她入睡的情景;回想起了騎在爸爸肩上玩耍的時光;回想起了祖母和弟弟
用綠色的眼睛看著她,向她微笑的樣子。這一切都被偷走了。她只擁有祖父了。
而現在祖父也離開了。只有我一個人了!
蘇菲默默地轉過身,看著牆上的那幅《最後的晚餐》,凝視著抹大拉那火紅的長髮
和安詳的眼睛。蘇菲能感覺到抹大拉的眼裡有種失去愛人的茫然。
「羅柏?」她輕聲說。
蘭登走了過來。
「雖然今晚我第一次聽到聖盃的故事,但我覺得它跟我的家庭有關。」
蘭登想把手放到蘇菲肩上,安慰她一下,可最終還是沒有那樣做。他說道:「蘇菲
,你應該聽說過抹大拉的故事。那樣的故事廣為流傳,只是我們沒有意識到它們的存在
而已。」
「我不明白。」
「聖盃的故事無處不在,只不過被隱藏了起來,不易被發現罷了。羅馬教廷不許人
們公開談論逃亡的瑪利亞,於是人們便以隱秘的方法記錄她的故事。這些方法包括比喻
和象徵等。」
「當然了,是通過藝術作品。」
蘭登指著牆上的《最後的晚餐》,說道:「這就是一個完美的例子。許多不朽的文
學、音樂作品中都暗含著瑪利亞•抹大拉和耶穌的故事。」
蘭登簡要地向蘇菲介紹了達文西、波提切利、莫扎特和維克多•雨果的一些作品。
那些作品都以隱秘的方法表達了恢復聖女瑪利亞地位的希望。那些美麗的傳說——如圓
桌騎士、亞瑟王和睡美人等——都源於聖盃的故事。維克多•雨果的《巴黎聖母院》和
莫扎特的《魔笛》都運用了象徵手法來將聖盃的故事暗含其中。
「一旦你睜開眼睛尋找聖盃,」蘭登說道,「你就會發現她無處不在。繪畫、音樂
、書籍,甚至是卡通片、主題公園和賣座的電影裡都有她的身影。」
蘭登舉起手腕上的米奇手錶,告訴蘇菲:「和路•迪士尼一生都在默默地致力於聖
盃故事的保存和宣揚。他被人們譽為『當代的達文西』。」
這兩個人都是時代的先鋒,都是舉世無雙的天才藝術家,都是錫安會成員,而且都
以喜歡惡作劇而聞名。像達文西一樣,和路•迪士尼也喜歡運用象徵手法並在其作品中
藏人秘密。對於一個訓練有素的符號學家來說,觀看迪士尼早期的電影就像是在觀看欣
賞無數的暗示和比喻。
迪士尼的大部分電影裡都有異教傳說、聖盃故事的影子。迪士尼公司將「灰姑娘」
、「睡美人」和「白雪公主」的故事搬上銀幕,就是因為它們描述的都是遭受迫害的神
聖女性的故事。人們無需象徵學的知識就能明白,那裡公主吃了毒蘋果變成醜八怪的情
節明顯地影射了夏娃的墮落。人們也很容易看出,人稱「玫瑰」的奧羅拉公主和躲避追
殺的「睡美人」的故事,實際上就是兒童版的聖盃故事。
迪士尼公司的工作人員常常會在電影製作中摻進一些隱含的象徵意義。蘭登還記得
,有一次,一個學生帶來了一盤《獅子王》DVD。在播放碟片時,那個學生突然按了暫
停鍵,給大家看了一個定格畫面。畫面上,飄浮在「辛巴」頭上的塵土組成了「SEX」
(性)的字樣。在蘭登看來,這與其說這是製作者對享受性生活的暗示,倒不如說是他
們的惡作劇。蘭登還發現迪士尼對象徵手法的運用能力不可低估。電影《美人魚》中的
多彩畫面包含了大量象徵元素,這些象徵大多都跟女神有關,這絕對不可能是巧合。
蘭登第一次看到《美人魚》時,大吃一驚。他發現電影中「水下住宅」的樣子跟十
七世紀畫家喬治•德拉•圖爾所畫的《悔過的抹大拉》上的建築一模一樣。那幅畫是為
被驅逐的瑪利亞•抹大拉而作的,只不過與原作相比,電影中的畫面有些艷麗。小美人
魚的名字——阿日耳——跟神聖的女性也有緊密的聯繫,它在《伊沙梅爾的書》中表示
「被圍困的聖城」。當然了,小美人魚那一頭飄動的紅髮也有獨特的象徵意義。
這時,提彬的枴杖聲從走廊裡傳來。他的步伐聽起來特別快。他面色鐵青地走進書
房,冷漠地說道:「羅柏,你最好作一下解釋。你一直沒跟我說實話。」
第六十二章
「雷,我是被冤枉的。」蘭登說道,盡量保持著鎮定。「你是瞭解我的。我絕對不
會殺人。」
提彬的口氣依然嚴厲。「羅柏,你殺人的事已經上了電視。上帝啊,你知道當局正
在通緝你嗎?」
「知道。」
「那你就濫用了我對你的信任。你竟然跑到我這裡來,還藏在我家裡跟我大談聖盃
。你這樣給我帶來危險,真讓我吃驚。」
「可我沒殺人。」
「賈克•索尼耶遇害了,警察說是你幹的。」提彬看上去非常傷心,「這樣一個對
藝術作出巨大貢獻的人……」
「先生?」男傭走到書房的門口,抱著胳膊站在提彬身後。「要我把他們趕出去嗎
?」
「請允許我這樣做。」提彬蹣跚著穿過書房,打開玻璃門上的鎖,猛地將門向外推
開。「請去找你們的車,然後離開。」
蘇菲沒有動。「我們有關於錫安會楔石的消息。」
提彬瞪著她看了幾秒鐘,輕蔑地說:「垂死掙扎。蘭登知道我非常想找到它。」
蘭登說道:「她說的是真的。這就是我們來找你的原因。我們想跟你討論關於楔石
的事情。」
男傭插話道:「離開這裡,否則我要報警了。」
蘭登輕聲說:「雷,我們知道它在哪裡。」
提彬渾身顫抖了一下,幾乎失去平衡。
雷米氣勢洶洶地穿過房間,走了過來。「馬上離開!否則我要強行……」
「雷米!」提彬轉過身,呵斥道。「讓我們單獨呆一會兒。」
男傭張口結舌。「先生?我必須要保護您。這些人是……」
「你先出去,我自己處理這事。」提彬指著走廊說道。
雷米愣了一會兒,像喪家之犬一樣垂頭喪氣地走了。
清涼的晚風從打開的門裡吹進來。提彬轉過身,將信將疑地問蘇菲和蘭登:「你們
最好說真話。關於楔石,你們都知道些什麼呢?」
書房外面茂密的灌木叢中,塞拉斯緊緊地攥著手槍,瞪大雙眼朝玻璃門裡張望。他
剛剛繞著這座房子轉了一圈,發現蘭登和那個女人正在那間寬大的書房裡談話。他正想
往裡闖,一個拄著枴杖的男人走了進去,衝著蘭登大聲喊叫並猛地推開房門,叫他們離
開。然後,那個女人提到了楔石,接著一切都改變了。喊叫變成了低聲私語。氣氛融洽
了。而且玻璃門也迅速地被關上了。
現在,塞拉斯蜷縮在陰影裡,透過玻璃朝裡偷窺著。楔石就在這座房子裡。塞拉斯
能感覺到。
他在陰影裡朝玻璃門慢慢地挪動,急切地想聽到他們在說些什麼。他將給他們五分
鐘。如果到時他們還沒能表明楔石在什麼地方,他就闖進去逼他們說出來。
蘭登站在書房裡,完全能理解提彬的疑惑。
「錫安會領導人?」提彬看著蘇菲,吃驚地問道:「賈克•索尼耶?」
蘇菲點點頭,看得出他很驚訝。
「但你不可能知道這種事!」
「賈克•索尼耶是我祖父。」
提彬拄著枴杖向後倒退了幾步,疑惑地看著蘭登。蘭登點點頭。提彬轉身對蘇菲說
:「蘇菲小姐,我無話可說。如果這是真的,我為你失去親人而感到難過。我得承認,
為了研究的需要,我這裡保存著許多名單,名單上的人極有可能是巴黎的錫安會成員。
但是你說『錫安會領導人』?這太不可思議了。」提彬沉默了一會兒,又搖搖頭說道:
「但這仍然沒什麼意義。即使你祖父是錫安會的領導人並且製作了楔石,他也絕對不可
能告訴你怎樣找到它。楔石表明的是通往錫安會的寶藏的路線。就算你是他的孫女,也
沒有資格知道這個秘密。」
蘭登說:「索尼耶先生講出這個秘密的時候,就快要死了。他別無選擇。」
提彬爭辯道:「他根本就不需要選擇。還有三個錫安會成員也知道這個秘密。這就
是錫安會制度的好處。三個人中的一個會升任領導人,然後再選一個候選人來共同保守
楔石的秘密。」
蘇菲說:「我想您沒有看完電視上的新聞報道。除了祖父,其他三位巴黎的社會名
流也在今天被害了,而且看得出他們都被審訊拷打過。」
提彬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你認為他們都是……」
蘭登說道:「錫安會成員。」
「但是,這怎麼可能呢?一個兇手是不可能知道錫安會四個頭號人物的真實身份的
!雖然我已經找了他們好幾十年,可是到現在連一個錫安會成員的名字都不知道。三個
頭號人物和領導人在一天之內被發現然後被殺害,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蘇菲說:「我懷疑這些訊息不是在一天之內收集起來的。這看上去像是一個安排周
密的行動。我們用一種技術來打擊組織嚴密的犯罪集團。如果警方想打擊某個團伙,會
先悄悄地竊聽和監視幾個月。等確定了所有的犯罪頭目後,他們就突然出動,同時襲擊
這些頭目,把他們當場擊斃。沒有了首領,這個團伙就會亂得一團糟,其他的秘密就會
被洩露出來。所以我認為,極有可能是有人耐心地監視了錫安會的活動,然後突然襲擊
,期望那些領袖人物能洩露出楔石的所在地。」
提彬看上去並不相信。「可是那些人是不會說的。他們都發過誓要保守秘密。即便
是面對死亡,也不會吐露秘密。」
蘭登說道:「沒錯。但設想一下:如果他們都沒有洩露這個秘密,而且全部遇害』
,那麼……」
提彬吃驚地說道:「那麼,就永遠沒人能知道楔石的隱藏地了。」
蘭登補充道:「以及聖盃的埋藏地。」
提彬的身體似乎隨著蘭登沉重的話語晃動起來。他似乎累得站不住了,一屁股坐在
沙發上,兩眼直勾勾地望著窗外。
蘇菲走過去,溫柔地說:「祖父在徹底絕望時,有可能把這個秘密告訴錫安會之外
的人。一個他可以信任的人。一個家裡人。」
提彬的臉色煞白,他喃喃地說:「但是,能夠發動這樣的襲擊的人…」,能夠發現
這麼多關於錫安會秘密的人……」他突然停了下來,一陣新的恐懼籠罩著他。「只有一
種力量能做到。這樣的襲擊只能來自錫安會的宿敵。」
蘭登抬起頭:「羅馬教廷。」
「還能是誰?幾個世紀以來,羅馬教廷一直在尋找聖盃。」
蘇菲對此表示懷疑:「你認為是羅馬教廷殺害了祖父?」
提彬答道:「這已不是羅馬教廷第一次通過殺人來保護自己了。聖盃文件就像烈性
炸藥,羅馬教廷多年以來一直想把它們銷毀。」
蘭登不同意提彬的推斷,認為羅馬教廷不會大張旗鼓地通過殺人來獲取文件。蘭登
曾見過新教皇和其他紅衣主教,覺得他們都是很高尚的人,絕對不會採用暗殺的手段。
無論成敗都不會採用這一手段。
蘇菲似乎也有同樣的想法:「有沒有可能是羅馬教廷以外的人殺害了錫安會的成員
呢?那些不理解聖盃含義的人?畢竟,耶穌的聖盃是個非常誘人的寶貝。那些尋寶者肯
定會殺死跟他們爭寶貝的人。」
提彬說道:「根據我的經驗,人們寧可壓抑自己的慾望,也不會靠近恐懼。我感到
這次對錫安會的襲擊是絕望的掙扎。」
蘭登說道:「雷,你的說法自相矛盾。為什麼天主教的牧師們會為了尋找他們眼中
的偽證而殺害錫安會的人呢?」
提彬抿嘴笑道:「羅柏,象牙塔把你變得愚蠢了。沒錯,羅馬的牧師們是有著非常
虔誠的信仰。他們的信仰可以經歷任何風雨,包括與他們的信仰完全相牴觸的那些文件
。可是,世界上的其他人呢?那些信仰沒有如此堅定的人會怎麼想呢?那些看盡了世間
的冷漠而詢問『上帝在哪裡』的人會怎麼想呢?那些發現了羅馬教廷的醜聞而質問『宣
講耶穌真理的人,為何撒謊掩蓋牧師對兒童進行性侵犯』的人會怎麼想呢?」提彬停頓
了一下,接著說道:「羅柏,如果有人發現足夠的科學證據來證明羅馬教廷關於耶穌的
故事是不準確的,而且能證明被傳誦的耶穌的偉大事跡不過是謊言,他們會怎麼想呢?
」
蘭登沒有回答。
提彬說道:「我來告訴你那些文件被發掘出來的後果。梵蒂岡將會面臨兩千年來從
未有過的信仰危機。」
蘭登沉默了良久,說道:「但是,如果確實是羅馬教廷發動了這次襲擊,那他們為
什麼到現在才動手呢?為什麼要等這麼多年呢?這些年來錫安會一直收藏著聖盃文件。
他們對羅馬教廷並沒有構成直接的威脅啊。」
提彬歎息道:「羅柏,我想你應該很熟悉錫安會的最終職責。」
想到這點,蘭登噎住了。「是的。」
提彬說:「蘇菲小姐,這麼多年來羅馬教廷和錫安會一直保持著一種默契。那就是
:羅馬教廷不進攻錫安會,而錫安會則保守著聖盃文件,不向外界宣揚。」他停了一下
,接著說道:「然而,錫安會一直都有揭露這個秘密的計劃。當特定的歷史時刻來臨時
,錫安會就會打破沉默,向世人宣佈聖盃文件的存在並宣講耶穌基督的真實故事,從而
獲得徹底的勝利。」
蘇菲默默地看著提彬。最後,她也坐了下來。「而且您認為那個歷史時刻就要來臨
了,是嗎?並且羅馬教廷也知道此事?」
提彬說道:「只是一種推測。但這足以促使羅馬教廷來發動一場全面的進攻,從而
在為時未晚的情況下找到聖盃文件。」
蘭登頗感不安,他認為提彬說的沒錯。「你認為羅馬教廷真的能夠找到足夠的證據
來證明錫安會披露秘密的時間?」
「為什麼不能呢?如果羅馬教廷能發現錫安會成員的真實身份,那他們肯定已經知
道了錫安會的計劃。即使他們不知道確切的時間,他們的迷信也會幫他們的大忙。」
「迷信?」蘇菲不解地問。
提彬說道:「根據預言,我們正處在一個發生巨大變化的時代。千禧年剛過去,隨
之而結束的是長達兩千年的雙魚時代,要知道魚也是耶穌的標記。正如星宿符號學者所
言,雙魚星座的理念是,人類必須由比他們更強大的事物來告訴他們應該做些什麼,因
為人類自己不會思考。因此,那是一個充斥著強烈宗教信仰的時代。可是現在,我們進
入了寶瓶時代。而這個時代的理念是人類會掌握真理,會獨立思考。觀念上的轉變是如
此之大,而這種轉變正在發生。」
蘭登顫抖了一下。他對星宿預言一直不感興趣,而且也不太相信。但他知道羅馬教
廷裡有些人對此深信不疑。「羅馬教廷把這個轉變時期稱作『末日』。」
蘇菲疑惑地問道:「你是說寶瓶時代就是世界末日嗎?」
蘭登說道:「不是。這是很常見的誤解。許多的宗教都會提到『末日』,但那不是
指世界的末日,而是指時代——雙魚時代——的終結。要知道,這個雙魚時代是從耶穌
降生的那年開始的,歷經兩千年,在千禧年過後就結束了。現在,我們已進入了寶瓶時
代,雙魚時代的末日已經到了。」
提彬補充道:「許多研究聖盃的歷史學家認為,如果錫安會真的打算披露這個秘密
,那麼,這一歷史時刻確實是具有象徵意義的時機。許多研究錫安會的學者,包括我在
內,曾預測錫安會在千禧年披露這個秘密。現在看來,他們並沒有那麼做。當然,羅馬
日曆並不能和星宿標誌完全吻合,所以預測結果還懸而未決。是否現在羅馬教廷得到了
內幕消息說確切的日期即將來臨,或只是由於對星宿預言的迷信使他們變得非常緊張,
對此我不能確定。然而這並不重要。這兩個假定中的任何一個都足以說明為什麼羅馬教
廷要對錫安會發動先發制人的襲擊。」提彬皺起了眉頭,「相信我,如果羅馬教廷找到
了聖盃,他們會毀了它。他們會把那些文件和可敬的瑪利亞•抹大拉的遺骨一起銷毀。
」他眼圈紅子。「然後,親愛的,隨著聖盃文件的消失,所有的證據都沒了。羅馬教廷
將會打贏這場世紀之戰,從而改寫歷史。歷史的真相將永遠被抹去。」
蘇菲緩緩地從毛衣口袋裡拿出那個十字形的鑰匙,遞給提彬。
提彬接過來,仔細端詳著。「上帝啊,錫安會的標誌。你是從哪裡得到它的?」
「今晚祖父臨死之前給我的。」
提彬摸著這把十字形的鑰匙。「這是一把教堂的鑰匙吧?」
她深吸了一口氣:「這把鑰匙讓我們找到了楔石。」
提彬猛地抬起頭,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不可能!我錯過了哪個教堂?我
把法國所有的教堂都搜遍了!」
蘇菲說道:「楔石沒在教堂裡,在一家瑞士儲蓄銀行裡。」
提彬臉上的興奮消失了。「楔石在一家銀行裡?」
蘭登說道:「在一個金庫裡。」
提彬使勁地搖著頭。「銀行的金庫?不可能。楔石應該藏在玫瑰標記的下面。」
蘭登說道:「沒錯。它在一個鑲著五瓣玫瑰的紫檀木盒子裡。」
提彬大吃一驚。「你們看到過楔石?」
蘇菲點點頭。「我們去了銀行。」
提彬朝他們走過來,眼裡充滿了恐懼。「朋友們,我們得做點什麼。楔石正處於危
險之中!我們有責任保護好楔石。如果還有別的鑰匙怎麼辦?也許是從其他死者身上偷
來的。如果羅馬教廷能像你們一樣進入銀行……」蘇菲說道:「那他們就晚了一步。我
們拿到了楔石。」
「什麼!你們已經把楔石從原來的地方拿走了?」
蘭登說道:「別擔心。楔石現在藏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
「我希望絕對安全!」
蘭登抑制不住臉上得意的笑容。「那要看你多長時間打掃一次沙發了。」
別墅外面的風大了起來。塞拉斯趴在窗戶邊上,長袍在風中飄舞著。雖然他沒聽到
多少談話的內容,但「楔石」這個詞卻無數次地透過玻璃飄了出來。
它就在裡面。
「導師」的話依然在他耳邊迴響。「潛入別墅。拿走楔石。不要傷害任何人。」
現在,蘭登和其他人突然停止了談話,轉移到另外一個房間裡去了。走之前,他們
把書房的燈關了。塞拉斯像獵豹躡手躡腳地靠近獵物一樣,慢慢地爬到玻璃門前。他發
現門沒鎖,「嗖」地鑽了進去,然後把門悄悄地掩上。他能隱隱約約地聽到從隔壁房間
裡傳來的聲音。塞拉斯從口袋裡掏出手槍,拔掉保險栓,慢慢地向走廊挪去。
第六十三章
科萊中尉獨自站在雷•提彬家的車道前,仰望著這座大宅子。偏僻。黑暗。結實的
城堡。科萊手下的人沿籬笆散開。他們幾分鐘之內就會到達指定位置把房子圍起來。蘭
登選的這個地方太理想了,太適合科萊來個突然襲擊了。
科萊正想給法舍打電話,手機卻響了起來。
出乎科萊意料,法舍對案子的進展並不滿意。「有了蘭登線索,為什麼沒有人告訴
我?」
「當時您在打電話,而且……」
「科萊中尉,你到底在哪裡?」。
科萊匯報了他的方位。「這棟房子屬於一個名叫提彬的英國人。蘭登開了很長時間
的車才到這裡。車現在就在防盜門裡面,沒有強行進入的跡象,所以蘭登很可能認識房
子的主人。」
法舍說道:「我馬上過來。先不要行動,我要親自指揮。」
科萊大吃一驚。「可是上尉,您二十分鐘後才能到達這裡呢!我們應該立即行動。
我已經把他監視住了。我這裡總共有八個人。四個人有步槍,另外四個有手槍。」
「等著我。」
「可是上尉,如果蘭登在裡面挾持了人質怎麼辦?如果他發現了我們,逃走了怎麼
辦?我們應該立即行動!我的人已經就位,隨時可以行動。」
「科萊中尉,你必須要等我到達現場。在此之前,不准有任何行動。這是命令!」
法舍掛上了電話。
科萊目瞪口呆,無可奈何地關掉了手機。他媽的,法舍為什麼讓我等他?科萊知道
,雖然法舍天資聰穎,但他也因高傲自大而臭名昭著。法舍想通過逮捕蘭登來提高自己
的聲譽。他在電視上發佈了通緝令,想在電視上露把臉。科萊要做的就是守住堡壘,然
後等著頭兒降臨來拯救世界。
他站在那裡,腦海中閃過法舍讓他推遲行動的第二種解釋。破壞控制。在執法時,
推遲逮捕一個逃犯只會在不確定嫌疑犯的罪行時才會發生。法舍在重新考慮蘭登是不是
兇手嗎?這個想法太可怕了。如果今晚法舍上尉不能逮捕羅柏•蘭登,那他就太尷尬了
,因為他早巳通知了警方監控人員、國際刑警組織而且還在電視上發了通緝令。如果伯
居•法舍錯誤地把一個美國社會名流的頭像展示在法國電視上,說他是謀殺犯的話,那
麼不管他有多偉大,也無法承擔可怕的政治後果。如果法舍現在意識到了錯誤,那他讓
科萊停止行動就太有意義了。法舍可不希望看到科萊衝進一位無辜的英國公民的私宅,
然後用槍指著蘭登。
科萊還意識到,如果蘭登是無辜的,那麼就澄清了這個案子裡最自相矛盾的一件事
:為什麼蘇菲•納佛——被害人的孫女——要幫助那個所謂的兇手逃跑。除非蘇菲知道
蘭登是被冤枉的。法舍作出了各種各樣的解釋來說明她的行為:作為賈克,索尼耶的唯
一的繼承人,蘇菲為了得到遺產而唆使她的秘密情人羅柏•蘭登殺死了賈克•索尼耶。
如果賈克•索尼耶對此早有懷疑的話,那就會給警察留下訊息:P.S.:去找羅柏•蘭
登。可是科萊總覺得此事另有蹊蹺。蘇菲看上去很純潔,應該不會參與這樣的骯髒交易
。
「中尉!」一個警察跑了過來,「我們發現了一輛車。」
科萊跟著那個警察順著車道走了約五十碼。那個警察指向車道的一側。在灌木叢裡
停著一輛黑色的奧迪車,不仔細看的話,根本就發現不了。車上掛的是出租牌照。科萊
摸了一下車蓋。還是熱的,甚至有些燙手。
科萊說:「蘭登肯定是坐這輛車來的。給出租公司打電話,看看是不是偷來的。」
「是,警官。」
另外一個警察在籬笆那邊揮手要科萊過去。他遞給科萊一副夜視雙筒望遠鏡,說道
:「中尉,看那邊。車道盡頭的小樹林。」
科萊把望遠鏡對著小山丘,調節著鏡筒。慢慢地,那些綠乎乎的東西進入了眼簾。
他先找到車道的拐彎處,然後順著車道慢慢往上望去.最後把視野定在了那片小樹林上
。他被自己的所見驚呆了。那裡有輛用草蓋著的裝甲車。那車竟然跟早些時候他在蘇黎
世儲蓄銀行放行的那輛一模一樣。他希望這只是某種奇特的巧合,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
的。
那個警察說:「顯然,蘭登和蘇菲就是坐著這輛車從銀行裡逃出來的。」
科萊一言不發。他回想起他在路障前面攔住的裝甲車司機、那塊勞力士手錶以及他
急於離開的樣子。我竟然沒有檢查貨艙。
簡直不可思議,科萊意識到銀行裡有人向警署撒了謊。他們沒有說出蘭登和蘇菲藏
身之處而是幫助他們逃了出來。但是,是誰幹的呢?又是為什麼呢?科萊懷疑這才是法
舍阻止採取行動的真正原因。也許法舍意識到了參與這個案子的人不僅僅是蘭登和蘇菲
。如果蘭登和蘇菲是坐這輛裝甲車來的,那麼是誰開來的奧迪呢?
幾百英里以外的法國南部,一架比齊卡拉夫特•男爵58飛機正在第勒尼安海高空向
北高速飛行。雖然飛機飛得很平穩,可是阿林加洛沙還是緊緊地抓著暈機袋,覺得自己
隨時都會嘔吐。他跟巴黎方面的通話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阿林加洛沙獨自坐在小機艙裡,不停地轉動著手上的戒指,竭力使自己從無法抗拒
的恐懼和絕望之中解脫出來。巴黎的一切都弄砸了!阿林加洛沙閉上眼,祈禱著法舍能
夠有辦法扭轉敗局。
第六十四章
提彬坐在靠背長沙發上,把那個木盒攬在膝蓋上,慢慢地欣賞著鑲在盒蓋上的那朵
精美的玫瑰。今晚成了我一生中最奇特、最不可思議的夜晚。
蘇菲靠著蘭登站在提彬的身後,輕聲說道:「打開蓋子吧。」
提彬微笑了起來。別催我呀。他已經花了十幾年時間來尋找楔石了,現在要好好地
珍惜每一秒。他撫摸著木質的盒蓋,感覺著玫瑰花紋的質地。
「玫瑰花,」他輕聲念道。玫瑰就代表著抹大拉,就代表著聖盃。玫瑰就是指引方
向的羅盤。提彬覺得自己真愚蠢。多年以來,他遍訪了法國的天主教堂和基督教禮拜堂
,為他那附帶特殊要求的參觀花費了大量的金錢。他仔細地查看了幾千個玫瑰窗格下的
拱門,為的就是尋找一塊刻著密碼的楔石。玫瑰花標記下的一把石頭鑰匙。
提彬拔開盒蓋上的閂子,將盒蓋掀開。
當他看到盒裡的東西時,馬上就肯定那是楔石。那是一個石頭做成的圓筒,由幾個
刻滿字母的環形轉盤疊加而成。出乎意料,他竟覺得自己對這個裝置非常熟悉。
蘇菲說道:「這是根據達文西日記上的記載製作的。祖父非常喜愛製作這種東西。
」
當然了,提彬一下子明白了過來。他見過密碼筒草圖和後來的設計圖。尋找聖盃的
關鍵線索就在這個石筒裡。提彬把沉甸甸的密碼筒從盒子裡輕輕地取出,慢慢地舉起來
。雖然他不知道怎樣打開它,可他覺得自己的命運也藏在裡面。當遭受挫折的時候,提
彬曾懷疑他畢生的追求能否得到回報。現在,這些疑惑都煙消雲散了。聖盃傳說創立時
的古老的詞句在他耳邊響起:你不用去找聖盃,聖盃會來找你。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今晚,聖盃的秘密主動進了自己家門。
蘇菲和提彬坐在沙發上拿著密碼筒討論裡面的醋、外面的轉盤和破解它的密碼,蘭
登則拿起那個紫檀木的盒子,穿過房間,走到一個光線很好的桌子旁,仔細地端詳起來
。提彬的話在他耳邊迴響:尋找聖盃的線索就藏在玫瑰的標記下面。
蘭登端起木盒,湊近燈光,仔細地查看著盒蓋上的玫瑰。雖然他對木工和鑲嵌藝術
不是很在行,但看著這朵玫瑰,他還是回想起了馬德里城外一座西班牙寺廟裡的瓦片天
花板。那裡的天花板世界聞名,因為在寺廟建成三百年之後,天花板上的瓦片開始脫落
,露出了三百年前書寫在石膏下面的經文。
蘭登又看了看這朵玫瑰。
玫瑰下面。
五瓣玫瑰。
秘密。
他身後的走廊裡突然傳來「彭」的一聲,蘭登轉身一看,除了陰影什麼也沒有。「
可能是提彬的男傭剛剛走了過去。」蘭登想道。他轉回身看著盒子。他用手指摸著那朵
光滑的玫瑰,心想:「能不能把玫瑰撬出來呢?」,可是盒子製作精良,蘭登懷疑只有
用剃鬚刀那樣薄的刀片才能伸進玫瑰和盒蓋之間的縫隙裡。
他打開盒子,仔細地查看了蓋子的裡層。裡面也很光滑。他把盒子轉了一個方向,
突然,他發現好像有束光從盒子正中央穿了進來。他合上蓋子,從外側檢查那朵嵌進去
的玫瑰。沒有孔。
它不透光。
蘭登把盒子放在桌上,掃視了一下周圍,看見堆紙上有一把裁紙刀。他拿起裁紙刀
,走回盒子旁邊,打開盒蓋,又仔細地研究起那個小孔來。他將刀頭塞進小孔裡,輕輕
一推。根本沒費什麼勁,他就聽到一個東西「嗒」一聲輕輕落在桌上。他蓋上盒蓋,打
量那個掉落下來的小玩意兒。那是一塊小小的木頭,有骰子那麼大。原來鑲嵌在盒蓋上
的木質玫瑰彈了出來,落到了桌上。
蘭登驚異地望著原先鑲嵌玫瑰的地方。那裡刻著四行雋秀的文字,而這些文字蘭登
從未見過。
蘭登琢磨著,這像是閃族語,可我不認識。
突然,蘭登發覺身後有動靜。不知什麼東西猛地擊中了他的頭部,使他跪倒在地。
倒下的瞬間,他好像看到一個舉槍的白面鬼在頭頂上盤旋。接著,他失去了知覺。
第六十五章
蘇菲•納佛本是個執法人員,可今天晚上倒好,她發現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自己。
這幾乎讓人感到不可思議。她緊盯著槍,此刻,它正被一個頭髮又長又白、塊頭肥大的
白化病患者抓在蒼白的手中。那人紅眼瞪著她,目光裡流露出一種令人恐懼的、空洞的
神情。他身穿帶有繩領結的羊毛長袍,看上去就像中世紀的牧師。蘇菲想像不出他到底
是誰,然而她頓時對提彬生出幾分新的敬意來,因為他首先懷疑天主教會就是此人幕後
的操縱者。
「你知道我來幹什麼。」修道士說,聲音聽起來很飄渺。
蘇菲和提彬坐在長沙發椅上,按照襲擊者的要求舉起雙手。蘭登癱倒在地板上,痛
苦地呻吟。修道士立刻注意到了提彬膝蓋上的拱心石。
「你打不開的。」提彬的語調裡流露出一種輕蔑的味道。
「我師父聰明得很呢。」修道士答道,一步步逼近。他一會兒將手槍對準了蘇菲,
一會兒又對準了提彬。
「你師父是誰?」提彬問道,「或許我們可以做一筆交易呢。」
「可聖盃是無價的。」他逼得更近了。
「你出血了,」提彬平靜地說,一邊向修道士右邊的腳踝點了點頭——鮮血正從他
腿上流了下來,「你還瘸了腿呢。」
「你也好不了多少。」修道士沒好氣地回答,同時向放在提彬旁邊的金屬離合器走
去。「好了,把拱心石交給我。」
「你知道我有拱心石?」提彬驚訝地問道。
「你甭管我知道什麼。你慢慢站起來,再把它交給我。」
「可是我站不起來。」
「那好,眼下我倒是不喜歡別人能夠敏捷地行來動去呢。」
提彬的右手從枴杖上滑落,但他的左手卻緊緊攥住了拱心石。他掙扎著站起來,站
得筆直筆直的,他把那沉重的圓石筒攥在手心,將身子顫顫巍巍地靠在右手的枴杖上。
修道士現在離他們只有幾英呎遠了,他一直用槍對準提彬的頭。蘇菲眼看著修道士
伸手去抓那圓石筒,卻愛莫能助,無可奈何。
「你不會得逞的,」提彬喊道,「只有配得上的人才能把它打開。」
配不配得上,還不是只有上帝說了算。塞拉斯心想。
「太重了。」那個拄枴杖的人說,他胳膊顫抖著。「如果你還不快點接住,我擔心
它馬上要掉下來了。」他搖搖晃晃,一副快要倒地的樣子。
塞拉斯飛躍上前,去接那塊石頭,然而就在此時,那個拄枴杖的人身體忽然失去了
平衡,枴杖從他胳膊下滑了出來,他本人斜著身子開始向右邊倒了下去。糟糕!塞拉斯
急忙伸手去接住那塊石頭,同時將高舉在手中的武器放了下來,然而他眼瞅著拱心石從
身邊飛了開去。那人向右邊倒下,左手則往後仰,於是那圓石筒立刻從他手裡彈了出去
,掉落到沙發裡。與此同時,從男人胳膊底下滑出來的那根枴杖似乎也加快了速度,在
空中畫了一圈很大的弧線,朝塞拉斯的腳上襲來。
枴杖恰好與他的粗布衣服碰個正著,將他衣服上的毛刺撞個粉碎,一直嵌入到他原
本就很粗糙的皮肉裡,一股鑽心的疼痛頓時在塞拉斯的體內瀰漫開來。塞拉斯扭著身子
,痛苦得將雙膝蜷縮起來,這使他身上卡進皮膚裡的腰帶卡得更深了。他倒在地上,手
槍走火了,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不過,幸運的是子彈射進了地板裡,因而沒有造成人
員的傷亡。他還沒來得及再次舉起槍,女人的一隻腳就不偏不倚地踏了上來,踩在他下
巴以下的地方。
科萊是在車道的盡頭聽到槍聲的。那沉悶的槍聲使他全身的神經因為恐懼而緊繃起
來。跟法舍一道走在途中的科萊,已經完全放棄了任何欲在今晚找到蘭登並借此提高個
人聲譽的打算。不過,如果法舍出於自私而以疏忽職守的名義把他告到警署紀律檢查部
門去的話,那科萊必受處罰無疑。
竟然放縱他人在私人住宅裡開槍!而你卻在車道盡頭消極地等待?!
科萊知道,偷偷採取行動的機會早就沒有了,他也深知如果繼續袖手旁觀,哪怕只
是多耽擱一秒,那麼到明天早上,他的前程就會毀於一旦。他注視著那座府邸的鐵門,
隨即做出了決定。
「將它包圍起來,堵住各個通道。」
羅柏•蘭登昏昏沉沉的,他隱約聽到了槍聲,也聽到了痛苦的喊叫。是他自己在喊
嗎?他的頭蓋骨後面被人用錘子敲了一個口子。從附近的某個地方,傳來有人說話的聲
音。
「你到底在哪裡?」提彬大聲喊道。
男僕人匆匆跑了進來。「出什麼事啦?哦,上帝!那是誰?我去報警吧!」
「去死!報警就不必了。你幫幫忙,給我們拿些東西來,制服這個傢伙。」
「再拿些冰塊來。」蘇菲在他身後叫道。
蘭登感到整個身子開始漂浮起來。聲音更嘈雜了。有人在跑來跑去。終於,他坐到
長沙發上。蘇菲將一包冰塊舉到蘭登的頭上。他頭痛極了。等到他的視線變得逐漸清晰
起來,才發現自己正盯著橫倒在地板上的一具人的軀體。我不是在做夢吧?那個患了白
化病的修道士躺在地板上,碩大的身子被綁了起來,他的嘴裡塞滿了電纜線,下巴裂開
了,而膝蓋以上的袍子則沾滿了血跡。他似乎很快就會甦醒過來。
蘭登轉身問蘇菲:「那人是誰?出——出什麼事啦?」
提彬蹣跚著走過來。「是一位佩帶了埃克姆公司鑄造的亞瑟王神劍的騎士救了你的
。」
「是嗎?」蘭登拚命想坐起來。
蘇菲溫柔地撫摸著他,手卻在不停地顫抖。「羅柏,你別急,慢慢來。」
「我剛才還擔心向你這位女性朋友暴露了我的狼狽呢。現在看來大家都低估你了。
」
蘭登坐在長沙發上,低頭盯著躺在地上的修道士,努力想像剛才發生的事情。
「他穿了件粗布衣服呢。」提彬解釋道。
「你說什麼?」
提彬用手指著地上一條血跡斑斑的帶鉤刺的皮帶說:「這是一條戒律帶。他把它繫
在膝蓋上,我是小心瞄準好才擊中的。」
蘭登摸了摸頭,他聽說過戒律帶。「可是,你是怎麼知道的?」
提彬咧嘴笑了笑。「羅柏,基督教可是我研究的專長啊。有些教派是坦誠相見,對
外公開的。」他用枴杖指了指從那個修道士衣領上滲出來的血,「好像就是這樣。」
「是主業會的呀。」蘭登低聲自語道,他想起最近有些媒體報導了幾位有名的波斯
頓商人,他們都是主業會的人。有些憂心忡忡的同夥曾背信棄義並公開地告發這三位商
人,說他們將粗布腰帶繫在三件衣服以下。事實上,這三人根本就沒有那樣做。這些商
人,跟主業會的其他許多成員一樣,顯得多餘而無足輕重,卻也從未有過禁慾的行為。
他們是虔誠的天主教徒,是孩子們慈愛的父親,是所在團體中最有奉獻精神的成員。各
家媒體,在將注意力轉移到發生在教派裡那些行為更嚴謹的成員——就像眼下躺在蘭登
面前的那位修道士——身上的爆炸性新聞之前,多半只是輕描淡寫地將他們精神上的苦
修行為曝光一下而已,這點並不使人感到奇怪。
提彬緊盯著那條沾滿血跡的皮帶。「可是,主業會的人為何要殫精竭慮地去尋找聖
盃呢?」
蘭登昏昏沉沉的,他想不下去了。
蘇菲走到木盒邊,說:「羅柏,你看這是什麼?」她手裡正拿著他從蓋子上取下來
的鑲嵌的玫瑰圖案。
「盒子上雕刻了圖案呢。我想那上面的文字,也許會告訴我們怎麼打開這個拱心石
吧?」
蘇菲和提彬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突然,藍色的警燈在山腳下亮了起來,警笛聲驟
起,匯成了一片光與聲的海洋。警車開始沿著大約有半英里的車道盤旋而上。
提彬皺了皺眉,「朋友們,看來我們必須做出決定,而且要快。」
第六十六章
科萊和他手下的特工人員拔出槍,從雷•提彬先生的房子前門蜂擁而入。他們成扇
形狀散開,開始在底樓所有房間裡逐一進行排查。在客廳裡的地板上,他們發現了一顆
子彈留下的洞眼,一小灘血跡,一條模樣古怪帶鉤刺的皮帶,還有一卷部分被用過的電
纜線,顯然這裡曾有過搏鬥的跡象。然而眼下,整棟樓房似乎已空無一人。
科萊正打算派手下到地下室以及屋後面的空地裡去搜查,這時,他聽到樓上有聲音
。
「他們在樓上!」
科萊帶著手下迅速跳上寬闊的樓梯,朝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他們從這座豪宅的一
個房間轉移到另一個房間,以確保不漏過任何藏在暗處的床位以及光線黯淡的走廊。聲
音似乎是從一條特別長的走廊盡頭的最後一個房間裡傳來的。特工們沿著走廊步步緊逼
,並封鎖了所有的通道。
他們靠近了最後的那個臥室,科萊看到房門洞開著。聲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
沉悶單調的類似馬達的轟鳴聲。
科萊舉起隨身攜帶的武器,向他手下示意,然後躡手躡腳地走到門檻邊。在那裡,
他發現了電燈開關,便「啪」的一聲將燈打開了。旋即他和緊跟其後的部下風一般地衝
進房裡。他大聲地喊著,並用槍瞄準……然而他們發現,房子裡面什麼東西也沒有。
這間空蕩蕩的客房,給人一種極質樸的印象。
類似汽車馬達的轟鳴聲,不斷地從床邊牆上的一塊黑色電板中傳了出來。科萊曾在
這宅邸的某些地方見過。這些東西,大概是一些用於內部通信聯絡的系統裝置。他急奔
過去。電板上大約有十多個帶標籤的按鈕,上面寫著:書房……廚房……洗衣房……地
下室……見鬼,我到底是在哪裡聽到汽車的聲音呢?
