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兇手復活】
紅葉照子
金田一耕助為了躲避東京的熱浪,這幾天一直停留在K高原的P旅館。
本來他預定在這裡停留五天左右就要離開,可是,由於報紙上報導東京現在還是很
熱,再加上他收到等等力警官從東京寄來的信,說要利用周末來這裡玩,因此,他決定
多停留一些時候,和等等力警官一起度完周末之後,再結伴回東京。
今天就是等等力警官預定要來的日子,所以金田一耕助從下午開始,就一直窩在旅
館等候他的到來。
大約在三點鐘,櫃台忽然打了一個電話到金田一耕助的房間,說有一位女性訪客要
找他。
金田一耕助是來這裡靜養的,實在不想再遇到什麼麻煩事。可是對方已經來了,又
不好意思把她趕走,左思右想之後,他只好無奈地答應見見這位訪客。
這位訪客名叫江馬容子,是個相當漂亮的美女,年紀大約二十四、五歲,膚色略黑,
身材勻稱,穿著看起來十分休閒。
「你是江馬容子小姐嗎?我是金田一耕助。」
容子張大眼睛,一臉好奇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說:「啊!你好,我是江馬容子。」
金田一耕助看了一眼容子從皮包裡拿出的名片,得知她在一家《繡球花社》的流行
雜誌社工作。
「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是這樣的,金田一先生,您是否記得『紅葉照子』這個名字呢?」
「紅葉照子,是那個電影明星嗎,我當然知道,她是默劇時代的大明星哪!請問紅
葉照子怎麼了?」
「其實紅葉照子是我的舅媽,她的丈夫叫西田稔,是個醫學博士……」「這樣啊!」
金田一耕助一面點頭,一面說:
「經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我好像曾經在哪裡看過紅葉照子和醫生結婚的消
息,後來怎麼樣?她過得好嗎?」
「還不錯,舅媽前一陣子來到M原別墅區避暑,如今夏季已經結束,她想回東京,
因此叫我來接她。可是,沒想到她卻說一些奇怪的話……」「奇怪的話?」
「嗯,而且這件事還跟犯罪有關。」
「跟犯罪有關?」
「是的。」
容子神情不安地看著四周,然後壓低聲音說:「她說那是戰前發生的案子,當時警
方判定兇手已經死了,案子只好一直懸著……可是最近,舅媽卻在近附近看到一個長得
很像那個兇手的人。」
「看見一個長得很像兇手的人?」
金田一耕助不禁重新打量容子的臉。
「是的。」
「你舅媽所說的到底是哪一樁案子?」
「這一點舅媽沒有告訴我。」
容子顯得更緊張了。
「聽舅媽的口氣,好像是她還在電影界的時候發生的案子……如果真是這樣,就是
我還沒出生以前的事情。」
「嗯,然後呢?」
金田一耕助觀察容子的神情,想確認這件事情到底值不值得相信。
「舅媽要我來拜託您是有兩個原因的。」
「哪兩個原因?」
「她想請問您,發現這麼重大的事情,是否要保持緘默呢?另外,她也擔心是不是
會因此而招來危險……」「她怕對方也發現到她,進而對她采取行動嗎?」
「是的,如果是這樣的話,舅媽可能會有生命危險,因此想請金田一先生來保護
她。」
「江馬小姐,你舅媽看見的那個人究竟是男的還是女的?」
「這一點舅媽並沒有說。舅媽可能是怕我知道太多,也會受到牽連吧!所以,她沒
有對我說那人究竟是男是女。」
「原來如此。」
金田一耕助靠向椅背,隔著矮桌注視江馬容子的臉。
「江馬小姐,你舅媽為什麼不直接報警呢?這樣不是比較快嗎?」
「這……我也不知道。」
容子顯得十分迷惘,皺著眉頭說:
「大概舅媽不喜歡警察吧!也或許她認為就算必須報警,也得先跟您商量過後再
說。」
「這樣礙…」
金田一耕助理解地點點頭。
「老實說,我是來這裡度假的,實在不想扯上什麼麻煩事……」「當然,這一點舅
媽也很能夠了解,所以她說,只要你今天晚上去她的別墅,聽她把事情講完就好。」
「你舅媽的別墅在M原的別墅區?」
「是的。」
「今晚幾點呢?」
「八點可以嗎?」
(等等力警官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到……不過,請旅館的服務生幫忙留意一下應該沒
有問題。)金田一耕助一面思索,一面問道:「對不起,你舅媽的本名是……」「西田
照子。」
「她今年幾歲?」
「五十歲,可是她看起來很年輕,像四十二、三歲而已。」
「她丈夫西田先生呢?」
「昭和二十六年就去世了,是得腦溢血死亡……」「這……他們有孩子嗎?」
「一個也沒有,所以舅媽現在的生活挺寂寞的。」
「她在M原的那棟別墅應該已經很古老了吧!」
「是的,那棟別墅是昭和十二年建好的,如今已經相當老舊,就連柱子上也都是啄
木鳥的啄痕。」
說到這裡,容子的情緒已經不像先前那麼緊張。沒一會兒,她又想起一件事,說道:
「金田一先生,你到底答不答應嘛?」
面對年輕女孩的苦苦哀求,金田一耕助實在無法拒絕,因此兩人約定八點鐘在M原
的別墅區入口見。
根據容子所說,M原有四十棟別墅,卻只有一條羊腸小徑當做交通要道,為了避免
塞車,大家都不喜歡把車開進裡面,所以她要金田一耕助在M原入口的地方下車,屆時
她們將派人去那裡接他。
七點五十分左右,金田一耕助在M原的入口下了車,等待人家來接他。可是不知道
為什麼?接他的人遲遲沒有出現,因此他決定一家家去找。
他沒料到這樣四處亂闖,竟然是錯誤的開始!