……主人臥室……太陽房……穀倉……家庭圖書館……對了,是在穀倉!科萊在樓
下耽擱了數秒,便順勢拖了他的部下,往後門奔去。他的手下則穿過了後面的草坪,屏
住呼吸,來到了一間歷經多年風雨的灰頭土臉的穀倉前。科萊他們人還沒進去,就聽到
了微弱的汽車馬達聲。他拔出槍,衝了進去,並拉亮了燈。
穀倉右面是一個初級作坊——裡面有割草機、機動車工具,還有些園藝專用設備。
附近的牆上掛著一塊讓人覺得很是眼熟的內部通信系統電板。電板上的一個按鈕被震落
下來,並發出微弱的電波信號。
第二號客房。
科萊突然轉身,火氣騰地竄了上來。原來那些人是在利用內部通信系統裝置騙我們
上樓啊!科萊又搜查了穀倉的另一邊,並發現了一排長長的馬廄。然而裡面卻沒有一匹
馬。很明顯,馬廄的主人更偏愛使用另一種馬力。他把所有的馬廄房都改造成令人印象
深刻的汽車展覽室。其收藏的數目也蔚為大觀:一輛法拉利牌的轎車,一輛古樸的羅爾
斯•羅伊思小汽車,一輛老古董的阿斯頓•馬丁牌雙人小賽車,還有一輛過時的保時捷
356。
然而位於最末端的那個馬廄卻是空的。
科萊跑過去,看到地上沾有油跡。他們不可能是從這院子裡跑走的吧!為了防止這
種情況發生,他已經派了兩輛巡邏車將車道和大門堵住了。
「閣下,你看!」一位偵探指著長長的一排馬廄說。
穀倉的後門洞開著,他們從那裡可以看到一道黑乎乎的泥濘的山坡,山坡上崎嶇不
平的田地一直延伸到穀倉後面蒼茫的黑夜盡頭。科萊跑到門邊,想看看外面到底有些什
麼,然而他只看到遠處一片樹林投下的模糊的暗影,並沒有看到什麼汽車的頭燈。在這
個林木茂盛的山谷裡,也許橫七豎八佈滿了數十條在地圖上根本找不到的道路和狩獵的
小徑。這種豪華賽車,對付這種地形可就不中用了。
「嘿,頭兒,你看!」那偵探指了指附近一塊掛了幾把鑰匙的小栓板。鑰匙上方的
標籤上寫了一些很熟悉的名字:戴姆勒……羅爾斯•羅伊思……阿斯頓•馬丁……保時
捷……但最後的栓子裡卻是空的。
科萊讀了空栓上面的標籤,馬上明白自己碰上了麻煩。
第六十七章
「越野路華」(RangeRover)車採用了舊金山軟件製造商「黑珍珠」公司開發的
Java技術。它有四個輪子,一台標準傳送器,幾盞高能量的聚丙烯燈,一盞後聚光燈,
方向盤則安放在車子的右邊。
蘭登很高興不是他在開車。
提彬的僕人雷米,按照主人的吩咐,正在做一項能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工作。他駕
著車,穿過維萊特莊園後面月光籠罩的田野。他沒有打開車的頭燈,此刻他已經翻過了
一座小山,正順著一道斜坡而下,因而離他們剛才所停留的房子越來越遠了。他似乎正
朝著遠處影影綽綽、凹凸不平而又草木繁盛的遠處樹林駛去。
蘭登將拱心石抱在懷中,從座椅上轉過身來,注視著坐在後座的提彬與蘇菲兩人。
「羅柏,你的頭怎麼樣了?」蘇菲關切地問道。
蘭登勉強苦笑了一下:「謝謝,比剛才要好得多啦。」事實上,他正被疼痛折磨得
半死。
坐在她身邊的提彬,回頭瞥了那名被五花大綁並被堵上嘴的修道士一眼,他正躺在
最末一排座位後面專供存放行李之用的巴掌大的一塊地方。提彬將那位修道士的槍放在
膝蓋上,那神情猶如某張舊照片中的英國歷險者踩在捕獲的獵物上擺出的那種酷酷的模
樣。
「羅柏,我真高興你今晚突然跑到我家來。」提彬咧著嘴,笑了笑,彷彿這些年來
,平生第一次感到如此的快活。
「雷,很抱歉是我連累了你。」
「咳,行了,為這個機會的到來,我已經等了一輩子啦。」提彬從蘭登的肩膀上看
過去,望著擋風玻璃外面灌木叢林投下的長長的暗影。突然,他從後面拍了拍雷米的肩
,輕聲叮囑:「記住,剎車時別開燈,萬一剎車,就動用緊急剎車設備。我想再往樹林
裡頭開進一點。我們沒理由冒險,讓他們從房子裡看見我們。」
雷米依著車的慣性,緩緩移動,駕著那輛「越野路華」車在灌木叢林中闖出一條路
來。然後車子猛然衝上一條雜樹叢生的小路,於是車上方的樹木,幾乎立刻就將月光擋
住了。
我什麼也看不見啊,蘭登心想。他欠起身子想看看前面有些什麼東西,然而外面漆
黑一團。樹枝摩擦著左側的車身,於是雷米掉轉車頭,開往另一個方向。終於,他好歹
將車身擺正了一些,亦步亦趨地往前行駛了大約三十碼的距離。
「雷米,你幹得真棒!」提彬誇道:「這應該夠了吧。羅柏,你能不能按一按那邊
孔塞下面的藍色小按鈕?你看到了沒有?」
蘭登找到按鈕,便按了下去。
一束黃色的亮光,頓時無聲地擴散開來,照著他們的前方。小路兩邊稠密的叢林依
稀可辨。蘭登意識到這是晨霧散發出來的亮光。這些光線,足以使他們能夠繼續往前趕
路了,而且由於他們已經深入到樹林裡面,因此也就用不著擔心被別人看見。
「好啦,雷米。」提彬快活地喊道,「光線亮著呢。現在,我們的小命就全掌握在
你手上了。」
「那我們去哪裡呢?」蘇菲冷不防地問道。
「這條通往森林的小路,大約有三公里長。我們抄莊園的近路,然後再往北走。只
要不遇上死水潭或者倒下來的樹什麼的,我們就可以安然無恙地把車開到五號高速公路
上。」
安然無恙?蘭登可不這麼想。他把視線投到膝蓋上,拱心石安穩地躺在他膝蓋上的
木盒子裡。那朵鑲嵌在蓋子上的玫瑰,被置於後面適當的位置。儘管他的頭腦混沌一片
,然而他還是急於想再次把鑲嵌在蓋子上的東西拿下來,以便能更仔細地將下面的雕飾
研究一番。他打開蓋子,舉了起來。這時,提彬從身後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耐心點,羅柏。道路崎嶇不平,天色又這麼黑,萬一我們把它弄壞,那就只能祈
求上帝的保佑了。這種文字,要是你在光線裡都認不出來,那在黑暗中就更不用說了。
我們還是專心趕路吧,你看怎樣?更何況你即使要看,也用不著這麼猴急。」
蘭登知道提彬說得對,於是他點了點頭,重新將盒子蓋上。
後面的修道士此刻正在呻吟,胡亂撕扯著綁在他身上的東西,突然,他的雙腳瘋狂
的亂蹬亂踢。
提彬迅速掉過身子,俯在座位上用手槍徑直瞄準了修道士。「閣下,我看你沒什麼
好抱怨的了。你不但非法闖進我家,而且還在我朋友的頭上敲了個洞。我現在完全有權
一槍斃了你,任由你的屍骨爛在這樹林裡。」
修道士頓時安靜下來。
「你確定我們必須帶上他嗎?」蘭登問道。
「那還用說,羅柏,你被指控犯有謀殺罪,而這傢伙就是讓你通向自由的通行證。
很明顯,警察跟蹤你跑到我家就是衝你來的。」提彬大聲說。
「這都是我的錯。這輛裝甲車可能有傳話機對吧?」
「話不能這樣說,」提彬接口說:「警方找到你們,我絲毫不覺得有什麼奇怪。讓
我奇怪的是這個主業會的傢伙竟找上門來。從你們告訴我的情況來看,我無法想像他怎
能跟著你跑到我家,除非他跟警察署或者蘇黎世儲蓄銀行的工作人員有往來。」
蘭登考慮了片刻。伯居•法舍一定是在蓄意為今晚的謀殺事件找一隻替罪羊。不過
,韋爾內突然將攻擊的矛頭指向他們——儘管考慮到蘭登被指控犯有四樁謀殺案在身,
這位銀行家態度的轉變似乎是可以理解的。
「羅柏,這位修道士可不是單槍匹馬行事。而且,在你們知道誰是幕後操縱者之前
,你們兩人目前的處境都很危險,好在你們現在取得了主動權。躺在我後面的那個混蛋
,就知道其中的內幕。現在,那個躲在幕後的操縱者肯定很緊張呢。」
雷米加快了車速,這樣,車在小路上開得更平穩了。他們趟過一些水窪地,朝山坡
上駛了一段距離,然後又開始走下坡路。
「羅柏,你能不能把電話遞給我?」提彬指指放在儀器板上的電話。於是蘭登把電
話往後遞了過去。提彬撥了一個號碼,但他等了很久才有人接電話。「是理查德嗎?我
吵醒你了吧?我當然吵醒了你啦。我怎麼問這麼愚蠢的問題?!對不起,有件小事我想
求你幫忙。我覺得情況有點不正常,我和雷米得趕快坐飛機到英國去接受治療。好吧,
你馬上過來。我很抱歉沒時間跟你詳細解釋。你能不能在大約二十分鐘之內把我的『伊
利莎伯』準備好?我知道了,快點,一會兒見。」說完他就把電話掛了。
「『伊利莎伯』?」蘭登問道。
「是我飛機的名字,它花去了我一半家產呢。」
蘭登將整個身子轉了過去,兩眼緊盯著他。
「怎麼啦?」提彬詢問道:「你們兩個該不會留在法國,讓警察署在後面窮追不捨
吧?要知道比起法國來,倫敦要安全的多啦。」
蘇菲也轉過身,面對著他:「你是說要我們離開這個國家?」
「朋友們,我在倫敦的上流社會的影響比我在巴黎更大。更何況,大家都認為聖盃
是在英國。如果我們能打開拱心石,我敢保證我們會找到一張地圖,它會告訴我們選擇
的方向是對的。」
「你是在冒很大的風險幫我們呢。你該不會跟法國警方套上交情吧?」蘇菲說。
提彬不滿的擺了擺手。「我在法國生活的歲月將結束了。我之所以搬到法國來,原
本就是想尋找拱心石,但現在任務已經完成,我也就不在乎還能不能見到維萊特莊園了
。」
蘇菲的語氣裡有些不安:「我們怎樣才能通過機場的安全檢查呢?」
提彬呵呵的笑起來。「我是從離這裡不遠的布爾歇機場坐飛機來的。法國的醫生們
總是搞得我很緊張,所以每隔兩個星期,我都要坐飛機往北飛到英國去接受治療。結果
呢,我總得為享受某些特別的優惠而兩頭付錢。等我們登上機,你就可以做出決定,比
如說願不願意去見一位來自美國大使館的人。」
突然,蘭登不想與美國大使館搭上任何關係,他一心一意的想著拱心石、碑文,以
及它們能否幫他們找到聖盃。他在想,提彬提到關於英國方面的情況是不是真的。必須
承認,現代傳說大都聲稱聖盃就在英國的某個地方,甚至還有人相信,亞瑟王傳說中虛
構的極樂世界阿瓦隆島就在今天英格蘭的格拉斯頓伯裡。先不管聖盃在哪裡,蘭登從沒
想過有朝一日會真地去尋找它。《聖盃文獻》、《耶穌基督正傳》、《抹大拉的瑪利亞
之墓》。他突然覺得,今天晚上他似乎生活在地獄的邊緣……生活在現實世界無法企及
的空想裡。
「閣下,」雷米問道:「你真的想永遠回到英格蘭去嗎?」
「雷米,你別擔心。」提彬肯定地說:「我即使回到女王管轄的領土,也並不意味
著在今後的日子裡,我會將我的口味僅僅局限在香腸和馬鈴薯上。我希望你能長久的跟
我呆在那裡。我打算在德文郡買一棟華美的別墅,然後馬上把你所有的東西航運過去。
這是在冒險,雷米。你聽我說,我們是在冒險。」
蘭登勉強地笑了。提彬在一邊大談特談他衣錦還鄉回英國後的各種計劃,而蘭登也
覺得,自己已經被這個男人富有感染力的熱情所感染了。
蘭登心不在焉地望著窗外,注視著向後退去的樹林,在黃紅色的夜霧裡,散發出幽
靈般慘淡的光。車前的鏡子被壓得向裡傾斜,樹枝兒從車身擦邊而過,弄得它歪歪斜斜
的。蘭登從鏡子裡看到蘇菲安靜的坐在後排的座位上,他注視了她好一會兒,心中陡然
升騰起一股無比的滿足感。儘管今晚遇到了一些麻煩,蘭登還是很感謝一路上有這麼好
的朋友相伴。
過了幾分鐘,蘇菲似乎突然發覺他在盯著她,便俯身向前,將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飛快地捏了一下。「你沒事吧?」
「嗯,還行。」蘭登回應道。
蘇菲坐回到座位上,蘭登看到她的嘴角掠過一絲恬靜的微笑,他發覺自己也張嘴笑
了起來。
塞拉斯被塞在「越野路華」車的後面,幾乎難以呼吸。他的胳膊被人扭向後面,並
被人用廚房裡的麻繩以及電纜線重重地鞭打過,就連他的腳踝也不放過。車子在路上每
顛簸一下,他那扭曲的肩膀就痛的半死。好在至少他的征服者將他身上穿的粗布衣服脫
去了。他的嘴巴由於被堵了個嚴嚴實實而無法吸氣,所以只能通過鼻孔呼吸。然而他的
鼻孔也被慢慢地堵上了,因為他被塞在滿是塵埃的車後存貨區裡。於是他開始咳嗽起來
。
「我看他在咳嗽呢。」法國司機的語氣中透出了幾分關切。
這個剛才用枴杖襲擊了塞拉斯的英國人,此刻轉過身子,趴在座位上,雙眉緊鎖,
冷冷地打量著他。「你夠走運的了。我們英國人衡量一個人有沒有教養,不是看他對朋
友有無關切之情,而是看他對敵人是否有憐憫之心。」英國人一邊說,一邊伸下手去,
猛地將堵在塞拉斯嘴裡的電纜線拔出來,很快地撕了個粉碎。
塞拉斯感覺雙唇像著了火,不過,沁人肺腑的空氣,就是上帝給他最好的恩賜。
「你到底是在為誰賣命?」英國人質問道。
「我在為上帝。」塞拉斯忍住疼痛說——因為那女人才踢了他的下巴,並向後面吐
了一口唾沫。
「你是主業會的人對吧?」英國人明知故問。
「你別想從我嘴裡得到什麼。」
「主業會為什麼要尋找拱心石?」
塞拉斯不想回答,拱心石是找到聖盃的重要一環,而後者又是使信仰不至於遭到褻
瀆的關鍵。
我為上帝效勞。世道卻在淪落。
此時,塞拉斯躺在「越野路華」車裡,竭力想掙脫強加在他身上的束縛,他擔心自
己會永遠辜負教主以及主教的委託。他現在甚至沒有任何辦法與他們取得聯繫,向他們
匯報這突如其來發生的可怕的轉折性事件。拱心石現已落入敵人之手。他們將趕在我們
之前找到聖盃!塞拉斯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祈禱。他想通過肉體的痛苦來增強他祈禱的
動力。
上帝啊,給我奇跡吧,我現在需要奇跡。雖然塞拉斯無從知道何時會有奇跡出現,
但他相信奇跡終究會出現。
「羅柏?」蘇菲還在望著他:「剛才你臉上的神情真逗。」
蘭登回頭瞥了她一眼,意識到他的表情過於嚴肅,而他的內心其實卻在翻江倒海。
他的腦海中剛剛閃過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念頭。真會有這麼簡單的解釋嗎?「蘇菲,借
你的手機給我用用。」
「你是說現在?」
「是的,我剛想到了一些東西。」
「是什麼?」
「待會兒再告訴你。你先把手機給我。」
蘇菲面露警惕的神色。「我懷疑法舍在跟蹤我們,只是以防萬一而暫時忍耐罷了。
」
她把手機遞給了他。
「我要撥美國的電話號碼,該怎麼撥?」
「那你恐怕得撥打對方付費電話,我的手機不提供越洋電話服務。」
蘭登先撥了個零,他知道,接下來的這一分鐘將會幫他解答困擾了他整個晚上的所
有問題。
第六十八章
《紐約時報》編輯瓊納斯•福克曼剛爬上床,準備睡覺,電話鈴就響了起來。現在
還打電話來,未免太晚了點吧。他嘟噥著,抓起了話筒。
接線員在電話另一端問他:「你要不要把羅柏•蘭登打給你的對方付款電話轉過來
?」
瓊納斯一臉疑惑,擰亮了電燈:「哦……當然,接過來吧。」
電話線裡傳來滴滴答答的聲音。
「是瓊納斯嗎?」
「羅柏,哪有這個道理:你吵醒了我,還要我為你付電話費?」
「對不起,瓊納斯。我很快就會說完的。不過我真的想知道,我的手稿你是不是…
…?」
「很抱歉,羅柏。我知道我說過會在這周將校對好的樣稿寄給你,不過我實在太忙
了。下星期一吧,我答應你。」
「我倒不是擔心這個,我只想知道你是否沒告訴我就把書稿寄出大肆宣揚去了?」
福克曼躊躇了一下。最近,蘭登寫的一部作品是探索女神崇拜歷史的力作,其中包
括幾篇關於抹大拉的瑪利亞的章節,這無疑將會吸引讀者的注意力。雖然這部作品史料
翔實,並獲得其他人的好評,但如果沒得到正統歷史學家以及藝術大師的肯定,福克曼
還是不想急於將它出版。因此,他在藝術界選擇了十位大名鼎鼎的人物,將所有的書稿
複印件寄給他們,並附上了一封措辭謙恭的信,詢問他們能否給該書的封套寫一段簡短
的評述性文字。不過,按照福克曼過去的經驗,大多數人,是不會輕易放過這個使自己
揚名的機會的。
「瓊納斯,你把我的文稿寄出去了是不是?」蘭登的語氣有點咄咄逼人。
福克曼皺了皺眉,察覺到蘭登對此很不樂意。
「羅柏,你的書稿本身沒有問題,不過我也是想通過為此書大作宣傳來給你一個驚
喜。」
對方短暫地沉默。
「那,你有沒有將書稿寄給羅浮宮藝術博物館的館長?」
「你是怎麼想的?你在書稿裡幾次三番提到羅浮宮收藏的藝術作品,況且他寫的書
也出現在你的參考書目裡,偏偏索尼耶對這種事又很精明!這傢伙可不是容易對付的人
吶。」
羅柏沉默良久:「那你是什麼時候寄出去的?」
「大約有一個月了吧。我還告訴他你不久會去巴黎,並建議你們兩人私下裡聊聊,
他打電話約你見面了嗎?」福克曼停下來,擦了擦眼睛:「耐心點兒,你不是說這個星
期要去巴黎嗎?」
「我已經在巴黎了。」
福克曼驚的挺起了身子:「這麼說你是從巴黎打來的電話?」
「至於電話費,你從我版稅裡扣掉就是了。瓊納斯,那索尼耶有沒有給你回音?他
喜不喜歡我的作品?」
「不知道,我還沒收到他的回信呢!」
「那好,你也別那麼緊張。我要掛了,不過這足以說明問題了,謝謝。」
「羅柏——」
然而羅柏已經掛了。
福克曼掛了電話,滿腹狐疑地搖了搖頭。就算是心智都很健全的作家,大概有時候
也免不了犯傻勁吧,他想。
在「越野路華」車裡,雷•提彬捧腹大笑:「羅柏,你剛才不是說你寫了一部調查
某個秘密組織的書稿,可你的編輯竟然把複印好的書稿寄給了那個秘密組織嗎?」
蘭登沮喪的倒在椅子上。「是這樣啊。」
「朋友,這真是令人痛苦的巧合。」
不過,蘭登很清楚這跟巧合沒有任何的關係。很顯然,邀請賈克•索尼耶萊給女神
崇拜的書稿作出評價,簡直就像請泰格•伍茲給高爾夫球的書籍寫評論那樣得心應手。
更何況,任何涉及到女神崇拜的作品實際上都會提到錫安會。
「這可是個棘手的問題呢。」提彬仍然在咯咯地笑。「對於錫安會,你是支持,還
是反對?」
蘭等其實明白提彬想說什麼。許多歷史學家還在懷疑,錫安會為什麼至今還要將《
聖盃文獻》隱藏起來。有人認為這些文獻早該拿出來與世人分享了。「我對錫安會的做
法說不上有什麼看法。」
「你是說沒有必要對它評頭論足了?」
蘭登聳了聳肩,看得出提彬是贊成將《聖盃文獻》公開的。
「我只是提供了有關該組織的一些歷史背景,並將他們描述成一個當代女神崇拜的
組織、聖盃的監護者、古代文獻的保護人罷了。」
蘇菲注視著他:「那你提到了拱心石沒有?」
蘭登退縮了一下。他提到過,而且是無數次地提到過。「我談到所謂的拱心石,是
把它當作錫安會將會出面保護聖盃文件的詳盡的例子提出來的。」
蘇菲大為驚奇:「我還以為可以用來解釋『P•S•:找到羅柏•蘭登』的原因呢。
」
蘭登感到是文稿裡的其他一些東西引起了索尼耶的興趣,但這種話題,只有在他與
蘇菲單獨相處時他才會談起。
蘇菲說道:「這麼說你向法舍上尉撒謊了。」
「你說什麼?」蘭登反問。
「你不是說你從未跟我祖父聯繫過嗎?」
「我確實沒有,是我的編輯寄書稿給他,又不是我。」
「羅柏,你仔細想想吧。如果法舍上尉沒有找到你的編輯用來寄書稿的信封,他肯
定會以為是你寄給他的。」她停了停:「更糟糕的是,他甚至會認為是你親手交給索尼
耶的,卻回過頭來跟他撒了個彌天大謊。」
雷米駕著「越野路華」車來到了布爾歇機場,他把車開到離飛機跑道很遠的停機庫
。等他們靠近時,一個衣著邋遢、身穿滿是皺褶的卡嘰尼衣服的男子匆匆忙忙地從機庫
裡跑了出來,他擺了擺手,然後推開了一扇巨大的、上面滿是波紋的鐵門。鐵門啟開處
,露出了一架時髦的白色噴氣式飛機。
蘭登盯著閃閃發亮的機身:「那就是你的『伊利莎伯』嗎?」
提彬咧開嘴笑了。「它可比英吉利海峽隧道還要便捷管用呢。」
穿卡嘰呢衣服的男人急忙向他們走來,一邊瞇著眼睛瞅著汽車的前燈。
「先生,差不多準備好了,」他操著英國人的口音說道:「我很抱歉耽誤了你的時
間,不過你真讓我吃驚——」等他看到那些人下了車,他猛然打住了。他先是看了看蘇
菲和蘭登,然後又望了望提彬。
提彬開口了:「我和朋友現有急事要去倫敦。我們就別在這裡浪費時間了。快點做
準備,趕快出發吧。」
提彬說著,從車裡取出手槍,遞給了蘭登。
那位駕駛員一見手槍,頓時將眼睛睜得好大,他走到提彬跟前,低聲說:「閣下,
我很抱歉我只能帶上你和你的僕人,而不包括你的客人。」
提彬溫和的微笑著說:「理查德,我給你兩千英鎊,再用這支上了膛的槍給你一粒
子兒,你就會說你能把我的客人——」他走到「越野路華」車旁邊,「還有這綁在車後
面的倒霉鬼帶上。」
第六十九章
「獵鷹者」731的「加勒特」TFE一731雙引擎轟鳴起來,產生一股強大的動力,推
動著飛機向空中飛去。從飛機的窗口看去,布爾歇機場飛速地向後退去。
我要逃離這個國家,蘇菲心想,一種強大的外力迫使她將身子緊靠在皮椅上。直到
此時,她才明白她一直在跟法舍玩貓捉老鼠的遊戲,不論怎樣,對國防部來說都是情有
可原的。蘇菲深知,機會的的窗口已經向她關上了。我只是想救一個無辜的人,我只是
在努力完成我祖父的宿願罷了。她要離開這個國家,沒有攜帶任何文獻,陪著一個被警
察追蹤的人,並且還要帶上一名被綁的人質。如果真有什麼「理智之線」的話,那她剛
才就已經跨過了,而且幾乎是以聲音的速度跨過的。
蘇菲、蘭登,還有提彬坐在靠近機艙前頭的位置,根據門邊的金色獎章的提示,該
飛機機艙採用了螺旋槳飛機精英設計的樣式。他們所坐的高級旋轉椅,被人用插銷固定
在機艙地面的軌道上,能夠重新調換位置,並被鎖在一張矩形的硬木桌子上,儼然是一
個小型的會議室。然而艙內高雅的佈局卻絲毫掩藏不了機艙後面遠算不上體面的情形—
—在機艙的尾部,靠近衛生間的一個被隔離的就座區,提彬的僕人雷米握著手槍,很不
情願地執行著主人分派給他的任務。他站在那位全身是血、被人像行李那樣捆起來的修
道士跟前,監視著他。
「我們在將注意力集中到拱心石上之前,不知能否讓我說上幾句。」提彬開了腔,
聽得出他很憂慮,彷彿是一位父親,正打算給孩子傳授性方面的知識。「朋友們,我發
現在這旅途上我只是一位客人,而我為此也深感榮幸。不過,作為一個畢生都在尋找聖
盃的人,我覺得有責任提醒你們。不管前方有多大的艱難險阻,你們即將踏上永無回頭
之路的征程。」他向蘇菲轉過身。「蘇菲小姐,你祖父把這密碼盒給了你,就是希望你
在有生之年,會嚴守聖盃的秘密。」
「你說得對。」
「所以,如果你覺得有必要沿著這條既定方向的道路走下去,我們也是可以理解的
。」
蘇菲點了點頭,儘管她覺得還有另一個動機在驅使著她,那就是查明她家族的真相
。雖然蘭登已經很明確地告訴了她,拱心石與她的過去毫無關係,但她依舊覺得有一些
很隱秘的東西跟這個秘密糾纏在一起,彷彿這只由他祖父一手製造的密碼盒,試圖告訴
她什麼,並為這些年來一直困擾著她的種種疑問,提供某些解決的途徑。
「今天晚上,你祖父和另外三人都死了。」提彬繼續說道:「他們這樣做就是不想
讓拱心石落入天主教會之手,主業會今晚也差點將拱心石弄到手。我希望你會明白,這
樣一來,你身上的責任可就大了。你現在手裡拿著一把火炬,這把火炬燃燒了兩千多年
,我們是不能讓它熄滅的。這把火炬也不能落入圖謀不軌者的手中。」
他稍停片刻,瞥了紫檀木盒子一眼。「蘇菲小姐,依我看這件事情你是別無選擇了
。不過考慮到這裡的形勢還不太穩定,你要麼把責任全部承擔起來,要麼把責任一概推
給別人。」
「我祖父既然把這個密碼盒給了我,我想他肯定認為,我能夠承擔起這個責任。」
提彬露出鼓勵的神情,但還是有點不太相信。「很好,堅強的意志固然必不可少。
不過,讓我感興趣的是,你是否知道,如果你要成功地開啟拱心石,你將會面臨更加艱
巨的考驗。」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親愛的,試想你手中突然有一張地圖標明了聖盃位置,此時此刻,你會瞭解到一
個可以永遠改寫歷史的真相。你將是人類苦苦追尋了數百年而未得的真相的主人,你將
擔負起向世人披露真相的責任。這樣做的人,將會贏得許多人的尊敬,也會招致許多人
的嫉恨。問題是,你有沒有必要的勇氣承擔起這份責任。」
蘇菲稍停了一下:「我還是不敢肯定要不要做這樣的決定。」
提彬皺起了眉:「不敢肯定?如果連得到拱心石的人都辦不到,那還有誰能夠辦得
到?」
「那個成功地將秘密保守了這麼久的組織就辦得到。」
「你是說錫安會嗎?」提彬滿腹狐疑:「那怎麼可能呢?這個組織今天晚上被打得
七零八落,你要說它被粉碎了也未嘗不可。他們是否被人監聽,或者內部出現了間諜,
我們無從知道。但事實擺在那裡,有人混入他們中間,並揭穿了他們四位高級成員的身
份。眼下這個時刻,我是不會相信從該組織出來的任何人的。」
「那你有什麼建議沒有?」蘭登插嘴問。
「羅柏,你我都知道,錫安會這些年來都不想掩蓋真相,讓它永遠消失在歷史的塵
埃之中。他們一直在等待合適的機會讓別人分享他們的秘密,等待一個讓全世界都準備
直面那個歷史真相的時機。」
「那你是不是相信這個時機已經來到了?」蘭登問。
「絕對相信。沒有比這更清楚不過的了。所有的歷史跡象表明,現在也正是時候。
要是錫安會不想很快讓世人知道他們的秘密,那為什麼教會要發起攻擊呢?」
蘇菲立即反駁:「可是,修道士還沒把他們的目的告訴給我們呢。」
「修道士的目的也就是天主教會的目的,」提彬回答說:「他們就是要毀掉將會揭
露大騙局的那些文件。教會今晚動手要比他們還早,蘇菲小姐,要知道錫安會可是信得
過你。很清楚,挽救聖盃命運的使命也包括要促成錫安會想把真相與世人分享的最終願
望。」
蘭登插嘴說道:「雷,你讓蘇菲做出那樣的決定,這對一小時之前才知道有《聖盃
文獻》這回事的人來說,真的很難啊。」
提彬歎了口氣:「蘇菲小姐,如果我是在逼迫你,我真的很抱歉。很顯然,我一直
相信這些文件應該予以公開,但最終得由你自己決定。我只是覺得這很重要——萬一我
們成功開啟了拱心石,你就得開始考慮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了。」
「先生們,」蘇菲用堅定的語氣說道:「照你們的話說,就是:『你不去找聖盃,
聖盃自然會去找你。』我相信聖盃已經因為某種理由而找上我的門來了,等時機一來,
我知道怎樣去應付。」
提彬與蘭登都嚇了一跳。
她走到紫檀木盒子跟前,說:「所以,我們還是繼續趕路吧。」
熾天使書城
【第六章】
第七十章
科萊中尉站在維萊特莊園的客廳裡,注視著逐漸熄滅的煙火,深感沮喪。法舍比他
早到了一些時辰,此刻正在隔壁的房間裡,對著電話筒大聲叫嚷,企圖以此調整他沒能
準確找到那輛失蹤的「越野路華」車的情緒。
現在,那輛車不論在哪裡都有可能,科萊心想。
科萊沒有直接按照法舍吩咐的去做,並再次跟蘭登失去了聯繫,他很感激PTS往地
面打了個彈洞,這至少給他找到一個借口,說他們已經交過火。法舍的情緒仍然很低落
,科萊感到,等塵埃落定之時,必然會產生一些可怕的反響。
倒霉的是,他們在這裡找到的線索似乎根本無助於幫他們弄清楚事態的進展如何,
也無助於查明有誰參與其中。門外的黑色「奧迪」牌轎車已經被人冒名使用假信用卡租
借走了,而且車牌在國際刑警組織的數據庫裡也找不到相應的資料。
另一位特工急匆匆地走進起居室,一臉急切的神色。「法舍上尉呢?」
科萊頭也不抬,眼睛盯著燃燒後餘下的灰燼:「他在打電話呢。」
「我已經掛了。」法舍大步走了進來,厲聲說:「找我有什麼事嗎?」
那特工回答說:「閣下,總部剛從蘇黎世儲蓄銀行的安德烈•韋爾內那裡得到消息
,他說想跟你私下裡談談,要把說過的謊話糾正過來。」
「哦?」法舍說道。
科萊這才抬起頭來。
「韋爾內承認蘭登與蘇菲今晚到過他的銀行。」
「我們也想到了。」法舍說:「不過韋爾內為什麼要撒謊呢?」
「他說他只想跟你說,不過他已經同意了全方位的合作。」
「那他都提了什麼條件?」
「他要我們別將他銀行的名字披露在報紙上,還要我們幫他找回一些被盜的資產。
聽他的口氣,蘭登和蘇菲似乎從索尼耶的銀行賬戶上偷走了什麼東西。」
「你說什麼?」科萊衝口說道:「怎麼會呢?!」
法舍毫不畏縮,他的眼睛一動不動地注視著那名特工。「他們究竟偷了什麼東西呢
?」
「具體情況韋爾內沒有說,但他好像願意竭盡全力將東西弄回來。」
科萊拚命地想像這件事情是如何發生的。難道有可能是蘭登和蘇菲用槍威脅了銀行
的職員?或者有可能是他們強迫韋爾內開啟了索尼耶的賬戶,然後用裝甲貨車幫助他們
逃之夭夭?儘管道理上也說得過去,科萊還是不太相信蘇菲•納佛會捲入到那種事件裡
去。
從廚房裡傳來另一位特工的聲音:「上尉在嗎?我在撥通提彬先生的快速撥號,我
正往布爾歇機場打電話。情況有些不妙了。」
三十秒後,法舍把東西整理好,準備離開維萊特莊園。他剛得到消息,知道提彬在
布爾歇機場附近有一架私人飛機,而那架飛機早在半個小時前就已經飛走了。
那個接聽電話的布爾歇機場工作人員聲稱他並不知道飛機上栽了些什麼人,也不知
道他們飛往何處。在布爾歇機場,飛機是從不按時間表起飛的,也沒有什麼飛行日誌的
記錄。即使是一個小型機場,這也是很不合法的。法舍確信,只要他施加適當的壓力,
就會找到所要尋找的答案。
「科萊中尉,」法舍一邊朝門外走去,一邊氣急敗壞地喊道,「我馬上就走,你負
責這裡的PTS調查工作。如果情況有變,你就酌情處理一下吧。」
第七十一章
「獵鷹者」號騰空而起,向英格蘭方向飛去。蘭登小心翼翼地將紫檀木盒子從膝蓋
上舉起來。剛才飛機起飛時,他就一直把它放在膝蓋上,保護著它。他把盒子放到桌上
,他才察覺到蘇菲與提彬都滿懷期待地俯過身來。
蘭登揭開蓋子,把盒子打開,他沒把注意力放到密碼盒的標有字母的刻度盤上,而
是集中到盒蓋下側的小洞上。他用鋼筆尖非常謹慎地移開頂部的玫瑰鑲嵌物,露出了下
面的文字。這可是秘密啊,他沉吟道。他希望如果再把這段文字看上一眼,就能使他豁
然開朗。蘭登幾乎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研究這段怪異的文字。
(圖1)
過了好幾秒鐘,蘭登覺得原先的困擾又重新浮上了水面。「雷爵士,我怎麼連一個
字也不認識啊。」
蘇菲坐在桌子對面,她坐著的地方是看不到那段文字的,但是蘭登不能馬上把那段
文字辨認出來,這還是令她大為驚訝。我祖父使用的語言就這麼難懂?連符號學專家也
不能辨認出來?不過,她很快就意識到根本不應該對此大驚小怪。賈克•索尼耶向他的
孫女隱瞞秘密,又不是一兩次了。
雷•提彬坐在蘇菲的對面,感到人都快爆炸了。他急於想看看那段文字,由於激動
,他全身顫抖起來。他俯過身,努力想看看蘭登旁邊都有些什麼東西,但後者仍然貓著
腰趴在盒子上。
「我搞不懂。」蘭登目光專注地嘀咕著:「一開始我還以為是閃族語,但現在我不
太肯定了,因為大多數早期閃族語都有聶庫多字符,但這個沒有。」
「可能是很古老的吧。」提彬在一邊提醒他。
「聶庫多字符?」蘇菲問道。
提彬的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那個盒子。
「大多數現代閃族語字母中沒有元音,而用聶庫多字符——在輔音字母下面或者中
間畫上一些很小的圓點和短線條——來標明與它們相對應的元音符號。站在歷史的角度
上看,聶庫多字符是一種對語言的相對先進的補充。」
蘭登的身子還俯在那手跡上。「莫非是西班牙系猶太人直譯過來的文字——?」
提彬再也受不了了,他大聲叫嚷起來:「或許如果是我……」他伸出手來,一把將
盒子從蘭登身邊挪開,往自己身邊拉了過去。誠然,蘭登對那些正兒八經的歷史陳跡—
—比如古希臘語、拉丁語還有羅曼史(即傳奇文學)什麼的——頗有研究,然而提彬只
消飛快的看上一眼,便對這種文字有所瞭解。他覺得這些文字看起來更特別,也許是拉
希手跡,或者是頂部帶花冠的花蕊。
提彬深吸了一口氣,他貪婪的注視著雕刻在盒子上的刻圖。很長時間一句話也沒有
說。隨著時光的流逝,提彬覺得信心逐漸消失了。「太讓我吃驚了,這種文字我竟然似
乎從沒有看過。」
蘭登頹然地倒了下去。
「我可以看看嗎?」蘇菲問道。
提彬假裝沒有聽見。「羅柏,剛才你不是說你以前好像在哪裡見過類似的東西嗎?
」
蘭登頗為為難。「我以為是這樣的,可我不敢肯定,不過我總覺得這手稿很眼熟的
。」
「雷爵士,我可以看看我祖父的盒子嗎?」蘇菲又問了一遍,似乎對將她冷落在一
邊而感到很不高興。
「親愛的,當然可以。」提彬說著,便把盒子推給了她。他的語氣裡並沒有輕慢的
意思,然而蘇菲•納佛已經多年沒有重操舊業了。如果連英國皇家歷史學家以及哈佛大
學畢業的符號學家都不能識別這種文字,那麼——「啊,」蘇菲打量了盒子一會,叫道
:「我本來應該猜到的。」
提彬與蘭登齊刷刷的轉過身來,直盯著她。
「快說,你猜到啥?」提彬開口問道。
蘇菲聳了聳肩,說:「我還以為是我祖父原本應該採用的文字呢。」
「你是說你能看懂?」提彬喊了起來。
「這很容易。」蘇菲歡快的叫著,很明顯她正沾沾自喜。「我六歲時祖父就教我這
種文字了,我熟練的很呢。」她從桌子對面趴下身來,以一種警告的眼神定定的注視著
提彬:「閣下,坦率地說,虧你對女王陛下還這麼忠誠,你竟然沒把它認出來,我真感
到驚奇。」
蘭登像閃電一樣很快地明白過來。
他媽的怪不得字跡看起來這麼熟悉。
幾年前,蘭登參加了在哈佛大學的霍格博物館舉行的一次活動。比爾•蓋茨,一位
中途從哈佛大學輟學的學生,回到他的母校,將他購得的極其昂貴的寶貝——最近他從
阿曼德•哈默藝術博物館舉行的拍賣會上競拍得到的18幅畫稿——借給該博物館。
他競拍到的價格高的驚人——達30,800,800美元。
而這些畫稿的作者,就是達文西。
這18幅由達文西創作的、以它們的主人萊斯特伯爵命名的、如今被世人稱做萊斯特
抄本的畫稿,是至今尚存的達文西最具魅力的筆記的一部分:他的隨筆和繪畫勾勒出了
他在天文學、地質學、考古學以及水文學方面的進步理論的大致輪廓。
蘭登不會忘記他在排隊後終於見到那堪稱稀世珍品的羊皮紙畫稿時所作出的反應。
他心裡別提有多失望。這些畫稿實在令人難以理解。儘管它們保存完好,並以特別清秀
的書法寫就——是以粉紅色的墨水在米色布紙上畫成的——該抄本看起來仍然像是胡言
亂語。最初蘭登還以為他看不懂達文西的筆記是因為他使用的是已經過時的意大利語。
但經過進一步的仔細研究,他意識到他不但連一個意大利語單詞都不認識,甚至連一個
字母都不認識。
「先生,你先試試這個。」展覽台前的女講解員低聲說道。她朝一面附在被鏈子套
住的展覽物上的鏡子做了個手勢。蘭登將鏡子撿了起來,用它來研究那些難懂的文字。
很快他便弄清楚了。
蘭登一直特別渴望能夠拜讀一些偉大思想家的思想,這種願望是如此的強烈,以致
他竟然忘記,一個人的藝術天分竟然能讓它用只有借助鏡子才能閱讀的字跡書寫,事實
上,這種字跡就是連他自己也難以辨識。達文西以這樣奇特的方式書寫是不是為了自得
其樂,還是怕別人從背後偷看,從而剽竊他的思想,歷史學家們至今對此仍在爭論不休
,然而這樣的爭論是沒有多少意義的。達文西只是在做他高興做的事情罷了。
蘇菲看到羅柏•蘭登明白她的意思,不禁偷偷地笑了:「我看得懂前面的幾個詞語
,是用英語寫的。」
提彬還在嘮嘮叨叨:「是怎麼一回事呀?」
「是一段按字母反方向書寫的文字,去拿面鏡子來。」蘭登說。
「不用了,我敢打賭這紙夠薄的了。」蘇菲說著,把紫檀木盒子舉起,就著牆上的
燈光,查看盒蓋的底部。事實上,她祖父不會顛倒順序寫,所以他總是玩一些騙人的把
戲。他先按正常的方式書寫,然後再把紙翻過來,就使人誤以為他在倒著寫了。蘇菲猜
他是將用炭筆按正常順序寫就的文字印在一塊木頭上,然後用磨床將它背面削薄,直到
它變得像紙一樣薄,並能從木頭的後面看到那些炭筆字。隨後,他只要將它反轉過來,
再印上去就行了。
蘇菲將蓋子湊到離燈光更近的地方,很快,她便明白自己的猜測是對的。明亮的燈
光從薄薄的一層木板底下透過來,於是字跡就已完全相反的方向出現在蓋子的下方。於
是立刻一目瞭然。
「是英語,」提彬啞著嗓子,羞愧地低下了頭:「還是我的母語呢。」
在飛機的後面,雷米•萊格魯德伸長著脖子,想聽聽除了轟鳴的引擎聲之外,還有
什麼聲音,然而前面那些人的交談,一點也聽不清。雷米討厭以這種方式消磨這個晚上
,他一點也不喜歡。他低頭看著腳邊被縛的修道士。這傢伙此刻正十分安靜的躺著,他
似乎已經聽從了命運的安排,要麼也有可能是在心裡默默祈禱能夠死裡逃生。
第七十二章
在距地面15,000英呎的高空,羅柏•蘭登覺得現實世界離他是越來越遙遠了。他全
神貫注於索尼耶那首唯有依靠鏡子才能看出是什麼內容來的詩上,而那首詩,透過盒蓋
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圖2)
蘇菲很快找了一張紙條,用速記法把它抄了下來。然後,他們三個輪流讀上面的那
段文字。它就像是考古學上碰到的令人費解的謎……然而卻是一個有助於開啟密碼盒的
謎。蘭登慢慢地讀那上面的詩句:「一個蘊含智慧的古詞,能揭開這卷軸的秘密——並
幫助我們,將失散的家族重新團聚在一起——開啟的鑰匙是為聖殿騎士所讚美的基石—
—而埃特巴什碼,將會告訴你歷史的真實。」
蘭登甚至還沒來得及考慮這首詩會告訴他們什麼樣的古老密碼,他只覺得有些更重
要的東西——那就是這首詩的韻律,激起了他內心的共鳴。五步抑揚格。
蘭登在調查遍佈歐洲的秘密組織時,就經常碰到這種詩律的格式,其中包括去年他
在梵蒂岡秘密檔案室調查的那一次。數世紀以來,五步抑揚格歷來都是全球那些為人坦
率的文人們的最愛,從古希臘的阿爾基洛科斯到莎士比亞,到彌爾頓,到喬叟,到伏爾
泰,無一不是如此——這些勇敢的靈魂,選擇了當時許多人都相信具有神秘特質的詩律
形式,來描寫他們所處的社會,針砭時弊。五步抑揚格,究其根源,是深深地打上了異
教的烙印的。
所謂抑揚格,是指兩個音節對應重讀,重讀與非重讀,陰與陽,形成一種平衡,完
美而和諧。這種形式又被安排於五根弦裡,即五步格詩行。「五」代表的是維納斯的五
角星號以及神聖的女性美。
「這是五步抑揚格!」提彬轉身面對蘭登,衝口說道:「並且這首詩是用英語寫的
!很地道的英語啊!」
蘭登點了點頭,表示贊同。錫安會,就像歐洲許多與教會產生衝突的秘密組織一樣
,長期以來一直將英語視為歐洲唯一純正的語言。它不像法語、西班牙語,以及意大利
語,這幾種語言,深深扎根於拉丁語之中——拉丁語是梵蒂岡使用的語言。從語言學的
角度上看,英語游離在羅馬教廷強大的宣傳機器之外,因此,對那些受過足夠教育完全
可以掌握它的組織來說,它成了一種神聖而神秘的語言。
「這首詩,不僅提到了聖盃,而且提到了聖殿騎士以及四處流散的抹大拉的瑪麗亞
家族!我們還指望什麼呢?」
「至於密碼,」蘇菲又看了那首詩一眼,說:「那就得依靠辨認古代文字的智慧了
。」
「是咒語嗎?」提彬斗膽問道。
是一個由五個字母組成的單詞,蘭登心想。他琢磨著那些數量驚人的、被認為體現
了古代智慧的詞彙,那些從神秘聖歌、占星預言、秘密組織的暗語、巫術、埃及神秘咒
語以及異教頌歌裡挑選出來的詞彙,而要將這樣的詞彙列出來,是無論如何也數不過來
的。
「密碼好像跟聖殿騎士不無關係。」蘇菲大聲讀了出來:「聖殿騎士讚揚的基石,
就是開啟此門的鑰匙。」
「雷爵士,你是研究聖殿騎士的專家,對此你有什麼看法?」蘭登問道。
提彬沉默了片刻,然後歎了一口氣:「咳,至於基石,很明顯是墳墓的一種標記。
這首詩很可能是在暗指聖殿騎士在抹大拉的瑪利亞墓前讚揚過的墓碑,不過這對我們毫
無幫助,因為我們不知道她的墳墓現在到底在哪裡。」
「詩的最後一行,」蘇菲繼續說道:「是說埃特巴什將會使真相暴露無遺。埃特巴
什?我聽過這個詞。」
「我並不奇怪,」蘭登在一邊回應:「你可能是從密碼學101里聽到的。埃特巴什
碼可能是迄今人們所知最古老的密碼了。」
當然嘍!有誰不知道赫赫有名的希伯來編碼體系?蘇菲心想。
埃特巴什碼確實是蘇菲當初接受譯碼訓練的部分內容。這套密碼最早可追溯到公元
前5世紀,現被當作基本輪流替換的體繫在課堂上作教材使用。作為猶太人密碼中的一
種常見形式,埃特巴什碼是以22個希伯來字母為基礎的簡單替換編碼。在埃特巴什編碼
體系中,第一個字母用最後一個字母替換,第二個字母由倒數第二個字母替換,如此等
等,依此類推。
「埃特巴什碼倒是很不錯呀,」提彬說道:「用這套密碼編製的文本在猶太人的神
秘哲學、《死海古卷》甚至在《聖經》的《舊約》中都可以找到。直到今天,猶太學者
們和神秘主義者仍在用埃特巴什碼尋找隱藏的訊息。錫安會定會把埃特巴什碼當作他們
教學的一部分內容。」
「現在唯一的問題是,」蘭登沉吟道:「我們找不到什麼東西來套用這套密碼。」
提彬歎道:「基石上肯定有個充當密碼的詞。我們得找到這塊被聖殿騎士讚揚過的
基石。」
蘇菲看到,蘭登的臉上露出了嚴峻的神情,感到要找到這塊基石絕非輕而易舉之事
。
埃特巴什密碼就是破譯密碼的鑰匙,但我們卻不得其門而入,蘇菲尋思。
過了大約有三分鐘,提彬沮喪地歎了口氣,搖搖頭,說:「朋友們,我考慮不下去
了,容我回頭再去想想,我先去給大家拿些吃的來,順便去看看雷米和我們的客人。」
他站起來,朝飛機後艙走去。
蘇菲望著他離去,感到筋疲力盡。
窗外,黎明前的黑暗籠罩了整個世界。蘇菲覺得自己彷彿漂浮在太空中,不知道將
在何處著陸。雖然,她是在猜祖父各種各樣的謎語的過程中長大的,但現在,她感到有
些不安,覺得擺在面前的這首詩隱藏了一些他們未曾見過的東西。
這些東西或許更多呢,她自言自語道。儘管它隱藏的無比巧妙……然而它確實存在
。
同時困擾並使她擔心的是,他們最終在密碼盒裡發現的東西,決不會是「尋找聖盃
的地圖」那麼簡單。雖然提彬與蘭登都相信,真相就隱藏在這大理石的圓筒裡,但蘇菲
已解決了他祖父的諸多難題,因此她知道,她祖父絕不會這麼輕易的洩漏他的秘密。
第七十三章
布爾歇機場值夜班的調度員在空白的雷達螢幕跟前一直打著盹兒。而警察署來的長
官就差一點把門砸破了。
「提彬的飛機呢,到哪裡去了?」伯居•法舍快步走進那座小塔,大聲吼道。
對此,調度員最初的反應是閃爍其辭,用一些站不住腳的借口搪塞,企圖以此來保
護他們的英國客戶——他是這家機場最令人尊敬的顧客之一——的隱私。然而他的努力
卻無情地失敗了。
「那好。」法舍說道:「我現在就逮捕你,私人飛機未經申請,你怎能擅自讓它飛
行?」他向另一位長官打了個手勢,那人立刻拿著手銬,走了過來,調度員不由害怕起
來。
他想起報紙上有些文章在爭論者為國家的警官究竟是令人肅然起敬的英雄還是讓人
心生恐懼的夢魘,而現在,這個問題終於有了明確的答案。
「等等!」調度員看到手銬,便哭起來。「我只知道,雷•提彬先生經常坐飛機去
倫敦接受治療,他在肯特郡的比金山機場有個停機庫,就位於倫敦郊外。」
法舍揮了揮手,將拿手銬的人打發走:「那他今晚會去比金山機場嗎?」
「我不知道,」調度員老老實實地回答:「飛機是在正常情況下航行的,雷達最後
一次顯示的地點是在英國,我說他會去比金山只是一個很有可能的猜測而已。」
「那他有沒有讓其他人登機呢?」
「先生,我發誓,那我就無從知道了。我們這裡的顧客可以將飛機直接開到他們自
己的停機庫,他們愛帶什麼就可以帶什麼,我們管不著。至於調查誰在飛機上,是對方
機場海關官員的責任。」
法舍對了一下表,然後凝視著窗外零星停靠在航空集散站前面的飛機說:「如果他
們去比金山,要多久才能著陸?」
調度員翻了翻手中的航行日誌,說:「航程很短。飛機有可能在六點半左右……就
已經著陸了。距離現在有十五分鐘了。」
法舍雙眉緊鎖,轉身吩咐手下:「去給我弄架飛機來。我要去倫敦。幫我聯繫好肯
特郡的警方,而不是英國軍事情報部第五局。此事務必低調處理。記住,是跟肯特郡當
地警方。你叫他們允許讓提彬的飛機著陸,然後在飛機跑道上將它包圍起來。在我沒到
那裡之前,誰也不能從飛機裡出來。」
第七十四章
「你怎麼不說話呢?」蘭登注視著「獵鷹者」號機艙對面的蘇菲說。
「太累了。還有這首詩,我怎麼也看不明白。」
蘭登也深有同感。引擎的轟鳴聲以及飛機輕微的搖晃無疑起到了催眠的作用,而他
的頭部,由於遭到修道士的襲擊至今仍在狂跳不停。提彬還沒從飛機後艙折回來,蘭登
決定抓住這個與蘇菲單獨在一起的機會,跟她說內心的想法。「我想我知道你祖父為什
麼要千方百計將我們拉到一塊的部分原因了,有些事他想讓我跟你好好解釋呢。」
「難道聖盃與抹大拉的瑪利亞的歷史還嫌不夠嗎?」
蘭登一時不知道該怎樣說下去了。「你們之間的裂痕,還有你十年來一直都沒跟他
說過話。我想也許他希望通過我來給你解釋,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你倆關係的不和諧,
會使情況有所好轉。」
蘇菲在座位上移動了一下:「可我還沒告訴你我們不和的原因呢。」
蘭登認真地注視著她:「你是不是看到什麼性儀式了?」
蘇菲畏縮了一下:「你是怎麼知道的?」
「蘇菲,你告訴過我,說你看到過什麼,從而使你相信,你祖父是某個秘密組織的
成員。不管你看到什麼,那足以使你深感不安,所以從那以後你就再沒跟他說過一句話
了。
我對秘密組織的情況總算有些瞭解,所以你看到啥,就算我沒有達文西那樣聰明也
能夠猜到。」
蘇菲吃驚地睜大了雙眼。
「你是在春季裡看到的吧?是春分前後呢,還是三月中旬?」
蘇菲看著窗外:「當時正值大學春假,我提前幾天回家休假。」
「你能說說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嗎?」
「我看還是算了吧。」她突然轉過身,面對蘭登,眼裡充滿了複雜的感情:「我都
已經忘記我看到什麼了。」
「你是不是看到了男人,還有女人?」
蘇菲彷彿被擊了一下,她點點頭。
「他們都穿著黑色與白色的衣服對吧?」
蘇菲用手擦了擦眼,然後點點頭,她看來願意說些什麼了。「女人們都身披白色輕
紗長袍……腳穿金色鞋子,手拿金色圓球。男人們則都裹著長長的外衣,黑色的鞋子。
」
蘭登伸長脖子,竭力想掩飾內心激動的情緒,然而他還是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蘇菲•納佛竟然在無意中目睹了一場有著兩千年歷史的神聖儀式!他努力使自己的語氣
平靜些:「他們是不是都戴了面具?戴著讓人分不清性別的面具?」
「是的,他們每個人都戴著相同的面具。女人戴白色的,男人戴黑色的。」
蘭登以前讀過一些描述這種儀式的文章,因此瞭解它神秘的淵源,於是他低聲說道
:「這種儀式叫做『神婚』,它的歷史可追溯到兩千多年前,古埃及的祭司與女祭司們
定期舉行這樣的儀式,以此來讚美女性的生殖能力。」他停了一會,向她俯過身去:「
不過,要是在你事先沒做好準備,也不知道其內在涵義的情況下看到『神婚』,我想你
一定會很吃驚吧。」
蘇菲一言不發。
「HierosCamos是希臘語,是『神聖婚禮』的意思。」蘭登繼續說道。
「可我看到的儀式決不是什麼婚禮儀式。」
「那是靈肉交融的婚禮,蘇菲。」
「你是說性的結合?」
「不對。」
「不對?」她以橄欖色的眼睛質問著他。
蘭登向後退縮了一下。「嗯……你可以這麼說,但並不像我們今天理解的那樣。」
他解釋說,雖然她那天見到的也許很像是一場性的儀式,然而「神婚」與色情毫無關係
。它只是一種精神上的行為。從歷史上看,性的結合是男人與女人藉以感知上帝存在的
行為。古人相信,如果男人對聖潔的女性缺乏肉體上的感性認識,那麼他在精神上也必
定是不完整的,因此,與女人在肉體上實現結合,也就成了使男人在精神上得以完善並
最終獲得真知並瞭解神性的唯一方式。自伊希斯時代以來,性的儀式一直被世人認為是
男人從塵世通向天堂的唯一橋樑。「通過與女人進行肉體上的交流,」蘭登說:「男人
會在瞬間達到高潮,此時,他的大腦完全一片空白,在那瞬間他就有可能感知到上帝。
」
蘇菲將信將疑:「你是說像禱告詞上描述的那種高潮?」
蘭登不置可否,他聳了聳肩,儘管實際上蘇菲說對了。從生理學上講,男性的性高
潮往往會導致思維的短暫停滯,使大腦出現片刻的真空狀態。此時此刻,朦朧之間人就
可能覺得自己看到了上帝。冥思苦想的高僧們儘管沒有性行為,然而同樣能夠達到類似
的忘我狀態,因而人們將涅磐比喻為在精神上達到的永無止境的高潮。
「蘇菲,」蘭登輕聲地說:「重要的是,你要記住古人對性的看法與我們現代人對
性的看法是完全不同的。性行為產生了新的生命——這是最重要的奇跡——而奇跡,只
有神才能創造奇跡。女人用子宮孕育新的生命,從而使自己變得神聖起來,變成了一尊
神。性的結合使人類靈魂的兩半——男人與女人得以融為一體,這是一種備受推祟的手
段。借助性,男人使他們的靈魂得到完善,並且實現與上帝的對話。你看到的與其說是
性行為,倒不如說是一種追求靈魂昇華的儀式。『神婚』決不是什麼傷風敗俗,而是極
其神聖的儀式。」
他的話似乎撥動了蘇菲的心弦。整個晚上,她表現得非常鎮靜。然而蘭登此刻第一
次感到,她的鎮定自若,正逐漸面臨崩潰的境地。她的眼裡溢出了眼淚,於是她撩起衣
袖,拭去了臉上的淚水。
他給了她一些時間,好讓她的情緒平靜下來。必須承認,將性行為視作走近上帝的
手段,這種觀念一開始的確令人難以置信。過去,蘭登在給他的猶太裔學生講述早期猶
太人的傳統——其中就包括一些性的儀式時,這些學生就總是聽得目瞪口呆。在《聖殿
》中,類似的情節也不少吧。早期的猶太人相信,在至聖所,即所羅門的聖殿裡,不僅
居住了上帝,而且還住了與上帝平起平坐勢均力敵的女神捨金納。追求靈魂完整的男人
們跑到聖殿裡,找那些女祭司或者聖僕們,跟她們性交,並通過肉體的結合感悟神性。
猶太人中表示上帝的由四個字母組成的詞,YHWH——這個神聖的上帝之名,其實就是脫
胎於Jehovah(耶和華),它是由代表男性的Jah與古猶太人給夏娃取的猶太名Havah構
成的雌雄同體。
「對早期的基督教會而言,」蘭登低聲解釋:「人類通過性的手段直接與上帝交流
,這對天主教的權力基礎構成了嚴重的威嚴,因為它把教會棄置一邊,破壞了他們自封
的唯一可以與上帝對話的地位。出於一些很明顯的原因,他們竭力詆毀性行為,並重新
將它視作令人厭惡的罪惡行為,其他重要的宗教也採取了同樣的手段。」
蘇菲沉默了,然而蘭登覺得她開始對她祖父有了更深的瞭解。具有諷刺意味的是,
這個學期早些時候,有一次他給學生上課,也發表過同樣的高見。他問學生:「我們竟
然對性反感,這難道不令人感到奇怪嗎?可我們老祖宗留下來的傳統以及生理學知識告
訴我們,性是自然的,是值得珍惜並使人靈魂得以充實的手段。然而現代宗教卻對性行
為大加撻伐,認為是可恥的行為,使我們把性視同於洪水猛獸。」
蘭登決定就此打住,因為如果他告訴學生,說全世界大約有十來個——其中多數是
很有影響的——秘密團體,至今還在舉行性的儀式,並保留了這種古老的傳統的話,他
擔心會嚇壞他們。美國好萊塢演員湯姆•克魯斯在電影《大開眼界》中扮演的那個角色
,偷偷跑去參加由曼哈頓人中間的精英分子舉行的私人聚會,卻意外目睹了「神婚」。
令人悲哀的是,製片人將大多數細節給搞錯了,不過就其根本的東西——即秘密組織通
過性的交合讚美性的神奇而言——還是沒有弄錯。
「蘭登教授,」一位坐在後排的男學生舉起手,滿懷希望地問道:「你是說我們不
要上教堂,只要有更多的性行為就可以了嗎?」
蘭登輕聲地笑了,並不想上他的圈套。他聽過許多有關哈佛大學學生聚會的傳言,
知道這些傢伙在性方面頗為放縱。他也明白眼下他正處於下風,於是他說道:「先生們
,我可不可以給你們一點忠告,那就是,不要輕易的寬容婚前性行為,也不要天真地以
為你們都是什麼天使,對你們的性生活我將提出這麼一些建議。」
所有的男生都向前彎著身子,聚精會神地傾聽。
「下次你們跟女人在一起時,首先問問自己,看看你有沒有把性當作是神秘的精神
性行為,然後向自己挑戰,去找尋神性的火花,而要獲得這種神性,男人只有通過與聖
潔的女性實現肉體上的結合。」
女生們露出會心的微笑,並不住地點頭。
男生們面面相覷,半信半疑,咯咯大笑,彼此開一些下流的玩笑。
蘭登歎了口氣,這些大學生,到底還是群孩子啊。
蘇菲覺得前額一陣冰涼,她將前額緊貼著飛機舷窗,茫然地望向窗外。她拚命地想
理出一個頭緒來,看看蘭登到底跟她說了些什麼。她不禁心生幾分遺憾。十年吶!她想
到了祖父寫給她的然而她卻從未打開過的成堆的信件。我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羅柏。
她沒有從窗前轉過身子,就開始說起來,靜靜地,讓人覺得有點恐怖。
她開始講述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她覺得自己正向後面漂浮而去……她落到祖父在
諾曼底鄉間別墅外面的樹林裡……她漫無目的的找尋那座荒涼的房子……她聽到聲音從
下面傳來……然後找到了那扇隱蔽的門,便慢慢沿著石階,一步一步朝地下室走去。她
感受到了泥土的氣息,清涼而輕快。時值三月,她躲在台階投下的暗影裡,注視著那些
人,在閃爍不定的橘黃色的燭光下,扭來扭去,反覆地吟唱。
我是在做夢吧?她自言自語地說。是在做夢。不是夢還會是什麼呢?
男人們和女人們的身影在交疊,黑與白在相互轉換。女人們漂亮的白紗長袍飄了起
來,她們用右手將金球舉起,並異口同聲地唱道:「吾與汝自始即相伴兮,在萬物神聖
之晨曦。長夜漫漫尚未逝兮,汝已孕於吾之體。」
女人們把金球放下,每個人都忽而向前、忽而退後地扭動著身體,彷彿著了魔。他
們正向圓圈中央的什麼東西表達他們的敬意,他們在看什麼呢?
突然吟頌聲又起,而且是越來越大,越來越快了。
「君所見之女,乃君之所求。」女人們高聲叫著,再次將金球舉了起來。
男人們隨即回應道:「伊終覓得永恆的歸宿!」
吟唱的聲音又漸趨平穩,然後加速,聲音是更快了,直至電閃雷鳴一般。那些人往
裡頭走了幾步,然後跪倒在地。
就在那一刻,蘇菲終於知道他們在注視些什麼。
在這些人圍起的圓圈中央,一尊低矮卻裝飾華麗的神壇上,躺著一名男子,他光著
身子,仰面朝天,還戴著黑色的面具。蘇菲立刻認出了這名男子和他肩上的胎記,差點
沒叫出聲來。怎麼會是祖父!單是這番景象就足以讓蘇菲感到震驚,難以置信了,何況
還有更驚人的事情在後頭等著她呢!
一位戴著白色面具的裸體女人,騎在她祖父的身上。她茂密的銀色頭髮往腦後拂去
。她體形臃腫,身材看上去遠不算完美,然而此刻,她正隨著吟唱的節奏扭動著身子—
—她在向蘇菲的祖父調情示愛呢。
蘇菲想轉身跑開,然而卻挪不動腳步。地下室的石牆也將她禁閉起來了,此時吟唱
聲已達到白熱化。旁邊圍著的那一圈人似乎也跟著唱起來了,聲音到高,逐漸熱烈起來
。突然,人群中爆發出一陣狂笑,整個屋子似乎進入了高潮。蘇菲喘不過氣來,她突然
發現回到了巴黎。
第七十五章
阿林加洛沙主教再次把法舍打來的電話掛了時,他乘坐的那架可供住宿的渦輪螺旋
槳飛機,正飛越過燈火閃爍的摩納哥城上空。他又一次跑到專為暈機者準備的袋子前,
然而他太累了,即使想吐也吐不出來。
就讓它結束吧!
最近法舍花樣百出,似乎總讓人難以預測。不過今晚,一切差不多都變得毫無意義
了。事情進展得如何?所有的事情變化之迅速,實在令人難以控制。我讓塞拉斯去幹了
些什麼?!我自己又幹了些什麼?!
阿林加洛沙雙腿顫抖著,走到飛機的座艙。「你給我掉轉方向吧。」
飛機駕駛員轉身瞥了他一眼,笑道:「你是在開玩笑,對吧?」
「不,我要馬上到倫敦去。」
「神父,你是在包機,又不是坐出租汽車。」
「當然,我會給你補償的。你要多少?從這裡往北飛倫敦只要一個小時,而且幾乎
不要改變方向,所以——」
「神父,這不光是錢的問題,還有別的一些東西。」
「我給你一萬歐元,你馬上給我換個航向吧。」
駕駛員轉過身,吃驚地睜大了雙眼:「你說多少?你是什麼神父啊,怎麼帶這麼多
的現金?」
阿林加洛沙折回到他的黑色公文包前,將它打開,拿出一張不記名債券,然後遞給
飛機駕駛員。
「這是什麼?」駕駛員問道。
「梵蒂岡銀行開具的不記名債券,面值一萬歐元。」
駕駛員一臉疑惑。
「它跟現金一樣可以通用。」
「可我要的是現金。」駕駛員說著,把債券遞了回來。
阿林加洛沙主教緊挨著座艙門才沒有倒下,他太虛弱了。「這關係到生死存亡的問
題。你得幫幫我。我必須馬上到倫敦去。
駕駛員一眼看到這位主教手上戴著的金戒指:「給我來點貨真價實的東西怎麼樣?
」
阿林加洛沙主教看了看戒指:「我可少不了這戒指啊。」
駕駛員聳了聳肩,轉過身,一動不動地望著後面擋風玻璃窗的外面。
阿林加洛沙內心湧起一股濃濃的悲哀。他看了看戒指。不管怎麼說,它所代表的一
切,對他這位主教來說,很快就會不存在了。過了很長很長時間,他才把戒指從手指上
摘下來,輕輕地放在飛機的儀表板上。
阿林加洛沙主教悄悄地從座艙溜了出去,到後面的座位上一屁股坐了下來。十五秒
後,他感覺到駕駛員往北傾斜了幾度。
即便如此,阿林加洛沙主教還是看不出前景有多麼的美妙。
所有的一切都源於一個神聖的目標,一次精心策劃的安排。然而現在,它就像一座
紙牌做的房子,頃刻間坍塌了……至於結局如何,誰也不能預料。
第七十六章
蘭登看到,蘇菲還沉浸在講述目睹「神婚」經歷時顫慄的情緒裡。對他而言,他聽
到她的講述後大為驚奇。蘇菲不但親眼看到儀式的整個過程,而且還親眼看到她祖父自
始至終是該儀式的參與者……錫安會的大師。這可是很有智慧的一幫人。達文西、波提
切利、埃撒克•牛頓、維克多•雨果、讓•考克托……還有賈克•索尼耶。
「我不知道我還能跟你說些什麼。」蘭登輕輕地說。
蘇菲雙眼放出綠光,充滿了恐懼。「他待我就像待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
蘭登終於明白他們談話時蘇菲眼裡流露出的情感——是懊悔,讓人覺得寥遠而又深
沉。此前,蘇菲•納佛一直在迴避她的祖父,然而現在,她總算學會以一種全新的眼光
去看待他了。
艙外,黎明的腳步是越來越快了,那粉紅色的氤氳,正從飛機的右舷瀰漫開來。而
他們下面的那個星球,依舊是漆黑的一片。
「我說夥計,要不要吃點什麼?」提彬又回到他們中間,頗有幾分自得。他拿來了
幾罐可樂,還有一盒陳放了很久的餅乾。他一邊分東西給他們,一邊為東西不多而拚命
地道歉。「我們的夥計修道士還沒開口招認呢,」他唱歌似地說道:「不過,還是多給
他一點時間吧。」他咬了口餅乾,看著那首詩:「親愛的,有什麼進展沒有?」他望著
蘇菲:「你祖父到底想告訴我們什麼呢?那塊基石,那塊被聖殿騎士歌頌過的基石究竟
在哪裡呢?」
蘇菲搖搖頭,一言不發。
就在提彬再次揣摩那首詩的當兒,蘭登開了一罐可樂,轉身面對著窗戶。他的腦海
裡又浮現出那些秘密儀式和尚待破譯的密碼。「聖殿騎士讚美的基石,就是開啟此門的
鑰匙。」他呷了一大口可樂。聖殿騎士讚美的基石。可樂還有點熱呢。
黑夜的面紗很快被曙光揭去,蘭登目睹了晝夜的更換,他看到了飛機下面波光粼粼
的海洋。到了英吉利海峽,就不用等上那麼久了。
蘭登倒是希望這黎明的曙光能夠將他混沌一片的思維點亮,然而艙外越是明亮,他
對真相的把握就越是迷惘。他彷彿聽到了五步抑揚格的節奏以及人們反覆的吟唱,「神
婚」與神聖儀式上的聲音,在和著飛機的轟鳴聲迴響。
聖殿騎士讚美的基石。
飛機再次著陸了。這時,蘭登的腦海裡突然閃過感悟的光芒。他狠命的把喝光的可
樂罐子砸了下去。「你不會相信的,」他轉身對其他人說:「這塊聖殿騎士讚美的基石
——我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提彬看著著碟子:「這麼說你知道基石在哪裡了?」
蘭登笑了笑:「我不知道它在哪裡,可我知道它是什麼。」
蘇菲俯身過來傾聽。
「我認為headstone就取它的字面意義,是指石頭,而不是什麼墳墓的基石。」蘭
登解釋說,內心充滿了某人在學術上取得突破進展時特有的那種熟悉的喜悅。
「你是說石頭?」提彬緊跟著問。
蘇菲似乎同樣感到茫然。
「雷爵士,在宗教法庭肆意鎮壓異教徒期間,教會不是誣蔑聖殿騎士們都是異教徒
嗎?」蘭登轉過身子說。
「對呀,他們羅列了許多罪名,什麼雞姦啦,往十字架上撒尿啦,瞎搞鬼神崇拜啦
,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在這些罪名裡不是還提到盲目崇拜神像這一項嗎?具體說來,就是教會指責聖殿
騎士們秘密舉行向石像祈禱的儀式……而這座石像,就是異教神……」
「你是指鮑芙默神!」提彬失聲叫了出來:「天哪,羅柏,你說得太對了!你說的
就是那塊被聖殿騎士讚美過的石頭!」
蘭登趕快給蘇菲解釋,告訴她鮑芙默神是異教徒掌管生殖的神,是與人類的生殖能
力聯繫在一起的。鮑芙默神的頭是羊的形狀,羊是具有旺盛生命力的普遍標誌。聖殿騎
士們圍著它的頭部石像,念著祈禱詞,以此來表達他們對鮑芙默神的敬意。
「鮑芙默神,」提彬嗤嗤地笑道:「舉行這種儀式就是歌頌通過性的結合來創造生
命的神奇,可是克雷芒教皇卻讓大家相信鮑芙默神的頭其實是魔鬼的頭。這位教皇利用
鮑芙默神的頭大做文章,把它當作反對聖殿騎士的重要突破口。」
蘭登對此表示贊同。現代人信仰一種長角的被稱作撒旦的鬼神,其歷史可追溯到對
鮑芙默神的崇拜上,教會企圖將這尊長角的象徵生命力的神貶為邪惡的標誌。教會很明
顯取得了成功,儘管不是全面意義上的。在美國人慶祝傳統的「感恩節」的餐桌上,仍
然可以看到帶有異教色彩的、各種長角的具有旺盛生命力的東西。裝滿花果象徵豐饒的
羊角,是獻給鮑芙默神生命力的禮讚,這在天神宙斯受到一隻山羊的哺育以後就有了。
這只山羊折斷了角,但它的角卻變戲法似的裝滿了水果。鮑芙默神也出現在群像裡,有
些愛開玩笑的人,在朋友的腦後伸出兩根手指,作出V字形的手勢。當然,這些愛搞惡
作劇的人,又有幾人會意識到他們作出俏皮的手勢,其實是在為被他們嘲弄的人的旺盛
的生命力做廣告呢?
「是的,是的。」提彬激動地說。「鮑芙默神一定是詩裡所提到的,那塊被聖殿騎
士們讚美過的基石。」
「好啦,」蘇菲接過話:「但如果鮑芙默神就是那塊被聖殿騎士們讚美過的基石的
話,那我們就又碰上了一個進退兩難的難題了。」她指著密碼盒上的刻度盤。「鮑芙默
這個詞有八個字母,但我們要找的只是五個字母的詞呢。」
提彬笑得更歡了。「親愛的,這樣一來,埃特巴什碼就能派上用場了。」
第七十七章
蘭登記得很清楚,提彬剛剛憑記憶寫完了為數22個的所有的希伯來字母。經過允許
,他採用了相應的羅馬字母,而不是希伯來字母,但即使如此,他還是用準確無誤的希
伯來式的發音來朗讀這些字母。
ABGDHVZChTYKLMNSOPTzQRShTh提彬念道:「阿勒夫(Alef),貝特(Belt),達勒
(Dalet),赫依(Hei),維夫(Vav),扎因(Zayin),切特(Chet),特德(
Tet),尤德(Yud),卡夫(Kaf),拉姆德(Lamed),墨姆(Mem),納恩(Nun),
薩姆西(Samech),阿因(Ayin),佩因(Pei),扎迪克(Tzadik),庫夫(Kuf),
雷希(Reish),希因(shin),塔夫(TaV)。」
提彬誇張地擦了擦眉頭,然後繼續費力地鑽研下去。「在正式的希伯來書寫體系裡
,元音字母是不需要寫出來的。所以,如果用希伯來字母拼寫鮑芙默神這個單詞,就會
失去三個元音,只剩下——」
「五個字母。」蘇菲脫口叫道。
提彬點了點頭,又開始寫起來。「好了,這就是用希伯來字母拼寫鮑芙默神這個單
詞的正確形式。為了清楚起見,我把省略的三個元音字母也在這裡寫出來。」
BaPVoMeTh「當然,你得記住,」他繼續補充道:「希伯來語一般是從相反的方向
寫起的,但這裡我們照樣能夠運用埃特巴什碼。接下來,我們必須將所有的這些字母,
按照與原先排列方向相反的順序重寫一遍,用這種方式來創造我們自己的替換系統。」
「還有一個更簡便的方法。」蘇菲把筆從提彬的手裡拿過來:「它對所有反射性的
,包括埃特巴什碼在內的替換密碼都很管用。這是我在皇家霍洛威大學學到的小把戲。
」她先從左到右寫了字母的前一半,然後又在下面從右到左寫剩下的那部分字母。「密
碼分析專家把它稱作重影,單看部分很複雜,再看就容易明白了。」
┌─┬─┬─┬─┬─┬─┬─┬─┬─┬─┬─┐│A│B│G│D│H│V│Z│
Ch│T│Y│K│├─┼─┼─┼─┼─┼─┼─┼─┼─┼─┼─┤│Th│Sh│R│Q│
Tz│P│O│S│N│M│L│└─┴─┴─┴─┴─┴─┴─┴─┴─┴─┴─┘提彬瞄了
蘇菲寫的東西一眼,笑著說:「不錯嘛。看到霍洛威大學的後生們術業有專攻,我真的
很高興吶。」
蘭登看著蘇菲畫的替換矩陣,不禁越發顫慄起來。他想,以前最早使用埃特巴什碼
的那些學者,在破譯當今很出名的什薩克城(Sheshach)之謎的時候,其激動興奮之情
,也不過是如此吧。多年來宗教學者們一直對《聖經》上提到的什薩克城的說法頗為不
解。
因為查遍所有的地圖,翻遍所有的文獻,也找不到這個城市,但它卻多次在《聖經
》中的《耶利米書》裡提到,如什薩克城的國王啦,什薩克城啦,以及什薩克城的臣民
等。最後,有位學者運用埃特巴什碼進行分析,而顯示出來的結果幾乎讓人要暈厥過去
。分析表明,什薩克城實際上就是另一個特別有名的城市的代名詞。其解析過程非常簡
單。
什薩克城,用希伯來語拼寫就是:Sh-Sh-K。
Sh-Sh-K,如果用以上的密碼矩陣來加以替換,就變成了B-B-L。
B-B-L,用希伯來語的話來講,就是巴比倫城。
分析表明,神秘的Sheshach城就是通常所說的巴比倫城,自此引起了一場《聖經》
考據熱。幾周之內,通過採用埃特巴什碼進行分析,《舊約》裡好幾個令人費解的詞又
相繼找到了解釋,使原先那些學者連想都沒想過的許多隱藏的含義浮出了水面。
「我們也差不多了。」蘭登低聲地說,按捺不住內心激動的情緒。
「還差一點呢,羅柏。」提彬說。他掃了蘇菲一眼,笑道:「你準備好了沒有?」
蘇菲點了點頭。
「好的,鮑芙默神,如果用無元音字母的希伯來語,就是這樣:B-P-V-M-Th。現在
,我們簡單運用你畫的埃特巴什替換矩陣,將這些字母轉換成五個字母的密碼。」
蘭登的心「咚咚」地跳起來。B-P-V-M-Th。陽光正從窗戶外傾瀉進來。他看著蘇菲
的密碼替換矩陣,開始慢慢地進行轉換。B是Sh……P是V……提彬高興得像聖誕節晚會
上快樂的小孩。「還有,埃特巴什碼顯示——」他突然停住了。「天哪!」他的臉色刷
地蒼白起來。
蘭登立刻抬起頭來。
「你怎麼啦?」蘇菲趕忙問。
「你們不會相信吧。」他看了看蘇菲。「特別是你。」
「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個——真是聰明,」他喃喃自語:「聰明絕頂了!」提彬重新在紙上寫了一遍
。「來,鼓勵一下。這就是你要的密碼!」他把剛寫過的東西給他們看:Sh-V-P-Y-A。
蘇菲有點不悅:「什麼玩意嘛?」
蘭登也沒有立刻看出來。
提彬的聲音顫抖起來,似乎充滿了敬畏:「其實,這個字在古代就是智慧的意思。
」
蘭登又看了這些字母。「一個蘊含智慧的古詞,能揭開這卷軸的秘密。」過了一會
,他總算明白過來。他從未想到會是這樣。「一個蘊含智慧的古詞!」
提彬大笑起來:「非常正確!」
索非看著那個詞,又看了那個刻度盤,很快便意識到蘭登與提彬都犯了同樣嚴重錯
誤。
「這不可能是密碼。」她爭辯道:「刻度盤上的密碼盒沒有Sh。它用的是傳統羅馬
字母。」
「你看看這個。」提彬在一旁敦促道。「有兩點請你記住。第一,希伯來語中代表
Sh音的符號也可以發S音,這可以根據方言口音而定,就像字母P也可以讀作F那樣。」
「SVFYA?」蘇菲想,大惑不解。
「真是天才!」提彬補充說:「人們經常用字母V來替換元音字母O的!」
蘇菲看那幾個字母,試著把它們讀了出來:「S-o-f-y-a。」
她聽到自己讀的聲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Sophia?這個詞拼作Sophia?
!」
蘭登熱切的點了點頭。「對呀!Sophia在希臘語中字面義就是智慧的意思。你的名
字,究其根源,其字面義就是智慧的意思。」
蘇菲突然非常想念起祖父來。他竟然用我的名字來編製這密碼!她的喉嚨似乎被打
上了個結。一切似乎是那麼的完美。然而當她扭頭去看那五個字母時,她意識到還有一
個問題。「等等——Sophia有六個字母呢!」
提彬始終面帶著微笑:「你再看看這首詩吧。你祖父是這麼寫的:『一個蘊含智慧
的古詞。』」
提彬眨了眨眼:「在古希臘語裡,『智慧』這個詞就拼作S-O-F-I-A。」
第七十八章
索非把密碼盒攬在懷裡,開始輸入這幾個字母,她內心充滿了喜悅。「一個蘊含智
慧的古詞。」蘭登與提彬在一旁看著,此時彷彿也停止了呼吸。
「S-O-F-」
「小心,」提彬敦促道:「一定要小心。」
「I-A-」
蘇菲輸入了最後一個字母。「好了,」她低聲地說,抬頭望了望其他人:「我要把
它打開了。」
「記住裡面有醋瓶子,」蘭登輕輕地說,既恐懼又喜悅:「你要小心才是。」
蘇菲知道,如果密碼盒與她年輕時打開的那些東西一樣,那她只要緊緊抓住這圓筒
的兩頭——而不必去管什麼字母或號碼,然後用力一拉,慢慢的朝相反方向施壓。如果
輸入的數字或字母剛好與密碼相符的話,那麼圓柱體的一端就會自動滑開。就像打開相
機鏡頭的盒蓋,然後她就可以伸進手去,將捲起來的莎草紙寫就的文件取出來。而這些
文件,都繞著裝醋的瓶子包了起來。不過,要是他們輸入不正確的密碼,蘇菲在圓石筒
兩端施加的外力會在裡面形成一種推力,它就會向下作用到圓石筒,並對裡面的醋玻璃
瓶產生壓力,如果用力推,最終就會把它損壞。
「要輕輕的拉。」她對自己說。
蘇菲以手心抱住圓柱體的兩端時,提彬和蘭登兩人都挨了過來。蘇菲滿懷著即將破
譯密碼的喜悅,幾乎忘記他們想要在裡面找些什麼。這就是錫安會的拱心石吧。據提彬
講,它裡面有一幅可以幫助我們找尋聖盃的地圖,憑這張地圖,就能找到抹大拉的瑪利
亞的墳墓,以及耶穌嫉妒在最後的晚餐上用過的珍貴器皿……還可以揭開無數不為人知
的真相。
蘇菲緊緊抓住圓石筒,再次檢查所有的字母是否與指示器上顯示的相同。然後她慢
慢地一推。然而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她稍微再用力,突然,那圓石筒就像設計精巧的
望遠鏡一樣「砰」的一聲開了,圓筒重的一頭還落在她的手中。蘭登和提彬緊張得差點
要跳起來。蘇菲將圓筒的蓋子放在桌上,傾斜著圓筒,瞇著眼睛看看裡面有些什麼,她
的心急速的跳動起來。
啊,有幅卷軸!
蘇菲往裡瞅著那張捲起來的紙中間的空隙,她發現它被包在圓柱形的物體上,她認
為那可能是只醋瓶。不過,奇怪的是,那張包在醋瓶子上的的紙並非通常用的薄莎草紙
,而是羊皮紙。那就怪了,她心想。醋可溶解不了羊皮紙啊。她又看了看那幅卷軸的空
隙,意識到中間的東西根本不是什麼醋瓶子,純粹是其他東西。
「怎麼啦?」提彬問她:「快把那卷軸取出來呀。」
蘇菲皺了皺眉,一把抓住那張捲起來的羊皮紙及被它包住的物品,將它們從圓筒裡
取出來。
「那不是莎草紙,這麼重!」提彬說道。
「我知道,紙裡面塞了些東西。」
「那是啥?是醋瓶子嗎?」
「不是。」蘇菲把捲起來的羊皮紙攤開,露出了裡面的東西。「是這個。」
蘭登看到羊皮紙包住的東西,心不由一沉。
「上帝啊,你祖父是位多麼了不起的建築師!」提彬說著,倒在了座位上。
蘭登驚奇地睜大了眼睛。「我看索尼耶才不會把事情弄得這麼簡單呢。」
桌上現在又多了一個密碼盒,但比以前的那個更小,它用黑色瑪瑙做就,一直放在
前一個密碼盒裡。想來索尼耶肯定對二元論很感興趣吧。兩個密碼盒。什麼東西都成雙
的。雙重含義。男人女人。黑中有白,白中有黑。蘭登只覺得由象徵性符號編織成的大
網正向外撒了開去。白衍生了黑。
每個男人都脫胎於女人。
白色——女人。
黑色——男人。
蘭登伸過手去,將那個更小的密碼盒舉起來。它除了比大的小了一半,而且顏色之
外,其外形與前一個並無二致。他聽到熟悉的潺潺聲。很明顯,他們以前聽說過的醋瓶
子就在這個更小的密碼盒裡。
「好啦,羅柏。」提彬一邊說,一邊把羊皮紙推給他。「你會很高興聽到的,至少
方向我們是找對了。」
蘭登仔細打量羊皮紙。他又看到另一首用精美書法寫就的四行詩,而且仍然採用了
五步抑揚格。這首詩的含義非常模糊,不過他只需要讀第一行,就知道提彬這次到英國
來定會不虛此行。詩的第一行是這樣的:在倫敦葬了一位教皇為他主持葬禮的騎士。
詩的其餘部分清楚地表明:要打開第二個密碼盒,就必須去拜訪位於這座城市某個
地方的騎士墳墓。
蘭登激動地轉身看著提彬:「你認為這首詩指的是什麼騎士呢?」
提彬咧嘴笑了笑,「總不會是最難猜的吧。可我知道,答案就在要找的墳墓裡。」
就在此時,在他們前方十五英里開外的地方,六輛警車沿著浸滿雨水的街道,向比
金山機場奔去。
第七十九章
科萊中尉從提彬家的冰箱裡拿了一瓶畢雷礦泉水,然後邁著大步從客廳走回去。他
沒有跟法舍去倫參與這次行動,而是留在維萊特莊園監管已在莊園裡展開活動的PTS工
作小組。
到目前為止,他們所找到的證據根本沒有任何用處。他們在地板裡發現了一發子彈
,還找到一張紙,上面潦草地畫了些符號,還謝有「劍刃」以及「聖盃」等字樣;還有
一條血跡斑斑帶有釘子的皮帶,PTS曾經告訴過科萊,這跟保守的天主教會團體•主業
會有聯繫,該團體最近引起了一陣騷動,因為有媒體披露了他們在巴黎大肆招收教徒的
內幕。
科萊歎了口氣。但願好運能讓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變得有意義起來。
科萊沿著空曠的走廊走去,進入寬闊的交際舞廳。PTS的主檢察官正在廳裡忙著撣
去指紋留下的印痕。他是一位體形肥胖、身著背帶褲的男人。
「發現了什麼沒有?」科萊走進去問道。
檢察官搖了搖頭:「我還沒發現什麼新東西。這棟房子其他地方有的東西這裡都有
。」
「那粗布帶上的印跡呢?」
「國際刑警組織為此還在忙呢。我把找到的東西都交到上面去了。」
科萊向桌上放著的兩個封好了的證據袋做了個手勢:「那這是怎麼一回事?」
男人聳了聳肩:「習慣使然。我每次看到古怪的玩意兒時,都要用袋子裝起來。」
克萊走過去。古怪的玩意兒?
「這位英國人真怪。你看看這個吧。」檢察官在證據袋裡翻了一通,然後挑出一樣
東西,遞給了科萊。
科萊看到照片上有扇哥特式教堂的大門,這是一座傳統的、凹進去的拱門,它被分
成了幾層,越往上就越窄,直至變成了很小的通道。
科萊端詳著張照片,轉身問他:「你覺得這個奇怪嗎?」
「翻過來看看吧。」
科萊在照片背面看到用英語歪歪扭扭寫的一些符號,它們把教堂那長而空蕩蕩的中
殿描繪成異教徒私下獻給女人子宮的贊禮。這就怪了。不過,那個描述教堂通道的符號
倒是讓他吃了一驚。「忍耐一下吧!他認為教堂大門代表女人的……」
檢察官點點頭,說:「這個符號,形成了一道完整的向後傾斜的唇齒槽,頗像一個
小而好看的梅花形陰蒂刻在大門的上方。」他歎了一口氣:「它似乎是在召喚你回教堂
裡去呢。」
科萊撿起第二個證據袋。透過塑料袋,他看到一幅巨大而光滑的相片,看起來像是
一份年代久遠的文件。最頂上的標題是這樣的:多西耶秘密——編號4lm249。
「這是什麼?」科萊問道。
「不知道,他這裡還有很多份呢,所以我裝了一份在袋子裡。」
科萊認真地研究那份文件。
錫安會歷任長老以及大師的名單:讓•德•吉索爾1188—1220
瑪麗•德•聖辛克萊1220—1266紀堯姆•德•吉索爾1266—1307
愛德華•德巴爾1307—1336讓娜•德巴爾1336—1351讓•德•聖辛科萊1351—
1366布朗斯•德•埃夫勒1366—1398尼古拉斯•弗萊默爾1398—1418勒內•德安茹
1418—1480
約蘭德•德巴爾1480—1483桑德羅•波提切利1483—1510
達文西1510—1519科內塔布勒•德•波旁1519—1527費爾迪南•德•貢扎克1527—
1575路易•德•內韋爾1575—1595羅柏•弗拉德1595—1637J•瓦倫丁•安德烈亞
1637—1654羅柏•博伊爾1654—1691
艾撒克•牛頓1691—1727查爾斯•拉德克利夫1727—1746夏爾•德洛蘭1746—
1780
麥克西米蓮•德洛蘭1780—1801
查爾斯•諾迪耶1801—1844維克多•雨果1844—1885克勞德•德彪西1885—
1918讓•考克托1918—1963錫安會?科萊疑惑不解。
「中尉在嗎?」另一位特工從外面探進頭來問道。「電話總機處有個緊急電話要找
法舍上尉,但他們又找不到他,你要不要接一下?」
科萊回到廚房,操起了電話。
電話原來是安德烈•韋爾內打來的。
這位銀行家優雅的腔調絲毫掩飾不了他內心的緊張情緒。「我原以為法舍上尉會打
電話給我呢,可我至今還沒聽到他的任何消息。」
「上尉忙得很吶,」科萊回答道:「有什麼事嗎?」
「我相信今晚跟得上你們的進度。」
科萊有一陣子以為聽出了這位男人的聲音,但一時卻難以對上號。「韋爾內先生,
我現在巴黎接管調查工作,我是科萊中尉。」
韋爾內在電話另一端沉默了良久,才說:「中尉,我有電話要接,還請你多多包涵
,以後我再給你打電話吧。」說完,他便掛了電話。
科萊將電話聽筒握了好幾秒鐘,接著就想起來。「我認出了那個聲音了!」這個新
發現令他透不過氣來。
他就是那位裝甲車司機。
戴著一塊冒牌的「勞力士」手錶。
科萊終於明白了這位銀行家為何這麼快就掛上電話。韋爾內想必也記起了科萊中尉
的名字——今晚早些時候,他曾明目張膽的欺騙了這位警方的官員。
科萊尋思著這種奇異變化所隱藏的各種含義。韋爾內參與進來了。他本能的知道,
他應該給法舍打個電話,但在感情上,他知道這個幸運的變化將有助於他出盡風頭。
他立刻打電話給國際刑警組織,要他們盡其所能幫忙查詢任何有關蘇黎世儲蓄銀行
及其總裁韋爾內的訊息。
熾天使書城
【第七章】
第八十章
「請大家繫好安全帶。還有五分鐘我們就要著陸了。提彬的飛機駕駛員大聲宣佈。
此時「獵鷹者」731正在下降,飛入清晨那細雨淅瀝的灰濛濛的水霧裡。
提彬看到,肯特郡霧濛濛的群山,正在不斷往下降的飛機下面延伸開來。他心裡自
是充滿了回家的喜悅。儘管乘飛機從巴黎到英格蘭還用不了一個小時,然而畢竟隔了個
世界。今天早上,他家鄉那濕氣逼人的春綠,看起來也格外的賞心悅目。我在法國的歲
月已經結束了。我將回到我親愛的英格蘭,帶著勝利的喜悅。拱心石找到了。當然嘍,
至於拱心石到底會把我們引向何方,這個問題仍沒得到解決。也許是在英國的某個地方
吧。究竟是什麼地方,提彬還不知道,不過眼下,他正在品嚐勝利的瓊漿。
蘭登與蘇菲在一邊觀望,提彬站起來,走到飛機座艙離他們很遠的那一端,然後推
開牆上的儀器板,露出了一個隱藏完好的保險櫃。他輸入暗碼,打開保險櫃,拿出兩本
護照。「這是給我和雷米兩人的。」然後他又拿出一大疊面值五十英鎊的鈔票。「還有
兩份是給你們兩人的。」
蘇菲一臉警惕的神色:「你該不是想賄賂我們吧?」
「辦事要靈活些嘛。比金山機場的工作人員會認你手中的錢。等我們一著陸,就會
有英國海關官員到停機庫招呼我們,還要上飛機來。我可不想讓他進來,我會告訴他我
在跟法國名人一道旅行呢。不過為避免媒體炒作起見,她不想讓別人知道她在英格蘭。
你知道,作為感謝,我總要付一筆昂貴的小費給這位識相的官員。」
蘭登非常驚奇:「那官員會收下這筆錢嗎?」
「他們並不是逢人給錢都會收的,不過他們都認識我。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又不是
什麼武器經銷商。我是一位爵士。」他微微笑了笑:「所以有資格享受一些特權。」
雷米此刻來到走廊,手中攥著德國黑克勒暨科赫公司生產的手槍。「閣下,我的日
程表擱在哪兒呢?」
提彬瞥了僕人一眼:「我要你和我的客人呆在飛機上等我們回來。我們現在還不能
帶他到倫敦各處亂跑。」
蘇菲神色很是警惕:「雷,我可是認真的,在我們回來之前,法國警方肯定會去找
你的飛機的。」
提彬朗聲笑了起來:「是啊,你想他們進得機去,看到雷米該有多吃驚吧!」
蘇菲對他的豪爽勁兒很是驚奇:「雷爵士,你越境偷運了一名被你五花大綁的人質
,這可不是小事一樁吶。」
「我的律師也這麼認為。」他皺眉向機艙後面瞅了一眼:「不過那畜生闖進我家,
差一點把我殺了。那是無法否認的事實,雷米可以作證的。」
「可你把他捆住,又把他弄到倫敦來!」蘭登突然插嘴。
提彬舉起右手,彷彿是在法庭宣誓:「閣下,請原諒一位古怪的老騎士對英國法庭
制度愚蠢的偏見吧。我知道我本應報告法國當局,可我是個勢利的人,我不相信你那些
自由放任的法國人會做出公正的裁決。這人差點殺了我。是的,我強迫僕人幫我把他帶
到英格蘭來,我的決定確實很草率,可是我的壓力很大你知道嗎?是我的錯,都是我的
錯。」
蘭登不肯相信:「壓力來自你自己,雷,也許它剛剛離你而去了哩。」
「閣下,」駕駛員回頭喊道:「控制塔剛才發信號來,說在你停機庫附近的路上出
了些問題,所以他們叫我不要把飛機開往那裡,而是直接飛往機場的航空集散站。」
提彬架飛機來往比金山機場已經有十多年,然而還是第一次碰上這樣的問題。「他
們說了是什麼問題沒有?」
「調度員含糊其詞,說大概油泵站洩漏了吧?他們要我把飛機停在航空集散站前,
並說在沒有得到進一步的通知之前,任何人都不能走下飛機,並說這是為了安全起見。
只有等機場當局調查清楚後,我們才可以下機。」
提彬半信半疑。去他媽的什麼油泵洩漏,該不是裡頭有什麼陷阱吧!油泵站離他的
機庫足足有半英里遠呢。
雷米也很關心地說道:「閣下,這似乎很不正常啊。」
提彬轉身面對蘇菲與蘭登兩人:「朋友們,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我懷疑前面有接
機團歡迎我們呢。」
蘭登淒涼地哀歎一聲:「也許法舍還將我當作是他那邊的人呢。」
「要麼如此,」蘇菲說:「要麼就是他太固執,不願承認自己的錯誤。」
提彬沒聽他們說話。先別管他法舍固執不固執,得馬上採取措施。我們不能迷失最
終的目標。我們離聖盃只剩一步之遙了。飛機在他們下面,「匡」的一聲著陸了。
蘭登一臉懊悔地說:「雷爵士,我真該讓警方把我抓起來,然後採用合法手段解決
問題。我不該連累你們。」
「天哪,羅柏!」提彬揮手打住:「你真的以為他們會讓其他人走嗎?我把你帶過
來,我們已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了。」
「也許這個機場不一樣吧?」蘇菲說。
提彬搖了搖頭:「如果我們現在就停下來,那等我們在其他地方得到停機許可之前
,接機的代表團就會開著坦克來接我們了。」
蘇菲沮喪地倒在座位上。
提彬感到,如果他們要想推遲與英國當局產生衝突的時間,以便能爭取時間找到聖
盃,那他們就得大膽採取行動。「給我一點時間。」他說著,步履蹣跚地朝駕駛員座艙
走去。
「你要幹什麼?」蘭登問道。
「我得去參加個推銷會議。」提彬說,他也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才能說服
駕駛員去冒一次極不尋常的險。
第八十一章
「獵鷹者」號飛機終於靠近機場了。
西蒙•愛德華茲,比金山機場負責接待工作的一名長官,在控制塔裡走來走去,不
時緊張地看著那被雨水浸濕的跑道。他從不喜歡週六早上一大早就被人叫醒,不過特別
讓他倒胃口的是,竟然叫他負責逮捕一位對他來說好處多多的客戶。雷•提彬爵士不但
為他租借的私人停機庫付了比金山機場一大筆錢,而且每次在他駕機來去時,總要付給
他們一筆「著陸費」。機場會將他的飛行日程提前通知他,這樣,他來時就可以嚴格遵
照商定的協議執行。提彬對此很是讚賞。他停靠在停機庫裡的專門定做的「美洲虎」加
長豪華車,總有人給它全部上光並擦拭一新,當天的《倫敦時報》也會有人放在他的車
後座上。一位海關官員將在停機庫等著他的到來,以方便對他的入境證明以及行李進行
檢查。這裡的海關工作人員不時會從提彬那裡得到大筆的小費,作為交換,他們對他從
外地運來的無害有機化學物——其中多半是些奢侈食品,如法國食用蝸牛,特別是宜於
食用但尚未加工的羊乳乾酪,還有一些水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管怎麼說,某些
海關法律條文本身就很荒謬,而如果比金山機場不給客戶提供方便,那肯定會有其他機
場來跟它搶生意。比金山機場滿足了提彬的要求,也從他那裡得到了回報。
愛德華茲看到那架飛機,全身的神經都緊繃起來。他不知道提彬樂善好施的品性是
否已莫名其妙地使他陷入麻煩之中。法國當局似乎有意對他進行抵制。但還沒人告訴他
是因為什麼罪名。不過,他們顯然太認真了。肯特警方根據法國當局的要求,命令比金
山機場的航班調度員用無線電通知「獵鷹者」號的駕駛員,命令他直接把飛機開到機場
的航空集散站,而不是此客戶的私人停機庫。而這位駕駛員竟然也毫無異議,很明顯他
相信了八輩子也打不著的所謂洩漏事件。
儘管英國警方通常都不攜帶武器,然而形勢的嚴峻迫使他們組織了一支全副武裝的
行動隊。此刻,八名荷槍實彈的警察就站在機場候車室裡,等待飛機的到來。等飛機一
著陸,機場的工作人員就會跑過去,在飛機輪胎下面釘上楔子,這樣飛機就不能動了。
然後警察就會出動,機上的人員就會束手就擒,單等法國警方前來控制局面。
「獵鷹者」號此時已經離地面很近了,它的右舷飛速從樹梢上掠過。西蒙•愛德華
茲走下樓來,站在停機坪的水平線上注視著飛機的著陸。肯特警方已蓄勢待發,只是目
前隱藏起來而已。而那名維修工也已經拿著楔子在旁邊等待。在跑道的外頭,「獵鷹者
」號的前端翹了起來,飛機的輪胎剛挨著地面,便冒出一股青煙。飛機逐漸減速,在航
空集散站前從右往左地飛奔,它那銀色的機身,在這寒冷的清晨,閃爍著冷冷的光。然
而飛機並沒停下駛入航空集散站,而是平靜地沿著機場的跑道滑行,繼續往遠處提彬的
私人停機庫駛去。
所有的警察將愛德華茲團團圍住,瞪著眼睛看著他:「我們還以為駕駛員同意把飛
機開到航空集散站來呢。」
愛德華茲一臉茫然:「他說過的呀。」
很快,愛德華茲被裹挾進警車裡,然後警車穿過停機坪向遠處的停機庫疾駛而去。
警察的車隊還遠在五百碼以外,而提彬的「獵鷹者」號飛機已經平穩地滑進私人停機庫
裡,消失了。所有的警車終於來到了停機庫,並猛地在開著的門前停住,警察們拔出槍
,從車裡蜂擁而出。
愛德華茲也跳了出來。
聲音震耳欲聾。
那架已經停在機庫裡的螺旋槳飛機雖然已經停止了旋轉,但引擎還在發出震天動地
的響聲。「獵鷹者」號機身朝外準備再次起飛,飛機來了個180度大轉彎,然後搖晃著
向停機庫的前面駛去。愛德華茲看到了駕駛員的那張臉,他露出既驚訝又恐懼的神色。
面對這麼多警車的包圍,有這樣的反應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駕駛員終於將飛機停了下來,並關小了引擎的聲音。警察蜂擁而至,在飛機四周擺
好了架勢。愛德華茲跟著肯特警察局的檢察官小心翼翼地向飛機的艙口走去。過了幾秒
鐘,機艙的門「砰」的一聲打開了。
雷•提彬出現在艙口,飛機的電動舷梯平穩地放了下來。他一邊緊盯著外面數不清
的對準他的槍,一邊將身子倚靠在枴杖上。他搔了搔頭,說:「西蒙,我不在的時候,
你是不是中了警察的六合彩票了?」他的語氣裡,更多的是迷茫,而不是關切。
愛德華茲走上前,他強嚥下沁入喉中的霧水。「早上好,爵士,我為造成這樣混亂
的局面向你道歉。我們發生了洩漏事故,可你的駕駛員答應把飛機開到航空集散站去呢
。」
「是的是的,不過是我讓他到這裡來。我有個約會要遲到了。我付了停機庫的錢,
但你們竟胡說什麼是為避免油泵洩漏的事故起見,這未免太小心了吧。」
「爵士,恐怕這次你是趁我們沒做準備就跑來的吧。」
「這我知道,我是沒作此行安排。我覺得,你我之間的關係,真得用新藥方來好好
處理一下哩。我還以為我是到這裡來休養的呢。」
警察們彼此交換著眼色。愛德華茲眨了眨眼睛,說:「很好,爵士。」
肯特郡的檢察官走上前,說:「恐怕你還得在飛機上再等半小時左右。」
提彬並不為之所動,他搖搖晃晃地走下舷梯:「這不可能。我跟醫生已經約好了。
」他來到停機坪,說:「如果失約我可擔待不起。」
檢察官再次挺身擋住了提彬的去路,不讓他從飛機上下來。「我是奉法國警署之命
而來的。他們說在你的飛機上藏有至今逍遙法外的逃犯。」
提彬頂了肯特警察局的檢察官很長一段時間,突然大笑起來:「你該不是在玩什麼
暗箱遊戲吧?太有意思啦!」
檢察官毫不退讓:「先生,我可是認真的。法國警方說你飛機上可能還藏有一名人
質。」
僕人雷米出現在舷梯頂端的艙口。「我倒是很想找個人質給雷爵士幹活呢,但他向
我保證說我隨時可以走。」雷米看看表。「先生,我們真的要遲到了。」他朝停機庫很
遠的角落裡那輛「美洲虎」加長高級轎車點了點頭。這輛龐大的汽車全身漆黑,車窗玻
璃呈灰黑色,輪胎是白色的。「我去把車開過來。」雷米開始向舷梯下走來。
「我們不能讓你走。」檢察官說道:「你們兩位還是請回吧。法國警方馬上會來這
裡。」
提彬於是望著西蒙•愛德華茲:「西蒙,看在上帝的份上,這太荒唐了吧!飛機上
根本沒其他人。跟往常一樣,只有雷米、駕駛員和我三個人。或許你可以做中間人。你
到飛機上去瞧瞧,看是否還有其他什麼人。」
愛德華茲覺得自己身不由己了。「好的,爵士,我去看看。」
「看你個頭!」肯特警察局的長官高聲叫嚷,很明顯他對比金山機場的事早有所聞
,所以他懷疑西蒙•愛德華茲可能會撒謊,以便能留住提彬這樣的客戶,繼續與比金山
機場交往。「我自己去。」
提彬搖搖頭。「你不行的,長官。這可是私人財產。如果你沒有搜查令,我看你還
是乖乖地呆一邊去吧。在此,我也給你一個總算說得過去的機會。我只允許愛德華茲先
生到上面去查。」
「你想得倒美!」
提彬的表情頓時冷淡下來:「長官,我想我沒時間跟你玩什麼把戲。我跟醫生的預
約已經遲到了,我得走了。如果你非要阻止,就朝我開槍吧。」提彬說著,便和雷米繞
過這位長官,穿過停機庫,向停靠在角落裡的豪華轎車走去。
肯特警察局的長官望著提彬挑釁性地從他身邊蹣跚而過,不禁對此人萌生一種說不
出來的厭惡。來自特權階層的人,總覺得自己能凌駕於法律之上。
但他們是不行的。那位長官轉過身,瞄準了提彬的背:「站住!否則我要開槍了。
」
「那你就開吧。」提彬頭也不回,繼續大步流星向前走。「我的律師會一刀剁了你
下面的傢伙,煮熟當早飯吃。如果你沒搜查證就跑到我的飛機上去,那你是活得不耐煩
了。」
裝腔作勢,嚇唬誰呀。警察局的檢察官對此無動於衷。儘管從正常的法律程序上講
,提彬是對的,警方要登上他的飛機,必須有證件才行,然而由於這次飛行的始發地是
在法國,而且神通廣大的伯居•法舍給了他這樣的權力,所以肯特警察局的這位長官自
信,如果他能在飛機上找到提彬似乎刻意隱藏的東西,那他今後的日子就好過多了。
「截住他們。」他大聲命令道:「我到飛機上去看看。」
他的下屬即刻跑過去,拿槍瞄準了提彬和雷米,並用身體擋住了他們走向轎車的去
路。
提彬回過頭:「長官,我可是最後一次警告你。要上我的飛機,你最好想都別想。
不然的話,你會後悔的。」
然而長官沒有理會,他緊抓住扶手,朝飛機的舷梯上爬去。他來到艙口,往裡面瞧
了幾眼。過了一會,他才走進機艙。他到底看到什麼了?
只有那個駕駛員滿臉恐懼地蜷縮在飛機的座艙裡,除此以外,整架飛機都是空蕩蕩
的,連個人影也沒有。他快速的在浴室裡、椅子中間以及行李區裡搜查了一遍,卻沒有
發現任何東西——更不用說有人了。
伯居•法舍上尉究竟在想些什麼?雷•提彬似乎並沒有撒謊呢。
這位肯特警察局的檢察官孤零零地站在空曠的機艙裡,拚命地嚥下幾口氣。媽的!
他紅著臉回到舷梯口,目不轉睛地看了對面的提彬與他的僕人幾眼。此時,他倆站在豪
華汽車的附近,正處在槍口的威脅之下。「放他們走。」長官命令道:「我們接到錯誤
的情報了。」
即使隔著那麼遠,提彬的那雙眼睛仍然讓人不寒而慄:「我的律師會打電話找你的
。另外就是,你們以後再也不要隨便相信法國的警察了。」
提彬的僕人打開那輛加長豪華車的後門,扶著瘸腿的主人坐到車後的椅子上,接著
走到車的前方,挨著車輪鑽了進去,然後開動馬達。警察們慌忙散開,「美洲虎」飛速
地衝出了停機庫。
「夥計,戲演的真棒!」等到轎車加快速度離開了機場,提彬在車後高興的嚷嚷。
他又掉轉頭,看著偌大的車裡模糊不清的前方,問了一句:「各位,感覺還舒服吧?」
蘭登無力的點了點頭。他和蘇菲還蜷縮在地上,那個被綁起來並被堵上嘴的白化病
患者,此刻就躺在他們身旁。
早些時候,當「獵鷹者」號駛入空蕩蕩的停機庫時,雷米在飛機中途轉彎時還沒等
它停下來,就已經先把艙口打開了。在警察緊跟而來的那會兒,蘭登與蘇菲一把將修道
士拖下舷梯。很快躲到車子的後面,不見了。接著飛機的引擎聲又驚天動地地響起來,
等警車趕到停車庫,飛機已經轉了180度的彎。
此刻,這輛豪華轎車正飛快的向肯特郡奔去,蘭登和蘇菲爬到車後,將綁著的修道
士撂在地上。他們找了一張面對著提彬的長椅坐下。那名英國佬狡黠的朝他們一笑,打
開車內吧台的櫥櫃,衝他們說道:「兩位要不要喝點飲料,比如塞爾查礦泉水,或者吃
點餅乾、土豆片、果仁什麼的?」
蘇菲和蘭登一起搖頭。
提彬咧嘴笑了笑,關上了櫥櫃:「那好,那我們開始研究這騎士的墳墓吧……」
第八十二章
「艦隊街?」蘭登在車後看著提彬,問道。艦隊街藏有墓穴?迄今為止,雷爵士竟
然還在耍他的把戲,對將在何處找到那「騎士的墳墓」隻字不提。然而據那首詩上講,
要找到密碼從而解開那更小密碼盒裡的謎,就非得找到這座「騎士的墳墓」不可。
提彬張嘴笑了笑,轉身對蘇菲說:「蘇菲小姐,讓這位哈佛大學的高材生再看看那
首詩怎麼樣?」
蘇菲在口袋裡翻了一陣,然後把用羊皮紙包著的黑色密碼盒拿出來。大家一致決定
將紫檀木盒子以及更大的密碼盒擱在一邊,放進飛機的保險箱裡,只帶上他們急需的、
更輕便、更讓人費腦筋的黑色密碼盒。蘇菲攤開羊皮紙,將紙條遞給了蘭登。
蘭登剛才雖然在飛機上已將這首詩讀了好幾遍,但他還是未能想出墳墓的具體位置
。這回他又在讀著那些詩句,緩慢而又認真地,希望能從五步抑揚格的節奏裡找到更為
明晰的意義——既然現在,他們已從天空來到了堅實的土地。
詩是這樣寫的:在倫敦葬了一位教皇為他主持葬禮的騎士。
他的行為觸怒了上帝,因為違背了他的旨意。
你們尋找的圓球,本應在這位騎士的墓裡。
它道破了玫瑰般肌膚與受孕子宮的秘密。
詩的語言似乎簡潔明瞭,說是有一位騎士葬在倫敦,這位騎士大概做了什麼事情觸
怒了天主教會。一個本該在他的墳墓裡的圓球不見了。詩在最後提到了「玫瑰般肌膚與
受孕的子宮」,顯然是指抹大拉的瑪麗亞——這朵懷上耶穌基督種的「玫瑰」。
儘管詩歌簡單明瞭,蘭登依然不知道這位騎士是誰,葬在哪裡。而且一旦確定了墳
墓的位置,他們似乎就得尋找什麼遺失的東西。那個本該在墳墓裡的圓球?
「有什麼想法嗎?」提彬咂著嘴巴說。他似乎有些失望,儘管蘭登覺得這位皇家學
會的歷史學家正為自己有了想法而高興不已。提彬轉而問:「蘇菲小姐,你呢?」
她搖了搖頭。
「那你們兩個如果沒了我,可怎麼辦啊?」提彬打趣地說:「很好,我會陪你們一
路玩到底的。其實說來非常簡單,第一句就是關鍵。你讀讀看怎麼樣?」
蘭登朗聲讀起來:「在倫敦葬了一位教皇為他主持葬禮的騎士。」
「很好,一位教皇為他主持葬禮的騎士。」他盯著蘭登:「你認為這是什麼意思?
」
蘭登聳了聳肩:「是不是這位騎士是由教皇來埋葬他的?或者是他的葬禮是由教皇
來主持的?」
提彬大聲笑了起來:「哈,真有意思。羅柏,你總是個樂觀主義者。你再看下句。
這位騎士很明顯做了什麼事情觸犯了教會的神威。你再想想,考慮一下教會與聖殿騎士
之間的關係。你就會明白它的含義。」
「難道騎士是被教皇處死的?」蘇菲問道。
提彬微笑著拍拍她的膝蓋:「親愛的,你真棒。一位被教皇活埋的騎士,或者是被
教皇殺死的騎士。」
蘭登猛地想起發生在1307年的那次臭名昭著的圍剿聖殿騎士的事件——在那個充滿
不祥氣氛的第十三日,黑色星期五,教皇克雷芒殺害並活埋了成百上千的聖殿騎士。「
不過,肯定有無數被教皇殺害的騎士們的墳墓。
「哦,不對不對。」提彬趕忙說道:「他們大多數人是被綁在刑柱上燒死的,然後
被扔進台伯河,連個儀式也沒有。然而這首詩指的是一個墳墓,一個位於倫敦的墳墓,
不過在倫敦,很少有騎士是被燒死的啊。」他頓了頓,盯視著蘭登,一動也不動,就像
在盼著曙光盼著黎明。他終於憤怒了:「羅柏,看在上帝的份上,它就在由錫安會的軍
隊——聖殿騎士們親自建造於倫敦的教堂裡啊!」
「你是說聖殿教堂?」蘭登吃了一驚,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氣:「它那裡有墳墓?」
「當然,在那裡,你會看到十個最讓你觸目驚心的墳墓。」
實際上,蘭登從沒去過聖殿教堂,儘管他在研究錫安會的過程中,曾無數次參考過
有關它的資料。聖殿教堂曾是所有聖殿騎士們和錫安會的活動中心,是為了向所羅門的
聖廟表示敬意。聖殿騎士們的頭銜,就是這座教堂賜封的。另外,《聖盃文獻》也使他
們在羅馬產生了巨大的影響。有關騎士在聖殿教堂別具一格的禮拜堂裡舉行神秘而又奇
異儀式的傳說鋪天蓋地,層出不窮。「聖殿教堂位於艦隊街?」
「實際上,它就在離聖殿教堂內通道上的艦隊街不遠的地方。」提彬俏皮地說:「
我本不打算告訴你,想讓你流更多的汗水,費更多的腦筋。」
「有勞費心了。」
「你倆都沒去過那裡?」
蘭登和蘇菲都搖了搖頭。
「我並不覺得奇怪,教堂現隱藏在比它大得多的建築物後面。甚至很少有人知道它
在那裡。那真是陰森可怕的地方。教堂從裡到外,都帶有異教的建築色彩。」
蘇菲驚訝地問:「帶有異教的建築色彩?」
「絕對是異教徒的建築風格!」提彬大聲說道:「教堂的外形呈圓形。聖殿騎士們
為了表達對太陽的敬意,拋棄了傳統的基督教十字形的建築佈局和模式,建造了這座完
全呈圓形的教堂。」他的眉毛狠狠的跳動了一下。「這就觸動了羅馬教廷的僧侶們敏感
的神經。這與他們在倫敦市區復興史前巨石柱的異教風格,也許沒什麼區別。」
蘇菲瞄了提彬一眼:「那詩的其餘部分呢?」
這位皇家歷史學家的高興勁兒逐漸消失了。「我也說不准。這真讓人為難。我們還
得對那十座墳墓逐一認真檢查呢。如果運氣好,也許就會找到那座一眼就知道沒有圓球
的墳墓。」
蘭登意識到他們現在離目標有多近了。如果那個失蹤的圓球會洩露他們要找的密碼
,那他們就可以打開第二個密碼盒。他費了很大的勁,想像著他們會在裡面發現什麼。
蘭登又開始讀起子那首詩。它有點類似於原始的縱橫字謎遊戲。一個能揭開聖盃的
秘密,由五個字母組成的詞?在飛機上,他們已試過所有明顯由五個字母組成的詞,如
GRAIL,GRAAL,GREAL,VENUS,MARIA,JESUS,SARAH等等。這些詞太明顯了,顯然還
有其他。
一些由五個字母組成並與這朵聖潔「玫瑰」的子宮有關聯的詞。即使雷•提彬這樣
的專家也不能一下找到,對蘭登來說,這就意味著它絕不是一個普通的詞。
「雷爵士!」雷米回頭喊道。他正通過敞開的隔離間,從車上的後視鏡注視著他們
。「你是說艦隊街就在布萊克弗萊爾橋附近?」
「對,要經過維多利亞大堤。」
「對不起,我不知道是在哪裡。我們平時只去醫院。」
提彬朝蘭登和蘇菲滾動著眼珠子:「媽的,有時候我真覺得是在帶一個小孩子。你
們稍等一會。自己動手喝點飲料,吃點零食吧。」他站起身,笨拙的爬到敞開著的隔離
間,去跟雷米說話。
蘇菲轉向蘭登,輕輕地說:「羅柏,現在無人知道我們在英格蘭呢。」
蘭登知道她說的是實話。肯特郡的警察局肯定會告訴法舍,飛機裡什麼東西也沒有
,因此法舍難免會以為他們還沒離開法國。我們現在在暗處呢。不過,雷爵士玩弄的把
戲卻浪費了他們大量的時間。
「法舍是決不會輕易放棄的,」蘇菲說道:「他這次是鐵了心,非要把我們抓住,
才肯罷休。」
蘭登一直不願考慮有關法舍的事情。儘管蘇菲曾答應過他,說等這件事辦完,她將
盡最大的努力,採取一切補救措施為他開脫罪責。然而他開始擔心,這樣做恐怕無濟於
事。法舍說不定能輕易成為這次陰謀中的一部分哩。儘管蘭登無法想像,警察署竟然會
在處理聖盃這事情上亂成一團,但他還是覺得,今天晚上的巧合實在是太多子。因此,
他沒法不將法舍視作隱藏在背後的幫兇。法舍是名教徒,然而他卻蓄意將謀殺的一系列
罪名栽贓到我的頭上。還有就是,蘇菲曾說過,法舍也許對這次追捕顯得有點熱心過頭
了。然而不管怎樣,眼下對蘭登不利的證據實在太多了,除了羅浮宮裡的地板上、索尼
耶的日誌裡歪歪斜斜地寫有他的名字外,這次蘭登似乎再次撒了個彌天大謊,然後逃之
夭夭。這還是蘇菲在提醒他呢。
「羅柏,我很抱歉把你牽扯進來,而且讓你陷得這麼深。」蘇菲說著,把手搭在他
的膝蓋上。「可有你在身邊我真的很高興。」
她的話絕非誇大其詞,而純粹是肺腑之言,然而蘭登還是覺得陡然生出幾分意想不
到的親近來。他疲憊地給了她一個微笑:「等我睡了覺,你會發現我更有意思哩。」
蘇菲沉默了數秒:「我祖父叫我相信你,我很高興好歹聽了他一次。」
「可你祖父甚至還不認識我呢。」
「即使是這樣,我也認為你做了他想讓你做的一切。你幫我找到了拱心石,給我講
述聖盃的來歷,又跟我談了地下室裡的『神婚』儀式。」她停了片刻:「不管怎麼說,
我覺得今晚比以前任何時候跟祖父都靠得近了。我想他老人家肯定會很高興的。」
透過清晨的濛濛細雨,遠處的倫敦開始隱約可見。以前,倫敦最引人注目的是大笨
鐘與塔橋,然而現在被搶眼的「千禧眼」所取代了,它是一個碩大而前衛的費裡斯大轉
輪,有五百英呎高,形成了這座城市又一令人歎為觀止的景觀。蘭登曾想爬上去坐坐,
但這些觀光艙,使他聯想到密封起來的肉罐頭,因此他最終選擇留在了地上,欣賞這泰
晤士河水汽氤氳的堤岸兩邊的無限風光。
蘭登忽然覺得有人掐了他膝蓋一把,將他往後拖。等他回過頭,蘇菲的綠眼睛正逼
視著他。他這才知道,原來蘇菲一直不停地在跟他說話。「如果我們找到《聖盃文獻》
,你看該如何處置呢?」她輕聲地說。
「我有什麼想法並不重要。你祖父把密碼盒給了你,你會處理好的。因為直覺告訴
你,你祖父會讓你這麼做的。」
「我在徵求你的意見呢。你顯然在書稿裡寫了什麼東西,使我祖父相信你的判斷,
所以他才打算私下裡跟你見面。這很不簡單啊。」
「也許他想跟我說,你把東西全弄錯了。」
「要是他不欣賞你的觀點,他又何必讓我來找你?你在書稿裡是贊成將《聖盃文獻
》公開呢,還是將它藏起來?」
「哪方面我都沒有說。我在文稿中談到神聖女性的象徵意義,回顧了它被人崇拜的
整部歷史。我當然不能武斷地說,我知道聖盃藏在哪,應不應該將它公佈於天下。」
「可你在寫一本有關它的書呢,所以你顯然覺得應該共享有關它的材料。」
「無中生有地討論耶穌基督的另一番歷史跟——」他暫停了一會。
「跟什麼?」
「跟把成千上萬份古代文獻公佈於世,並以此作為《新約》是虛假的科學依據,這
之間還是有很大的差別。」
「可你告訴我《新約》是杜撰出來的呢。」
蘭登笑了笑:「蘇菲,要我說世界上所有的宗教信仰都是建立在虛構的基礎上的。
這就是我對宗教信仰的定義——即相信我們想像的真實,盲從我們無法證明的東西。無
論是古埃及人還是當代宗教,都是通過隱喻、寓言以及誇張的方式來描繪他們心目中的
神或上帝。隱喻是這樣一種方式,它可以幫助我們加工原本無法處理的東西。等我們開
始完全相信自己為自己編造的隱喻時,問題也就出來了。」
「所以你贊成將《聖盃文獻》永遠地隱藏起來?」
「我是歷史學家,我反對任何人損壞這些文獻,而且我很樂意看到研究宗教的學者
們,有更多的歷史材料去探索耶穌基督非同尋常的人生。」
「你對我問題的兩個方面都提出了反駁呢。」
「是嗎?《聖經》給居住在這個星球上成千上萬的人們設置了一個最根本的路標,
《可蘭經》、《猶太律法》,還有《巴利教規》,也以完全相同的方式,給信仰其它宗
教的許多人指點了迷津。假如你我能找到一些與伊斯蘭教、猶太教、佛教以及異教的傳
說相背離的材料,我們會那樣做嗎?我們會揮舞著手中的旗幟,對那些佛教徒說,我們
能證明佛主不是從蓮花裡生出來的嗎?或者告訴那些基督徒,耶穌不是真從處女的子宮
裡孕育出來的嗎?那些真正理解自身信仰的人,通常也知道這些故事傳說是隱喻性的。
」
蘇菲半信半疑:「我那些虔誠的基督徒朋友相信基督真能在水上行走,能夠將水變
成真的美酒,並且相信他果真是處女生的。」
「這完全印證了我的觀點。」蘭登說道:「宗教性的隱喻成了對現實進行虛構的一
部分。而在現實裡,又有助於芸芸眾生從容應對,完善自我。」
「但是,他們面對的現實是虛假的現實。」
蘭登咯咯地笑了起來:「不過,再怎麼虛假,總比一位對臆想的數字『i』深信不
疑的密碼破譯專家要來得真實些吧?!因為她竟然相信,這會有助於她破譯密碼。」
蘇菲皺起了眉:「你這麼說是不公平的。」
兩人沉默了一會。
「你剛才還問了什麼問題來著?」蘭登突然問。
「我不記得了。」
蘭登笑了起來:「你可真行啊。」
第八十三章
蘭登和蘇菲、提彬三人從「美洲虎」豪華車裡鑽出來,走到聖殿教堂內通道,他注
意到他手腕上的「米奇老鼠」牌手錶顯示將近七點半了。這三人,猶如在迷宮裡行走一
般,他們繞過許多建築物,才來到聖殿教堂外面的小院裡。那粗糙的石頭,在雨中泛著
青光,一群鴿子,在他們頭頂的建築裡「咕咕」地歌唱。
倫敦古老的聖殿教堂全部是用法國卡昂地區出產的石頭建造的。這是一幢引人注目
的圓形建築,有著撼人心魄的華美外表,中間一座塔樓,塔樓的旁邊有個突出來的正殿
,教堂看起來不像是供眾人崇拜的地方,倒像是一個軍事據點。耶路撒冷大主教赫拉克
利烏斯曾於1185年2月10日獻祭與此,從此,聖殿教堂經歷了八百多年政治鬥爭的風風
雨雨,其中歷經了倫敦大火災,第一次世界大戰。只是到了1940年,它才嚴重被損於德
國納粹空軍投放的燃燒彈。戰爭結束後,它又恢復了原來的模樣,重現了昔日的輝煌。
循環往復,如此而已。蘭登想,平生第一次對建築物仰慕起來。這幢建築顯得既粗
獷又樸素,更容易使人想起羅馬的聖安傑羅城堡,而不是造型精美的希臘帕特農神廟。
不過,不幸的是,那矮而窄的、向右面延伸出來的附屬建築物卻令人覺得十分彆扭,儘
管它在企圖掩飾其原始建築的異教建築風格上並沒起到多大的作用。
「今天星期六,我們是來早了點。」提彬搖搖晃晃地走到大門前:「所以我想現在
什麼事情都不用做了。」
教堂的入口處是一塊凹進去的石頭,裡面嵌著一扇巨大的木門。在木門的左邊,看
起來完全不協調地掛著一塊公告牌,上面寫滿了音樂會的日程安排以及宗教儀式的通知
。提彬讀著公告牌上的告示,眉頭緊皺起來:「他們要再過兩個小時才向遊客開放哩。
」他走到門前,試著想把它打開,然而那扇門卻紋絲不動。於是他把耳朵貼在木板上傾
聽。過了一會,他抽身走了回來,一臉詭秘的神色,他指著公告牌說:「羅柏,你去查
查宗教儀式的日程安排,行麼?這個星期由誰來主持儀式的呢?」
在教堂裡面,一位祭臺助手用吸塵器差不多將所有祭祀用的坐墊上的灰塵吸完,這
時他聽到有人在敲禮拜堂的門。他充耳不聞,不加理會。哈維•諾爾斯神父自己有鑰匙
,再說還要等兩個小時才能開門呢。敲門的人可能是位好奇的遊客,或者是個窮人吧。
祭臺助手繼續用吸塵器吸坐墊裡的灰塵,然而敲門聲依然不斷。難道你不識字?門上不
是清清楚楚地寫著星期六教堂要到九點半才開門嗎?祭臺助手依舊忙著干他的事情。
突然,敲門聲變成了沉重的撞擊聲,彷彿有人在用鐵棒砸門。這名年輕人關掉吸塵
器,怒氣沖沖地朝門口奔去。他從裡頭一把將門「匡」的拉開,看到三人站在門外。是
遊客吧?他咕噥著說:「我們九點半才開門哩。」
那個身材矮胖的男人,很明顯是他們裡頭的領軍人物,他拄著枴杖走上前來,說:
「我是雷•提彬爵士。」聽他的口音,倒像是一位頗有身份的正宗英國人。「你肯定知
道,我是陪克裡斯托夫•雷恩四世及其夫人一道來的。」他走到一邊,誇張地朝站在他
們背後的那對模樣俊秀的夫婦揮了揮手。女人看上去很溫和,長著一頭茂密的暗紅色頭
髮。男人個子挺拔,黑色頭髮,看上去似乎有點眼熟。
那名祭臺助手一時不知如何應付。克裡斯托夫•雷恩爵士是聖殿教堂最有名望的贊
助者,在聖殿教堂遭受倫敦大火災的侵襲後,他曾採取了所有的修復措施。不過他早在
18世紀初期就已經去世了。「嗯……能有幸認識你嗎?」
拄枴杖的男人皺著眉頭:「還算你識相,不過年輕人,你好像不太相信我們啊。諾
爾斯神父呢?」
「今天星期六,他要等會兒才來。」
這位行動有些不便的男人更加不高興了:「就這樣向我們表示感謝吶。他向我們保
證,說會在這裡等我們哩。看來我們只好不管他了。何況我們也不會呆上很久。」
祭臺助手仍然將身子堵在門口:「對不起,你說什麼呆不上多久?」
這位客人的眼神一下子尖銳起來,他俯身向前,低聲說著話,似乎是為了避免讓大
家尷尬。「年輕人,很顯然,你是新來的吧?克裡斯托夫•雷恩爵士的後代每年都會帶
一些他老人家的骨灰,撒在聖殿教堂裡的內殿裡。這是他臨終的遺願。沒有誰特別喜歡
到這個地方來,但我們又有什麼辦法呢?」祭臺助手在這裡呆了數年,但還是第一次聽
說有這回事。「你們還是等到九點半再說吧。教堂門還沒開,再說我還沒打掃乾淨呢。
」
拄枴杖的人怒視著他:「年輕人,要說這房子裡還有什麼東西用得上你的吸塵器的
話,那就是放在這位女士袋子裡的他老人家的骨灰了。」
「難道我應該對你說對不起嗎?」
「雷恩夫人,」拄枴杖的人說:「你能不能把骨灰盒拿出來,給這位粗魯的年輕人
瞧瞧?」
女人猶豫了一會,然後,似乎是剛從夢裡醒來,她把手伸進背心口袋,取出了一個
小小的、外面包了一層布的圓柱體。
「喏,你看啊。」拄枴杖的男人喝道:「現在,你要麼成全他老人家的遺願,讓我
們把他的骨灰撒在禮拜堂裡,要不然我們就去告訴諾爾斯神父。」
祭臺助手猶豫起來,他深知諾爾斯神父一向嚴格要求大家遵守教堂的規矩;而且,
更重要的是,他也深知神父的臭脾氣。萬一怠慢了這座歷史悠久的神龕,他可吃罪不起
。諾爾斯神父也許只是把這些家族成員要來的事情給忘了。如果是這樣,那將他們趕走
,肯定要比讓他們進來冒的風險還大。不管怎樣,他們說不用很長時間。那麼讓他們進
來,又有多大的害處呢?
祭臺助手走到一邊,讓這三人進來時,他敢說雷恩夫婦面對眼前的情景,神情如他
一樣的茫然。他不安地望著他們走出了他的視線,然後回去繼續干他的雜活。
當三人來到教堂深處,蘭登勉強地笑了笑。「雷爵士,」他壓低嗓門說:「你真會
撒謊啊。」
提彬雙眼閃爍:「別忘了我是牛津劇院俱樂部的成員。他們至今還在談論我扮演的
裘利斯•愷撒一角呢。我敢肯定,還沒有哪位演員能比我更盡心盡力地表演此劇第三場
的第三幕哩。」
蘭登回頭瞥了他一眼:「我還以為,愷撒是在那一場就死去了呢。」
提彬得意地笑起來:「是的,可我摔倒時長袍被撕開了。這樣,我不得不腳尖朝上
在台上躺了半小時。但即便如此,我連動也沒動一下。我告訴你,我可聰明著呢。」
「對不起我倒沒發現呢。」蘭登奉承了一句。
這群人穿過矩形的附屬建築物,朝通往主教堂的拱門走去。蘭登對教堂單調而樸素
的建築風格感到十分驚奇。儘管祭壇的構造頗像一座流線型的基督教堂,然而它的外表
卻顯得刻板而冷酷,看不到一丁點傳統的裝飾。「太沒意思了。」蘭登低聲地說。
提彬咯咯地笑了。「這就是英國的國教。英國人在此啜飲宗教的瓊漿。沒有什麼能
讓他們在不幸中迷失方向。」
蘇菲經過寬大的由此可走到教堂圓形區域的入口。「那邊看起來有點像軍事要塞哩
。」她笑聲地說。
蘭登對此表示同意。即使從這裡看過去,四面的牆壁也顯得特別的堅固。
「別忘了,聖殿騎士可是尚武之人。」提彬在一邊提醒他們。他那鋁制的枴杖,在
這方空間裡發出清脆的迴響。「這是個軍事宗教佔主導地位的國家,教堂就是他們的軍
事據點和銀行。」
「銀行?」蘇菲瞥了他一眼,問道。
「天哪,是這樣的。聖殿騎士們創造了現代銀行的運作理念。對歐洲的達官貴人而
言,攜帶金銀出門旅遊是非常危險的,因此聖殿騎士允許這些貴族將金子存進離他們最
近的聖殿教堂;然後,他們可以從遍佈歐洲各地的聖殿教堂裡將它們取出來。他們只需
要有關的憑證,」他眨了眨眼:「並支付一筆佣金就可以了。這些教堂,就是最初的自
動取款機。」提彬指著一扇沾滿灰塵的玻璃窗,早晨的陽光,正透過窗戶,照在一位騎
著玫瑰色的駿馬、一身白色裝束的騎士的塑像上,反射出清凌凌的光。「那是阿拉尼斯
•馬塞爾,12紀初這座聖殿教堂的主人。他和他的繼承者當時實際上佔據了王國第一男
爵的席位。」
蘭登有點吃驚:「王國第一男爵?」
提彬點點頭:「有人說,聖殿教堂的主人,比國王本人的影響還大呢。」他們來到
圓形房屋外面,提彬回頭看了看遠處那位還在擺弄著吸塵器的祭臺助手,低聲對蘇菲說
:「你知道嗎?聖殿騎士們四處躲藏時,據說聖盃曾在這教堂裡藏了一夜。你能想像到
整整放了四抽屜的《聖盃文獻》竟然會在這裡與抹大拉的瑪利亞的屍骨擺在一起嗎?一
想到此,我就不禁不寒而慄。」
等他們走進那個圓形的大廳,蘭登也覺得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他的眼睛循著這個大
房間用灰白色石頭砌成的圓圈看去,頓時被一些雕刻的怪獸、妖魔鬼怪以及因痛苦而扭
曲並全朝這裡怒目而視的人臉吸引住了。在這些雕刻品的下面,有一張長椅圍著整個房
間繞了一圈。
「是圓形劇場啊。」蘭登輕聲地說。
提彬舉起一根枴杖,指著房間盡頭的左邊,接著又指著右邊。這時蘭登已經看到了
它們。
十尊聖殿騎士石像。
左邊五尊,右邊五尊。
這些真人般大小的雕像,仰臥在地面上,擺出一副祥和的姿態。這些騎士個個披盔
戴甲,劍盾在手。蘭登有點不快,覺得似乎有人趁騎士們睡著時偷偷溜進來,將石膏潑
在他們身上。所有的雕像都嚴重的風化了,然而每尊雕像看上去卻是那麼的獨特——他
們穿著不同的盔甲,腿和胳膊都擺出截然不同的姿勢,不同的面部表情,還有他們盾牌
的記號也迥然不同。
在倫敦葬了一位教皇為他主持葬禮的騎士。
蘭登又向圓形房間裡頭邁進了幾步,身子忍不住發抖。
應該是這個地方了。
第八十四章
在離聖殿教堂很近的一條堆滿垃圾的巷子裡,雷米•萊格魯德將那輛「美洲虎」豪
華轎車停在一排工業垃圾箱後面。他關掉馬達,查看周圍的動靜。巷子裡空無一人。他
這才踱出車門,向車的尾部走去,然後鑽進乘客室,那位修道士就被捆在那裡。
當被綁在車子後面的修道士察覺雷米出現在身邊時,他彷彿剛從癡迷的祈禱中驚醒
過來。他紅色的眼睛充滿了好奇,而不是恐懼。整個晚上,雷米對這位修道士竟能夠如
此安之若素留下深刻的印象。一開始,這位修道士在「越野路華」車裡還掙扎了幾下,
然而此刻,他似乎已經接受了命運的安排,變得聽天由命起來了。
雷米鬆開衣領上的蝴蝶結,解開了高而漿硬的翼狀領,感覺彷彿多年來第一次能夠
如此自由地呼吸。他走到豪華轎車裡的吧台,給自己倒了一杯「司木露」牌伏特加酒。
他一口氣乾了一杯,接著又喝了第二杯。
很快我就可以成為有錢的閒人了。
雷米在吧台的櫥櫃裡搜尋了一通,發現了一把用於標準服務的開酒瓶道具,便「啪
」的彈出其鋒利的刀刃。這種刀具,通常是被用來切開粘貼在高級酒瓶木塞上的金箔片
的,但今天早上,它可以用來發揮更大的作用。雷米轉過身,面向塞拉斯,將閃爍著寒
光的刀刃舉起來。
那雙紅色的眼睛,即刻閃過了一絲恐懼。
雷米微笑著朝車子後面移去。修道士畏縮著,企圖掙脫身上的束縛。
「別動。」雷米舉起刀,低聲地說。
塞拉斯不敢相信上帝對他竟然如此的殘忍。儘管在肉體上,他正遭受著被捆綁的痛
苦,但他卻能將它當成一次精神上的考驗。他告誡自己,只要他遭受磨難的脈搏還在跳
動,就不能忘記耶穌基督曾經遭受過的苦難。整個晚上他一直在祈禱自由。然而現在,
當那把刀就要砍下來時,他不由得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鑽心的痛苦即刻穿透了他的肩胛骨。他大聲哭起來,無法相信自己會死在這輛豪華
轎車的後面,卻無法保護自己。「我在為上帝效勞。教主曾說過上帝會保護我哩。」
塞拉斯感覺一股使他倍感疼痛的熱氣正從他的後背與肩膀出瀰漫開來,他想像自己
鮮血流遍全身的樣子。這時,他的膝蓋又像被撕裂般的疼起來。他覺得這種熟悉的、能
使知覺趨於麻木的痛苦——這是身體抵抗痛苦時產生的自我防禦機制——又發作了。
那股令人痛徹心肺的熱氣此刻已經瀰漫了塞拉斯的全身。他將眼睛閉得更緊了,他
不願意在臨死之前,看到要殺死自己的兇手。他想到了更加年輕的阿林加洛沙主教,他
站在西班牙的小教堂前……那座教堂是他和塞拉斯親手建造的。那是我生命的起點。
塞拉斯感覺身體像著了火一般。
「喝點什麼吧。」這位身著晚禮服的男人操著法國口音低聲說道:「這有助於改善
你的血液循環。」
塞拉斯驚訝地睜開了眼睛。他模糊地看到,有人俯過身,遞給他一杯液體。地上的
刀片並無血跡,旁邊躺著一堆被撕得粉碎的電纜線。
「把這個喝了吧。」那人又說了一遍。「你覺得痛,是因為血液都流到你的肌肉裡
去了。」
塞拉斯覺得自己的身體不再像先前那樣劇烈地跳動,只是像被什麼東西蜇了一般地
疼痛。伏特加的味道實在是不敢恭維,但他還是把它喝了。他的心裡充滿了感激。命運
給了今晚遭受厄運的塞拉斯一個眷顧,但上帝只要舞動他慣於創造奇跡的雙手,就能將
問題全部解決了。
還好上帝沒忘記我呢。
塞拉斯知道,阿林加洛沙主教或許會說:「這是上帝在干預啊。」
「我早就想放你走了,」雷米充滿歉意地說:「但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先是警察
來到了維萊特莊園,接著我們又飛到了比金山機場。直到現在,我才有機會把你放了。
塞拉斯,你明白嗎?」
塞拉斯畏縮了一下,很是驚訝:「你認識我?」
僕人笑了。
塞拉斯坐起來,摩挲著僵硬的肌肉,他的情感如翻江倒海一般,其中有難以置信,
有感激,也有迷惘。「你——你是教主吧?」
雷米搖搖頭,聽他這樣說,不禁笑起來:「我倒希望自己有那般神通。不,我不是
。我跟你一樣,也在為他效勞。教主經常誇你哩。我叫雷米。」
塞拉斯大吃一驚:「我不明白,如果你在為教主做事,那蘭登為什麼要將拱心石帶
到你家來呢?」
「那不是我的家,是研究聖盃歷史、世界最著名的歷史學家雷•提彬爵士的家。」
「但你住在那裡呀。是不是——」
雷米笑了笑,似乎對蘭登躲到提彬爵士家裡這種明顯的巧合,並不感到有什麼為難
。「這完全是可以猜到的。羅柏•蘭登有拱心石,而他又需要別人幫助,於是他跑到雷
•提彬爵士家裡來,還有什麼比這更合情合理的解釋嗎?我恰好住那裡,所以教主才會
先來找我。」他停了停:「你怎麼知道教主清楚聖盃的來歷?」
天色漸漸亮了,而塞拉斯頭也有點暈。教主竟找了一位對雷•提彬爵士的行蹤瞭如
指掌的僕人。真是聰明過人。
「我還有很多沒跟你說。」雷米把那支裝滿子彈的德國黑克勒暨科赫公司生產的手
槍遞給了他,然後走進敞開著的隔離間,從手套箱裡找出一把小小的、巴掌大的左輪手
槍。「不過首先,我們還有許多事情得去做呢。」
法舍上尉從停泊在比金山機場的運輸機裡走了下來,他仔細聆聽肯特警察局的檢查
官講述剛才在提彬的停機庫裡發生的事情,卻是滿腹狐疑。
「我親自到飛機上查過了。」長官辯解道:「裡面什麼人也沒有。」他的語調變得
專橫起來。「我要再說幾句,如果雷•提彬爵士起訴我,那我——」
「那你問過那個駕駛員沒有?」
「當然沒有,他是個法國人,而我們的權限要求——」
「帶我到飛機上去。」
法舍來到停機庫,不消一分鐘,他就在那輛豪華轎車停過的附近過道上找到了一灘
可疑的血跡。他走到飛機的旁邊,用力地拍打它的機身。
「開門,我是法國警察署的上尉。」
那名受驚的駕駛員慌忙打開機艙,將舷梯放了下去。
法舍登上飛機。三分鐘以後,他借助手中的武器,終於迫使駕駛員全招認了,其中
還提到被綁起來的修道士,即那位白化病患者。此外,他也知道駕駛員看到蘭登和蘇菲
把什麼東西——好像是木盒子之類的東西——放進了提彬的保險箱。儘管駕駛員說不知
道盒子裡放了什麼,但他承認,這只盒子在從法國飛往倫敦的途中,一直是蘭登注目的
焦點。
「把保險箱打開。」法舍命令道。
駕駛員嚇壞了:「可我不知道密碼啊。」
「那我就幫不了了,我本來還想讓你保留駕駛飛機的執照呢!」
駕駛員絞纏著雙手:「我在這裡認識一些維修工。說不定他們可以在上面鑽個洞呢
。」
「那我給你半小時的時間。」
駕駛員一個箭步跑去找無線電設備。
法舍大步走到機艙後,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天色尚早,然而他還沒有睡個好覺,所
以這杯酒很難讓他熬到中午。他坐到高級靠背椅上,閉上眼睛,試圖將眼下發生的事情
理出個頭緒來。肯特郡警察局犯下的大錯也許會讓他付出昂貴的代價。現在,大家都在
注意一輛黑色的「美洲虎」豪華車。
法舍的電話響了起來,而他是多麼希望能有片刻的清靜。「喂?」
「我在飛往倫敦的路上。」阿林加洛沙主教說道:「一小時後就到。」
法舍坐起來:「我還以為你是去巴黎呢。」
「我放心不下,所以才改變了計劃。」
「你不應該這樣的。」
「你找到塞拉斯沒有?」
「還沒有。綁架他的那些人在我到來之前就騙過了當地警察,跑了。」
阿林加洛沙主教火氣騰地冒了上來:「可你向我保證,說你會截住那架飛機吶。」
法舍壓低嗓門:「主教,考慮考慮你眼前的處境吧,我告訴你,你今天不要來考驗
我的耐心。我會盡快找到塞拉斯和其他人的。你在哪裡下的飛機?」
「稍等一會。」阿林加洛沙摀住話筒,然後又跑了回來:「駕駛員打算通過在倫敦
希思羅機場的檢查。我是他唯一的乘客,但我們重新改變航向並沒列入原來的飛行計劃
。」
「那你叫他飛到肯特郡的比金山機場來,我會讓他通過檢查。如果你著陸時我不在
,我會派車去接你。」
「謝謝。」
「主教,照我剛才說得去做準沒錯,記住,並不是只有你在冒著失去一切的風險。
這樣,事情就好辦了。」
第八十五章
「你們尋找的圓球,本應在這位騎士的墓裡。」
聖殿教堂裡的騎士石像無一例外地仰面躺著,頭靠在呈長方形的石枕上。蘇菲只覺
得一陣透心涼。詩裡提到的「圓球」,不禁使她想起那晚在她祖父的地下室裡看到的景
象。
「神婚」。圓球。
蘇菲不知道是否有人在這個禮拜堂裡舉行過這樣的儀式。這件圓形房間,似乎是專
門為舉行這樣的儀式而建造的。一張長長的靠背石椅,圍著中央一塊光禿禿的空地。圓
形劇場,就像剛才羅柏說過的那樣。她想像著到了晚上,戴著面具的人擠滿了這個房間
,舉著火把反覆地吟唱,在屋中央上演「與上帝交流」的盛況。
她好不容易才強迫自己不去那樣想,跟著蘭登和提彬一道,走向第一批騎士石像。
儘管提彬堅持調查要小心行事,蘇菲還是急不可耐的跑到他們前面,匆忙把左邊五尊騎
士石像打量了一遍。
她仔細審視這些墳墓,認真觀察起它們之間的共性與差異來。每個騎士都仰面躺著
,但有三位騎士將雙腿伸得筆直。而其他兩名騎士則將腿併攏起來。不過,這種奇怪的
差異似乎跟失蹤的圓球沒有多大關係。她仔細觀察他們的衣服,發現其中兩位在鎧甲外
面穿了戰袍,而其他三位騎士則穿著長達腳踝的長袍。這同樣說明不了什麼問題。蘇菲
於是轉而去注意他們的另外一個也是唯一的差別——即他們不同的手形位置。兩名騎士
劍握在手,兩名在雙手合十虔誠地祈禱,還有一位雙手叉腰。蘇菲看了很長時間,才聳
聳肩,她沒看到任何表明圓球失蹤的線索。
她感到背心口袋裡密碼盒的份量,便回頭瞥了蘭登和提彬一眼——那兩個男人慢慢
地走著,他們還在看第三尊騎士的石像哩,不過他們顯然也沒交到什麼好運。她無心去
等,便轉過身,向另一組騎士石像走去。她穿過開闊的空地,不停地吟誦那首詩,她不
知讀過多少遍了,到現在,她已經完全可以憑記憶背誦出來。
「在倫敦葬了一位教皇為他主持葬禮的騎士。
他的行為觸怒了上帝,因為違背了他的旨意。
你們尋找的圓球,本應在這位騎士的墓裡。
它道破了玫瑰般肌膚與受孕子宮的秘密。」
蘇菲來到第二組騎士石像群旁邊,她發現這些石像跟第一批沒有什麼兩樣。儘管它
們躺在地上,披著鎧甲,佩戴寶劍,然而姿態卻各不相同。
但第十座,也就是最後一座墳墓除外。
她忙跑過去,睜大了眼睛低頭打量起來。
沒看見有什麼石枕,沒看見披著鎧甲,沒看見穿長袍,也沒看見它佩帶寶劍。
「羅柏,雷爵士。」她大叫起來,整個房間裡都聽得到她的回聲。「這裡有什麼東
西不見了哩。」
那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抬起頭,然後開始從房間的另一頭向她奔來。
「你是說圓球嗎?」提彬激動地喊著,一邊飛快地從對面跑了過來。他的枴杖「篤
篤」地發出時斷時續的聲響。「是不是圓球不見了?」
「不對,」蘇菲皺眉望著第十座墳墓:「我們好像少了一尊騎士石像呢。」
兩個男人來到她的身邊,低頭疑惑地看著這第十座墳墓。他們在這片空地裡,沒看
見躺了什麼騎士石像。這座墳墓,根本就是個密封的石盒。這個石盒呈梯形,底部小,
往頂部不斷加寬,上面一個很尖的蓋子。
「這位騎士石像怎麼不見了呢?」蘭登很是吃驚地問道。
「太有意思了。」提彬摸摸下巴,說道:「這種怪事我都忘了。很多年我都沒到這
裡來了。」
「這副棺材,」蘇菲說,「從外表上看,好像是與其他九座墳墓同時建造的,並且
出自同一位雕刻家之手,所以,這尊騎士像為什麼不是露天,而是被放進盒子裡呢?」
提彬搖搖頭:「這是教堂的一個謎。據我所知,至今還無人知道其中的緣由呢。」
「沒什麼事吧?」祭臺助手走了過來,神情頗為不安。「如果我冒犯了你們,還請
你們多加原諒。不過,你們告訴我是來這裡撒骨灰的,可我看你們怎麼像是來觀光的呢
?」
提彬怒氣沖沖地看著他,然後轉身對蘭登說:「雷恩先生,顯然你家的慷慨並沒有
像以前那樣能給你們換來在此駐足的充足時間啊。所以,我們還是把骨灰拿出來處理算
了。」他轉向蘇菲說:「雷恩夫人,你說呢?」
蘇菲跟著一道演戲,她從口袋裡把羊皮紙包著的密碼盒取出來。
「好啦,」提彬對祭臺助手大聲喝道:「你能不能暫時離開一小會?」
祭臺助手站著沒動,而是緊盯著蘭登,說:「你很面熟啊。」
提彬動了怒氣:「這也許是雷恩先生每年都來這裡的緣故吧。」
蘇菲這時害怕起來。說不定他曾在去年梵蒂岡播出的電視節目裡看見過蘭登呢。
「我從沒見過雷恩先生。」祭臺助手聲稱。
「你弄錯了吧。」蘭登禮貌地說:「我相信我們去年還見過面呢。諾爾斯神父只是
沒正式介紹我們認識罷了,可我一進來就認出了你。好了,我知道這次多有得罪,不過
,如果你多給我幾分鐘的時間,那我現在可能就會走開很遠,並把骨灰撒進墳墓裡了。
」蘭登說起話來一字一頓,提彬不住地點頭稱是。
祭臺助手看來更起了疑心:「可這些不是墳墓啊。」
「對不起,你說什麼?」蘭登接口問道。
「它們當然是墳墓了,」提彬大聲地宣稱:「你在胡說什麼呀?」
祭臺助手搖了搖頭:「墳墓埋的是屍體。可這些是雕像。是獻給真人的禮物。這些
石像下面並沒有什麼屍體。」
「但這是個地下墓穴呢。」提彬嚷道。
「只有過時的歷史書上才會這麼講。1950年教堂改造期間,人們都相信這是一個地
下墓穴,但結果發現裡面什麼東西也沒有。」他轉身對蘭登說:「我還以為雷恩先生知
道這件事情呢,因為就是他家人發現了這個事實啊。」
屋內一陣不安的寂靜。
直到附屬建築物的門「砰」的被打開,才打破了屋裡的寂靜。
「一定是諾爾斯神父,」提彬開了口:「你要不要去看看?」
祭臺助手雖不相信,但還是大搖大擺地向聲音傳來的地方走去,拋下蘭登、蘇菲與
提彬三人,心情抑鬱地面面相覷。
「雷,」蘭登小聲地說:「他說什麼?墳墓裡沒有屍體?」
提彬有點心煩意亂:「我不清楚,我總以為——當然,肯定是這個地方了。我無法
想像他在說些什麼。這是毫無意義的。」
「我可以再看看那首詩嗎?」蘭登問。
蘇菲從口袋裡拿出密碼盒,小心翼翼地遞給了他。
蘭登展開了羊皮紙,一邊讀詩,一邊將密碼盒放在手中。「沒錯,這首詩肯定是在
暗指墳墓,而不會是指雕像。」
「這首詩有沒有可能是錯的呢?」提彬問:「賈克,索尼耶是否犯了跟我一樣的錯
誤?」
蘭登考慮了一下,搖了搖頭:「雷,你在說你自己吧。這座教堂是錫安會的軍隊聖
殿騎士們建造的。有跡象表明,如果把一些聖殿騎士的屍體埋在這裡,錫安會的長老定
會認為是個不錯的主意。」
提彬目瞪口呆:「不過這地方很好嘛。」他突然轉身面向那些騎士石像,「我們發
現肯定少什麼了!」
祭臺助手進得附屬建築物裡來,卻驚訝地發現裡頭一個人也沒有。「諾爾斯神父?
」我剛才明明聽到開門的聲音哪,他想。他繼續向前走,直到能看到教堂的入口。
一位穿著晚禮服的瘦男人站在門口,抓著頭皮,看起來十分的茫然。祭臺助手氣得
大喊一聲,意識到剛才讓其他幾個人進來後忘了重新關門,這才使可憐兮兮的鄉巴佬從
外面的街道上跑進來,看他的樣子,倒像是在尋找去參加婚禮的路線怎麼走呢。「對不
起,」他喊道,從一根巨大的石柱旁邊跑過去:「我們還沒開門哩。」
在他背後,突然響起衣服窸窸窣窣的聲音。祭臺助手還沒來得及轉身,頭卻先被扭
轉了過去。一隻強有力的手,從後面緊緊摀住他的口,使他的喊聲不至於被人聽到。這
只摀住他的手雪白雪白的,他還聞到了酒的味道。
那個一本正經穿著晚禮服的男人,平靜地拔出一把很小的左輪手槍,逕直瞄準了祭
臺助手的前額。
祭臺助手覺得下身熱了起來,他意識到是自己失禁了。
「你給我仔細聽著,」穿晚禮服的男人低聲說道:「我要你馬上離開這裡,不要做
聲,然後跑掉,不要停。你聽清楚了嗎?」
祭臺助手口不能言,只有拚命地點頭。
「要是你報警的話——」穿晚禮服的男人用槍低著他:「我們肯定會找你的。」
祭臺助手於是迅速從外面院子裡跑了出去,一刻也不敢停,直到雙腿發軟,精疲力
竭。
第八十六章
塞拉斯有如幽靈般迅速地繞到進攻目標的背後。等蘇菲發現他時,已經太遲了。她
還來不及轉身,塞拉斯已把槍口對準了她的脊樑骨,並用粗壯的胳膊攔腰抱住了她,拚
命將她向後拖。她驚叫起來。提彬與蘭登這才回過頭,他們的臉上,寫滿了震驚與恐懼
。
「你——」提彬結結巴巴地說:「你把雷米怎麼樣了?」
塞拉斯平靜地說道:「你現在只管讓我拿了拱心石離開這裡就可以了。」雷米剛才
說過,要完成重新奪回拱心石的使命,就必須做得乾淨利落:進入教堂,把拱心石搶到
手,然後就走;不要殺人,也不要與人爭鬥。
塞拉斯緊抱住蘇菲不放,又把手從她胸部放下來,移到她的腰間,然後伸進她背心
的口袋裡,搜索著。透過自己的酒氣,他能夠聞到蘇菲頭髮裡散發出來的淡淡的清香。
「拱心石呢?」他低聲問。拱心石早些時候還在她的背心口袋裡。現在到哪裡去了呢?
「在這裡呢!」蘭登低沉的聲音從房間另一頭傳來。
塞拉斯轉身看到蘭登手拿一隻黑色的密碼盒,在他面前搖來晃去,就像鬥牛士在挑
逗不能說話的動物一般。
「把它放下。」塞拉斯命令道。
「你讓蘇菲和提彬離開這裡,」蘭登回答說:「只需我們兩人就可以解決問題了。
」塞拉斯一把將蘇菲推開,用槍對準了蘭登,向他走去。
「你別過來,」蘭登說:「先讓他們離開。」
「你沒資格跟我講什麼條件。」
「話不能這麼說,」蘭登把密碼盒高高地舉過頭頂:「我會毫不猶豫地把它摔到地
上,將裡面的小瓶子砸個稀巴爛。」
儘管塞拉斯表面上對他的威脅不屑一顧,但他內心還是閃過一絲恐懼。這真是始料
不及的啊。他用槍對準蘭登的頭部,故作鎮靜地說:「你絕不會砸壞它。你和我一樣,
都很想找到聖盃呢。」
「你弄錯了,你比我更想得到它。你已經證明,為了得到它,你甚至願意去殺人。
」
四十碼開外,雷米•萊格魯德從拱門附近的附屬建築物裡的靠背椅上探出頭,他逐
漸恐慌起來。塞拉斯並沒按事先的計劃採取行動。即使在這裡,他也能看到塞拉斯窮於
應付眼前的局面。按照教主的命令,雷米是不讓塞拉斯開槍的。
「放他們走。」蘭登再次下了命令,他把密碼盒高高舉過頭頂,怒視著塞拉斯的槍
口。
修道士的眼裡既充滿了怒氣,也飽含了沮喪。雷米的心揪得更緊了。他擔心塞拉斯
真會朝手裡還拿著密碼盒的蘭登開槍。密碼盒可不能掉哇!
密碼盒將是雷米通往自由與財富的門票。一年前,他還只是一名時年五十五歲的僕
人,居住在維萊特莊園的深宅大院,成天為迎合讓人煩透了的瘸子雷•提彬爵士不斷冒
出來的奇異想法而疲於奔命。但接著就有人想跟他做一筆特別的交易。雷米與雷•提彬
爵士——這位聞名全球研究聖盃史的歷史學家——之間的特殊關係,將帶給他終生夢寐
以求的東西。自那以後,他繼續在維萊特莊園效勞,終於迎來了眼前這難得的機遇。
我離目標是如此的接近,他對自己說,眼睛一刻不停地盯著聖殿教堂裡的禮拜堂,
以及羅柏•蘭登手中的拱心石。如果蘭登真的把密碼盒砸了,那他什麼也沒有了。
我要不要親自出面呢?那是教主嚴格禁止過的。雷米是唯一知道教主身份的人。
「你確定要讓塞拉斯去執行任務嗎?」不到半小時前,雷米就已經向教主請示過了
。當時,他正等著接受去竊取拱心石的命令呢。「我一個人就可以對付了。」
教主的語氣非常堅決:「塞拉斯跟其他四位錫安會的成員都幹得不錯。他會把拱心
石奪回來的。你還得繼續隱匿身份。如果有人知道你的底細,就幹掉他,反正我們人也
已經殺得不少了。不管怎樣,千萬別暴露自己的身份。」
我可以改頭換面啊,雷米心想。你不是答應過給我一筆可觀的報酬嗎?有了這筆錢
,我就會從頭到腳變成另外的一個人了。教主曾告訴他,做手術甚至能改變人的指紋哩
。很快他就會獲得自由——他將換上一幅讓熟稔認不出來的、英俊的臉孔,沐浴在灑滿
沙灘的陽光之中。「我明白了。」雷米說:「我會在暗中幫塞拉斯的。」
「雷米,你要知道,」教主告訴過他:「那座可疑的墳墓不在聖殿教堂,所以,你
不用擔心,他們找錯地方了。」
雷米大吃一驚:「這麼說你知道墳墓在哪裡了?」
「那當然,我以後再告訴你吧。現在你必須趕快採取行動。萬一那些人找到了墳墓
的確切位置,並搶在你拿到密碼盒之前離開教堂,那我們就永遠與聖盃失之交臂了。」
雷米對聖盃並無什麼怨恨,只是如果不能找到它,教主就拒絕給他報酬。每次想到
即將到手的那筆錢,他就興奮不已。這是筆將近六七百萬歐元的巨款呢。有了這筆錢,
他就可以永遠離開這裡。雷米的腦海裡閃過了法國的藍岸地區海灘小鎮的美麗圖景,他
將在那裡度過餘生,曬日光浴,讓別人反過來服侍自己。
然而此刻,在聖殿教堂裡,蘭登威脅說要砸壞拱心石,這樣,雷米的前程就未卜了
。想到即將失去的一切,他就特別的難受,於是他決定大膽行事。他手裡的槍是一把隱
蔽的小口徑J字形「美杜莎」牌左輪手槍,但在小範圍內可以造成致命的創傷。
雷米從暗處走出來,快步來到圓形房子的中央,他用手槍直接瞄準了提彬的腦袋:
「老傢伙,我等你已經很久了。」
雷•提彬爵士看到雷米用槍對準他,驚得連心跳都快要停止了。他這是幹什麼?提
彬一眼認出了他那把出於安全考慮而鎖在豪華轎車手套箱裡的左輪手槍。
「雷米,你這是怎麼了?」提彬氣急敗壞地說。
蘭登與蘇菲同樣被嚇得目瞪口呆。
雷米從背後抱住提彬,用槍管猛擊他左面偏高正對著心臟的後背。
提彬得全身肌肉都緊張起來了:「雷米,我沒——」
「我直說了吧。」雷米搶白道,他從提彬的肩上望過去,看著蘭登。「把拱心石放
下,要不然我要開槍了。」
蘭登一時好像變得麻木起來了。「你要拱心石有什麼用?」他結結巴巴地說:「你
又不能把它打開。」
「一群自以為是的傻瓜,」雷米冷笑道:「難道你們沒注意到,整個晚上我一直都
在聽你們談論這些詩嗎?我什麼都聽到了,我也跟其他比你們懂得還多的人說了。你們
甚至連地方都沒找對。你們要找的墳墓純粹在別的地方哩。」
提彬驚惶失措。他在胡說什麼呀?!
「你要聖盃幹啥?」蘭登問:「你想在世界末日之前毀了它?」
雷米對那位修道士吩咐道:「把拱心石從蘭登先生那裡拿走。」
修道士步步緊逼,蘭登則步步後退,他把拱心石高高舉起,好像隨時準備將它摔在
地上。
「我寧願毀了它,也不願讓它落人非人之手。」
提彬這時感到一陣恐懼。他彷彿看到他終生的事業將在眼前煙消雲散,他所有的夢
想都將化成塵埃。
「羅柏,不,」他大聲喊道:「不要!你手裡拿的可是聖盃啊。雷米不會朝我開槍
的。我們認識已經有十個——」
雷米朝天花板放了一槍。手槍這麼小,但發出的聲音實在太大了。槍聲迴響在石屋
子裡,簡直就像電閃雷鳴。
「我不是開玩笑的。」雷米說:「接下來我就要開槍打他的後背了。把拱心石交給
塞拉斯。」
蘭登很不情願地伸出手,塞拉斯走上去接。他的紅眼睛裡充滿了報復後的快感。他
把拱心石放進長袍口袋裡,然後向後退去,手槍仍舊瞄準了蘭登與蘇菲兩人。
提彬的脖子被雷米抱得緊緊的。雷米拖著他,開始向屋外退去,手槍還抵著他的背
。
「放他走。」蘭登命令道。
「我要帶提彬先生出去兜兜風。」雷米還在往後退。「如果你們報警,我就殺了他
。如果你們想干涉,我也會殺了他。聽清楚了沒有?」
「帶我去,」蘭登的嗓子因為激動變得嘶啞起來。「放雷爵士走!」
雷米大笑起來:「得了吧,我和他關係好著哩,而且他用處也大得很呢。」
提彬將枴杖拖在身後,他被雷米推著往出口處走去。這時塞拉斯也開始向後移動起
來,但他的手槍始終對準了蘭登與蘇菲兩人。
蘇菲的語氣非常堅決:「你是在給誰賣命啊?」
聞聽此言,雷米笑得得意忘形:「蘇菲小姐,說出來會讓你大吃一驚的。」
第八十七章
維萊特莊園客廳裡的壁爐冷了,然而科萊中尉卻在它跟前走來走去,一邊讀著國際
刑警組織給他發來的傳真。
一切出乎他的意料。
根據官方所做的記錄,安德烈•韋爾內是一位模範市民。警方沒有任何有關他的犯
罪記錄,甚至連一張違規停車的罰款單也沒有。他先後在預科學校以及巴黎大學受過教
育,並以優異成績獲得國際金融專業的學位。據國際刑警組織說,韋爾內的大名經常出
現在各家報紙上,並且都是些正面新聞。很明顯,此人曾參與過蘇黎世儲蓄銀行安全系
統的設計,從而使它成為當今世界電子安全系統的領頭羊。根據韋爾內個人信用卡上的
資料顯示,他是一位藝術書籍的愛好者,各種名貴酒類的嗜好者;他酷愛古典音樂——
他所珍藏的唱片裡大多數是勃拉姆斯的作品,顯然他是用幾年前購置的那一套特別高級
的立體聲系統來欣賞這些音樂的。
一無所獲。科萊不禁歎了口氣。
今天晚上,從國際刑警組織提供的情報來看,唯一的亮點顯然就是提彬的僕人留下
的指紋了。在屋子另一頭,PTS的首席檢察官坐在舒服的椅子上,讀著交上來的調查材
料。
科萊望過去。「有什麼新發現沒有?」
檢察官聳聳肩:「這是雷米•萊格魯德留下的指紋。他因犯了輕微罪行而受到傳訊
。沒什麼大不了的。好像是他為了享受打免費電話的便利,重新裝了電話插孔而被學校
趕出來了……後來又去偷偷摸摸,抓起來放了出去,放出去又被抓起來。有一次做急診
氣管切開手術,他還在醫院開具的賬單上做了手腳。」他抬起頭,吃吃地笑。「說什麼
對花生油產生過敏反應呢。」
科萊點了點頭,他想起有次警方到一家餐館去做調查,那家餐館沒在菜單上註明肉
辣醬裡含有花生油。結果有位客人坐到桌上才吃上一口,就因對花生油產生過敏反應而
猝然死去。
「萊格魯德為避免被人抓起來,可能就住在這裡。」檢察官一副很開心的樣子:「
他那天晚上夠幸運的了。」
科萊歎了口氣:說:「好啦,你最好還是去跟法舍上尉說吧。」
檢察官阻止了他,就在此時,另一位PTS的特工人員急匆匆地走了進來。「中尉,
我們在穀倉裡發現了一些東西。」
從那位特工急切的神情來看,科萊只好猜測可能是發現某人的屍體了。
「不是的,閣下,是更多的——」他遲疑了一下:「令人感到意外的東西。」
科萊擦擦眼,跟著這位特工來到穀倉。他們進得那散發出霉氣、有如洞穴的地方,
那特工走到屋子中央,那裡有一架木梯,高高地通向屋椽,緊靠在高懸於他們頭頂的草
棚上。
「梯子原先不在那裡吧。」科萊幽幽地說。
「是的,閣下。那梯子是我弄上去的。剛才大家還在羅爾斯轎車附近提取現場留下
的腳印時,我看到這架梯子倒在地上。要不是看到梯子中間的橫擋壞了發了霉,我才不
會多想。梯子沒有其他特別的用處。它剛好夠著那個草棚,所以我把它豎起來,爬到上
面去看。」
科萊循著那架傾斜得厲害的梯子望過去,目光終於落在那離地面很高的草棚上。難
道經常有人爬到上面去嗎?從這裡往上看,那草棚宛如一個無人的舞台,不過,從這裡
顯然很難看清它的全貌。
一名PTS的高級特工出現在木梯的頂端,他正俯身朝下看。「中尉,你肯定很想上
來看看吧。」他用那戴著橡膠手套的左手朝科萊揮了揮。
科萊疲憊地點了點頭,走到那架破舊的梯子下面,抓住了底部的橫檔。梯子被設計
成舊式的錐形,科萊越往上爬,梯子就變得越窄。科萊快爬到梯子的頂端時,踩在一節
細小的橫檔上,身體幾乎失去了平衡,頓時覺得身體下面的穀倉在眼前旋轉起來。於是
他提高警惕,繼續往上爬,終於爬到梯子的頂端。那位已在上面的特工,向他伸出了手
。科萊伸手一把抓住,這才勉強地來到草棚的平台上。
「喏,就在那邊。」PTS特工指著裡頭一塵不染的閣樓,說:「從這裡往前走,我
們只發現幾個腳印,不過,我們馬上就拿去做鑒定。」
科萊藉著著微弱的光,斜視著遠處的牆。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呢?在離他們老遠的牆
壁上,建了一座裝備精良的電腦工作站——它由兩個鐵塔一般的中央處理器、一台帶喇
叭的平面視頻顯示器、一台硬盤驅動器,還有一套多頻道的似乎已經充好電的音頻控制
設備組成。
究竟是什麼人,竟跑到這地方來幹這種勾當?科萊朝對面走去,一邊問:「你們注
意到那套設備沒有?」
「那是聽音哨啊。」
科萊覺得有些頭暈:「你是說竊聽器嗎?」
那名特工點了點頭:「是的,是非常先進的竊聽器。」他向一張堆滿電子零件、使
用指南、儀器、電線、焊接棒以及其他許多電子組件的設計桌做了個手勢。「那人很清
楚他在做些什麼。這裡的許多儀器,跟我們的設備一樣先進,這其中有微型話筒、可充
電的光電池,還有高容量的隨機存貯器芯片等。他甚至還擁有新式微型驅動器呢。」
這倒是給科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這是套很完整的系統。」那名特工說著,遞給科萊一件比袖珍計算器大不了多少
的裝置。從它上面垂下一條大約一英呎長的電線,在線的末端,粘著一塊郵票大小、薄
如膠紙的金屬薄片。「它主要是由配置了充電電池的高容量硬盤錄音系統組成。電線末
端的金屬薄片,就是集話筒與光電充電電池功能於一身的裝置。」
科萊很瞭解它們。退回到幾年前,這些看似金屬薄片、利用光電池的話筒,從技術
上講在當時是一項巨大的突破。而如今,硬盤錄音設備就可安放在比如說燈的後面,而
金屬薄片大小的話筒則可嵌入燈的底座裡,並染上與之相匹配的色彩。只要裝上這樣的
話筒,使它每天能接收幾小時陽光的照射,光電池就會給系統持續充電,那像這樣的竊
聽器就能繼續使用下去,而不受到什麼限制。
「那接收方法呢?」科萊問道。
那名特工朝一根絕緣電線做了個手勢——那根線從電腦後面伸出來,沿牆壁而上,
穿過了穀倉屋頂上的一個洞眼。「他們是通過簡單的電磁波,利用屋頂上的小天線接收
的。」
科萊知道,這些錄音設備通常安置在辦公室裡,並利用聲音來激活,為的是節省硬
盤的空間;白天,它被用來錄下別人談話的片斷,到了晚上,為避免被人發現,再把壓
縮的聲音文件發送出去;然後,硬盤會自動進行清理,準備第二天再次錄音。
他把目光轉移到堆滿幾百盒音響磁帶的架子上,這些磁帶都標有日期,也都編了號
。有人一直在忙得不可開交呢。他轉身問那名特工:「你知道他們在監聽誰嗎?」
「這個嘛,上尉,」這位特工走到電腦前,並啟動了一份軟件,說:「我覺得最奇
怪的是……」
第八十八章
蘭登與蘇菲跨過聖殿教堂地鐵站的旋轉柵門,衝進骯髒的隧道與站台組成的迷宮深
處時,他感到筋疲力盡,同時也覺得非常的內疚。
是我連累了提彬,他現在真可謂是性命攸關。
雷米的突然捲入雖然令大家深感震驚。不過還是很有意義的。這說明,任何人,只
要他們想把聖盃弄到手,都會暗中派人打入到對手內部。基於同樣的理由,他們將人安
插到提彬的身邊。縱觀歷史,那些瞭解聖盃史的人,長期以來一直吸引著小偷以及學者
那樣的人。提彬一直是這些人的眾矢之的。這樣的事實本可讓蘭登減少一些拖累他的自
責,然而卻沒有。我們得找到雷爵士,將他解救出來。馬上。
蘭登跟著蘇菲來到通往西面的地鐵黃線暨綠線的站台,一到那裡,她就急忙跑去打
公用電話報警——儘管雷米曾威脅她不要去報警。蘭登坐在附近一張骯髒的椅子上,心
裡充滿了悔恨。
蘇菲一邊撥電話號碼一邊不住地重申:「請你相信我,眼下解救提彬最好的方法,
就是馬上讓倫敦警方插手進來。」
蘭登最初並不同意她的主張,不過由於他們已想好了一套計劃,這才使蘇菲的那套
邏輯開始變得有意義起來。提彬暫時是安全的。即使雷米與其他人知道騎士墳墓的確切
位置,他們還是需要提彬來幫助他們解開圓球之謎。蘭登擔心的倒是,在聖盃地圖找到
之後,他們又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呢?一旦找到了地圖,雷就會成為他們沉重的包袱
。
要是蘭登還想有機會解救提彬?或者再看到拱心石,他就得先找到這座騎士墳墓。
不幸的是,雷米突然來了個先發制人。
現在,迫使雷米停下來就是蘇菲承擔的任務。
而蘭登的責任就是找準騎士的墳墓。
蘇菲可能會使倫敦警方四處追捕雷米與塞拉斯,迫使他們東躲西藏,惶惶不可終日
,如果運氣不錯,甚至有可能逮住他們。但是,蘭登的計劃就不敢那麼肯定了——他打
算坐地鐵到附近的國王學院,它因擁有所有神學方面知識的電子數據庫而聞名。這是蘭
登所聽過的最重要的研究手段。任何關於宗教方面的歷史問題,只要一敲鍵盤,很快就
會找到答案。他不知道該數據庫對「一位被教皇殺害的騎士」這樣的問題會提供什麼樣
的答案。
他站起來,來回踱著步,盼望火車能馬上就來。
在公共電話那頭,蘇菲終於撥通了倫敦警方的電話。
「這裡是雪山分局,」調度員在另一頭說道:「請問你要將電話轉往哪個分機?」
「我是來報案的,有人被綁架了。」蘇菲知道,怎樣才能做到不拖泥帶水。
「請問尊姓大名?」
蘇菲停了一下,才說:「我是法國警察署的特工蘇菲•納佛。」
顯然她的頭銜起到了預期的效果。「我馬上就給你轉過去,女士。我去叫一位偵探
來跟你通話。」
電話接通時,蘇菲就在懷疑警方會不會相信她對提彬的綁架者的描述。一位穿著晚
禮服的男人。還有比這更容易讓人辨認的嫌疑人嗎?就算雷米改換裝束,但他還帶了一
名患有白化病的修道士。況且他們還裹挾了一名人質,不可能會去搭乘公用的交通工具
。她在心裡疑惑,倫敦可能會有多少「美洲虎」牌加長豪華轎車。
蘇菲以乎要等上一輩子的時間才能聯繫上那名偵探。快點呀!她聽得見電話線裡發
出的「滴答」聲和「嗡嗡」聲,彷彿她正被電話線傳了過去。
十五秒過去了。
終於有人來接電話:「是蘇菲小姐嗎?」
蘇菲驚得跳了起來,她馬上認出了那甕聲甕氣的男音。
「蘇菲小姐,」伯居•法舍詢問道:「你到底在哪裡?」
蘇菲沉默不語。法舍上尉顯然關照過倫敦警察局的調度員,如果蘇菲打電話進來,
務必要提醒他。
「聽著,」法舍用法語簡練地對她說:「今晚我犯了一個可怕的錯誤。羅柏•蘭登
是無辜的。所有針對他的指控都被取消了。但即使是這樣,你們兩人還是很危險。你們
得趕快過來。」
蘇菲的下巴鬆弛了一下。她不知道該如何作出反應。法舍可不是個隨隨便便向人道
歉的人吶。
「你沒有告訴我,」法舍繼續說:「賈克,索尼耶是你祖父。考慮到你感情上一定
承受了很大的壓力,對你昨晚的反抗行為,我也就不打算追究了。不過,你和蘭登還得
趕快跑到最近的倫敦警察局去避一避。」
他知道我在倫敦?他還知道什麼?蘇菲聽到對方發出連續不斷的「嗡嗡」聲,或者
是其他機器發出的聲音。她也聽到電話線裡傳來古怪的「滴答」聲,於是她問道:「你
是在跟蹤我的電話吧,上尉?」
法舍的語氣變得堅定起來:「蘇菲小姐,你和我現在必須合作,我倆在這裡損失都
很慘重,合作的話就可以減少我們的損失了。昨晚我判斷失誤,如果由於我的錯誤導致
一名美國教授和法國中央警備部解碼專家的死亡,那我的前途就完了。」
火車終於來了,發出低低的「轟隆隆」的聲響。此刻,一陣溫暖的風,正吹遍火車
站的各個通道。蘇菲急不可耐地想跳上去,蘭登顯然也是這麼想。他打起精神,朝她走
去。
「你要找的人是雷米•萊格魯德,」蘇菲還站在那裡,說:「他是提彬的僕人。他
剛才在聖殿教堂裡面綁架了提彬,而且——」
「蘇菲小姐!」法舍不耐煩地喊道,這時火車「轟隆隆」地開進了車站。「這種事
,不適合拿到公用電話上來討論。為了你們的安全,你和蘭登得馬上過來避一避。」
蘇菲把電話掛了,與蘭登箭一般地跳上了火車。
第八十九章
提彬的「獵鷹者」號飛機那幾乎稱得上完美的機艙,此刻已被覆蓋了一層薄薄的鋼
片。空氣被壓縮了,散發出一股丙烷的味道。伯居•法舍將所有人都打發走,他獨自一
人坐著,手拿著飲料以及在提彬保險櫃裡找到的沉重的木盒。
他的手指滑過那朵鑲嵌的玫瑰,並把那裝飾精美的蓋子舉起來。他在裡頭發現了一
個上面標有字母轉盤的圓石筒。這五個字母拼起來就是SOFIA。法舍盯著那五個字母,
看了很長時間,然後把那圓柱體從襯墊上拿起來仔細的檢查,生怕漏掉其中的某個部分
。
法舍將圓柱體放回了木盒,然後透過飛機的窗口,茫然地看著外面的停機庫,腦子
裡還在想剛才跟蘇菲進行的簡短談話,以及剛從維萊特莊園PTS那裡發來的消息。突然
一陣電話鈴響,才將他從白日夢中驚醒過來。
電話是法國中央警署的接線總機轉過來的。調度員一上來就不停地道歉,說蘇黎世
儲蓄銀行的總裁不斷地打電話過來,儘管他們反覆地告訴他中尉出差到倫敦去了,但他
仍舊打電話來。法舍很不情願地讓接線員把電話接過來。
「韋爾內先生,」法舍還沒等那人開口,就先說道:「我很抱歉剛才沒打電話給你
。我總是很忙。我已經答應過你,不會讓你銀行的名字出現在各家媒體上。所以,你還
有什麼放心不下的呢?」
聽得出韋爾內的語氣裡有些不安,他告訴法舍,蘭登與蘇菲如何將木盒子從銀行裡
弄出來,又是怎樣說服他協助他們逃跑。「然而當我聽說他倆有罪在身時,我就把車開
到路邊,要他們把盒子還給我,但他們卻攻擊我,並開著我的車走了。」
「原來你還在關心紫檀木盒子啊。」法舍看了看鑲嵌在蓋子上的玫瑰,然後又輕輕
地揭開蓋子,露出那白色的圓柱體。「那你告訴我,裡面都放了些什麼東西?」
「裡面倒沒有什麼好東西。」韋爾內情緒激動起來:「我只是擔心銀行的名聲會受
到損害。此前我們銀行還從沒遇到過搶劫事件,從來沒有。如果我不能幫客戶找回這件
東西,我們的名聲就會毀了。」
「你剛才說蘇菲和蘭登有密碼,也有鑰匙,那你憑什麼說他們盜走了盒子呢?」
「他們今晚殺了人,也包括蘇菲•納佛的祖父在內。他們的鑰匙和密碼,很明顯是
通過非正當手段得到的。」
「韋爾內先生,你的背景資料和興趣愛好我手下的人都已經調查的很清楚了。顯然
你是位頗有教養並且情趣高雅的人。我也想像得出,你跟我一樣,是一位很講信義的正
派人。這樣吧,我以警察局上尉的名義向你保證,不單是你的盒子,就連你銀行的信譽
問題,都不會有絲毫的損失。」
熾天使書城
【第八章】
第九十章
科萊站在維萊特莊園高高的草棚上,瞪著眼睛看著電腦的顯示器,驚奇不已。「所
有這些區域,利用該系統都能偷聽得到嗎?」
「是的,」那名特工回答說:「這些數據好像已收集一年多了。」
科萊看了看手中的名單,沒說一句話。
科爾貝•索斯塔克——憲法委員會主席讓•查菲——裘德•波姆國立美術館館長愛
德華•德羅什——密特朗圖書館高級檔案保管員賈克•索尼耶——羅浮宮博物館館長米
歇爾•布勒東——法國情報局局長特工指了指電腦螢幕,說:「第四個很明顯讓人關注
。」
科萊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他很快注意到了。有人在監聽賈克•索尼耶呢。他又看
了看那份名單。這樣有名望的人,別人怎麼可能偷聽得到呢?「你聽到什麼音頻文件沒
有?」
「聽到一些。這是最近的一份文件。」那名特工敲了敲鍵盤,喇叭裡便傳來清脆而
逼真的聲音:「局長,密碼破譯部的一位特工到了。」
科萊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是我!那是我的聲音啊!」他想起了他坐在索尼
耶的桌子旁邊,用無線電向當時還在羅浮宮藝術大畫廊的法舍提醒蘇菲•納佛到來的情
景。
特工點點頭:「如果有人對我們此次行動感興趣的話,那今晚我們在羅浮宮調查的
大部分內容,都可能被人偷聽了去。」
「那你有沒有派人去搜尋那個竊聽器呢?」
「我看沒這個必要,我知道它在哪裡。」特工走到工作台上一堆過時的筆記與設計
圖前,從中選了一頁,遞給科萊,說:「很面熟吧?」
科萊驚駭萬分。他手裡拿著的是一張古代示意圖的影印件,圖上畫的是一台機器的
原始模型。他看不懂上面手寫的意大利語標籤號,但他知道他在看什麼東西。這是一個
組裝起來的中世紀法國騎士的模型。
這騎士像眼下就放在索尼耶的辦公桌上!
科萊的視線轉移到頁面空白的地方,有人用紅色標籤筆潦草的在影印件上作了些註
解。這些註解是用法語寫的,大意是如何正確地將竊聽裝置插在這位騎士的身上。
第九十一章
塞拉斯坐在停靠於聖殿教堂附近的「美洲虎」豪華轎車的乘客椅上。雷米在車後面
他們剛才從汽車尾部的行李箱中找到的繩子將提彬的手綁了,並把他的的嘴堵上。等到
他把這些事情做完,這才發現拿著拱心石的手有些潮濕。
雷米終於從車後面爬出來,繞著車走,然後鑽到塞拉斯身邊的司機座位上。
「你沒事吧?」塞拉斯問。
雷米咯咯地笑起來,他擦去身上的雨水,回過頭,越過那用鐵柵欄隔開的區間,看
了被綁起來的雷•提彬一眼,他蜷縮在車後的陰影裡,幾乎看不見。「他跑不了的。」
塞拉斯聽見提彬模糊不清的喊聲,這才意識到雷米將剛才堵住他嘴的破電纜線又拿
來對付提彬了。
「閉上你的臭嘴!」雷米回頭向提彬吼道。他把手放到造型精緻的汽車控制板上,
按了按鈕。一道不透明的隔牆隨即在他們身後升起,將車後的隔間封住了。於是提彬消
失了,他的聲音也聽不見了。雷米瞥了塞拉斯一眼:「這些年來我實在是受夠了。」
幾分鐘後,正當雷米開著「美洲虎」加長豪華車,加大馬力穿過街道時,塞拉斯的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教主。他激動地接起電話:「喂?」
「塞拉斯,」教主操著熟悉的法國口音說:「聽到你的聲音,我就放心了。這說明
你還沒出事。」
塞拉斯聽到教主的聲音,他同樣感到釋然。已經過去好幾個小時了,但他們的行動
卻瘋狂地偏離了原來的軌道。現在好了,一切似乎又回歸到正常的軌道。「拱心石到手
了。」
「太棒了。」教主問他:「雷米在嗎?」
聽到教主這樣稱呼雷米,塞拉斯吃了一驚。「在。是雷米剛才救的我。」
「他是按我吩咐去做的。你被他們綁了這麼長的時間,我真地感到過意不去。」
「肉體上的痛苦倒不算什麼,重要的是把拱心石弄到手。」
「你說的沒錯,我現在要你們趕快把它送過來。時間真的很寶貴啊。」
塞拉斯想到終於能夠見到教主一面,心情急切起來。「好的,閣下。我很榮幸。」
「塞拉斯,我要雷米給我送過來。」
雷米?塞拉斯不由垂頭喪氣。他為教主赴湯蹈火效犬馬之勞,他還以為會讓他親手
把拱心石交給教主哩。難道教主偏愛雷米?
「你是不是感到很失望,」教主說道:「這說明你還沒明白我的意思。」他壓低嗓
門:「你要相信,我很願意讓你這位上帝的子民——而不是讓一名罪犯——把拱心石送
來,可我必須處理雷米。他沒聽從我的命令,因而犯下嚴重的錯誤,將我們整個的計劃
都攪亂了。」
塞拉斯打了個冷戰,他回頭瞥了雷米一眼。原來綁架提彬並沒列入計劃之內,而且
如何處理他是他們將要面臨的新的難題。
「你我都是上帝的子民,」教主低聲地說:「所以決不允許別人阻止我們實現自己
的目標。」電話的另一端沉默了片刻,分明有種不祥的預兆。「就因為這個原因,我要
雷米把拱心石給我送來。你聽懂了我的意思沒有?」
塞拉斯察覺教主生氣了,他很奇怪這人竟然如此的不近人情。他遲早會露面的,這
是不可避免的,塞拉斯心想。雷米只不過是在盡義務罷了,畢竟拱心石是他奪來的。「
我明白了。」他敷衍了回去。
「那好,為了你自身的安全,你馬上離開街道。警察很快會來尋找你們的汽車。我
不想看到你被抓走。主業會在倫敦有棟房子對吧?」
「那當然。」
「那裡的人喜歡你嗎?」
「我跟他們情同手足哩。」
「那你趕快去。等我拿到拱心石,處理好眼前的問題,我再打電話找你。」
「你在倫敦嗎?」
「如果你照我吩咐的去做,那就什麼事也沒有了。」
「那好。」
教主長歎一聲,似乎對目前必須做的事情也深感遺憾。「我來跟雷米說幾句。」
塞拉斯把電話遞給了雷米,覺得這可能是他——雷米•萊格魯德最後一次接電話了
。
雷米接過電話,他明白這個可憐的、備受折磨的修道士還不知道前方會有怎樣的命
運在等待著他,因為他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變得毫無用處了。
塞拉斯,你是被教主利用了。
而你的主教,不過是他的爪牙罷了。
雷米還在為教主說服別人的高超技藝驚奇不已。阿林加洛沙主教相信一切,他完全
被自己鋌而走險的動機所迷惑了。阿林加洛沙過於心急,讓人難以相信。雖然雷米並不
是特別喜歡這位教主,但還是為自己贏得了此人的信任而感到自豪,並盡力去幫助他。
我的好日子就快到了。
「你給我聽好了,」教主開了腔:「你先把塞拉斯帶到主業會的住處,等再過幾條
街道後才放他下去,然後把車開到聖詹姆斯公園,那裡離議會和大笨鐘很近。你把車停
在騎兵校閱場。我們就在那裡碰頭。」
說完,他就將電話掛了。
第九十二章
國王學院是國王喬治四世於1829年創建的,裡面設有神學及宗教研究所,它離議會
很近,是由皇家出資運營的。國王學院的宗教部在宗教教學以及研究方面號稱具有
150多年的歷史,而且在1982年,它還創辦了系統神學的研究機構,並擁有當今世界上
最完善和最先進的宗教研究電子圖書館。
蘭登與蘇菲冒雨來到了圖書館,他還在打著冷戰。研究大樓跟提彬描述的一模一樣
:廳很大,呈八邊形,裡面一張巨大的圓桌子,煞是搶眼;要不是屋裡放了十二個平面
電腦工作台,就是亞瑟王和他的圓桌騎士坐上去,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不舒服。在離大廳
門口很遠的另一端,一位圖書管理員正在給自己泡一壺茶,開始了當天的準備工作。
「多麼美好的早晨啊,」她把茶晾在一邊,走了過來,並操著歡快的英國口音說:
「需要我幫什麼忙嗎?」
「是的,謝謝,」羅柏回答說:「我叫——」
「羅柏•蘭登。」她開心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是誰。」
有一陣子,羅柏擔心是法舍將他的形象弄進英國的電視節目裡去了,然而這位圖書
管理員的微笑卻表明並不是這麼一回事。蘭登出乎意料地做了回名人,對此,他一點也
不習慣。再說,就算世界上還有哪個人能認出他這張臉,那也應該是宗教研究資料室的
圖書管理員才對呀。
「我叫帕美拉•傑塔姆。」圖書管理員伸出手來,溫和地說。她有著一張親切而充
滿智慧的臉,還有一副甜美的嗓子。她的脖子上掛著一幅角質架的眼鏡,看起來度數很
深。
「幸會幸會,」蘭登有禮貌地說:「這是我朋友蘇菲•納佛。」
兩個女人互相打了個招呼,然後傑塔姆立刻轉身對蘭登說:「我不知道你會到這裡
來。」
「不要說你,連我們自己都不知道呢。如果你不嫌麻煩,我們真想讓你幫忙查些資
料。」
傑塔姆動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安。「我們通常只向事先提出申請或預約的人提供服
務,當然,如果你是這裡的客人除外,你受到邀請了嗎?」
蘭登搖了搖頭:「我們到這裡來誰也沒通知。我有位朋友對你評價很高呢。雷•提
彬爵士,英國皇家歷史學家,你認識嗎?」蘭登提到這個名字時,神情有些黯然。
聽到這,傑塔姆眼睛一亮,笑了起來:「我的天,這還用說嗎?他是個多麼狂熱的
人吶!每次他來,總是要查找同樣的東西。成天除了聖盃,還是聖盃!我擔心他這個人
還沒有放棄探索就不行了呢。」她眨了眨眼:「時間與金錢能給人帶來如此高尚的享受
,我這樣說你不會反對吧?那傢伙整個的是個堂•吉訶德。」
「那你能不能幫幫我們?」蘇菲問:「這對我們真的很重要啊。」
傑塔姆將空蕩蕩的圖書館掃視了一遍,然後向他們眨了眨眼:「那好,眼下我總不
能找個借口說我很忙對吧?只要你們簽個名,我想也不會有人感到不安的。說吧,你們
想幹什麼?」
「我們到倫敦來是想找一座墳墓。」
傑塔姆滿臉疑惑:「在倫敦大約有兩萬座的墳墓,你能不能說得再具體些呢?」
「是一位騎士的墳墓,可我們不知道他的名字。」
「騎士?那倒是大大縮小了搜索的範圍,很不尋常嘛。」
「我們對要找的騎士的墳墓主人瞭解不多。」蘇菲說:「我們知道的就是這些。」
說著,她從口袋裡抽出一張紙條,上面只寫了那首詩的前兩句。
蘭登與蘇菲起初猶豫著要不要把整首詩給一位外人看,最後他們決定,就讓她看這
首詩的前兩句——即可以確定騎士身份的那兩句。蘇菲將它稱作「被分隔的密碼」。每
當情報部門截獲了含有敏感訊息的密碼時,破譯密碼專家們就會各自對密碼的零散部分
進行分析處理。這樣,等他們將密碼破譯出來之後,他們當中的任何人都不會擁有完整
的解碼訊息。
不過就此而言,這樣的防範也許過分了一些,即使這位圖書管理員讀了整首詩,確
定了這位騎士的墳墓,並且還知道失蹤的圓球是什麼樣子,但如果沒有密碼盒,那也是
無濟於事。
傑塔姆從這位著名的美國學者眼中讀到了一種急迫感,彷彿盡快找到那座墳墓,就
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使命。那個和他一起來的、長著一雙橄欖綠色眼睛的女人,看上去
似乎也一臉的急切。
傑塔姆疑惑不解,她戴上眼鏡,仔細審視著他們剛才給她的那張紙上的小詩。
在倫敦葬了一位教皇為他主持葬禮的騎士。
他的行為觸怒了上帝,因為違背了他的旨意。
她瞥了客人一眼:「這是什麼?該不是哈佛大學玩的尋寶遊戲吧?」
蘭登有些勉強地笑了笑:「嗯,我看差不多吧。」
傑塔姆停了下來,她覺得自己看到的只是一些片斷,不過她倒是被它吸引住了,於
是開始仔細琢磨起這兩句詩來。「這首詩說的是一位騎士,他想必做了什麼事情觸怒了
上帝,然而教皇對他還算寬待,將他葬在了倫敦。」
蘭登點頭說:「你沒有發現其他什麼嗎?」
傑塔姆走到廳裡的一個工作台:「暫時還沒有,不過我們可以看看在數據庫裡能夠
搜索到什麼東西。」
在過去的二十多年裡,國王學院的系統神學研究機構採用了光學人像識別軟件以及
語言轉化手段對大量的文本——諸如宗教百科全書、宗教參考書目、以數十種文字寫就
的聖賢書稿、歷史書籍、梵蒂岡信札、牧師日記以及其他所有涉及到人類精神層面的作
品——逐一進行數字化的處理,並編製了新的目錄。正因為現在這些數額驚人的收藏典
籍是以比特和字節的形式存在,才使得要搜尋有關方面的數據變得格外的容易。
傑塔姆調用了其中一個工作台,她看了看那張紙條,然後開始打字。「首先,我們
將直接啟動布爾檢測系統,先輸入幾個關鍵詞,看看能找到些什麼。」
「謝謝。」
傑塔姆輸入了幾個關鍵詞:倫敦、騎士、教皇。
然後她按了搜索鍵,這時,她能夠聽到樓上主機以每秒500兆字節的速度掃瞄數據
時所發出的「嗡嗡」聲。「我正在要求系統給我先是在完整文本中包含了這三個詞的所
有文件。雖然我們會受到過多的數據干擾,但仍不失為我們尋找想要的東西的好地方。
」
電腦螢幕上現已出現了第一個匹配的數據。
《給教皇畫像》,選自《喬舒亞•雷諾茲爵士收藏油畫作品集》,由倫敦大學出版
社出版。
傑塔姆搖搖頭:「這顯然不是你要找的東西。」
她又轉到第二個數據。
《倫敦亞歷山大,蒲柏作品集》,作者:G.威爾遜•耐特。
傑塔姆再次搖了搖頭。
電腦繼續發出「嗡嗡」的聲音,而數據出來的速度卻比平常快多了。螢幕上出現了
幾十篇文章,其中大多是關於18世紀英國作家亞歷山大•蒲柏的,他創作的反宗教、仿
史詩的詩歌很明顯在許多地方提到了騎士以及倫敦的相關內容。
傑塔姆飛快地瞥了一眼螢幕底部的數字欄。這台電腦,通過計算當前數據的數量並
將它乘以尚待搜索的數據庫的百分比,大致估算出將要找到的訊息數目。這次詳細的搜
索似乎將會沒完沒了地向他們提供大量的數據。
估計的數據總數:2692個。
「我們必須重新設定參數,」傑塔姆停止了搜索,說:「有關這座墳墓的資料就這
些嗎?還有其他的沒有?」
蘭登看了看蘇菲•納佛,神情有些不安。
傑塔姆覺得這決不是什麼尋寶遊戲。此前她已聽說羅柏•蘭登去年在羅馬的一些傳
聞。這名美國人被允許進入了世界上最安全的圖書館——梵蒂岡秘密檔案館。她不知道
蘭登是否有可能在那所檔案館裡瞭解到了什麼秘密,也不知道他眼下歇斯底里地尋找一
座位於倫敦的神秘墳墓,是否跟他在梵蒂岡瞭解到的秘密很有關係。傑塔姆在圖書館幹
了多年,憑她多年的經驗,她很清楚人們跑到倫敦來尋找騎士是出於什麼樣的動機——
聖盃,就是他們前來的終極目的。
傑塔姆微微笑了笑,扶了扶眼鏡,說:「你們和提彬是朋友,又跑到了英國來找什
麼騎士。」她雙手絞纏在一起:「我敢打賭你們是來找聖盃的吧。」
蘭登與蘇菲互相交換了驚訝的神色。
傑塔姆大聲笑了起來:「各位朋友,這座圖書館就是專門為聖盃尋找者提供的一個
探險基地。雷•提彬爵士就是其中的一位。我真希望每次搜索『玫瑰、抹大拉的瑪利亞
、聖盃、錫安會』等詞語的時候,能收費一先令。每個人都喜歡彼此互惠互利嘛。」她
取下眼鏡,斜視著他們:「快給我更多有關的訊息。」
在片刻的沉默中,傑塔姆發現兩位客人雖然出於謹慎還想考慮考慮,但最終很快做
出了決定,因為他們迫切地希望能找出結果來。
「給你。」蘇菲•納佛衝口說道:「我們知道的就這些了。」她從蘭登那裡借了一
支筆,又在紙條上添上了兩行詩句,遞給了傑塔姆。
你們尋找的圓球,本應在這位騎士的墓裡。
它道破了玫瑰般肌膚與受孕子宮的秘密。
傑塔姆會心地一笑。果然是衝著聖盃來的,她想——她注意到詩裡有「玫瑰」以及
「懷孕子宮」的提示。「我可以幫你。」她將視線從那張紙條上移開,抬起頭來,說:
「我可不可以問問,這首詩是從何而來?你們為什麼要尋找圓球呢?」
「當然可以,」蘭登友善地笑了笑:「不過說來話就長了,可我們又沒有那麼多的
時間啊。」
「你好像是在委婉地對我說:『你別多管閒事』呢!」
「我們會永遠感激你的,帕美拉。」蘭登說:「假如你能夠幫我們找出這位騎士是
誰,葬在哪裡的話。」
「很好,」傑塔姆又開始打起字來:「我陪你們一起玩。如果這跟聖盃有關,那我
們就得前後參照相關的關鍵詞。我要加上一個近似參數,再除掉多餘的標題。這樣就會
將搜尋到的數據僅限制在包含了那些與聖盃有關詞語意義相近的關鍵詞的文本範圍裡。
」
搜索:「騎士、倫敦、教皇、墳墓。」
以及100個與聖盃有關的詞:GRAIL、ROSE、SANGRE、CHALICE……「這要花多長時
間?」蘇菲問。
「不知是否多達幾百千兆的字節,並跨越了多學科的領域?」傑塔姆敲了敲搜索鍵
,眼睛亮了起來:「也就大約需要十五分鐘吧。」
蘭登和蘇菲一言不發,然而傑塔姆覺得,這對他們來說似乎是一個極其漫長的時刻
。
「兩位想喝茶嗎?」傑塔姆站起來,向剛才她泡好茶的茶壺走去。「雷爵士一向很
愛喝我沏的茶呢。」
第九十三章
倫敦的主業會活動中心位於奧姆宮街5號,它是一座外表樸素的磚房,從樓上可以
俯瞰到肯辛頓花園的北大道。塞拉斯從未到過那裡,然而當他以步代車向那棟房子走去
時,他的心中逐漸有種越來強烈的前來尋求避難的感覺。儘管下著雨,雷米還是把車停
在離房子不遠的地方,讓他下車,為的是使豪華轎車遠離熱鬧的大街。塞拉斯並不介意
走路。雨,正在洗刷著天地間的一切。
塞拉斯聽從了雷米的建議,他把槍擦拭乾淨,把它放進帶柵條的爐篦裡。他很高興
把它處理掉了,感覺輕鬆了許多。他的雙腿因為一直被綁著,至今還有點疼,然而他曾
經承受過的苦難遠比這大得多。不過,他倒是在為被雷米綁在車子後面的提彬而感到驚
奇。這個英國佬肯定要吃一番苦頭了。
「你打算怎麼處置他呢?」早在開車到這裡來時,塞拉斯就已經問過雷米。
雷米聳聳肩:「還是讓教主做決定吧。」他以一種奇怪的果斷語氣說道。
此刻,塞拉斯向主業會的房子走去。雨下得更大了,將他身上的長袍淋了個濕透,
他前天留下的傷口,因為雨淋的緣故,此時像針一樣刺痛了他的神經。他正準備將過去
二十四小時的罪孽統統拋諸腦後,以便淨化自己的靈魂。如今,他的使命已經完成。
塞拉斯穿過小院,來到大門前。他發現門沒有鎖,卻一點也不感到奇怪。當他從地
毯上走過時,樓上的電子鐘驟然響了起來。在這些居住者每天要花上大部分時間閉門禱
告的大廳裡,鐘,是在尋常不過的擺設。塞拉斯聽到頭上的木板發出「吱吱呀呀」的聲
音。
一位身披大氅的男人走下樓來。「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嗎?」他的目光很和藹,似
乎毫不在意塞拉斯那令人吃驚的外表。
「謝謝。我叫塞拉斯,是主業會的成員。」
「你是美國人嗎?」
塞拉斯點點頭:「我來城裡就呆一天。我可以在這裡歇歇腳嗎?」
「那還用說,四樓有兩間房子空著呢。要不要我去給你拿些麵包與茶來?」
「謝謝。」塞拉斯此時已經餓壞了。
塞拉斯上樓挑了一個有窗戶的房間,他脫下身上被雨淋濕的長袍,只穿著貼身的衣
服,跪在地上禱告。他聽到主人上了樓,將盤子放在門邊。塞拉斯做完禱告,吃完東西
,便躺下睡覺。
三層樓以下,有人正打電話進來。接電話的,是剛才接待塞拉斯的主業會的那個人
。
「這裡是倫敦警察局,」打電話的人說道:「我們在尋找一名患了白化病的修道士
。我們已經聽說,他可能就在你們那裡。你見過他沒有?」
主業會的人大吃一驚:「他是在這裡。他闖了什麼禍嗎?」
「他真的在你們那裡?」
「是的,他正在樓上禱告呢。到底出什麼事了?」
「你別放他走。」那位警官下了命令:「也不要跟任何人說。我馬上就派人過來。
」
第九十四章
聖詹姆斯公園坐落在倫敦的市中心,是一片綠色的海洋。它是一座毗鄰西敏寺、白
金漢宮、聖詹姆斯宮的公園。國王亨利八世曾經把它封鎖起來,並在裡面養鹿供打獵取
樂之用。如今聖詹姆斯公園面向公眾開放。天氣晴朗的午後,倫敦人在柳樹下野餐,給
逗留在池裡的鵜鶘餵食,這些鵜鶘的祖先,是俄羅斯大使贈送給查理二世的禮物。
然而今天,教主卻沒看到一隻鵜鶘。倒是暴風雨的天氣,將一些海鷗從海洋上趕了
過來。這些海鷗,密密麻麻地擠滿了公園的草坪,成百上千的白色軀體,都面向著同一
個方向,耐心地等待這陣潮濕的狂風過去。雖然早晨有霧,但在公園裡依然能夠看到議
會以及大笨鐘等建築的壯觀景象。教主望著那傾斜的草坪,然後從鴨池邊以及那影影綽
綽的垂柳下走過。他看到裡頭藏著騎士墳墓的建築那尖尖的塔頂而這,才是他讓雷米到
這裡來的真正的理由。
教主來到那輛已經停下來的豪華轎車供乘客上下的前門,雷米附過身去,給他開門
。教主在車外停了片刻,撥弄了一下手中的白蘭地酒瓶,然後抹抹嘴,側身鑽進車來,
坐到雷米身邊,並關上門。
雷米一把將拱心石舉到他的面前,似乎在炫耀一件戰利品:「我們差點失手了哩。
」
「你幹得真不賴!」教主讚許地說。
「我們都做得很不錯。」雷米說著,把拱心石放到早已急不可耐的教主的手中。
那位教主把玩了很長時間,才笑著問:「槍呢?你把它擦拭乾淨了嗎?」
「我已經把它放回到手套盒裡去了。」
「太好了。」教主又呷了一口白蘭地酒,然後將酒瓶遞給了雷米。「為我們的成功
乾杯吧。馬上就可以了斷了。」
雷米接過酒瓶,充滿了感激。白蘭地酒有點鹹,然而他並沒在意。現在,他和教主
成了真正的合作夥伴。他覺得自己的人生即將登上一個更高的起點。我再也不用給人家
做僕人了。雷米低頭看著下面鴨池的堤壩,維萊特莊園,此時己被他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
他又喝了一大口白蘭地酒,覺得是酒精使他體內的血液沸騰起來。他發熱的嗓子,
很快變得燥熱起來,令他非常的難受。他鬆開衣服上的領結,心裡有種頗為不祥的痛苦
滋味,他把酒瓶還給了教主。「也許是喝多了。」他強打起精神,虛弱地說。
教主接過瓶子,說:「雷米,你要知道,你是唯一知道我身份的人,我給予了你莫
大的信任。」
「是的。」他覺得熱得快不行了,又把領結鬆開了一些。「我不會把你的身份洩露
出去的,一直到死。」
教主沉默了良久,才說:「這我相信。」他把酒瓶和拱心石放好,將手伸進手套盒
裡摸索了一陣,然後拔出那把小型「美杜莎」左輪手槍。雷米馬上恐懼起來,然而教主
卻把槍放進了褲子的口袋。
他想幹什麼?雷米頓時發現全身都冒汗了。
「我說過給你自由。」教主的話裡有種懊悔的語調。「但考慮到你目前的狀況,我
只能這樣做了。」
雷米的喉嚨腫得厲害,彷彿在他體內,發生了一場地震。他斜著身子,靠著汽車的
操縱桿,用手扼住自己的喉嚨,嘗到了想要嘔吐的味道。他嘶啞而沉悶地叫著,然而聲
音不大,車外的人並不能聽到。白蘭地酒中的藥性,終於發作了。
我遭人暗算了呀。
雷米覺得難以置信,他轉身看著那位教主,此時,他正平靜地坐在他的身邊,直視
著擋風玻璃的外面。雷米的視線逐漸模糊起來,他張著嘴,大口地喘氣。我為他這麼賣
命!他怎能如此的無情!究竟是教主有心殺他,還是因為教主對他在聖殿教堂裡的種種
表現早就失去了信心,他不知道,也永遠不會知道。恐懼和憤怒攫住了他。他掙扎著想
衝到教主身邊,然而他僵硬的軀體,卻再也不能向前移。枉我凡事都相信你啊!
雷米緊握著拳頭,企圖向汽車喇叭砸過去。然而他沒有砸個正著,他一個趔趄,滾
到了座位上,手緊緊地掐著自己的喉嚨,側身倒在教主的旁邊。雨下得更大了,然而雷
米再也看不到了。他感到大腦裡的氧氣逐漸枯竭,意識也越來越模糊,直至消失。在周
圍的世界慢慢走向混沌的時刻,雷米•萊格魯德或許發過誓,說他聽到了南歐避暑勝地
維埃拉那溫柔的海浪聲。
教主走下車,他很高興無人朝他的方向張望。我也是被逼得沒辦法啊,他安慰著自
己。想到竟然對剛才做過的事情並不覺得有絲毫的懊悔,就連他自己都很吃驚。雷米完
全是咎由自取。教主早就擔心,一旦任務完成,要不要對雷米做出處理。然而雷米冒冒
失失地闖進聖殿教堂,顯然使他加強了除掉他的決心。羅柏•蘭登出乎意料地來到維萊
特莊園,給教主帶來了意想不到的發現,卻又使他陷入不可名狀的困境。蘭登直接把拱
心石送到了行動的中心地帶,這固然給了他一個驚喜,然而他也引來了一幫警察。雷米
在整個維萊特莊園,到處留下了痕跡,即使在他偷聽的地方,穀倉的聽音柱上,也不例
外。教主很慶幸他花了那麼多的心思,才使人們沒將他與雷米的所作所為聯繫起來。沒
有人會將他牽扯進去,除非雷米自己說出來,而這他已經沒必要再去擔心了。
這裡還有一端線要等我去綁緊呢,教主心裡想著,便往豪華轎車的後門走去。警察
將無法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也沒有目擊者告訴他們什麼。他環顧左右,確信沒人在
注意他,這才推開門,爬進汽車寬敞的後車廂。
幾分鐘後,教主穿過聖詹姆斯公園。如今只剩兩人需要我去對付了,那就是蘭登與
蘇菲。他們兩人的情況要複雜得多,但也不是難以駕馭的。不過眼下,他所關心的只是
密碼盒。
他得意洋洋地環視了公園一圈,他似乎看到了朝思暮想的目的地就在前頭。「在倫
敦葬了一位教皇為他主持葬禮的騎士。」一聽到這首詩,他就已經知道了答案。但即使
是這樣,其他人如果還沒想出來,那也沒什麼好奇怪的。我有別人難以比擬的優勢。他
監聽索尼耶已經有好幾個月,聽到這位大師偶然提到了這位騎士,他所流露出來的敬意
幾乎可以與他對達文西的尊敬相匹敵。人們一旦洞察了索尼耶的良苦用心,那麼此詩對
這位騎士的提示就變得非常簡單了,不過,這座墳墓最終將會以什麼樣的方式將密碼告
訴給他們,目前還是個難解的謎。
「你們尋找的圓球,本應在這位騎士的墓裡。」
教主依稀記得那座墳墓的一些照片,他記得特別清楚,墳墓有個最顯著的特徵,那
就是它有個外形華美的圓球,這個碩大的圓球,安放在墳墓的頂上,跟墳墓的大小差不
多。圓球的存在,對教主而言,既給了他鼓勵,又增添了他的煩惱。一方面,它就像一
個路標,然而據這首詩來看,這個謎的缺失項是一隻本應在騎士墓裡的圓球,而不是已
在那裡的圓球。為了解開這個謎,他準備到墳墓上去做進一步的調查。雨越下越大了,
他將密碼盒塞進右邊口袋的深處,以防止雨水將它淋濕。他又將那把「美杜莎」小型左
輪手槍藏進左邊口袋裡,防止讓別人看見。沒過幾分鐘,他就走進了這座全倫敦最宏偉
的、具有九百年輝煌歷史的建築那靜謐的禮拜堂裡。
就在教主從雨中走出來的當兒,阿林加洛沙主教卻奔進了雨中。飛機停泊在被雨淋
濕的比金山機場,阿林加洛沙主教從狹窄的機艙裡走了出來,他把身上的長袍紮緊,以
抵禦這寒冷的濕氣。他本以為法舍上尉會到機場接他,然而走上前來的卻是一位打著雨
傘的年輕英國警官。
「你是阿林加洛沙主教嗎?法舍上尉有事不在。他要我來接你,還要我把你帶到蘇
格蘭場,他認為那裡是最安全的。」
最安全?阿林加洛沙主教低頭看著手中裝滿了梵蒂岡銀行證券的沉重的公文包。他
差點把它忘了。「你說得沒錯,謝謝。」
阿林加洛沙主教爬上警車,尋思著塞拉斯可能會在哪裡。沒過幾分鐘,警車的掃瞄
器發出尖銳的響聲,緊接著就有了答案。
「奧姆宮街5號。」
阿林加洛沙主教很快便認出了上面的地址。
倫敦主業會活動中心。
於是他掉頭對司機說:「帶我去那兒,馬上!」
第九十五章
自打搜索開始,蘭登就緊盯著電腦螢幕,一刻也沒有離開過。
五分鐘,只搜到兩個數據項,並且兩者無任何的關聯。
他開始擔心起來。
帕美拉•傑塔姆就在隔壁的一個房間,準備給他們煮上些飲料。蘭登和蘇菲不僅喝
了傑塔姆給他們泡的茶水,還極不明智地問她能否再給他們煮上一些咖啡。隔壁的微波
爐傳來「嘟嘟」的聲音,蘭登懷疑傑塔姆是在給他們煮速溶「雀巢」咖啡,以此作為對
他們提出的無禮要求的獎賞。
終於,電腦歡快的響了起來。
「好像又有了。」傑塔姆在隔壁房間大聲喊道。「標題是什麼?」
蘭登看著螢幕:中世紀文學中關於聖盃的寓言:論加文爵士和他的綠衣騎士。
「是關於綠衣騎士的寓言。」他大聲地回答。
「這沒用,」傑塔姆說:「神話中埋在倫敦的綠衣騎士並沒有幾個。」
蘭登和蘇菲坐在電腦前靜靜地等待,卻等來了兩個更加難以確信的結果。不過,當
電腦再次發出聲音時,它提供的訊息卻是很出人意料的。
瓦格納的歌劇。
「瓦格納的歌劇?」蘇菲不解地問。
傑塔姆手拿一袋速溶「雀巢」咖啡,站在門口回頭看了他們一眼。「那看起來很怪
啊。瓦格納是騎士嗎?」
「不是。」蘭登突然來了興趣。「但他是位著名的同濟會會員。」還有莫扎特、貝
多芬、莎士比亞、格什溫、烏丹尼以及迪士尼等等。講述有關石匠們與聖殿騎士、錫安
會以及與聖盃之間聯繫的作品已是汗牛充棟。「我要看看全文,可怎麼打開呀?」
「你不必看全文。」傑塔姆喊道。「你只要點擊超文本標題,電腦就會顯示包含關
鍵詞在內的數據,單個的前語境記錄以及三倍多的後語境記錄。」蘭登不知道她剛才說
了些什麼,但還是點擊了一下。
一個新的窗口馬上冒了出來。
……神話中名為帕西法爾的騎士,他…………隱喻意義上的尋找聖盃之旅,可以用
來證明…………1855年倫敦交響樂團…………麗貝卡•波普(Pope)的歌劇作品選,迪
瓦的…………位於德國拜羅伊特市的瓦格納之墓……「這裡的Pope不是指教皇。」蘭登
說,有些失望。不過雖然如此,他還是為電腦竟是如此的便利而感到驚奇。帶有上千文
的關鍵詞給了他足夠的訊息,提醒他瓦格納的歌劇《帕西法爾》是一部通過講述年輕騎
士尋找真理的故事,專門獻給抹大拉的瑪利亞,以及耶穌基督後裔的藝術作品。
「耐心點兒。」傑塔姆敦促道:「不過是數字遊戲罷了。讓電腦忙去吧。」
接下來的幾分鐘,電腦又反饋了幾個關於聖盃的訊息,其中一篇是有關法國著名行
吟詩人的文章。蘭登知道,從詞源學的角度上看,minstrel(行吟詩人)與minister(
牧師,部長)具有相同詞根決不是什麼巧合。吟遊詩人,本意是指抹大拉的瑪利亞教堂
裡四處遊走的聖職人員或者牧師,他們採用音樂的形式在普通民眾中間傳播有關神聖女
性的故事。直到今天,他們還在唱歌讚美「我們的聖母瑪利亞」的諸多美德。她是一位
神秘而又美麗的女人,人們對她永遠充滿了敬意。
蘭登急切地查看了超文本,然而一無所獲。
這時,電腦又「嘟嘟」地響了起來。
騎士、紙牌裡的J、教皇以及五角星形:通過占卜紙牌看聖盃的歷史。
「這沒什麼可奇怪的,」蘭登對蘇菲說:「有些關鍵詞與單張牌的名字是一模一樣
的。」他抓過鼠標,點擊了超鏈接。「我不敢肯定你祖父跟你玩占卜的紙牌時是否提起
過它,但這種遊戲,類似於對『失蹤新娘以及她被邪惡教會鎮壓』的故事設置問題,然
後再抽卡進行回答。」
蘇菲看著他,一臉懷疑地說:「我怎麼不知道?」
「那就是了。聖盃的追隨者們,通過一種隱喻性的遊戲方式進行傳授,他們將真實
的訊息隱藏起來,以逃過教會警惕的眼睛。」蘭登常常想,玩紙牌遊戲的現代人,有多
少人會想到紙牌的四種花色黑桃、紅桃、梅花及方塊是與聖盃有關的符號,並且它們的
前身,直接脫胎於占卜紙牌,即印有寶劍、金盃、王杖與五角星形符號的四組牌。
黑桃源自寶劍即劍刃,它代表著男性。
紅桃源自金盃即基督的聖餐酒杯,代表著女性。
梅花源自王杖即皇家血統,帶有花飾的權杖。
方塊源自五角星形它象徵著女神,即神聖女性。
四分鐘後,就在蘭登他們開始擔心找不到要找的東西時,電腦裡又蹦出了一個數據
。
天才的吸引力,一位當代騎士的傳記。
「天才的吸引力?」蘭登衝著傑塔姆叫道:「一位當代騎士的傳記?」
傑塔姆從牆角探出頭:「怎麼個當代法?請不要告訴我說這是你的魯迪•朱利亞尼
爵士哦。我看是有點跑題啦。」
蘭登對新近被封為騎士的米克•賈格爾爵士自有一番疑惑,但眼下似乎還不是對現
代英國騎士製度進行爭論的時候。「讓我看看。」蘭登調出了幾個關鍵詞。
……尊敬的騎士,艾撒克•牛頓爵士…………l727年在倫敦…………他的墓位於西
敏寺…………亞歷山大•蒲柏,朋友及同事……「我看所謂的『現代』可能是個相對的
概念。」蘇菲大聲對傑塔姆說:「這是本舊書,是關於艾撒克•牛頓爵士的。」
傑塔姆站在門口,搖了搖頭。「那也沒用,牛頓葬在西敏寺,英國清教的所在地,
所以天主教的教皇是不會到那裡去的。咖啡裡要不要放奶酪和糖?」
蘇菲點了點頭。
傑塔姆等了一會:「羅柏你呢?」
蘭登覺得自己的心彷彿被人用錘子敲了一下,他把視線移開電腦螢幕,站了起來。
「艾撒克•牛頓爵士是我們的騎士!」
蘇菲依舊坐在椅子上,說:「你在胡說什麼呀?」
「牛頓葬在倫敦,他在科學上的新發現觸怒了天主教會。他還是位錫安會的大師。
有這些難道還不夠,我們還想指望什麼?」
「你認為夠了嗎?」蘇菲指了指那首詩:「那『一位教皇為他主持葬禮的騎士』你
如何作出解釋?傑塔姆剛才也已經說過,牛頓不是由天主教皇埋葬的。」
蘭登伸手去摸鼠標:「我說了天主教皇什麼嗎?」他點擊了「Pope」超鏈接,於是
一個完整的句子冒了出來。
由王公貴族參加的艾撒克•牛頓爵士的葬禮,是由他的朋友兼同事,亞歷山大•蒲
柏主持的,他在往墳墓上撒土之前,朗誦了一篇感人肺腑的悼詞。
蘭登看著蘇菲:「我們在第二個數據裡找到了正確的Pope。亞歷山大。」他停了停
:「亞歷山大•蒲柏(A•Pope)。」
「在倫敦葬了一位亞歷山大•蒲柏為他主持葬禮的騎士。」
蘇菲站了起來,大驚失色。
賈克•索尼耶,這位喜歡玩二元論遊戲的大師,再次證明了他是位聰明得讓人恐懼
的大師。
第九十六章
塞拉斯突然被驚醒過來。
他不知道是什麼東西驚醒了他,也不知道他睡了多久。我是在做夢吧?他坐起來,
半躺在草蓆上,聆聽著主業會活動中心大樓裡熟睡的人們那平靜的呼吸,以及寂靜中偶
爾傳來的由樓下房間裡大聲祈禱的人們轉化而來的溫柔的話語聲。這些熟悉的聲音,本
應該給他帶來些許的安慰。
然而他卻出乎意料地突然警惕起來。
塞拉斯站著,只穿著內衣,他走到窗前。有人在跟蹤我嗎?樓下的小院空無一人,
一如他剛才進來所看到的情景。他仔細地傾聽,卻沒聽到什麼。那我為什麼會感到不安
呢?塞拉斯很早就學會了要相信自己的直覺。早在他進監獄之前——那時,他還是個成
天在馬賽市的街道上四處瞎逛的孩子……而且也是在阿林加洛沙主教給了他新生之前,
他就已經知道要相信自己的直覺。他偷偷地看著窗外,這時,他模模糊糊的看到一輛藏
在樹籬深處的汽車的輪廓。在它的頂篷上,安裝了一個警察應急用的報警器。這時,走
廊上的地板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門閂突然被拉開了。
對此,塞拉斯本能地作出了反應。還沒等門被撞開,他已經衝到房間對面,飛快地
溜到門邊,躲在裡面。第一位進來的警官如疾風驟雨般的闖了進來,他忽左忽右地晃動
著手中的槍,小心翼翼地查看似乎空無一人的房間。他還沒來得及弄清楚塞拉斯在哪裡
。塞拉斯已將胳膊藏到了門後面。第一位進來的警官轉身準備開槍,塞拉斯急忙貓下腰
。子彈射偏了,從他的頭頂呼嘯而過。塞拉斯抱住警官的脛骨,將他的雙腿拖了過來,
把他摁倒在地。不料自己的頭卻撞倒在地。緊跟著第一位進來的警官踉踉蹌蹌地站起來
,塞拉斯照他下身就是一腳,然後躍過警官扭動的軀體,衝進大廳。
塞拉斯幾乎一絲不掛,他拖著蒼白的身子拾階而下。他明白自己被出賣了,但是誰
呢?他跌跌撞撞地衝到休息室:看到更多的警察從前門湧了進來。於是他立即掉過頭,
急速奔向大廳的裡頭。婦女專用通道。主業會修建的每幢建築,幾乎都有這樣的通道。
塞拉斯衝過曲折而又狹窄的走廊,像蛇一樣鑽進廚房,廚房裡幹活的人都被嚇壞了,他
們趕忙躲避,以免與這位赤裸著身子的白化病患者撞在一起。塞拉斯把碗和銀器餐具撞
了個滿地,隨後一頭鑽進了鍋爐房旁邊的一條走廊。他終於看到了要找的門,在他的眼
前,終於出現了一線希望。
塞拉斯以最快的速度奪門而出,跑入雨中,跳到更低一點的平地,然而等他注意到
迎面趕來的警察時,一切都已經遲了。兩個大男人撞在了一起,塞拉斯寬闊而裸露的肩
膀狠命地頂在那人的胸脯上,令那人痛苦不已。他逼著警官退到了人行道,狠命地捶打
他的頭部。警官的槍走火了,「砰砰」的響個不停。塞拉斯聽到許多人大喊著從大廳裡
跑了出來。就在警官們出現時,他已經滾到一邊,迅速撿起走火的手槍。樓梯上有人向
他開槍,塞拉斯直覺得肋骨下一陣鑽心的疼痛。他勃然大怒,端起槍朝著三名警察就是
一陣勁射,剎那間,鮮血濺得滿地都是。
這時,一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黑影,在他身後若隱若現。那人憤怒地抓住塞拉斯
裸露的肩膀,雙手彷彿充滿了魔鬼的力量。他的吼聲在塞拉斯的耳邊迴響。「塞拉斯,
別開槍!」
塞拉斯回頭就是幾槍,他們的目光終於相遇。等他發現倒下的是阿林加洛沙主教時
,他不禁失聲大叫,驚恐異常。
第九十七章
迄今為止,大約有三千多人的遺體安葬在西敏寺裡,供世人憑弔。以石頭砌就的龐
大內室裡遍佈了國王、政治要員、科學家、詩人以及音樂家們留下的遺跡。他們的墳墓
,遍佈在所有壁龕和洞中的凹陷處,從最具皇家氣派的陵墓,伊利莎伯一世之墓她那帶
有頂棚的石棺安放在私人專用的半圓室的教堂裡到外表最樸素的雕刻過的地面石磚,可
謂應有盡有。這些地磚上雕刻的碑文,由於幾百年來人們踩踏的關係,到現在已經破敗
了,讓人不由浮想聯翩,以為這歷史的陳跡,有可能就藏在教堂地下室的地磚裡。
西敏寺沿循了法國亞眠、沙特爾以及坎特伯雷大教堂的建築風格,然而它既不是一
般的大教堂,也不是教區裡的教堂。它明顯打上了皇家的烙印,直接接受國王的管理。
自1066年的聖誕日在這裡為「征服者」威廉一世舉行加冕儀式以來,這個光彩奪目的禮
拜堂,不知親眼目睹了多少皇家儀式在這裡舉行,目睹了多少國家事務在這裡得到解決
從「懺悔者」愛德華的加冕禮,到安德魯王子與莎拉•弗格森的婚禮,直到亨利五世、
伊利莎伯一世以及黛安娜王妃的葬禮,無一不在此地舉行。
雖然如此,羅柏•蘭登眼下對它的古代歷史毫無興趣,不過對艾撒克•牛頓爵士的
葬禮除外。
「在倫敦葬了一位亞歷山大•蒲柏為他主持葬禮的騎士。」
蘭登與蘇菲急急忙忙經過教堂北面交叉通道上雄偉的門廊,很快就有保衛人員走上
前來,彬彬有禮地將他們帶到該教堂新增添了一台大型金屬檢測裝置的通道前。這樣的
檢測器。如今在倫敦許多著名的歷史建築物裡都能找到。檢測器沒有發出警報,於是他
倆平安無事的經過通道,繼續向該寺的入口走去。
蘭登跨過門檻,進入西敏寺,他感到外面喧囂的世界頃刻安靜下來。既沒有過往車
輛的轟鳴聲,也聽不到「嘀嘀嗒嗒」的雨聲,有的是死一般的沉靜。這幢古老的建築,
彷彿是在喃喃自語,它的沉寂,在不斷發出經久不息的回聲。
幾乎和其他所有遊客一樣,蘭登和蘇菲馬上抬頭張望,西敏寺那巨大的穹窿,彷彿
就要在他們的頭頂上撒下一張大網。灰色的石柱,宛如紅杉一般,一根接一根地向高處
延伸,直至消失在陰影裡。這些石柱,在令人暈眩的高空裡構成優雅的弓形,然後直落
而下,嵌入地面的石頭裡。教堂北面的通道,在他們面前向外伸展開去,就像深不可測
的峽谷,兩側都是林立的鑲滿彩色玻璃的高牆。晴朗的日子裡,教堂的地面,會反射出
七彩的光芒。然而今天,外面的大雨以及由此帶來的無邊的黑暗,為這個巨大的空間增
添了幾許鬼魅般的氣氛……使人覺得更像是在真正的地下墓穴裡。
「果然是空無一人。」蘇菲低聲地說。
蘭登有些失望。他倒希望這裡有更多的人,希望這裡是一個更熱鬧的場所。他不想
重複在空曠的聖殿教堂裡的那次經歷。他一直盼望著能在旅遊場所裡找到某種安全感,
但他知道,在光線明亮的寺廟裡,遊客摩肩接踵,這樣的情景只有在夏季旅遊高峰期間
才有可能出現。而今天何況是四月裡一個下雨的早晨,蘭登既沒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
也沒看到閃爍亮光的彩色玻璃牆,他看到的是一望無垠的空曠的地面,以及若隱若現的
空蕩蕩的洞穴。
「我們通過了檢測器的檢查,」蘇菲提醒蘭登說,她明顯感覺到他的憂慮。「即使
這裡有人,也不可能有槍的。」
蘭登點了點頭,但還是顯得很謹慎。他本想帶倫敦警察一塊到這裡來,但蘇菲擔心
警方的參與將會妨礙他們日後與官方的聯繫。我們需要重新奪回拱心石,蘇菲一直這樣
認為。因為拱心石,是可以揭開所有神秘的一把鑰匙。
當然,她是對的。
它是使雷•提彬安然無恙回來的一把鑰匙。
它是成功尋找到聖盃的一把鑰匙。
它是找出誰是幕後操縱者的一把鑰匙。
不幸的是,如果他們要奪回拱心石,眼下唯一的機會似乎就得看他們在這裡……在
埃撒克•牛頓爵士的墳墓旁邊的表現了。不管是誰,只要他有了密碼盒,都會找到這座
墳墓上來,查詢最後的線索。但他們如果還沒有來,蘭登與蘇菲就打算在中途阻止他們
。
他們大步流星向左面的牆壁走去,出了開闊地帶,步入了一排壁龕柱後面的十條昏
暗的側廊。蘭登總想起雷•提彬被人抓起來的情景,也許他正被綁在他自己的汽車後面
呢。那些曾經下令暗殺錫安會高層領導人員的人,無論是誰,一旦碰到有人要擋住他們
前進的步伐時,是從不會手軟的。雷•提彬爵士,一位當代的英國騎士,在尋找自己的
同胞艾撒克•牛頓爵士之墓時,竟然淪為別人的人質,這似乎是個有點殘忍的諷刺。
「我們該往哪裡走呢?」蘇菲四處看了看。
墳墓到底在哪個方向,蘭登自己也不知道。「我們去找個講解員來問問。」
他知道,在這裡漫無目的地遊蕩並沒有什麼好處。西敏寺裡犬牙交錯地遍佈著一些
大型的陵墓、圓形墓室,以及許多大到能讓人進去的墳墓壁龕。與羅浮宮博物館的藝術
大畫廊一樣,它有一個獨立進口也就是他們剛剛經過的人口你要進去很容易,但要出來
可就難了。正如蘭登一位被弄得糊里糊塗的同事所言,它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旅遊陷阱。
西敏寺保留了傳統的建築風貌,它的外形呈巨大的十字形。不過,它跟大多數教堂不一
樣的是,它的入口處設在教堂的一側,而不是設在經過教堂正殿底部前廊的正後方。並
且該教堂還附有許多迂迴曲折的遊廊。倘若走錯一步,走錯了拱門,遊客就會迷失在四
周被高牆圍著的戶外走廊形成的迷宮裡。
「講解員穿的是絳色長袍。」蘭登說著,來到了教堂中央。他斜著眼睛越過那高聳
的鍍金聖壇,將目光投到教堂的南端,他看到幾個人正佝僂著身子,慢慢地往前爬。這
般五體投地的朝聖,在「詩人角」是稀鬆平常的現象,儘管它遠沒有看上去的那樣神聖
。都是些在摹拓墳墓碑文的遊客呢。
「講解員我一個也沒看到,」蘇菲說:「或許我們還是自己去找,你看怎麼樣?」
蘭登不搭一言,領著她又走了幾步,來到教堂的中央,指著右邊給她看。
蘇菲順著他指的方向,從長長的教堂正殿望過去,終於看到這座巨大的建築物,不
由得倒抽了一口氣。「天哪,我麼還是去找個講解員來吧。」
就在此時,一位參觀者來到離教堂正殿一百碼、內壇後面看不見的地方,莊嚴肅穆
的艾撒克•牛頓爵士的墓旁。這位教主,在這裡審視墓碑已經有十分鐘了。
艾撒克•牛頓爵士的墳墓,其實是一個用黑色大理石建造的龐大石棺,上面安放著
他的雕像,他穿著古典服裝,一臉自豪地靠在他自己的一堆作品上如《論神性》、《論
運動》、《光學》以及《自然哲學中的數學原理》等。在他的腳下,站著兩個長著翅膀
手拿書卷的孩童。在他斜靠的身子後面,聳立著一個肅穆的金字塔。雖然模樣看上去有
些古怪,但鑲嵌在它半中腰的碩大的圓球卻激起了教主的濃厚興趣。
一個圓球。
他思考著索尼耶編造的蠱惑人心的謎。「你們尋找的圓球,本應在這位騎士的墓裡
。」這個從金字塔表面突出來的龐大的圓球,上面佈滿了浮雕,以及各種形狀的天體有
各種星座,黃道十二宮,也有彗星、恆星和行星。球的上面,有一位站在群星下的天文
女神。
星球,無數的星球。
教主此前一直相信,一旦他找到這座墳墓,就會很容易地找到那個失蹤的圓球。但
現在,他卻不敢那麼肯定了。他凝視著一張由各種星球組成的錯綜複雜的地圖。有沒有
哪個行星不見了?或者在這些星座裡,有哪個星體給漏掉了呢?他無從知道。即使是這
樣,他還是懷疑解決這個謎的方法實既巧妙,又很簡潔明瞭。「一位教皇為他主持葬禮
的騎士。」我在尋找什麼樣的星球呢?當然嘍,精通天體物理學並不意味著就一定能夠
找到聖盃。
「它道破了玫瑰般肌膚與受孕子宮的秘密。」
教主正在聚精會神,突然走來幾位遊客。他急忙把密碼盒放回口袋裡,警惕地望著
這幾位遊客走向附近的一張桌子,把錢投進桌上的杯子裡,並重新添上一些由教堂免費
贈送的專門用於摹拓墓上碑文的文具。這幾位遊客,手拿著新領來的炭筆和好幾張又大
又厚的紙,朝教堂前面走去,他們也許是去「詩人角」,到喬叟、丁尼生,以及狄更斯
的墓前,興奮地摹拓他們墳墓上的碑文,以此來表達他們的敬意。
現在又剩下他一個人,他向墳墓走近了幾步,自上而下把它打量了一番。他先是觀
察石棺下面刻有爪子的底部,隨即將視線從牛頓的雕像、他的科學論著、兩名手拿數學
文稿的兒童像上移了過去,他的目光從金字塔的表面移向那刻有無數星體的圓球,最後
落到壁龕的刻滿星星的天篷上。
什麼樣的圓球原本應該在這裡……然而又失蹤了呢?他摸了摸口袋裡的密碼盒,彷
彿他能夠從索尼耶製作精巧的大理石上預測出他要尋找的答案。只有找到那由五個字母
組成的詞語,才能將聖盃弄到手。
他在內壇一角附近來回地踱步,深吸了一口氣,隨後抬頭越過那長長的正殿,將目
光落到遠處的主聖壇上。他把鍍金聖壇打量了好一會兒,然後將視線直落到一位身穿絳
色長袍的講解員身上,他看到兩個看上去很熟悉的人,正在向講解員招手。
他想起來了,他們是羅柏•蘭登和蘇菲•納佛。
教主極為鎮靜地往後退了兩步,躲到了內壇的後面。他們未免來得太快些了吧。他
早就估計到蘭登與蘇菲最終會破解這首詩的含義,然後跑到牛頓的墳墓上來。但現在看
來,這比他想像的還要快。他深吸了一口氣,在心裡盤算對策。他早已經習慣了如何應
付突發事件。
密碼盒在我手上哩。
他將手伸進口袋,摸到了另外一件能夠長他志氣的東西,即他隨身帶著的「美杜莎
」牌左輪手槍。果然不出所料,當他攜帶這把藏在口袋裡的手槍從裝有金屬檢測器的通
道經過時,檢測器頓時響了起來。同樣不出所料,保衛人員們一看到他憤怒地瞪著雙眼
,飛快地亮出證明其身份的證件,就立刻向後退去。不管怎麼說,有地位的人總是讓人
肅然起敬的。
儘管一開始他想獨自解決密碼盒的問題,以避免面對更多的麻煩,然而現在,他倒
是很歡迎蘭登與蘇菲的到來。考慮到他目前缺乏成功找到失蹤圓球的把握,他想也許可
以把這兩人的專業技能拿來為我所用。不管怎麼說,如果蘭登能夠通過詩來找到牛頓爵
士的墳墓,那他對失蹤的圓球也應該略知一二。而且,如果蘭登知道密碼,那麼剩下的
問題,不過是適當地向他施加壓力罷了。
當然不是在這裡。
也許是在某個隱秘的地方吧。
教主想起剛才在來西敏寺的路上時,看到一塊公告牌。他很快便想到,哪裡是引誘
他們上鉤的最佳地點了。
剩下的問題是拿什麼做誘餌呢?
第九十八章
蘭登與蘇菲沿著北邊的側廊緩緩而行,他們的身體一直隱沒在將側廊與空曠的教堂
正殿分開的諸多石柱後面的陰影裡。雖然他們沿著正殿已經走了大半的距離,但還是沒
能看到牛頓墳墓的蹤影。他的石棺隱藏在壁龕裡,從這裡斜眼看過去,顯得模糊不清。
「至少那邊應該沒人吧。」蘇菲低聲地說。
蘭登點點頭,輕鬆了許多。在教堂正殿靠近牛頓墳墓的那整塊地方,現在是人影全
無。「我先過去看看,」他小聲對蘇菲說:「你最好還是躲起來,萬一有人」
蘇菲已經從石柱的陰影裡走了出來,從開闊的地面向對面走去。
「在盯梢的話。」蘭登歎了口氣,急忙跟上了她。
他們沿教堂正殿的斜對面走去,當他們看到那造型精緻的墳墓一下子冒出來時,彼
此都保持著沉默。黑色大理石的石棺、牛頓爵士斜著身子的雕像、兩個長有翅膀的孩童
像、巨大的金字塔……還有一隻龐大的圓球。
「你知道那東西是什麼嗎?」蘇菲關切地問。
蘭登搖了搖頭,也有點驚訝。
「它們像是刻在上面的星球。」蘇菲說。
他們朝壁龕走去,這時,蘭登的心逐漸下沉。牛頓的墳墓上佈滿了各種各樣的星球
有恆星、彗星、還有行星。「你們尋找的圓球,本應在這位騎士的墓裡?」這看起來有
點像是在大海裡撈針吶。
「星球,都是星球,」蘇菲滿臉關切地說:「有很多呢。」
蘭登皺起眉頭。他能想起來的行星與聖盃的唯一聯繫,就是金星(Venus)的五角
星形,況且他在去聖殿教堂的路上已經試過「Venus」這個詞。
蘇菲徑直向石棺走去,然而蘭登卻在幾步之後的地方畏縮不前,他將身邊的教堂巡
視了一遍。
「《論神性》,」蘇菲歪著頭,讀著牛頓倚靠著的那些書的名字。「《論運動》、
《光學》以及《自然哲學中的數學原理》?」她轉向他說:「你聽出什麼來了嗎?」
蘭登走上前,仔細斟酌著。「我記得數學原理跟行星之間的引力有點關係。老實說
它們也是球體,但總讓人覺得有點牽強。」
「那黃道十二宮呢?」蘇菲指著圓球上的星體說。「你剛才說的是雙魚和寶瓶星座
吧?」
是世界末日,蘭登心想。「雙魚座的尾和寶瓶座的頭據說是錫安會計劃將《聖盃文
獻》公開給世人的歷史性標誌。」然而新的千年來了又去了,卻平安無事,讓歷史學家
們不能確定真相何時能夠大白。
「這有可能,」蘇菲說:「錫安會計劃將真相洩露出去也許跟詩的最後一句有關係
。」
「它道破了玫瑰般肌膚與受孕子宮的秘密。」蘭登不禁打了個冷戰。他以前還沒有
這樣想過呢。
「你以前告訴過我,錫安會計劃將『聖潔的玫瑰』以及她懷孕的實施洩露出去的時
間安排與行星位置直接有聯繫。」
蘭登點了點頭,表示同意,開始覺得出現了些微的可能性。雖說是這樣,但直覺告
訴他,天文學並不是揭開真相的一把鑰匙。這位大師以前設置的解決方案,都具有說服
力且具有象徵性的意義——如《蒙娜麗莎》、《岩窟聖母》以及SOFIA等。這種說服力
在行星以及黃道十二宮的概念中顯然是缺乏的。所以,到目前為止,賈克•索尼耶證明
了他是一位細心的編碼者,而蘭登不得不相信他最後編製的密碼那個未能揭開錫安會絕
對隱私的由五個字母組成的詞到頭來將不僅很具有象徵意義,而且也非常簡單明瞭。假
如這種解決方法跟其他一樣的話,那麼一旦弄清楚,它也許會淺顯到令人痛苦的地步。
「快看。」蘇菲氣喘吁吁地說,她一把抓住蘭登的胳膊。將他紛飛的思緒給打斷了
。從她驚恐的觸摸裡,蘭登感到肯定有人向他們走來,然而當他轉身面對她時,他發現
她正吃驚地瞪大著眼睛,看著黑色大理石棺的頂部。「有人剛來過這裡了。」她指著牛
頓爵士張開的右腳附近的一個地方,輕聲地說。
蘭登並不知道她在關心什麼。一位粗心的遊客,將摹拓碑文的炭筆忘在牛頓腳下附
近的石棺蓋上了。那算什麼。蘭登伸出了手,將它撿起來,然而當他向石棺俯過身,一
束光線照射在擦拭一新的黑色大理石的石棺上,他頓時呆住了。很快,他明白了蘇菲害
怕的根由。
有人在石棺的棺蓋上,牛頓塑像的底部,用炭筆潦草地寫了幾行幾乎難以看清的字
,散發著微弱的光。
提彬在我手上。
你們穿過牧師會禮堂,出了南門,再到花園裡。
蘭登讀了兩遍,他的心劇烈地跳了起來。
蘇菲掉轉身,迅速地將正殿掃視了一遍。
蘭登看到這幾行字,雖然恐懼不已,但還是努力說服自己這是一個很不錯的消息。
雷•提彬還活著呢;當然其中還有另外一層含義。「他們也不知道密碼。」蘭登低聲地
說。
蘇菲點了點頭。要不然他們怎麼會讓別人知道他們的行蹤呢?
「他們可能要拿雷•提彬來交換密碼。」
「也許是個陷阱呢。」
蘭登搖搖頭。「我不這樣認為。花園就在教堂外面,是個很公開的地方。」他曾來
過該教堂有名的學院花園一次。那是個很小的果園,也是一個種植藥草的花園。它是自
修道士們種植天然藥材之日起留下來的。學院花園號稱擁有全英國至今仍然存活的最古
老的果樹,它是一個極受遊客歡迎的地方,不需要跑到教堂裡去,在外面就可以看到。
「我想把我們叫到外面去是有信用的表現,所以我們用不著擔心安全。」
蘇菲卻不相信:「你是說到外面去對吧?那裡可沒有什麼金屬檢測器呢。」
蘭登滿面愁容,因為蘇菲說到了點子上。
他回頭凝視著刻滿星球的墳墓,希望能從中找出破譯密碼盒密碼的線索……並想出
了一些討價還價的對策。是我把雷•提彬牽連了進來,如果還有機會,我一定要想方設
法救他出來。
「那留言要我們穿過牧師會禮堂再到教堂的南面出口,」蘇菲說:「或許我們從出
口處就可以看到花園呢?那樣的話,在從那裡出去並陷入到危險處境之前,我們也許可
見機行事呢。」
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蘭登隱約記得,牧師會禮堂是一個偌大的八角形大廳,那裡
是現代英國議會大廈建成之前最初舉行議會的地方。他已經很多年沒去那裡了,但他記
得是從某個遊廊穿過去的。他往後退了幾步,沿著右邊的內壇巡視了一圈,又將目光投
向對面他們剛才上來的教堂正殿。
一座帶有許多洞眼的拱頂門就在附近,可以看到一塊很大的招牌。
從這裡通往:各個遊廊牧師住宅教士廳博物館聖體存放室聖費斯教堂牧師會禮堂蘭
登與蘇菲是一路小跑從那招牌下經過的,他們跑得太快了,所以沒看到告示上闡明有些
地方正由於內部裝修而暫時關閉的道歉性文字。
他們立刻來到四面都是高牆,沒有屋頂的院子裡。清晨的雨正下著,風從他們的頭
上掠過,發出陣陣「嗡嗡」的低鳴,彷彿有人用嘴在對著瓶口吹奏。他們進入那狹窄的
、稍微有點傾斜的、緊挨著院子的過道裡。蘭登感到每次在密閉的空間裡時那種熟悉的
不安又在心底升騰。這些過道,又叫做遊廊。蘭登也不安地注意到這些別緻的遊廊(
cloisters)與claustrophobic(幽閉恐怖症)這個拉丁詞間的某種聯繫。
蘭登一心朝隧道的盡頭走去,他按照招牌上的提示,找尋著通往牧師會禮堂的方向
。春雨霏霏,走廊上又濕又冷。一陣陣雨,從走廊光線的唯一進口那堵孤單的柱形牆外
面灌了進來。這時,有兩個人從對面匆匆地跑來,急於擺脫眼下難堪的處境。遊廊上現
在冷冷清清,誠然,在颳風下雨的日子裡,這座教堂最不吸引人的地方,恐怕就是遊廊
了。
他們沿著東邊遊廊走上四十碼,在他們的左邊出現了一座拱門,拱門又通向另一條
走廊。儘管這是他們正要尋找的人口,但進口處卻被懸掛的飾物和公告牌封閉起來了。
牌子上寫著:以下幾處內部改造,暫停開放:聖體存放室聖費斯教堂牧師會禮堂從那幅
懸掛的飾物看過去,那條漫長而又冷清的走廊,亂七八糟堆滿了腳手架和廢棄的衣服。
蘭登透過懸掛的飾物的間隙,很快看到了分別通往聖體存放室和聖費斯教堂的一左一右
的兩個入口。不過,牧師會禮堂的入口離這裡要遠得多,就在那長長的走廊盡頭。不過
,即使是從這裡,蘭登也能看到它敞開著的厚重的木門,而它的八角形內廳,則沐浴在
從巨大的窗戶外面照進來的灰濛濛的自然光線裡。這些窗戶正好面對學院花園。「你們
穿過牧師會禮堂,出了南門,再到花園裡。」
「我們剛離開東邊的遊廊,」蘭登說:「所以通往花園的南面出口一定要經過那裡
,然後向右行。」
蘇菲這時已經從懸掛的飾物上走過去,一路向前行。
他們沿著昏暗的走廊邁著匆匆的步子,遊廊上的風雨聲漸漸遠去了。牧師會禮堂是
一種類似於衛星般陪襯的建築結構。它是矗立在這條長長的走廊盡頭,獨立於其他房子
的附屬建築物,這是為確保議會活動能在這裡秘密舉行。
「看來很大啊。」蘇菲邊走邊輕聲地說。
蘭登已記不清這間屋子到底有多大。因為即使站在大門外面,他也能夠越過寬闊的
地面看到遠處這間八角形大廳對面大得驚人的窗戶。這些窗戶有五層樓高,一直伸展到
有拱頂的天花板上,所以他們當然可從這裡清楚地看到花園。
他們跨過門坎,發現自己只能瞇著眼睛看了。與陰沉沉的遊廊相比,牧師會禮堂就
像是一間日光浴室。他們朝廳裡足足走了十步,尋找南面的那堵牆,這才發現所要找的
那道門並不在那裡。
他們正站在偌大的死胡同裡。
突然,那扇沉重的木門「吱呀」一聲開了,又被重重地關上,隨即門閂也被插上,
驚得他倆趕忙轉過身來。
那個一直站在門背後的男人神態自若,手持一把小型左輪手槍,正對準了他們。他
身材粗壯,倚靠在兩根鋁制枴杖上。
蘭登一時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呢。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他要找的雷•提彬。
第九十九章
雷•提彬爵士從他的「美杜莎」左輪手槍槍口望過去,盯著羅柏•蘭登與蘇菲•納
佛,覺得有些懊悔。「朋友們,」他開口說:「自從昨晚你們闖進我家,我已經盡了最
大的努力使你們免於受到傷害。然而現在,你們的執著已讓我陷入了困境。」
他看到蘇菲與蘭登臉上露出震驚與被人出賣的無辜表情,然而他還是相信他倆很快
就會明白,就是這一連串的事件,將他們三人帶到了這些看似不太可能的十字路口上。
我有很多的東西要跟你們兩個人說……你們不明白的事情也有很多。
「請相信我,」提彬繼續說:「我從沒想過要把你們牽扯進來。你們跑到我家,就
是來找我的吧。」
「是嗎,雷爵士?」終於,蘭登勉強接過話說:「你到底要幹什麼?我們還以為你
目前的處境很危險呢。我們是來幫你的啊。」
「我相信你們會來幫我,」提彬說:「有很多事情我們還需要一起討論呢。」
蘭登與蘇菲驚惶失措地緊盯著那把對準他們的左輪手槍,一時似乎無法將視線從它
身上移開。
「我只想引起你們充分的注意,」提彬說:「如果我想傷害你們,那現在你們的小
命早玩完了。昨晚你們闖到我家,我拼了老命把你們救出來。我是講信義的人,我憑良
心起誓,我只會讓那些出賣聖盃的人淪為犧牲品。」
「你在胡說什麼啊?」蘭登說:「誰出賣聖盃了?」
「我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實,」提彬歎了口氣:「我知道為什麼《聖盃文獻》從沒
公開於世人。我也知道為什麼錫安會決定,無論如何也決不洩露真相。所以千禧年才能
平靜地過去,人們沒看到任何神示,『世界末日』來臨時卻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蘭登深吸了一口氣,想要爭辯幾句。
「錫安會,」提彬繼續說下去,「接受了要將真相與世人分享的神聖任務,即在『
世界末日』來臨之際將《聖盃文獻》公之於眾。幾百年來,像達文西、波提切利,以及
牛頓這樣的人,不顧一切地保護這些文獻,並執行那項神聖的任務。然而在真相即將大
白的緊要關頭,賈克•索尼耶卻改變了主意。這位擔負了基督教歷史上最重大使命的人
,最終逃避了自己的責任。他認定將真相公佈的時間不很合理。」提彬轉向蘇菲說:「
他辜負了聖盃,辜負了錫安會,也辜負了曾經努力使這個時刻早日來臨的無數代人。」
「你?」蘇菲大聲叫道,她終於抬頭瞥了他一眼,她綠色的眼睛憤怒地逼視著他,
她顯然意識到什麼了。「是你害死了我祖父?!」
提彬冷笑道:「你祖父和他的護衛長是聖盃的背叛者。」
蘇菲頓時覺得怒從心起。他在撒謊!
提彬的語調很是無情:「你祖父投靠了天主教會,很明顯是他們逼他不要洩漏真相
的。」
提彬冷冷地笑了:「親愛的,教會鎮壓那些企圖威脅揭穿謊言的人,有著兩千多年
的歷史經驗。自君士坦丁時代以來,教會成功隱瞞了抹大拉的瑪麗亞與耶穌基督的有關
事實。如果他們現在再次耍花招欺騙世人,那也用不著大驚小怪。教會也許不會再次僱
傭十字軍去屠殺異教徒,但它們的影響卻絲毫未減,而且採用的手段也同樣的陰險。」
他頓了頓,彷彿是要強調接下來的觀點:「蘇菲小姐,你祖父想把你家庭的情況告訴你
,這已經有—段時間了吧。」
蘇菲大吃一驚:「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知道的並不重要。眼下對你來說重要的是知道這個。」他深吸了一口氣:
「你父母、你奶奶以及你的兄弟都不是死於意外的車禍。」
蘇菲乍聽此言,百感交集。她張嘴想說,卻開不了口。
蘭登搖了搖頭:「你在胡說什麼呀?!」
「羅柏,它可以解釋一切。所有的細枝末節都能夠說明這一點。歷史往往會重複上
演。教會每次在要別人對《聖盃文獻》保持沉默前,都要暗殺一些人。隨著『世界末日
』的臨近,害死大師的親人等於向他傳達了一個明確的訊息,嘴巴閉緊一點,否則,接
下來遭殃的就是你和你的孫女了。」
「可他們死於車禍。」蘇菲結結巴巴地說,她覺得童年時代遭受的那種痛苦又在心
裡蔓延開來了。「是一次意外。」
「你這是在編造晚間的催眠故事騙你自己呢!你想,一家子就剩下兩個人——錫安
會的大師和他唯一的孫女——這一對能讓教會得以控制同業公會的完美組合安然無恙。
我只能想像在過去的這些年裡天主教會對你祖父造成了多大的恐懼。他們威脅說,如果
他膽敢將聖盃秘密透露出去,就殺死他;他們還威脅說,除非他使錫安會重新考慮他們
先前的誓約,否則將即刻來個了斷。」
「雷爵士,」蘭登終於明顯被激怒了:「你肯定沒有證據,證明教會跟這些人的死
有關,你也沒證據證明,是它讓錫安會決定保持沉默。」
「證據?」提彬激動地反駁道:「你想要錫安會受到外來影響的證據?新的千禧年
已經來臨,而世人卻依然懵懂無知!這樣的證據難道還不夠嗎?」
蘇菲在提彬說話的餘音裡,聽到了另外一個聲音。蘇菲,我必須把你家裡的情況告
訴你。她意識到自己全身在發抖。這會不會就是祖父一直想告訴她的真相?會不會對她
說她的家人是遭人暗算?對於那次奪走她親人生命的車禍,她又真正瞭解多少呢?只是
一些支離破碎的細節而已。甚至報紙上的報導也已經變得模糊起來。是車禍?抑或是晚
間的催眠故事?蘇菲頭腦裡閃電一般,突然,她想起祖父一直對她嚴加保護。在她還小
的時候,祖父從不輕易丟下她一個人。甚至在她長大成人,離家上大學期間,她也覺得
祖父時時在關注著她。她不知道,在她整個的一生當中,是不是都有錫安會的成員在暗
中照顧著她。
「你懷疑他被人操縱了,」蘭登滿腹狐疑,朝提彬瞪大了眼睛:「所以你就把他殺
了?」
「不是我開的槍。多年以前,當天主教會奪走他的親人時,索尼耶其實就已經死了
。他終於屈服了。現在,他總算擺脫了無法完成神聖使命的恥辱給他帶來的痛苦。你想
,他必須在二者之間作出選擇。他總得做些什麼吧。難道世人願意永遠被蒙蔽下去嗎?
難道世人會允許教會將他們的謊言永遠載入歷史教科書裡去嗎?難道世人會允許天主教
會以謀殺及巧取豪奪的手段對外施加影響嗎?不,我們必須採取一些應變措施。現在,
我們正準備繼承索尼耶先生的遺志,將犯下的可怕錯誤糾正過來。」他停了片刻,又說
:「而這就得看我們三人是否齊心協力了。」
蘇菲除了懷疑還是懷疑:「你怎麼知道我們會幫你?」
「親愛的,因為你的緣故,錫安會才沒能將《聖盃文獻》公之於眾。你祖父對你的
關愛,使他沒有勇氣去挑戰天主教會,因為他擔心教會會對他唯一的親人進行報復,這
種恐懼挫敗了他。然而他從未找到機會跟你解釋,因為你排斥他,從而束縛了他的手腳
,讓他只有耐心地等了。現在,你必須向世界澄清一個事實,以告慰你祖父的在天之靈
。」
羅柏•蘭登已經放棄了準備承受重擔的努力。儘管在他的腦海裡閃過無數的疑問,
然而他知道,眼下只有一件事情對他是重要的了——那就是讓蘇菲從這裡活著出去。他
所有的內疚,所有原先誤以為是他連累了提彬而引發的內疚,現在統統轉移到蘇菲的頭
上去了。
是我帶她去維萊特莊園,我必須承擔起這個責任。
蘭登揣摩不透,不知道雷•提彬究竟有沒有能力,將他們殘忍地殺死在牧師會禮堂
裡。不過,在被人誤導的探索過程中,他肯定參與過殺人。一想到這間偏僻的、四周都
是厚厚高牆的屋子裡,即使槍聲響起外面也聽不到時——更糟糕的是外面還下著雨,蘭
登就不安起來。何況提彬的罪行他剛才向我們坦白過了。
蘭登瞥了蘇菲一眼,她全身似乎還在發抖。難道教會殺害蘇菲的家人,就是為了堵
上錫安會的嘴嗎?蘭登確信現代的天主教會是不會殺人的,因此其中必定有其他的緣由
。
「放蘇菲走,」蘭登怒視著提彬,大聲喝道:「你我兩人得就這個問題私下裡談談
。」
提彬極不自然地笑起來:「這恐怕涉及到信譽問題了,這樣的風險我賠不起,不過
我可以把這個給你。」他將整個身子都靠在枴杖上,卻仍然毫無紳士風度地拿槍對準了
蘇菲。他從口袋裡掏出拱心石,晃了晃,這才把它遞給了蘭登。「羅柏,這是我信得過
你的表現。」
羅柏•蘭登滿懷戒心,沒有伸手去接。雷•提彬打算把拱心石還給我們?
「你快拿著。」提彬說著,笨拙的把拱心石硬塞過來。
蘭登只想到一個提彬願意將拱心石還給他們的原因。「你已經把它打開過了。你把
地圖拿走了是吧?」
提彬搖搖頭說:「如果我解開了拱心石的謎,我也許早就不在這裡,而是獨自去尋
找聖盃,不需要讓你們插手了。真正的騎士在聖盃面前學會了謙卑。他學會了該如何根
據出現在他面前的徵兆行事。當我看到你們走進教堂,我便明白了,你們是來幫我的忙
的。我並不是為了維護我的尊嚴,而是為真相這位更偉大的主人服務的。人類有權知道
歷史的真相。是聖盃找到了我們,現在它在請求我們將它向世人公開,因此我們應該攜
起手來。」
雖然提彬一再要求合作、彼此信任,然而當蘭登走上前去接過冷冰冰的拱心石時,
他始終把槍對準了蘇菲。蘭登猛地抓過拱心石,往後退去,這時瓶裡的醋發出「咕咚咕
咚」的響聲。刻度盤依然雜亂無章,然而密碼盒原封不動。
蘭登看了看提彬,說:「你怎麼知道我現在不會把它砸碎?」
提彬發出一陣得意的怪笑:「你威脅說要砸毀拱心石,還在聖殿教堂時我就已經意
識到你不過是在虛張聲勢罷了。羅柏•蘭登怎麼會砸毀拱心石呢?你是位歷史學家,你
手中掌握了開啟兩千年歷史的鑰匙——是一把藉以找到聖盃的失而復得的鑰匙。從中你
能感受到為嚴守它的秘密而被活活燒死在火刑柱上的所有騎士的靈魂。你會讓他們死得
毫無價值嗎?不,你不會的。相反,你會維護他們。你會加入你所崇拜的偉人,如達文
西、波提切利、牛頓他們的行列。他們當中的每一個人,都會對你眼下的處境感到光榮
。拱心石在大聲召喚著我們,它渴望得到自由。這時刻現在已經來到了。是命運,給了
我們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
「雷爵士,我不能幫你,我不知道怎麼把它打開。牛頓爵士的墳墓我也只看了一會
兒。再說,就算我知道密碼——」蘭登停了下來,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了。
「你也不會告訴我是不是?」提彬歎了口氣:「羅柏,我很失望,也很奇怪,你竟
然毫不買我的賬呢。要是在你們闖入維萊特莊園之前,我和雷米把你們結果了,那我現
在的任務就簡單多了。可我當時卻不顧一切,選擇了一條正道,更為光明磊落。」
「你這也叫光明磊落?」蘭登盯著槍質問道。
「這都是索尼耶的錯。」提彬繼續說道:「他和他的護衛長向塞拉斯撒了謊。要不
然我也許會毫不費事地將拱心石弄到手。我怎麼會想到這位大師竟然欺騙我,把拱心石
留給他素來不合的孫女兒?」他輕蔑的看了蘇菲一眼:「羅柏,幸好有你參與進來,多
少給了我一些補償。你沒讓拱心石永遠被鎖在銀行的保險櫃裡,而是將它取出,並跑到
我家來。」
蘭登心想,我還能去哪裡呢?對聖盃史有所瞭解的歷史學家少而又少,唯有提彬和
我都知道它的歷史。
提彬看上去有點得意:「當我得知索尼耶臨死之前給你留下話時,我就清楚,你手
中一定掌握了很有價值的錫安會的資料。至於是不是與拱心石有關,或者與到哪裡去尋
找拱心石有關,我就不敢肯定了。不過,當我看到警察在後面追蹤你們,我就在心裡懷
疑你們可能會來我家了。」
蘭登怒目而視:「要是我們沒去你家呢?」
「我當時就在想方設法向你們伸出援手,不管怎樣,拱心石最後還是來到了維萊特
莊園。你們把它送到我期待已久的手中,這只能證明我當初的方向是正確的。」
「你說什麼!」蘭登大驚失色。
「塞拉斯按照預先定好的計劃,突然闖進維萊特莊園,從你們手中奪走了拱心石,
因此一方面使你們免於受到傷害,另一方面也給我開脫了罪責,也使你們不至於懷疑我
在跟塞拉斯串通一氣。不過,當我看到索尼耶設置的密碼有多複雜時,我決定再利用你
們一會。一旦我知道可以單獨幹下去時,稍後我也許就會派塞拉斯來盜走拱心石。」
「所以你選擇在聖殿教堂下手。」蘇菲憤憤地說,語氣裡充滿了被人出賣的懊惱。
曙光就要來臨了,提彬心想。聖殿教堂無疑是他從羅柏•蘭登和蘇菲•納佛手中奪
取拱心石的最佳地點,而教堂與那首詩的明顯聯繫又使它成為一個似是而非的陷阱。他
對雷米交代得很清楚——那就是在塞拉斯奪回拱心石時躲起來。然而不幸的是,當蘭登
威脅著要把拱心石砸爛時,雷米嚇壞了。要是雷米沒有露臉,那該多好啊!提彬回想起
自導自演的那場綁架遊戲,不由懊悔地想。雷米是我對外的唯一聯繫人,可他竟然暴露
了自己的身份!
幸運的是,塞拉斯還不知道提彬的真實身份,因而輕而易舉地受了騙,並將他帶離
教堂,然後又傻乎乎地在一邊看著雷米假裝將人質綁在轎車的後面。隔音的屏障在他們
中間一豎起來,他就可以給坐在汽車前排的塞拉斯打電話了,他模仿教主的法國口音,
命令塞拉斯徑直去主業會。然後,他只需要向警方掛個匿名電話,就可以讓塞拉斯永遠
的從他的視線裡消失。
這樣,鬆開的一端線被綁緊了。
但更難對付的是鬆開的另一端線,那就是雷米。
提彬內心激烈地掙扎著,想盡快做出決定,但雷米最終證明自己是個沉重的包袱。
在找尋聖盃的過程中,每次總得有人做出犧牲。早在提彬看到車中酒吧櫃裡的酒瓶、法
國白蘭地酒以及一罐花生罐頭時,他就想好了最妥帖的解決方法。罐子底下的藥粉會更
有效地觸動雷米過於敏感的神經,並給他致命的一擊。雷米把車停在騎兵校閱場時,提
彬從後面爬了出來,走到供乘客出入的車門,然後坐到前排靠近雷米的座位。幾分鐘後
,提彬從車裡鑽出來,又重新爬到車子後面。他清除掉所有可疑的痕跡,然後著手完成
最後的計劃。
西敏寺並不遠。儘管提彬綁在腿上的支架、枴杖和手槍引起了金屬檢測器的反應,
然而那些酒囊飯袋一碰到事情就不知該如何處理。我們要不要讓他解下支架爬進去?要
不要搜查他有殘疾的身體呢?倒是提彬教給這些狼狽不堪的保衛人員一個更簡便的解決
方法——他拿出一張表明自己是王國騎士的印有浮凸印章的身份卡,這些可憐的傢伙差
點沒被嚇得暈倒,便手忙腳亂地將他放了進去。
此刻,提彬看著茫然不知所措的蘭登和蘇菲,拚命抑制住內心的衝動,他本想告訴
他們,他是如何巧妙地把主業會捲入到即將給天主教會帶來滅頂之災的陰謀中來。但他
們還得等待一段時間。現在,他們還有其他事情要先去做。
「朋友們,」提彬用極純正的法語大聲說:「不是你們去找聖盃,而是聖盃自動找
你們來了。」他微笑了一下:「現在我們只有通力合作,這是再清楚沒有的了。聖盃已
經找上我們的門來了。」
沒有人搭他的話,只有沉默。
他轉而低聲地說:「聽著,你們聽到我說話嗎?聖盃穿越了數個世紀,正在跟我們
說話哩。它要求擺脫錫安會的愚弄。我懇求你們抓住這個機會。現在,是不可能找得到
三個比我們更能幹的人聚在一起,破譯最後的密碼,來打開這個密碼盒了。」他停下來
,雙目低垂。「我們得一起發誓。彼此之間信守諾言。我將以騎士的拳拳之心,努力揭
開歷史的真相,告知於世人。」
蘇菲深深地望了提彬一眼,斬釘截鐵地說:「我決不會和殺害我祖父的兇手一起宣
誓。我只希望他日能在監獄裡看到你。」
提彬神情頓時變得凝重,然後又果斷起來:「女士,我對你的想法深感抱歉。」他
轉過身,拿槍對準了蘭登:「羅柏,你怎麼樣?你到底是跟我呢,還是不跟我?」
熾天使書城
【第九章】
第一百章
曼努阿爾•阿林加洛沙主教經受過各種各樣肉體上的苦難,然而子彈射人胸膛冒出
來的灼人熱氣,卻使他產生一種非常異樣的感覺。它深入肺腑,卻又痛徹心扉。令人覺
得這不是肉體上的傷痛,而是近乎於精神上的磨難了。
他睜開雙眼,努力想看看面前有些什麼,然而雨水落在他的臉上,模糊了他的視線
。我在哪裡呢?他覺得有雙強壯有力的胳膊托住了他,那人抱住他虛弱的身體,就像抱
著一個破舊的布娃娃。他的黑色長袍,被風「呼啦啦」地吹了起來。
他抬起虛弱的胳膊,抹去臉上的雨水,終於看清了那人是塞拉斯。這位塊頭碩大的
白化病患者,正沿著雨霧繚繞的人行道,踉踉蹌蹌地走著,他大聲呼喊,希望有醫院聞
聲前來搭救。聲音撼人心魄,彷彿是痛苦的哀鳴。他通紅的眼睛,堅定地望著遠方;止
不住的淚水,從他蒼白的、血跡斑斑的臉上流了下來。
「孩子,」阿林加洛沙主教輕輕地說道:「你受傷了。」
塞拉斯低頭看看,臉上的表情由於極度痛苦而扭曲。「神父,我真的很抱歉。」他
似乎快要痛苦得說不出話來。
「塞拉斯,你快別這麼說,」阿林加洛沙主教趕忙回答:「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
這都是我的錯。」教主答應過我,說不會有人死的;而我也叫你完全聽命於他。「我太
急於求成,也太擔驚受怕。結果我們兩人都被人騙了。」教主根本就未曾打算把聖盃交
給我們啊。
阿林加洛沙主教躺在這位多年前他收留的男人的懷裡,覺得自己紛飛的思緒立刻又
回到了從前,回到了西班牙,回到了當年他辛苦起家的地方在奧維耶多市,他帶著塞拉
斯建造了一座很小的天主教堂;再後來,他的思緒又飛到了紐約,在那裡,他與坐落在
萊剋星頓大街上的高聳入雲的主業會中心一起演繹了上帝的輝煌。
五個月前,阿林加洛沙主教得到了頗令他氣餒的消息。他終生的事業由此走到了危
險的邊緣。他至今還能想起那次在崗道爾夫堡會面的每一個細節,他的人生由於那次會
面而徹底被改變了……那條引發這場災難的消息,他至今依然記得。
那天,阿林加洛沙主教高昂著頭顱,走進了崗道爾夫堡的天文圖書館,他滿以為會
有無數人前來迎接他,急不可待地走上前來,拍拍他的後背,然後他在美國為基督教作
出的傑出貢獻倍加讚美。
然而,使他失望的是,裡面迎接他的只有三個人。
一位是是梵蒂岡羅馬教廷的秘書,他身材臃腫,臉色陰沉。
還有兩位意大利的高級紅衣主教,洋洋得意,卻假裝非常的虔誠。
那名身材圓嘟嘟的羅馬教廷法律事務負責人,握了握阿林加洛沙主教的手,然後示
意他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下。「請坐,不要有什麼拘謹。」
阿林加洛沙主教坐到椅子上,然而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這位秘書又開口了;「主教,我這人不太善於嘮叨家常,所以,還是讓我直接挑明
叫你來的原因吧。」
「那你就直說吧。」阿林加洛沙主教瞥了瞥兩位紅衣主教,他們似乎正在掂量著他
,表情很是自持,卻又滿懷期待。
「你應該非常清楚,」秘書說道:「最近教皇陛下以及羅馬教廷的其他人,一直很
關注主業會頗有爭議的做法所帶來的政治影響。」
阿林加洛沙主教頓時氣得連毛髮都豎了起來。這件事,他已經不知在多少次的場合
裡跟這位新任的教皇交代過了,然而,令他沮喪的是,他原來還以為這位新教皇是在教
會中實行民主改革的熱烈擁護者呢。
「我向你保證,」那位秘書很快地補充了一句:「教皇陛下對你的管理方式,並沒
打算作任何的改變。」
我倒不希望有什麼改變呢!阿林加洛沙主教心想。「那叫我到這裡來,又是什麼意
思?」
這位身材龐大的男人歎了一口氣,說:「主教,我不知道怎樣說才能說得得體,所
以我不妨直說了吧。兩天前,我們秘書處進行無記名投票,否決了梵蒂岡頒布的針對主
業會的法令。」
阿林加洛沙主教懷疑是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說白了,就是從今天起以後六個月,羅馬教廷將不再將主業會視為它麾下的一員
。你的教會是你自己的教會,聖座也將與你脫離干係。教皇業已同意,我們也已經在起
草相關的法律文件。」
「但但那是不可能的!」
「恰恰相反,這很有可能,也是很有必要的。教皇陛下已對你咄咄逼人的招收教徒
的政策以及肉體苦修的做法深感不安。」他停頓了一下。「還有,他對你們的婦女政策
也非常的不滿。坦率地說,主業會已經成了羅馬教廷的負擔,也使它感到難堪!」
阿林加洛沙主教呆住了:「使它難堪?」
「事情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你肯定很奇怪吧?」
「但主業會是唯一的教徒在不斷增加的天主教組織。迄今為止我們已有1,100多名
牧師。」
「不錯,但卻使我們陷入了困境。」
阿林加洛沙主教忽地站了起來:「你去問教皇陛下,1982年主業會協助梵蒂岡銀行
擺脫困境時,有沒有使他難堪?」
「對那件事,羅馬教廷會永遠感激你們的。」秘書語氣平靜地說:「不過還是有人
相信,你之所以被優先封為主教,唯一的原因就是因為1982年你的那次慷慨的饋贈。」
「這不是真的。」阿林加洛沙主教覺得自己被深深地傷害了。
「不管怎樣,我們確實有這個打算。我們正在起草脫離彼此關係的條款,其中也包
括對那筆錢的償還。我們將分五次付清欠款。」
「你們想用錢打發我嗎?」阿林加洛沙質問道:「你們給我錢,好讓我安安靜靜地
走開?眼下,也就剩下主業會在發出理性的聲音了!」
其中一位紅衣主教抬起頭:「對不起,你是說理性?」
阿林加洛沙主教俯到桌子上,聲音提高了八度:「你們果真不知道教徒們脫離天主
教會的原因麼?還是看看你周圍吧,大主教。人們已經對它失去了敬重。過去恪守信仰
的作風已不見了,教規也成了一紙空文。什麼禁慾、懺悔、聖餐、洗禮,還有彌撒你們
挑來揀去選擇了其中的幾樣,然後就將其餘的清規戒律拋在腦後。你說,在精神上,天
主教會又能給人們指點什麼樣的迷津呢?」
「那都是一些3世紀的陳規陋習了,」另外一位紅衣主教說:「不適用於現代的基
督徒。這些法規,在今天這個社會裡已經行不通了。」
「是嗎?不過似乎對主業會還有用呢!」
「阿林加洛沙主教,」秘書好像在做總結性陳詞似的說道:「教皇陛下出於對貴組
織與前任教皇關係的尊重,將給主業會六個月的時間,主動與羅馬教廷斷絕關係。我建
議你利用你與聖座之間的分歧,創立屬於你自己的基督教組織。」
「我反對。」阿林加洛沙大聲宣稱:「我要親自質問教皇陛下。」
「只怕教皇陛下不想再見到你了。」
阿林加洛沙主教站了起來:「諒他也不敢輕易罷免前任教皇賜封的主教職位吧。」
「對不起,」秘書的眼皮沒眨一下。「上帝之所予,為上帝之所取。」
阿林加洛沙主教跌跌撞撞地走了出來,內心一陣恐懼與茫然。他回到紐約,萬念俱
灰,整天望著天空發呆。一想到基督教的未來,他的內心就充滿了悲哀。
他是在幾個星期之後,才接到那個改變了一切的電話的。打電話的人說話聽起來很
像是法國人,並自稱是教主。這是高級教士之職中極為普通的頭銜,他說他知道羅馬教
廷不打算再給予主業會任何的支持。
他怎麼知道的?阿林加洛沙主教大惑不解。他原本希望只有一小撮羅馬教廷的政治
掮客知道主業會即將與羅馬教廷斷絕關係的消息,顯然是有人走漏風聲了。說到遏制流
言蜚語,那麼除了梵蒂岡城四周的圍牆,世上還沒有哪個地方的高牆能具有如此強的滲
透力。
「我在各處都有耳目。」教主低聲地說:「通過這些耳目我總能得到某些訊息。如
果你願意幫忙,我就能找到藏有神聖遺跡的地方,它將給你帶來巨大的影響,你將獲得
足夠的力量,使羅馬教廷對你俯首稱臣;你也將獲得足夠的力量,來拯救我們的信仰。
「他略微停了停:「這不僅對主業會有利,也是為我們大家著想。」
為上帝之所取……上帝之所予。阿林加洛沙主教彷彿看到了希望的曙光。「那你給
我說說,你有什麼打算。」
聖瑪麗醫院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此時,阿林加洛沙主教已經失去了知覺。塞
拉斯筋疲力盡,一下子撲倒在進門的通道上。他雙膝跪地,大聲地呼救。接待室裡的所
有人,看到這位半裸著身子的白化病患者懷抱著一位滿身是血的牧師,都嚇得目瞪口呆
。
那名來幫塞拉斯將昏迷不醒的主教抬上輪床的大夫,在給阿林加洛沙把脈時,臉上
的神情很是令人沮喪。「他失血過多,我看沒有多少生還的希望。」
阿林加洛沙主教的眼睛忽然閃動了一下,他又清醒了片刻,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塞拉
斯:「孩子」
懊悔與憤怒,如閃電般將塞拉斯淹沒。「神父,我就是花上一輩子的時間,也要找
到那個欺騙我們的人,親手宰了他。」
阿林加洛沙主教搖了搖頭,神情很是悲傷,這時醫院的人過來準備把他推走。「塞
拉斯……如果你沒從我這裡學到什麼,那請你請你看看這個吧。」他抓住塞拉斯的手,
用力掐了一下:「記住,寬恕是上帝此給我們的最好禮物。」
「可是神父……」
阿林加洛沙主教閉上眼睛,說:「塞拉斯,你應該做禱告了。」
第一百零一章
羅柏•蘭登立在冷冷清清的牧師會禮堂莊嚴肅穆的圓屋頂下,眼睛定定地看著提彬
握在手中的槍。
「羅柏,你到底是跟我呢,還是不跟我?」這位皇家學會的歷史學家的話還在蘭登
寂靜的腦海裡迴盪。
蘭登知道,他絕不可能給出什麼行得通的答案。如果他答應提彬,那無異於出賣了
蘇菲。而如果他嚴辭拒絕,那提彬除了將他們殺死,將別無選擇。
雖說蘭登在學校裡呆過多年,但他畢竟沒在課堂上學過什麼如何在槍口的威脅下應
付衝突的技巧,不過學校倒是教會了他如何提供一些似是而非的答案。當一個問題沒有
正確的答案時,那就只有如實地作出反應了。
蘭登徘徊在「是」與「否」之間那個灰色的區間。
他只好選擇了沉默。
他盯著手中的密碼盒,只是選擇了走開。
他頭也不抬地向後退去,進入到大廳裡空曠的地帶。這可是中立地帶呢。他希望他
對密碼盒的關注能給提彬一個暗示,也許合作不失為一個理性的選擇;但同時,他也希
望他的沉默,會讓蘇菲明白他並沒將她拋棄。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多爭取一點考慮的時間啊。
蘭登私下裡懷疑,或許花點時間考慮,也正是提彬要他做的事情呢。所以他才將密
碼盒給我,這樣好讓我感覺到做出決定的份量。這位英國皇家歷史學家,希望通過讓蘭
登實實在在地觸摸到大師留下的密碼盒,能讓他完全領會到裡面的東西對他們有多重要
,從而激發他對學術的好奇心,並使他認識到:如果他不能將拱心石打開,將意味著給
歷史本身帶來巨大的損失。
在大廳對面,蘇菲仍處在槍口的威脅之下。蘭登擔心,找到密碼盒裡尚未破譯的密
碼,恐怕將是他借此解救她的唯一希望了。如果我能解讀這張地圖,那麼提彬就願意跟
我討價還價。蘭登將整個心思都用在這項重要的任務上,他慢慢踱著步子,走到更遠的
窗前……任憑他的頭腦塞滿了牛頓墓上眾多的天體形狀。
你們尋找的圓球,本應在這位騎士的墓裡。
它道破了玫瑰般肌膚與受孕子宮的秘密。
蘭登轉身背對著其他人,向那些巨大的窗戶走去,他想在牆上的彩色拼花玻璃裡尋
找靈感的火花,然而卻一無所獲。
站在索尼耶的角度去想一想吧,他這樣敦促自己。他把目光投向外面的學院花園。
索尼耶認為應該將什麼樣的球形物放入牛頓爵士的墳墓裡呢?紛飛的雨中閃過無數恆星
、彗星以及行星的形象,然而蘭登並沒在意它們。索尼耶不是研究科學的學者,而是人
文學家、藝術家、歷史學家。神聖女性……聖餐杯……聖潔的玫瑰……被放逐的抹大拉
的瑪利亞……女神的衰落……以及聖盃。
傳說中的聖盃,經常被描繪成一位殘酷的女人,她在剛好讓你看不見的黑暗中翩翩
起舞,在你的耳邊竊竊私語,誘惑著你再走近一步,最後消失在迷霧中。
蘭登凝視著學院花園裡那片沙沙作響的樹林,覺得頑皮的她此刻就在身邊。徵兆無
處不在,就像在迷霧裡嘲弄似的凸顯出來的輪廓。這些英國最古老的蘋果樹的樹枝,開
滿了五朵花瓣的花,它們全都像金星一樣,閃著微光。女神來到了花園。現在她正在雨
中跳舞,唱著那經歷不知多少世紀的歌曲。她從開滿花朵的樹枝後面偷偷地探出頭,似
乎在提醒蘭登,知識的果實蓬勃生長,遠遠超越了他力所能學的範圍。
在大廳的對面,雷•提彬爵士躊躇滿志地望著彷彿被魔法鎮住了的蘭登凝視窗外。
果然不出所料,他會回心轉意的。提彬心想。
一段時間以來,提彬一直懷疑蘭登可能找到了開啟聖盃的鑰匙。就在他準備開始行
動的當天晚上,蘭登也安排了與賈克•索尼耶的見面,這決不是什麼巧合。提彬竊聽這
位博物館的館長已有很長一段時間,他確信,這位館長急於與蘭登私下會面只能意味著
一件事情即蘭登的神秘文稿觸動了錫安會敏感的神經,他誤打誤撞地觸及到其中的真相
,而索尼耶又害怕它被洩露出去。提彬確信這位大師把蘭登叫去,就是要堵他的嘴。
真相已經隱藏得太久了!
提彬知道,他必須趕快採取行動。塞拉斯的襲擊將有助於完成兩個目標:一方面,
它可以阻止索尼耶說服蘭登保持緘默;另一方面,它也可以確保如果拱心石落人提彬的
手中,一旦他需要蘭登,他就會跑到巴黎隨時待命。
安排索尼耶與塞拉斯的那次帶來致命性災難的會面實在是太容易了。我掌握了索尼
耶最為之恐懼的內幕消息。昨天下午,塞拉斯打電話給這位館長,把自己裝扮成一位心
煩意亂的牧師。他說:「索尼耶先生,請你寬恕我,有些事我必須馬上跟你說。我本不
應該破壞懺悔室的聖潔,然而眼下這種狀況,我也只好這樣做了。我剛才聽到有個男人
在懺悔,說是他謀害了你的家人。」
索尼耶驚訝萬分,但還是警惕地說:「我的家人死於車禍。這是警方經過調查做出
的結論。」
「是的,他們是死於車禍。」塞拉斯拋下了誘餌:「可那人跟我說,他是故意將他
們的車子撞到河裡去的。」
索尼耶在電話的另一端沒有作聲。
「索尼耶先生,要不是那人說了一句讓我擔心你安全的話,我是不會打電話找你的
。」他停了片刻,說:「那人還提到你的孫女蘇菲。」
蘇菲名字的提及,無疑起到了催化劑的作用。這位館長立即採取行動。他讓塞拉斯
立刻趕到他所知道的最安全的地方即他在羅浮宮的辦公室見他。然後又打電話給蘇菲,
警告她可能會有危險。他原先打算與蘭登喝幾盅的計劃也很快被取消了。
此刻,在大廳的另一頭,蘭登與蘇菲隔得遠遠的。提彬覺得已成功地將這對搭檔分
開了。蘇菲•納佛依然不願從命,但蘭登的眼光明顯就看得遠了。他正努力地找尋密碼
。他深知找到聖盃,並使它得以從束縛中解脫出來的重要性。
「即使他能夠找到密碼,也不會幫你。」蘇菲冷冷地說。
提彬瞥了一眼蘭登,卻仍沒忘記將槍對準蘇菲。他終於明白,他必須動用手中的武
器。雖然這個想法困擾著他,但他知道,如果一旦下定了決心,他是決不會猶豫的。我
已給了她許多改過自新的機會,聖盃可比我們中間的任何人都更重要啊!
就在這時,蘭登從窗戶邊轉過身來。「那墳墓」他突然面對他們說,眼中有淡淡的
希望之光在閃爍。「我知道該站在哪個角度看牛頓爵士的墳墓。是的,我想我能找到密
碼。」
提彬的心立即提到了喉嚨口:「羅柏,在哪裡?你快告訴我!」
蘇菲似乎被嚇壞了:「羅柏,不要!你不會幫他是不是?」
蘭登邁著堅定的步子,大步流星地走過來,將密碼盒舉到面前。「不,」他說,轉
身面對著雷•提彬,目光變得強硬起來。「他如果不放你走,我是不會說的。」
提彬的樂觀情緒立刻黯淡下來:「羅柏,我們離得這麼近。你該不是想跟我玩什麼
遊戲吧?!」
「誰跟你玩遊戲了?」蘭登說:「你放她走,然後我就帶你去看牛頓墓,一起把密
碼盒打開。」
「我哪兒也不去,」蘇菲大聲宣佈,她憤怒地瞇上眼睛。「密碼盒是我祖父給我的
,你們沒資格把它打開。」
蘭登猛地轉過身,臉色陰森可怕。「蘇菲,我求你了!你現在處境很危險,我是想
幫你呀!」
「你怎麼幫?你想將我祖父拼了命也要保護起來的秘密洩露出去?他相信你,羅柏
。我以前也相信你吶。」
蘭登藍色的眼睛此刻流露出一絲恐懼,提彬看到他們兩人作對,不由暗暗地笑了。
蘭登試圖向一個不值得同情的女人獻慇勤,這比去做其他任何事情還要讓人可憐。我們
馬上就要揭開歷史上最大的秘密,可是他竟然還在跟一個已經證明了自己不配參與這次
探索的女人糾纏不休。
「蘇菲,」蘭登懇求道:「我求你了你必須走!」
蘇菲搖搖頭:「我不會走的,除非你把密碼盒給我,或者把它砸掉。」
「你說什麼?」蘭登目瞪口呆。
「羅柏,我祖父寧願看到秘密永遠消失,也不願看到它落入兇手之手。」蘇菲的雙
眼看似充盈了淚水,其實卻沒有。她徑直轉過身,瞪著提彬,說:「你想殺我就開槍吧
。我是不會讓我祖父的遺物落入你手中的。」
很好。提彬用槍對準了她。
「別開槍!」蘭登大聲喊道,他舉起胳膊,將密碼盒懸在堅硬的石板上方,擺出搖
搖欲墜的模樣。「雷爵士,如果你敢開槍,我就把它丟在地上。」
提彬大聲笑起來:「你這樣虛張聲勢,嚇得倒雷米,可嚇不倒我。我對你是再瞭解
不過的了。」
「是嗎?」
「是的,我瞭解。我的朋友,你需要活動活動你僵硬的臉龐。雖然浪費了我一點時
間,但我還是看出來了,你在撒謊。你不知道密碼藏在牛頓墳墓的哪個地方。」「你真
的知道嗎,羅柏?你知道藏在墳墓的哪個地方嗎?」
「我知道。」
然而蘭登游移不定的眼神還是被提彬捕捉到了。他在撒謊,是為了解救蘇菲鋌而走
險玩弄的拙劣的伎倆。提彬不由對羅柏•蘭登深感失望。
我是一位孤單的騎士,身邊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人。我將不得不依靠自己,去破譯
開啟拱心石的密碼。
現在,羅柏•蘭登與蘇菲•納佛對提彬而言除了是威脅還是威脅……而且他們的存
在,對聖盃本身也是威脅。他的內心不亞於接下來尋找密碼的過程那般痛苦,他知道自
己可以憑良心行事。不過眼下唯一的難題,就是如何說服蘭登放下拱心石,這樣,提彬
就可以平安無事地結束這場遊戲。
蘭登知道自己撒的謊露餡了。
他看到提彬露出可怕的然而堅毅的神情,他知道這樣的時刻就要來臨了。如果我鬆
手把拱心石掉在地上,他就會殺死我們。他即使不看蘇菲,也能夠讓我聽到她在無言地
拚命向他祈求。羅柏,這個人是不配得到聖盃的。別讓它落到他的手中,不管要付出多
大的代價。
幾分鐘前,蘭登獨自站在窗前俯視學院花園的時候,就已經拿定了主意。
我要保護蘇菲。
也要保護聖盃。
蘭登差點絕望地喊出聲來。可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啊!
就在他完全絕望之時,他的思路反倒前所未有地變得清晰起來。羅柏,真相就在你
的眼前。他也不知道是從哪裡領悟來的。聖盃並未嘲弄你,它只是在呼喚能夠配得上它
的人。
於是,他像一位順從的臣民,在雷•提彬前面幾碼之外的地方彎下腰,將密碼盒放
到離石頭地面只有幾英吋的上方。
「是的,羅柏,」提彬輕聲地說,用槍對準了他。「把它放下。」
蘭登眼望天空,注視著牧師會禮堂圓頂上的許多空洞。他將身子蹲得更低了,低頭
盯著提彬手中筆直對準了他的槍。
「雷,對不起了。」
他利索地跳起來,胳膊往天空一揮,將手中的密碼盒徑直朝頭上的圓頂上擲去。
雷•提彬覺得自己並沒有扣動扳機,但「美杜莎」手槍還是發出了震耳欲聾的響聲
。此刻,蘭登蜷縮的身子已站了起來,差不多跟地面垂直了。子彈落在蘭登腳下附近的
地面上。提彬企圖調整瞄準的方向,氣急敗壞地再次開槍,然而似乎卻有一種更強大的
力量,將他的目光吸引到頭頂的圓形篷頂上。
我的拱心石!
時間彷彿頓時凝固了,變成了一個緩慢移動的夢。此時時刻,提彬整個的身心,都
轉移到空中的拱心石上去了。他注視著在空中飛行的拱心石的頂部……它在空中盤旋了
一會……然後迅即跌落,翻著跟頭,朝石頭地板上砸了下來。
提彬所有的希望與夢想,隨著拱心石驟然跌落到地上。它可不能掉下來啊!我得去
接住它!提彬本能地作出了反應。他放下槍,飛身上前。他扔下枴杖,伸出他柔軟的、
修過指甲的手去接,舒展了胳膊和手指頭,在空中一把將拱心石抓在了手裡。
他以一副勝利者的姿態,緊緊地把拱心石攥在手中,向前倒了下去。但他覺得似乎
倒下得太快了。由於沒有什麼東西能夠阻止他倒下,他張開的胳膊首先碰到了地面,密
碼盒猛地撞到地板上,裡面的玻璃瓶立刻發出令人難受的「嘎吱嘎吱」支離破碎的聲音
。
提彬足足有一秒鐘屏住了呼吸。他張開手腳。躺在冰冷的的地板上,眼睛順著伸展
的胳膊望過去,呆呆地盯著掌心裡的大理石圓筒,默默的祈禱裡面的玻璃瓶子仍然完好
無損。緊接著,一股刺鼻的醋的氣味瀰漫在空氣裡。提彬感到那冰涼的液體,正經過刻
度盤流到他的手心裡。
極度的恐懼攫住了他。不要!醋汩汩地流出來,提彬的腦海中閃過了瓶子裡莎草紙
在溶釋的鏡頭。羅柏,你這個傻瓜!完了,看來秘密是找不到了!
提彬情不自禁地抽泣起來。如果找不到聖盃,一切全完了。他真不敢相信,蘭登竟
會做出這樣的事來。他全身顫抖著,拚命想把圓筒掰開。他強烈地希望,能趕在莎草紙
永遠溶釋在醋裡之前,飛快地將藏在它身上的歷史看上一眼。然而,令他震驚的是,當
他使勁拉住拱心石的兩頭時,圓石筒突然分開了。他喘著粗氣,注視著裡面。不過,裡
面除了玻璃的殘渣碎片外,什麼也沒有。他並沒看到有什麼正在溶解的莎草紙。提彬翻
了個身,抬頭看著蘭登。蘇菲站在蘭登的身邊,正拿槍朝下對準了他。
提彬一臉茫然,他回過頭,看到了拱心石。奇怪的是,刻度盤已不再如方纔那樣雜
亂了。它們組成了一個由五個字母組成的單詞:APPLE。
「當年夏娃吃下蘋果,」蘭登冷靜地說:「觸犯了上帝的聖怒,因此犯下了原罪。
於是蘋果就成了神聖女性墮落的象徵。」
提彬覺得真相突然以一種質樸得讓人難受的方式朝他劈頭蓋臉地襲來。那個本來應
該放在牛頓墳墓上的圓球竟然是從天而降,砸在牛頓頭上並給他終生事業帶來靈感的紅
艷艷的蘋果。是他辛勤勞作的果實!是懷有身孕的玫瑰般肌膚。
「羅柏,」提彬結結巴巴地說,他已被震驚的情緒所淹沒了。「原來你把拱心石打
開過了。地圖在在哪裡?」
蘭登眼皮不眨一下,將手伸進斜紋軟呢大衣靠近胸部的口袋裡,小心翼翼地拿出一
張捲起來的似乎一碰即碎的莎草紙。蘭登就在提彬躺著的幾碼之外,將莎草紙往地上攤
開,認真地看起來。過了很長時間,才看到他臉上出一絲會心的微笑。
他知道了!提彬渴望自己也能知道。他終生的夢想此刻就在眼前。「告訴我!」提
彬請求道:「我求你了,上帝啊,求你告訴我。現在還不算太晚吧?」
這時,沉重的腳步聲如雷鳴一般,從通往牧師會禮堂的大廳裡傳來,蘭登平靜地將
莎草紙收好,塞回到口袋裡。
「不要!」提彬大聲喊道,他拚命想站起來,然而卻是徒勞。
屋裡的門「砰」的推開了,伯居•法舍像只闖進競技場的公牛一樣闖了進來,他凶
狠的目光飛快掃視了一周,這才發現所要尋找的目標正無助地躺在地上的雷•提彬爵士
。他輕鬆地吐了一口氣,將「馬努漢」牌手槍放進皮套裡,轉而向蘇菲說:「蘇菲偵探
,看到你和蘭登安然無恙我就放心了。剛才我叫你們進來的時候,你們就應該進來。」
英國警察緊跟在法舍後面進來,他們一把捉住這只沮喪的甕中之鱉,給他戴上了手
銬。
蘇菲看到法舍,似乎驚訝萬分:「你們是怎麼找到我們的?」
法舍指了指提彬,說:「他進教堂時犯了個錯誤,因此洩露了了他的身份。教堂裡
的保衛人員聽到警方尋找他的廣播,便告訴了我們。」
提彬像瘋子一樣大喊起來:「尋找聖盃的地圖,就在蘭登的口袋裡!」
警察們將提彬舉起來,架了出去。他掉轉頭,像狼一樣吼道:「羅柏,你快告訴我
聖盃藏在哪裡!」
蘭登在他經過身邊時,直盯著他的眼睛:「雷爵士,只有配得上的人才能找到聖盃
。這還是你教我的呢。」
第一百零二章
塞拉斯一瘸一拐地走進一個看不見的寂靜空間裡。這時薄霧已經在肯辛頓花園中瀰
漫開來。他跪在濕漉漉的草地上,感到有股熱血正從他肋骨以下的傷口裡流了出來。然
而他還是堅定地望著前方。
霧,使這裡似乎變成了天堂。
他舉起沾滿鮮血的雙手祈禱,注視著雨滴撫摸著他的手指頭。雨水使他的手都變白
了。由於雨滴更加猛烈地落在他的後背與肩膀上,他覺得自己的身體正逐漸地融化到薄
霧裡去了。
我快變成鬼了!
一陣風從他身邊吹過,沙沙作響,帶來了潮濕的泥土的芬芳,這是孕育了新生命的
芳香。塞拉斯拖著散了架的身子祈禱。他祈禱上帝能給他寬恕,祈禱上帝能給他憐憫。
他尤其要為他的恩師——阿林加洛沙主教祈禱……他祈禱上帝不要過早讓這位主教離開
這個世界。還有許多事情,在等著他去做呢。
霧,此刻在他身邊繚繞,塞拉斯感覺是那麼的輕盈,以至於他相信這縷縷煙霧會把
他帶走。他閉上眼睛,做完了最後的禱告。
從霧中的某個地方,傳來曼紐爾•阿林加洛沙主教的低語。
我主是和藹仁慈的上帝。
塞拉斯的痛苦終於慢慢地消失了,他知道這位主教說的是對的。
第一百零三章
倫敦的太陽,直到快近黃昏時才從薄霧裡探出頭來,城市開始變得乾燥起來了。伯
居•法舍感到筋疲力盡,他從審訊室裡出來,招了一輛的士。雷•提彬爵士一再咆哮著
聲稱自己是清白的,然而從他關於聖盃、秘密文獻,以及神秘團體的誇張性的描述看來
,法舍懷疑這位詭計多端的歷史學家很可能正準備讓他的律師以精神錯亂為由為他進行
辯護。
這是肯定無疑的,好一個精神錯亂!法舍心想。每逢緊要關頭,提彬總能想出一些
很巧妙的辦法來開脫他的罪名。他曾經利用過羅馬教廷和主業會,事實證明這兩個組織
完全是無辜的。他讓一位狂熱的修道士以及一名鋌而走險的主教神不知人不覺地去從事
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這還不算,他還把電子聽音哨放在一個患有腦灰質炎的男人根本
不可能接觸到的地方。事實上,電子竊聽器是由他的男僕雷米安放的,他是唯一知道提
彬真實身份的人。不過如今這人已經因藥物過敏致死,他可死得真是時候。
法舍心想,人如果要幹壞事,真是什麼辦法也想得出來。
科萊從維萊特莊園搜來的情報表明,提彬狡猾的程度甚至法舍也前所未聞。這位英
國歷史學家成功地在巴黎一些要員的辦公室裡安置了竊聽器,他竟然倣傚希臘人,玩起
「特洛伊木馬」的把戲來。被提彬盯上的一些人,都會收到他慷慨贈與的藝術品,其他
人則會在並不知情的情況下,參加某些經提彬做過手腳的拍賣會的競拍活動。就拿索尼
耶來說吧,這位羅浮宮藝術博物館的館長,就收到過提彬邀他到維萊特莊園赴宴的請柬
,說是要跟他討論為在羅浮宮開闢新的達文西展覽廳籌措資金的可行性。索尼耶收到的
請柬裡還加了一則無傷大雅的附言,表達了他對據傳是索尼耶造的騎士機器人的濃厚興
趣。提彬要索尼耶赴宴時將它帶來,其用意再清楚不過。顯然索尼耶也依此照辦了,並
把那騎士機器人放在一邊,這就使得雷米•萊格魯德有足夠的時間趁人不注意時偷偷做
一些手腳。
此刻,法舍坐在計程車後面,閉上了眼睛。在回巴黎前,我還得去辦一件事情。
聖瑪麗醫院的診所裡一屋溫暖的陽光。
「你太讓人敬佩了。」護士低頭微笑著說。「這簡直是奇跡。」
阿林加洛沙主教勉強地笑了笑:「我有上帝一直在保佑我啊。」
護士停止了嘮叨,拋下主教,一個人走了。陽光照在他的臉上,溫暖而舒適。昨天
晚上,是他生命中最黑暗的一段時光。
他有些垂頭喪氣地想起了塞拉斯,他的屍體是在公園裡找到的。
孩子,請你原諒我吧。
阿林加洛沙主教本想讓塞拉斯參與到他的輝煌計劃當中來。然而昨天,阿林加洛沙
主教接到伯居•法舍的電話,他向主教詢問塞拉斯與一位被殺死在聖敘爾皮斯修道院裡
的修女之間明顯存在的關係等事宜。阿林加洛沙主教意識到,那天晚上的形勢已發生了
可怕的轉折。新增加了四宗謀殺案的消息使他由恐懼轉而痛苦到極點。塞拉斯,你看你
做的好事!由於無法跟那位教主取得聯繫,阿林加洛沙主教明白他已經被人拋棄,被人
利用完了。要阻止這一連串他曾經起過推波助瀾的可怕事件再次發生,唯一的辦法就是
向法舍徹底坦白。而從那時起,他與法舍就一心想趕在那位教主說服塞拉斯再度殺人之
前將他逮住。
阿林加洛沙主教感到骨頭都快散架了,他閉上眼,聆聽電視上正在報導的著名的英
國騎士,雷•提彬爵士被逮捕的消息。這位教主的真面目終於大白於天下了。提彬早就
得到羅馬教廷要與主業會斷絕關係的風聲,所以在實施計劃的過程中,他選擇了阿林加
洛沙主教作為最佳賭注。不管怎麼說,跟我這樣一無所有的人比起來,還有誰更有可能
會去盲目的找尋什麼聖盃呢?不管是誰,一旦擁有了聖盃,他將從它那裡獲得巨大的力
量。
雷•提彬狡猾地隱藏了他的真實身份。他操著足以以假亂真的法國口音,假裝有顆
虔誠的心靈,並勒索金錢。這其實是他根本不需要的東西。阿林加洛沙一向過於心急,
竟沒有絲毫懷疑。一旦找到了聖盃,那由此得到的獎賞,再加上羅馬教廷分期還給主業
會的款項,那麼資金周轉起來就靈便多了,所以兩千萬歐元的要價根本不值一提。盲人
能看到他們想看的東西。當然,最讓人感到侮辱的是,提彬竟然要求以梵蒂岡銀行的無
記名債券支付,這樣,一旦某個環節出事,調查人員就會順籐摸瓜追到羅馬。
「我的上帝,看到你安然無恙,我真的很高興。」
阿林加洛沙主教聽出了門口那個沙啞的聲音,然而那張臉看上去卻讓他深感意外它
神色嚴峻,輪廓分明,光溜的頭髮被攏到腦後,粗粗的脖子從黑色衣服裡探出來。「你
是法舍上尉吧?」阿林加洛沙主教問道。從昨晚這位上尉對他的不幸遭遇表示同情與關
切看來,阿林加洛沙主教還以為他是個遠比眼前站著的要溫和得多的人呢。
上尉走到床前,將一個熟悉的沉重的黑色公文包放到椅子上。「我想這肯定是你的
吧。」
阿林加洛沙主教瞥了那個裝滿票券的公文包一眼,很快轉移了視線,他只是感到羞
辱。「是的……謝謝你!」他暫停下來,將手指伸進床單的空隙裡來回絞弄著,然後繼
續說:「上尉,我已經考慮很久了,想讓你幫一個忙。」
「沒問題。」
「塞拉斯在巴黎殺害的那些死者家庭,」他停頓了一下,以便能抑制住內心激動的
心情。「我知道,無論多少錢也不能安撫他們受傷的心靈,然而,我還是希望你能幫我
把公文包裡的錢分發給他們分發給那些死者的家庭。」
法舍黑色的眼睛打量了他好一陣子。「我的上帝,你真是個善良的人。我會負責幫
你了卻心願的。」
屋內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
電視螢幕上,一位瘦瘦的法國警官正在一幢向平面延伸的大廈前舉行記者招待會。
法舍認出了那人是誰,於是他把注意力集中到電視螢幕上。
「科萊中尉,」英國廣播公司的一位記者帶著責難的語氣說:「據我所知,伯居•
法舍上尉很少犯錯誤。就此事我雖沒跟他談過,但我知道他會怎樣做。我懷疑他興師動
眾到處追捕蘇菲偵探與蘭登先生的真實意圖是為了引出真正的殺人兇手。」
在場的記者們面面相覷,驚訝不已。
克萊繼續說道:「我不知道蘭登先生與蘇菲小姐是不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參與者
。法舍上尉總能夠堅持他那一貫具有創造性的做法。目前我可以向各位證實的是,上尉
已經成功逮捕了應該承擔責任的那個人,蘭登先生與蘇菲小姐兩人是無辜的,並且兩人
都沒受到傷害。」
法舍的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他轉身對阿林加洛沙主教:「科萊那傢伙,真是
個好人吶。」
一段時間過去了。終於,法舍用手摸子摸前額。他一邊將光溜溜的頭髮理到腦後,
一邊低頭注視著阿林加洛沙主教。「我的上帝,在回巴黎之前,我還有最後一件事情沒
有處理呢。我要跟你談你突然改道倫敦的那次飛行。你賄賂了駕駛員,讓他改變航線。
你這樣做觸犯了好幾條國際法律呢。」
阿林加洛沙頓時有氣無力地癱倒在床上:「我也是被逼急了啊。」
「我知道。我手下的人審問那個駕駛員時,他也是這麼說的。」法舍將手伸進口袋
,摸出一枚紫石英戒指。戒指上手工雕制的教士冠,以及牧師杖嵌花,是那樣的熟悉。
阿林加洛沙主教熱淚盈眶,他接過戒指,戴到手指上。「你這人總是這麼好。」他
伸出手,緊緊抓住了法舍的手,由衷地說:「謝謝你。」
法舍擺擺手,走到窗前,凝望著窗外這個城市,他的思緒顯然已飛得很遠很遠。等
他轉過身,他流露出疑惑的神情:「我的上帝,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就在前一天晚上,阿林加洛沙主教離開崗道爾夫堡之前,也有人問過他同樣的問題
。「我懷疑我以後要走的路,會和你一樣捉摸不定呢。」
「是啊,」法舍停了停:「我想我很快就要退休了。」
阿林加洛沙主教微微笑了笑,說:「上尉,只要你對上帝保持一點點信仰,也是能
創造奇跡的,真的。」
第一百零四章
羅斯林教堂,又被稱作「密碼大教堂」,它坐落在蘇格蘭愛丁堡市以南的七英里處
,其舊址是一座崇拜密特拉神的神廟。該教堂是聖殿騎士於1446年建造的,教堂各處,
雕刻了令人歎為觀止的、有著猶太教、基督教、埃及人、同濟會以及異教傳統的標誌物
。
教堂正處在南北交叉子午線經過格拉斯頓伯裡的位置。這條縱向的「玫瑰線」,是
傳說中亞瑟王死後移葬的阿瓦隆島的傳統性標誌,它被認為是英國這塊神聖領域的中流
砥柱。羅斯林(Rosslyn),最早的拼法是Roslin,就是從這條被神化的「玫瑰線」得
來的。
羅柏•蘭登與蘇菲•納佛開著租來的轎車,駛入懸崖絕壁下面雜草叢生的停車區域
。羅斯林教堂就屹立在懸崖絕壁上。它那飽經風雨的塔尖,正投下悠長的背影。在從倫
敦飛往愛丁堡的短暫旅程中,他們恢復了精力,儘管倆人誰也沒有睡個好覺,因為他們
對即將發生的事情充滿了期待。蘭登抬頭凝望著那座荒涼的建築物,它高高聳立在沒有
一絲雲彩的天空。蘭登覺得自己就像夢遊仙境的愛麗絲,一頭栽進了兔子洞。這一定是
夢吧!然而他知道,索尼耶所給的最後提示是再具體不過了。
聖盃在古老的羅斯林教堂下面等待。
蘭登本以為索尼耶的「聖盃地圖」會是一張繪圖,是一張用各種各樣符號標明位置
的地圖,然而揭開錫安會最終秘密的方式,竟然跟索尼耶開始說的是一樣的。都是些簡
單的詩句。四行含義清楚的詩句,毫無疑問就是指這個地方。除了通過提到的名字可以
確定是羅斯林教堂之外,詩裡還提到這座教堂若干有名的建築特徵。
儘管索尼耶在他的最終暗示裡已經說得很清楚,然而蘭登心裡還是七上八下,全然
沒有茅塞頓開之感。對他而言,羅斯林教堂似乎是太引人注目的地方了。幾百年來,在
這座石頭砌就的教堂裡,就一直迴盪著人們私下議論聖盃就在此地的聲音。最近幾十年
,由於人們利用探測地下的雷達技術,在教堂底下發現子一座大得驚人的地下宮殿,使
得這樣的低聲議論逐漸彙集成震耳欲聾的一片吶喊。這個離地面極深的地下宮殿,不僅
使建在其上的教堂相形見絀,而且似乎找不到什麼進出口。考古學家們紛紛要求在它下
層的基巖炸開一個洞,以便能進到裡面去,然而羅斯林監管會明文禁止在這塊神聖的土
地上進行任何挖掘文物的活動。這當然只會引起人們更多無端的猜測。羅斯林監管會究
竟想隱瞞什麼呢?
羅斯林教堂現已成為喜歡冒險的獵奇者們朝聖的聖地。有人聲稱,他們是被它獨特
的地理位置產生的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強大磁場吸引到這裡來的;有人則聲稱他們是為
到山坡上尋找地下宮殿的人口而來的;但大多數人承認,他們到此地來轉悠,不過是想
來聽聽有關聖盃的故事,增長點見識罷了。
雖然此前蘭登從未來過羅斯林教堂,但每當聽人說起眼下聖盃就藏在這裡時,他總
是付之一笑。老實說,它或許曾經是聖盃的棲身之所,但這早已是多年前的事了;然而
現在,它肯定不在那裡了。在過去的幾十年裡,人們將過多的注意力集中在羅斯林教堂
上,遲早有一天,人們會想方設法闖入這座地下宮殿的。
研究聖盃史的正統學院派,同意羅斯林教堂只是一個掩人耳目的陷阱的觀點,認為
它是錫安會精心設計、頗具說服力而又迂迴曲折的死胡同。不過今晚,由於錫安會在詩
中清楚指明聖盃就藏在這個地方,蘭登便不再自以為是了。然而有個問題仍令他百思不
得其解,並在他腦海裡盤桓了一整天。
為什麼索尼耶要如此煞費苦心將我們帶到這麼一個引人注目的地方來呢?
答案似乎只有一個。
羅斯林教堂的某些情況我們還沒有充分瞭解。
「羅柏?」蘇菲站在車外,回頭對他說。「你來了沒?」她手拿紫檀木盒子,這是
法舍上尉還給他們的。裡面兩個密碼盒被重新放在一起,就跟當初找到它們時一樣。那
張寫有詩文的莎草紙被穩妥地鎖在裡面只是盒裡被打碎的玻璃醋瓶子已不見了。
蘭登和蘇菲沿著長長的礫石路向山上走去,他們經過教堂有名的西牆。漫不經心的
遊客們也許會武斷地認為,這堵模樣古怪、向外突出的牆壁是這座尚未竣工的教堂的一
部分。蘭登想,真相本身遠比這種主觀臆斷要有趣得多。
所羅門神廟式的西牆。
聖殿騎士們當初建造羅斯林教堂時,就是完全按照位於耶路撒冷的所羅門神廟的建
築風格設計的在它竣工之初,就有一堵西牆,一個狹長的長方形禮拜堂,還有一座與至
聖所相似的地下宮殿,在這座宮殿裡,最初的九位騎士首先發現了無價之寶。蘭登不得
不承認。這些騎士,當初在為聖盃建造與它最早藏身之所遙相呼應的儲藏所時,頭腦裡
就已存在了某些有趣的幾何概念。
羅斯林教堂的人口,比蘭登原先估計的要質樸得多。小小的木門上,掛著兩條鉸鏈
和一個粗糙的橡木標誌,上面寫著:羅斯林(ROSLIN)
蘭登向蘇菲解釋說,這種古代拼法,是從這座教堂建於其上的「玫瑰」子午線演化
而來的;或者如研究聖盃史的學院派寧願相信的觀點所言,是由「聖母族譜」即抹大拉
的瑪利亞一脈相承的家族譜系演變而來的。
教堂馬上要關門了。然而蘭登推開門,一股熱氣迎面飄來,彷彿是這座古老建築,
在漫長的白天行將結束時,發出的一聲疲憊的歎息。教堂的拱形門上,滿眼都是梅花形
的雕飾。
它們是玫瑰,是女神懷孕子宮的標誌。
蘭登與蘇菲走進去,望向那間赫赫有名的禮拜堂的盡頭,將它盡收眼底。儘管他讀
過許多關於羅斯林教堂裡引人入勝卻又錯綜複雜的石雕的文章,但親眼所見的感覺,畢
竟有很大的不同。
這是象徵學研究的天堂,蘭登的一位同事曾做過如是的評價。
教堂各處都雕刻了各種各樣的象徵物,其中有基督教的十字、猶太人的星狀物、同
濟會的印章、聖殿騎士的十字架、哺乳過宙斯的羊、金字塔、星象符號、各種植物、蔬
菜瓜果、五角星形以及玫瑰等等。聖殿騎士們以前都是技術嫻熟的石匠出身,他們在歐
洲各地建造聖殿教堂,然而唯有羅斯林教堂被認為是他們贏得人們熱愛與崇敬的頂峰之
作。這些能工巧匠精雕細刻,不放過任何一塊石頭。羅斯林教堂是所有宗教信仰的供奉
所,是沿循所有傳統的供奉所,尤其是大自然與女神的供奉所。
禮拜堂裡空蕩蕩的,只有幾位遊客,在聆聽一位領著他們作當天最後一遊的年輕人
給他們講解。他帶著他們排成一行,沿著地上一條非常有名的路線行走那是條將禮拜堂
內六個主要建築區域連在一塊的無形的小道。一代又一代的遊客,從這些將六個建築區
域連起來的直線上走過,而他們留下的數不清的足跡,在地面上形成一個巨大的六角星
形。
△▽▽△△▽這是大衛之星,蘭登心想。這裡面絕不是什麼巧合。這個六角星形,
又被稱作所羅門之印,它曾經是耽於幻想的牧師們秘密的象徵物,只是後來又被以色列
的國王大衛與所羅門相繼採用過。
雖然已到關門時刻,但那位年輕的導遊,看到蘭登與蘇菲進來,還是露出了令人愉
悅的微笑,並示意他們可以隨便到各處去轉轉。
蘭登點頭表示感謝,然後向禮拜堂的裡頭走去。然而蘇菲站在門口,彷彿被釘住了
,她的臉上,寫滿了迷惑。
「你怎麼啦?」蘭登關切地問。
蘇菲打量著教堂外面:「我想……我曾經到過這裡。」
蘭登有點驚奇:「可你不是說,羅斯林教堂你甚至連聽都沒聽過?!」
「我是說過的……」她掃視了禮拜堂一眼,似乎有點不敢肯定。「我祖父在我小的
時候,肯定帶我來過這裡。我不知道事實是不是這樣。但我覺得它真的非常眼熟。」她
將大廳巡視了一遍,然後開始更加肯定地點頭說:「是的。」她指了指禮拜堂的前面,
說:「那兩根柱子……我見過。」
蘭登望著禮拜堂遠處兩根經過精雕細刻的柱子。它們上面的白色花紋,彷彿被西邊
窗戶裡投射進來的最後一束陽光燃燒起來了,散發出通紅的光芒。那兩根柱子,建造在
通常應該是聖壇所處的位置,因此總體上顯得極不和諧。左面的柱子上,雕刻了一些簡
單垂直的線條,而右邊的柱子上,澤裝飾了華麗的螺旋型花紋。
此時蘇菲已經朝那兩根柱子走去,蘭登急忙跟在後面。當他們來到柱子前,蘇菲半
信半疑地點點頭。「是的,我敢肯定我見過這些柱子。」
「我並不懷疑你見過它們。」蘭登說:「但你不一定是在這裡看到的啊。」
蘇菲轉過身:「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兩根柱子,是歷史上被仿製最多的建築物。它們的仿製品滿世界都能找到。」
「你是說仿造羅斯林教堂?」蘇菲滿腹狐疑。
「不是,我是指這兩根柱子。你還記得剛才我跟你說的,羅斯林教堂是仿造所羅門
神廟的話嗎?這兩根柱子,就是所羅門神廟前兩根柱子的翻版。」蘭登指了指左邊的柱
子,說:「那根柱子被稱作波阿斯又叫石匠之柱,另外一根柱子,被稱作亞欽或稱作學
徒之柱。」他稍停片刻,又說:「實際上,世界各地所有由同濟會建造的廟宇都有兩根
這樣的柱子。」
蘭登曾給她解釋過,聖殿騎士們與現代同濟會的秘密組織之間,存在著某種密不可
分的歷史聯繫。這些秘密組織幾個最基本的等級石工學徒、石工能手,以及石工大師都
會令人想起早期聖殿騎士的石工生涯。蘇菲的祖父在最後一首詩裡,就直接提到以高超
的雕刻技巧裝扮了羅斯林教堂的石匠大師們。他在詩裡還提到羅斯林教堂的中心頂篷,
雕刻了各種各樣的星球。
「我從未去過同濟會建造的神廟。」蘇菲說著,眼睛卻仍盯著柱子。「我幾乎可以
肯定,我是在這裡見到這些柱子的。」她回頭又朝教堂裡面張望,彷彿想尋找什麼能喚
起她記憶的東西。
其他的參觀者現在都要走了,年輕的導遊一臉燦爛的微笑,從教堂對面向他們走來
。他是個相貌英俊,大約二十八九歲年紀的年輕人,操一口蘇格蘭口音,長著一頭紅褐
色的頭髮。「教堂馬上要關門了。需要我幫什麼忙嗎?」
那你幫我們尋找聖盃,你看怎麼樣?蘭登很想跟他這樣說。
「密碼。」蘇菲脫口而出,突然發現什麼了:「這裡有個密碼。」
導遊似乎被她的熱情勁兒逗樂了:「是密碼呀,女士。」
「它在天花板上。」她轉身面對右邊的牆,說:「在那邊的……某個地方呢。」
導遊笑了:「我看得出來,你不是第一次到這裡來的吧。」
是這個密碼啊,蘭登心想。他已把這方面的知識忘得差不多了。羅斯林教堂擁有眾
多神秘的東西,其中有座拱頂門,數百塊石頭向外凸出來,一直向下延伸,形成一個奇
異的多面體。每一塊石頭上都雕刻了標誌物,表面上看來似乎漫不經心,然而由這些標
誌物設置的密碼卻深不可測。有人相信,這個密碼將為人們開啟通往教堂下面的地下宮
殿的大門;其他人則相信,它向人們講述了一個真實的聖盃故事。那倒是沒什麼關係。
幾個世紀以來,密碼專家們就一直在努力尋找它的含義,而且直到今天,羅斯林監管會
還許諾給任何能夠解釋其內在含義的人以豐厚的獎賞,但這個密碼,至今仍然是一個謎
。
「我很樂意帶你們到各處去轉轉。」
導遊的聲音逐漸變弱了。
那是我平生接觸的第一個密碼,蘇菲心想。她恍恍惚惚獨自朝藏著密碼的拱門走去
。她把紫檀木盒子遞給蘭登,很快就把聖盃、錫安會,以及過去諸多難解之謎什麼的統
統拋在了腦後。她來到那塊鑲嵌著密碼的天花板下面,注視著頭上各種各樣的符號,記
憶如潮水一般湧上心來。她在回憶第一次到這裡來的情景。不過奇怪的是,這些記憶卻
意外地令她傷心。
那時她還小大,約就是在她家人死後的一兩年,祖父帶著她到蘇格蘭去短期渡假。
在回巴黎之前,他們去了羅斯林教堂。當時天色已晚,教堂都已關門。但他們還是進去
了。
「祖父,我們回家去好嗎?」蘇菲覺得累了,於是她請求道。
「快了,寶貝,快了。」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憂鬱。「我還有件事要在這裡辦完,你
在車裡等我怎樣?」
「你又要去做大人的事情嗎?」
他點了點頭,說:「我答應你,我很快就回來的。」
「那我可不可以再去猜一猜拱門上的密碼呢?很好玩哩。」
「我不知道,我要到外面去。你一個人在這裡不害怕吧?」
「當然不啦!」她很不高興地說:「天還沒有黑呢!」
他微笑著說:「那好。」他領著她來到先前帶她看過的精雕細刻的拱門前。
蘇菲立刻「撲通」一聲撲倒在石地板上,仰面朝天地躺著,瞪著眼睛注視頭上由各
種謎組成的圖案。「我要在你回來前找到這個密碼。」
「那咱們來比賽吧。」他彎下腰,吻了她的前額,然後朝附近的側門走去。「我就
在外面,我把門開著,有事就叫我。」隨即,他走進了柔和的夜色裡。
蘇菲躺在地上,抬頭凝視著密碼。很快,睡意上來了。過了一段時間,頭上的符號
逐漸變得模糊,然後消失了。
蘇菲醒過來時,覺得地面很是冰涼。
「祖父!」
然而沒有回音。她站起來,拂去身上的灰塵。側門仍然開著。夜色更暗了。她走出
去,看到祖父正站在附近一棟房子的走廊上。這棟房子就在教堂的後面。她祖父正跟一
個站在紗門裡幾乎看不清楚的人悄悄地說話。
「祖父!」她叫起來。
祖父轉過身,向她揮了揮手,示意她再等一會。然後。他跟站在門裡的人緩緩地說
完最後幾句話,並朝紗門給了一個飛吻。這才眼淚汪汪地走了過來。
「祖父,你怎麼哭了?」
他把她舉起來,緊緊抱住了她。「哦,蘇菲,今年,我和你要跟這麼多人告別。我
很難受啊。」
蘇菲想到了那次車禍,想到了跟她爸爸媽媽、奶奶還有尚在襁褓中的弟弟告別的情
景。「你是說又要跟另外一個人告別是嗎?」
「是跟我一位摯愛的朋友。」他充滿感情地回答說:「我恐怕要很長時間見不到她
了。」
蘭登站在導遊身邊,眼睛一直在教堂的牆上掃視著,他越來越擔心又走進了一個死
胡同。蘇菲已走開去,留下蘭登端著紫檀木盒子,裡面的地圖,現在看來是沒啥用處了
。雖然索尼耶的詩裡明顯提到了羅斯林教堂,並且他們也已經來到了這裡,蘭登還是不
知道怎麼辦才好。詩裡提到的「劍刃和聖盃」,蘭登卻沒在哪裡看到。
「聖盃在古老的羅斯林教堂下面等待。
劍刃和聖盃一道看護著她的門外。」
蘭登再次感到,這個謎的某些廬山真面目尚待他們去揭開。
「我並不喜歡打探別人的事情,」導遊看著蘭登手中的紫檀木盒子,說:「但這個
盒子……我可以問問是從哪裡弄來的嗎?」
蘭登疲倦地笑了:「這個嘛,說來可就話長了。」
年輕人猶豫了一下,他的眼睛又盯著盒子看。「這就怪了。我奶奶有個珠寶盒跟你
的一模一樣。同樣光亮的紫檀木,鑲嵌著同樣的玫瑰,甚至連鉸鏈都是一樣。」
蘭登心想,這位年輕人想必是弄錯了。如果有什麼盒子是這種款式的話,那就是這
個盒子了這可是為了。放置錫安會的拱心石而特意定做的盒子。「兩個盒子也許相似,
可是——」
突然,側門重重地被關上了,他們兩人不由自主地望過去。蘇菲一言不發,走了。
她正沿著懸崖峭壁,朝附近的一幢大卵石砌就的房子走去。蘭登的目光追隨著她。她要
到哪裡去呢?自他們進得教堂來,她的行為就一直很古怪。他轉向年輕的導遊,說:「
你知道那房子是做什麼用的嗎?」
導遊點點頭,看著蘇菲朝那邊走去,心裡很是疑惑。「那是教堂主持的住宅。教堂
的主持就住在那裡。她恰好也是羅斯林監管會的會長。」他停下來又說:「也是我的奶
奶。」
「你奶奶是羅斯林監管會的會長?」
年輕人點了點頭。「我跟她一起住在那棟房子裡,幫她管理教堂,順便給遊客們做
導遊。」他聳聳肩,又說:「我在這裡住了大半輩子,我是奶奶一手養大的。」
蘭登心裡惦記著蘇菲,他穿過教堂,向門邊走去,想把她叫住。他走到半路上,猛
地停住。年輕人剛才說的話提醒了他。
我是奶奶一手養大的。
蘭登望著走在外面懸崖上的蘇菲,然後低頭看著手裡的紫檀木盒子。這是不可能的
!慢慢地,蘭登轉身面對著那位年輕人,問道:「你剛才說,你奶奶也有一個同樣的盒
子?」
「差不多吧。」
「她是從哪裡弄來的?」
「是我祖父給她做的。他死的時候,我還很小,可我奶奶至今仍經常談到他,說他
有雙天才般的巧手。他經常給她做各種各樣的東西。」
蘭登彷彿看到一張各種關係盤根錯節的大網在眼前出現了。「你說你是奶奶撫養長
大的。那你介不介意告訴我,你父母怎麼啦?」
年輕人看來很驚訝。「我很小的時候他們就走了。」他停了停又補充說:「是與我
祖父同一天去世的。」
蘭登的心怦怦地跳了起來:「是死於車禍嗎?」
年輕的導遊退縮了一下,他那橄欖色的眼睛閃過一絲茫然:「是的,他們是死於車
禍。我全家人都死於那一天,我祖父、父母,還有,」他遲疑了片刻,低著頭望著腳下
的地面。
「還有你姐姐。」蘭登接口說。
在外面的懸崖上,那幢大卵石房子跟蘇菲記憶中的毫無二致。深夜正在降臨,而烤
熟的麵包,正從那棟房子裡散發出一股溫暖而又誘人的香氣,正透過那開著的紗門,瀰
漫在無盡的夜色裡。一盞金黃的燈,將窗戶都照亮了。蘇菲走近那幢房子,這時,她聽
到裡面傳出低低的飲泣聲。
透過紗門,她看到走廊裡坐著一位上了年紀的女人。她背對著門,但蘇菲還是看到
她哭了。那女人長著一頭長而茂密的銀髮,這使她猛然想起了什麼。蘇菲覺得自己受了
什麼力量的牽引,因而走得越發近了,她跨上了走廊台階。女人將一張鑲人鏡框的男人
相片緊緊抓在手上,不時用手指充滿愛憐地觸碰著他的臉,神情十分悲傷。
這是一張蘇菲十分熟悉的臉。
是祖父。
這女人,顯然已聽說他昨晚被謀殺的噩耗了。
蘇菲腳下的木地板「吱吱呀呀」地響起來,那女人這才慢慢轉過身。她悲傷的眼神
,終於注意到了蘇菲。蘇菲想跑開,但腳下似乎被什麼東西釘住了,終究沒有動。女人
放下照片,朝紗門走來,她熾烈的眼神一刻也沒移開。當兩個女人隔著薄薄的紗門網眼
盯著對方互相看時,那一刻似乎定格成了永遠。接著,那女人的表情猶如蓄勢待發衝向
浪尖的海浪,她先是半信半疑……然後又難以置信……接著又充滿希望……最後又驚喜
異常。
她一把推開門,走了出來,伸出柔軟的雙手,抱住蘇菲被驚呆了的臉。「哦,寶貝
,你看你!」
蘇菲雖然沒有立刻認出她,但卻知道這女人是誰。她竭力想說什麼,卻發現自己快
要停止了呼吸。
「蘇菲。」女人吻著她的前額,抽泣起來。
蘇菲輕聲地說,似乎被噎住了:「可是……祖父說你是……」
「我知道。」女人慈愛地將手搭在蘇菲的肩膀上,用那種熟悉的眼神把她打量。「
你祖父和我被迫說了很多事。我們做了我們以為是正確的事情。我很抱歉。可那是為你
的安全著想,我的小公主。」
蘇菲聽到最後一句話,馬上想起了祖父,多少年來,他一直把她稱作公主。此刻,
他熟悉的聲音似乎又在羅斯林教堂這座古老的石頭房子裡迴盪,並侵入地下,在無名的
空穴裡產生迴響。
女人張開雙臂抱住蘇菲,眼淚流得更快了。「你祖父好想把一切都告訴你。可你們
兩人的積怨太深。他努力想緩和你們之間的關係。要跟你解釋的東西實在是太多,太多
了。」她再次吻了吻蘇菲的前額,然後在她耳邊輕聲地說:「公主,再沒有什麼秘密了
。現在,是該讓你知道我們家中情況的時候了。」
蘇菲和她的奶奶,就這樣你抱著我,我抱著你,淚流滿面地坐在走廊的台階上。這
時,那位年輕的導遊從草坪對面急奔過來,眼睛裡閃爍著希望,還有懷疑的光芒。
「你是蘇菲?」
蘇菲透過淚光,點點頭,隨即站起來。她並不認識這位年輕人,但在他們擁抱時,
她分明感到血液在他血管裡洶湧地擴張……她終於明白,一樣的血液,在他們兩個人的
身上流淌。
當蘭登走過草坪來到他們身邊時,蘇菲無法想像,就在昨天晚上,她還覺得自己是
那麼孤單,然而現在,在這個陌生的地方,竟然有三個幾乎說不上很熟悉的人相伴,她
感到自己終於回到了故鄉。
第一百零五章
深夜已經降臨了羅斯林教堂。
羅柏•蘭登獨自站在大卵石房子外面的走廊上,愉快地聆聽著紗門後面傳來的久別
重逢的笑聲。他手中托著一杯濃烈的巴西產的咖啡,這使他暫時消除了逐漸襲來的倦意
,然而他覺得咖啡很快就會失去功效,因為疲憊已經深入到他的骨髓裡。
「你怎麼悄悄溜出來了?」突然背後有人在跟他說話。
他轉身去看。原來是蘇菲的奶奶,她那銀色的頭髮,在夜色裡閃爍著微弱的白光。
她原名瑪麗•肖維爾,在過去的歲月裡,至少有二十八年是這樣。
蘭登慵懶地給她一個微笑:「我只想讓你們單獨聚一聚罷了。」他透過窗戶,看到
蘇菲在跟她的弟弟說話。
瑪麗走過來,站在他的身旁。「蘭登先生,我一聽說索尼耶被謀殺,就特別擔心蘇
菲的安全。然而今天晚上,當我看到她站在家門口,真是再放心不過了。真的謝謝你。
」
蘭登一時不知道該如何作答。儘管他本想讓蘇菲和她奶奶多一點時間私下裡談談,
然而瑪麗卻讓他留下來。「蘭登先生,我丈夫顯然信得過你,我也一樣啊。」
蘭登就這樣留了下來,他站在蘇菲的身邊。不發一言,卻驚訝萬分地傾聽瑪麗講述
蘇菲已故父母的故事。令人不可思議的是,他倆都來自墨洛溫家族即抹大拉的瑪利亞與
耶穌基督的嫡親後裔。蘇菲的父母與他們的祖輩,出於安全的考慮,將他們家族的姓普
蘭塔得和聖•卡萊爾給改了。他們的子女是皇家血統至今仍然健在的最嫡親的家屬,因
此得到了錫安會的嚴密保護。當蘇菲的父母死於無法確定是什麼原因造成的車禍時,錫
安會開始擔心他們皇家血統的身份是不是被發現了。
「我和你祖父,」瑪麗解釋說,她痛苦到幾乎要哽咽的地步:「一接到電話,就不
得不做出重要決定。我們是在河裡找到你父母的車的。」她抹去眼中的淚水,繼續說:
「我們六人包括你們孫子孫女兩個原打算一塊坐車出去旅行。不過,幸運的是,我們在
最後時刻改變了計劃,結果就你們父母兩人去了。賈克和我聽說出了車禍,根本不知道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車禍。」瑪麗注視著蘇菲說:「但我
們知道,我們必須保護好孫子孫女,於是採取了自認為最可靠的辦法。你祖父打電話報
了警,說你弟弟和我都在車上……我們兩人的屍體顯然是被湍急的水流沖走了。然後我
和你弟弟與錫安會一道隱蔽起來。賈克是很有名望的人,所以就難得有隱姓埋名的幸運
了。不過,最主要的原因還是蘇菲你作為家裡的老大,要留在巴黎接受教育,由賈克撫
養長大,這樣就更靠近錫安會,以便能得到他們的保護。」她轉而低聲地說:「將一家
人分開是我們做出的最艱難的選擇。賈克和我很少會面,即使見面,也是在最隱蔽的場
合……在錫安會的保護下。這個組織的規章制度,其成員總是能嚴格遵守的。」
蘭登感到她敘述的故事越來越切入主題了,但他同時覺得,這不是講給他聽的,於
是他來到了外面。此刻,他凝視著羅斯林教堂的尖塔,它身上藏著的不解之謎尚未解開
,這樣的事實折磨著他。聖盃果真在羅斯林教堂裡嗎?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索尼耶在
詩中提到的劍刃與聖盃又在哪裡呢?
「讓我來拿吧。」瑪麗朝蘭登的手打了個手勢。
「哦,謝謝。」蘭登把空咖啡杯遞了過去。
瑪麗盯著他:「蘭登先生,我是指你另一隻手拿著的東西呢。」
蘭登低下頭,這才意識到手裡正拿著索尼耶留下的莎草紙。他又把它取出來,希望
能找出一些以前忽略的東西。「對不起,這當然要給你。」
瑪麗接過莎草紙,似乎被逗樂了。「我在巴黎時認識一個人,他可能急於想找回這
個紫檀木盒子呢。安德烈•韋爾內是賈克的好朋友,賈克顯然信任他。為了不負賈克的
托付,保管好這個盒子,安德烈願意做任何事情。」
甚至也願意朝我開槍。蘭登回想往事,他決定還是不提他可能砸壞了那可憐傢伙鼻
子一事。一想起巴黎,他的腦海中就閃現出前天晚上被殺死的三名護衛長的身影。「錫
安會呢?現在怎麼啦?」
「蘭登先生,歷史的巨輪已經啟動了。這個組織已經忍耐了數百年,它會經受住這
個考驗,總會有人挺身而出,來進行重建工作。」
蘭登整個晚上都在懷疑,蘇菲的奶奶是否和錫安會的運轉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不
管怎麼說,這個組織歷來都有女性的加入。在它歷任的領導者當中,就有四位是女性。
護衛長傳統上由男性充任即擔任保衛工作而女人則佔據了更高的地位,並可能擔任最高
的職務。
蘭登想到了雷•提彬以及西敏寺。這似乎已是上輩子的事情了。「莫非是天主教會
脅迫你的丈夫,叫他不要在『世界末日』來臨時將《聖盃文獻》洩露出去?」
「我的上帝,當然不是。所謂『世界末日』,不過是一些偏執狂臆想出來的東西罷
了。在錫安會的文獻裡,根本沒有確定將聖盃公之於眾的明確日期。實際上,錫安會從
不贊同將聖盃予以公開。」
「從不?」蘭登目瞪口呆。
「為我們靈魂服務的不在於聖盃本身,而是它身上藏著的謎,以及令人驚歎的東西
。聖盃美就美在它虛無飄渺的本質。」瑪麗•肖維爾這時抬起頭,凝望著羅斯林教堂,
繼續說道:「對某些人來說,聖盃將使他們永生;而對其他人來說,它是尋找記載了一
段鮮為人知的歷史但卻已經散失的文獻的旅程。但對大多數人而言,我懷疑聖盃只是寄
托了一種偉大的思想……是遙不可及的絢麗瑰寶,即使在今天這個喧囂的世界裡,它也
能給我們帶來某些有益的啟迪。」
「不過,如果繼續讓《聖盃文獻》秘而不宣的話,那麼,抹大拉的瑪利亞的歷史不
就永遠消失在歷史的塵埃中了嗎?」蘭登說。
「是嗎?還是看看你身邊吧。你會看到,人們正通過藝術、音樂以及著書的形式講
述她的歷史。而且天天這樣,日日如此。時鐘的鐘擺在搖擺,我們開始感到歷史所面臨
的危險……感到我們已走上了毀滅性的道路。我們開始覺得有必要恢復神聖女性的原來
面貌。」她停了片刻,「你跟我說過你在寫一本有關神聖女性象徵的作品是不是?」
「是的。」
她微笑著說:「蘭登先生,那你就把它寫完,繼續吟唱讚美她的歌謠,我們的世界
需要當代的吟遊詩人。」
蘭登沉默了,他感到了她話裡的份量。在空曠的天那頭,一輪新月正從樹梢上冉冉
升起。他把目光轉移到羅斯林教堂,心裡升騰起一股孩子般的渴望,渴望能瞭解蘊藏在
它身上的諸多謎團。「別問了,現在還不是時候。」他這樣告訴自己。他瞄了一眼瑪麗
手中的莎草紙,然後又望著羅斯林教堂。
「蘭登先生,有什麼問題你就提吧。」瑪麗高興地說:「你有這樣的權利。」
蘭登不覺臉紅了起來。
「想知道聖盃是不是在羅斯林教堂對吧?」
「那你能告訴我嗎?」
瑪麗假裝慍怒地歎了口氣:「為什麼人們就不能放聖盃一馬呢?」她笑出聲來,顯
然被自己逗樂了。「你憑什麼認為聖盃是在這裡呢?」
蘭登指了指她手裡的莎草紙,說:「你丈夫在詩裡清楚地提到了羅斯林教堂,此外
他也提到守護著聖盃的劍刃與聖盃。可我在這裡卻沒有看到什麼劍刃與聖盃的標誌。」
「劍刃與聖盃?」瑪麗問道:「那它們到底是什麼樣子呢?」
蘭登知道她在戲弄他,但還是配合著將戲一路演了下去,飛快地對這些標誌物描述
了一番。
瑪麗的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啊,是的,當然了。劍刃代表的是具有男性特
徵的東西,我相信畫出來就是這個樣子,對不對?」她用食指在手心裡描畫了一個圖形
。
△「對的。」蘭登說。瑪麗給他畫了一個不同尋常「不為外人所知」的劍刃的圖案
,儘管他曾經看過別人用兩種方式來描繪這個圖形。
「而倒過來,」她說著,又在手心裡畫起來:「就是聖盃了,它所代表的是女性。
」
▽「你說得沒錯。」蘭登說。
「可你卻說在我們羅斯林教堂成百上千的符號裡,竟然看不到這兩種形狀的東西。
」
「我是沒見過。」
「那如果我告訴你,你就會安心睡個穩覺吧?」
蘭登還來不及回答,瑪麗•肖維爾已經離開走廊,向教堂走去。蘭登急忙跟在她的
後面,進入了那座古老的建築物。瑪麗擰亮燈,指著禮拜堂的中心地面。「蘭登先生,
你快過來看看你要找的劍刃與聖盃。」
蘭登注視著那被磨損了的石板地面,卻是空空如也。「這裡什麼東西也沒有啊……
」
瑪麗歎了口氣,開始沿那條有名的破舊的小道往教堂的地面走去。今天晚上天剛黑
時,蘭登看到遊客們也從這同一條小道上走過。他轉移了視線去看那巨大的標誌物,然
而還是感到茫然。「可那是大衛之星」在心裡暗暗稱奇。
△▽▽△△▽「劍刃與聖盃。合二為一。」
「大衛之星……男女之間的完美結合……所羅門之印……被認為是男性之神的耶和
華與女性之神的捨金納居住的地方,至聖所的標誌物。」
過了一分鐘,蘭登才想出一句話來:「這首詩確實是指羅斯林教堂,一點沒錯。」
瑪麗微微一笑:「顯然是這樣嘛。」
然而這些提示卻讓他感到心寒:「這麼說聖盃就在我們腳下的地下宮殿裡了?」
瑪麗笑起來:「它只存在於我們的靈魂裡。錫安會肩負了一項最古老的使命,就是
希望有朝一日將聖盃送回到它的故土法國,並希望它能夠在那裡永遠得到安息。幾百年
來,我們為了保護它的安全,不得不帶著它在鄉間輾轉,這樣做實在有損它的尊嚴。賈
克自擔任大師以來,就一心想將它帶回法國,並為它建造一處女王規格的安息之所,希
望以此來恢復它的名譽。」
「那他成功了沒有?」
瑪麗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蘭登先生,考慮到今晚你幫了我大忙,作為羅斯林監
管會的會長,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聖盃已經不在這裡了。」
蘭登決定窮追不捨:「但拱心石所指的地方應該是聖盃藏著的地方。可它為什麼偏
說是羅斯林教堂呢?」
「也許你誤解它的含義了。要知道,聖盃也會騙人的,就像我丈夫有時也會騙人一
樣。」
「但他怎會說得這麼清楚呢?」他問道:「我們站在一座以劍刃與聖盃為標誌的地
下宮殿之上,雕滿各種星球的天花板之下,石匠大師們創作的藝術結晶的包圍之中。這
一切都是在暗指羅斯林教堂哪。」
「那好,還是讓我們來看看這首神秘的詩吧。」她展開莎草紙,並裝腔作勢地大聲
讀了起來。
「聖盃在古老的羅斯林教堂下面等待。
劍刃和聖盃一道看護著她的門外。
她躺在大師們令人鍾愛的傑作的懷抱裡,在繁星閃爍的天底下終於得到了安息。」
她讀完後,怔了幾秒,嘴角方露出一絲會意的微笑。「哦,賈克啊賈克。」
蘭登滿懷期待地望著她;「你知道了?」
「蘭登先生,教堂的地面你也親眼看見了,我們看待簡單的東西,可以有許多種方
法。」
蘭登努力想明白她的話。有關賈克•索尼耶的一切,似乎都有雙重含義,然而蘭登
卻看不出來。
瑪麗倦了,她打了一個呵欠,說:「蘭登先生,我全跟你說了吧。聖盃現在埋藏的
地方,我從未正式過問過。不過我可以肯定的是,我嫁給了一位聲名顯赫的男人……女
人的直覺往往是很敏銳的。」蘭登想開口說上幾句,然而瑪麗沒有停。「讓我難過的是
,你在付出了諸多努力之後,卻還得一無所獲地離開羅斯林教堂。不過我知道,你最終
會尋找到你要尋找的答案。有朝一日你終會明白的。」她微微笑了笑:「而等你醒悟過
來時,我相信所有像你這樣的人。都會將它的秘密藏在心底。」
這時傳來有人走到門口的聲音。「我說你們倆跑哪裡去了哩。」蘇菲走了進來,說
。
「我正想走呢。」她奶奶回答說,一邊向站在門口的蘇菲走了過去。「晚安,我的
公主。」她吻了蘇菲的額頭,囑咐著說:「別讓蘭登先生在外面耽擱到很晚。」
蘭登與蘇菲看著她的奶奶回到那幢大卵石房子裡。隨後,蘇菲掉頭注視著他,眼裡
充滿了深情。「我真沒想到結局竟然是這樣。」
不過倒是撮合了我們兩個呢,蘭登心想。他看得出蘇菲百感交集。今天晚上.她得
到的消息已將她的一生都給改變了。「你還好吧?還有許多東西需要你慢慢領會呢。」
蘇菲恬靜地笑了,「我有家了。那將是我開始的地方。我們是什麼人,又是從哪裡
來,都需要花些時間去理解。」
蘭登保持著沉默。
「過了今晚,你還會和我們呆在一起嗎?」她問道:「你至少會跟我們住幾天吧?
」
蘭登歎了口氣,他已無所求了。「蘇菲,你需要花一點時間陪你的家人。早上我就
回巴黎去。」
她看起來有些失望,但似乎知道他說得沒錯。很長一段時間,兩人都不說話。終於
,蘇菲探過身子,抓住他的手,帶他走出了教堂。他們來到這座懸崖峭壁上的一塊小高
地。他們從這裡看過去,蘇格蘭的鄉村,正沐浴在從散開的雲中洩漏出來的銀色月光裡
。他們就這樣一言不發地站著,手牽著手,共同抵禦這突如其來的倦意。
這時星星也出來了,但在西方的天空裡,有一顆星星發出清冷的光,比其他任何星
星發出的光都要明亮。蘭登看到它,默默地笑了。那是啟明星這位古老的女神,正一如
既往而有耐心地散發出皎潔的光芒。
夜漸漸涼了,清爽的風,正從下面的山谷裡湧了上來。過了一會,蘭登才看了看蘇
菲,她緊閉著雙眼,嘴角鬆弛,流露出一絲滿足的微笑。蘭登感到眼皮逐漸沉重起來。
他很不情願地抓住了她的手:「蘇菲?」
她緩緩地睜開眼睛,面對著他。她的臉,在銀色的月光下,是那麼的美。她露出疲
倦的微笑。「嗯。」
想到將獨自一人回巴黎,蘭登突然莫名地悲哀起來。「你醒來之前我可能就走。」
他停住了,喉嚨像是打了一個結。「我很抱歉,我並不是很擅長。」
蘇菲伸出手,放在他的臉上,然後俯過身,溫柔地吻了他的臉龐。「我什麼時候能
再見到你呢?」
蘭登很快地在心裡盤算起來,臉上卻露出一副茫然的神態。「什麼時候?」他停下
來,心裡很是好奇,她莫非知道他一直在考慮同樣的問題?」這個嘛,實際上,下個月
我要去佛羅倫薩參加一次會議。在那裡有一個星期我將無所事事。」
「你是在邀請我嗎?」
「我們將在那裡過奢華的生活。他們將在布魯內萊斯基酒店給我預訂一間房間。」
蘇菲頑皮地笑了:「蘭登先生,你太自作主張了吧。」
他討好地說:「我是想。」
「羅柏,我十二分的願意到佛羅倫薩去見你。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她的語
氣變得嚴肅起來:「你可別帶我到處去看什麼博物館啦、教堂啦、墳墓啦,或者去看繪
畫及文物什麼的。」
「你是說在佛羅倫薩?我們就這樣打發一個星期的時間?不過我們也沒其他事情可
做啊。」
蘇菲俯身向前,又吻了他,不過這次吻的是嘴唇。倆人的身子纏繞在一塊,起初是
輕柔地接觸,最後完全貼在一起。蘇菲抽身走開時,她的眼裡充滿了憧憬。
「好啦。」蘭登故作輕鬆地說道:「我們的約會就這麼定了。」
尾聲羅柏突然驚醒過來,他方才一直在做夢。床邊放著一件浴衣,上面標有「巴黎
麗茲酒店」的字樣。他看到一束微弱的光,從百葉窗的縫隙裡射進來。「是早晨還是晚
上?」他疑惑地想。
他感到身體既溫暖,又相當的愜意。過去兩天大部分時間他一直在睡眠。他緩緩地
從床上坐起,終於明白是什麼東西將他驚醒。原來是縈繞在他頭腦中最稀奇古怪的想法
。幾天來他一直試圖從林林總總的訊息裡理出個頭緒來,然而現在,蘭登發現他一心專
注於他以前未曾考慮過的東西。
可能嗎?
他坐著一動不動,就這樣坐了良久。
他終於爬下床,向大理石淋浴器走去。他走過去,讓強勁的水流摩挲著他的肩膀。
然而那種想法仍然在心裡纏繞著他。
那是不可能的。
二十分鐘後,蘭登走出了麗茲酒店,來到旺多姆廣場。夜色降臨了。幾天來過多的
睡眠使他迷失了方向感——然而他的頭腦卻異常地清晰。他原本許諾自己在酒店大廳裡
喝上一杯牛奶咖啡,以便能忘卻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然而他的雙腿卻不聽使喚,他徑
直走出前門。走進了巴黎暮色漸攏的蒼茫裡。
蘭登向東行走在碎田街上,心情越發激動起來。他掉轉方向,往南面的黎塞留大道
走去,正在盛開的茉莉花,從莊嚴肅穆的皇宮花園裡散發出淡淡的清香,使一路上的空
氣也瀰漫著無比的芬芳。
他繼續朝南走去,直到看見他要尋找的那座有名的皇家拱廊。一大片被擦過的黑色
大理石,閃爍著熠熠的光芒。他走上前,飛快地打量著腳下的地面。不一會,他便發現
他所知道的東西就在那裡幾枚銅徽章鑲嵌在地上,排成了筆直的一行。每個徽章的直徑
有五英吋長,並突顯出許多N和S的字母。
N代表南,S代表北。
他轉向正南方,眼睛循著由大徽章組成的向外伸展開去的直線望去。他再次挪動了
腳步,沿著大徽章留下的蹤跡,他一邊走,一邊注視著人行道。當他抄近路經過法蘭西
劇院的角落時,他的雙腳又踩到了另一塊銅質徽章。「對了!」
許多年前,蘭登就已經聽說,在巴黎的大街小巷上,鑲嵌了135個這樣的銅質徽章
,它們散佈在人行道、庭院及各條大街上,組成南北交叉的軸線,橫跨了整個城市。他
曾經從聖心大教堂出發,沿著這條線往北穿過塞納河,最後來到古老的巴黎天文臺。在
那裡,他發現了這條神聖的道路所具有的意義。
它是地球上最早的本初子午線。
是世界上第一條零度經線。
也是巴黎古老的「玫瑰線」。
此刻,當蘭登匆匆地經過裡沃利大道,他感到自己所要尋找的目標唾手可得,它就
在還不到一個街區開外的前方。
聖盃在古老的羅斯林教堂下面等待。
這時,各種各樣的啟示,如索尼耶沿用Roslin這一古老的拼法……劍刃與聖盃……
裝飾了能工巧匠們的藝術結晶的墳墓,恰如潮水一般向他湧來。
那就是索尼耶之所以找我談話的原因嗎?我無意中觸及到了歷史的真相嗎?
他突然小跑起來,覺得那條神聖的「玫瑰線」就在他的腳下,指引著他,推動他向
前方的目標奔去。當他進入黎塞留路下面那條長長的隧道時,他感到脖子上的毛髮因為
期待而直豎起來。因為他知道,在這長長的隧道盡頭,聳立著巴黎最具神秘色彩的一座
紀念碑。它是20世紀80年代有「斯芬克司」之稱的弗朗索瓦•密特朗構想並委託建造的
;根據謠傳,密特朗參與了秘密組織的內部活動,他給巴黎留下的最後一份遺產,就位
於蘭登僅僅幾天前曾參觀過的地方。
卻似乎已是前世今生。
蘭登使盡最後的力量,從過道上衝進那個熟悉的庭院,然後停了下來。他氣喘吁吁
,慢慢抬起雙眼,有點不相信地看著豎立在他面前並閃爍著光芒的建築物。
那是羅浮宮的金字塔。
在黑暗中閃著微弱的光。
他只是欣賞了片刻。不過,他更感興趣的是它左邊的東西。他轉過身,覺得自己的
腳步又開始沿著古老的「玫瑰線」這條看不見的道路移動起來,並領著他走過那間庭院
,來到了羅浮宮地下購物商場這塊四周被修剪整齊的籬笆包圍起來,寬闊而長滿青草的
圓形地帶,它曾經是巴黎最古老的崇拜自然神進行節日慶祝的所在地……是為了歌頌生
命力以及女神而舉行歡樂儀式的所在地。
蘭登走過灌木叢林,來到那片被萋萋芳草圍起來的圓形地帶,他覺得自己彷彿來到
了另一個世界。這塊聖地,如今已被這座城市最不同尋常的一座紀念碑打上了鮮明的標
記。在這塊聖地的中央,一座巨大的倒立杯形金字塔,張著大口,像是在地上挖了一個
水晶玻璃的深坑。在幾天前的晚上,這個倒立的金字塔,他在進入羅浮宮的地下閣樓地
就已經看過了。
倒立的金字塔。
蘭登顫顫巍巍地走到金字塔的邊緣,低頭看著羅浮宮內向外延伸開去的地下建築,
它發出琥珀色的光芒。他的視線並沒停留在龐大的倒立金字塔上,而是直接鎖定在正處
於金字塔下方的那些物體上。在它之下宮殿的地面上,矗立著一幢很小的建築物。這是
他曾在書稿裡提到的一幢建築物。
蘭登覺得自己此時已完全清醒過來,一想到那種不可思議的可能性,他就激動得幾
乎要發抖。他再次抬頭望著羅浮宮,覺得自己彷彿被博物館巨大的雙翼包圍起來了……
被兩側裝飾了世界上最優秀的藝術作品的走廊包圍起來了。
在這些著名的藝術家中,有達文西……波提切利……她躺在大師們領人鍾愛的傑作
的懷抱裡。
他滿懷疑惑,再次低下頭,透過玻璃注視著下面的小型建築物。
我得下去看看!
他走出那個圓形草地,匆匆地穿過庭院,往後撤回到羅浮宮那高聳入雲的金字塔形
人口。當天的最後一批遊客,正稀稀拉拉地從這家博物館裡走了出來。
蘭登推開旋轉的門,沿著彎彎曲曲的階梯走進了金字塔。他感到空氣更加涼爽起來
了。他來到金字塔的底部,進入向羅浮宮博物館院子下面延伸的長長的地下通道,往回
向倒立的金字塔走。
他來到通道的盡頭,走進一間巨大的地下室。就在他的面前,倒立的金字塔閃著光
芒,從上面垂下來那是一個呈V字形的大得驚人的玻璃杯的輪廓。
聖盃!
蘭登從上而下,順著逐漸變小的聖盃望過去,直到它的底部。聖盃離地面只有6英
呎高。就在它的下方,矗立著小型的建築。
那是一個微型金字塔。只有3英呎高。這座龐大的地下室裡唯一的建築物,是以很
小的規模建造起來的。
蘭登的書稿,在談到羅浮宮裡有關女神藝術的精緻收藏品時,就順帶浮光掠影地提
到了這個小小的金字塔。「這座小小的建築物從地底下凸出來,彷彿是冰山上的一角是
一個巨大的金字塔形拱頂的頂部,其絕大部分淹沒在它的下面,就像是一個隱秘的房間
。」
在已廢棄的閣樓裡微弱光線的照耀下,兩個金字塔彼此相對,它們的塔身組成一條
完美的直線,兩者的頂部也幾乎靠在了一起。
聖盃在上,劍刃在下。
劍刃和聖盃一道看護著她的門外。
這時,蘭登聽到了瑪麗•肖維爾說過的話。「有朝一日你終會明白的。」
現在,他就站在這條古老的、四周被大師們的傑作所環繞的「玫瑰線」的下面。對
索尼耶而言,還能找到比這更好的地方來保護他的秘密嗎?他終於明白這位大師留下來
的詩歌的確切含義。他抬頭望著天空,透過那些玻璃,凝視著壯觀的、星光滿天的夜空
。
在繁星閃爍的天底下終於得到了安息。
那些曾被遺忘的詩句,猶如黑暗中幽靈的喃喃自語,此刻在蘭登的腦海裡迴響著。
「尋找聖盃之旅,就是希望能到抹大拉的瑪利亞墳墓前跪拜的探索之旅,是想在這位被
放逐者腳下祈禱的探索之旅。」
羅柏陡然升起了一股敬意,他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他彷彿聽到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它飽含了經年的智慧……輕輕地,從地面的裂口
處冉冉升起……
《全文完》
熾天使書城
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