四周的黑暗和濃厚的霧氣使能見度降低許多,而且這裡的別墅每一棟都佔地甚廣,
要一棟一棟查訪實在很困難。
更傷腦筋的是,這附近的別墅既無地標也沒有圍牆,更別說大門了,因此沒一會兒,
他就迷路了。
(這下可糟了!)
金田一耕助正感到害怕的時候,濃霧深處傳來朦朧的燈光,看起來好像是有人拿著
手電筒在樹林裡走動。
「喂!」
對金田一耕助來講,這簡直就像是在地獄裡遇到活佛,他毫不遲疑地揮手大喊:
「喂!等一下!」
對方聞聲,用手電筒對著空中畫圓圈。
「你是金田一耕助先生嗎?」
「是的,我是金田一耕助。」
「對不起,我受托到M原的入口處接您,可是遲了一會兒……」「不好意思,我如
果多等一下就好了,實在是太沒耐性了。」
「哪裡,是我太失禮。」
男子說完,便踩著濕泥土,拿著手電筒從濃霧裡走過來。
待他走近,金田一耕助才看清楚對方是個頭戴紫色罩子,身穿華麗的夏威夷襯衫,
腳上趿著涼鞋,年紀大約三十歲左右的男子。
他的長相十分兇惡,金田一耕助不禁感到有些意外。
男子從太陽眼鏡後面瞥了金田一耕助一眼,那種眼神好像一眼就把金田一耕助從頭
到腳都看透了。
「跟著我走吧!」
「麻煩你了。」
金田一耕助跟在男子後面走著。
「對了,你跟西田照子是什麼關係?」
「哪有什麼關係?我只是幫她來接人而已。」
「這樣啊!」
金田一耕助不再追問,但心裡始終覺得怪怪的。
(這個男人為什麼在霧氣這麼重的夜晚還穿著夏成夷襯衫,甚至戴著太陽眼鏡呢?)
金田一耕助感到十分不解。
然而,不管金田一耕助再怎麼試著跟他攀談,對方仍不太回答問題。
兩人沉默地走了大約五分多鐘,終於在霧氣中看到前面一棟點著燈的別墅。
「是那一棟嗎?」
「是的。」
「M原真大啊!」
「是的,有六萬坪。」
(六萬坪的土地上蓋了四十棟別墅,那麼每一棟別墅的佔地面積應該都很大嘍!)
金田一耕助在心底盤算著。
「喏,這裡就是西田夫人的別墅。」
男子用手電筒照著路邊的一塊牌子,那塊牌子上寫著「西田」兩個字。
夏威夷衫男子
這附近的別墅都采用開放式,就算有柵欄也跟沒有一樣。
西田別墅也是如此。它的正面有個很大的水泥門廊,走上門廊,右邊有一個低矮的
柵欄,柵欄裡停放著一輛腳踏車;門廊的左邊則是一扇木製的門,充當玄關用。
由於木門的左邊有兩扇玻璃拉門,所以就算木門上鎖了,只要有一把螺絲起子,仍
然可以敲破玻璃,打開鎖硬闖進去。
此刻,玻璃拉門的窗簾都已拉上。
「夫人,我帶客人來了。」
夏威夷衫男子上了門廊,轉動木門的門把,可是裡面並沒有傳來任何回應,四周一
片寂靜。
於是夏威夷衫男子試著轉動門把,再次喊道:「夫人、夫人!客人來了!」
他從掛在玻璃拉門上的窗簾縫隙往裡頭看去,卻仍舊什麼也看不到。
「夫人!夫人!」
夏威夷衫男子不斷呼喊著,金田一耕助則站在門廊上四處張望。
別墅裡透出的燈光使周圍數公尺的地方都隱約可見,四周是一大片赤松跟落葉松混
合林,從樹幹的直徑來判斷,每棵樹的樹齡至少都有五十年以上。
突然間,金田一耕助的眼光停留在支撐門廊的柱子上,他看見柱子的表面有好幾個
直徑兩、三公分的洞。
剛開始,金田一耕助還搞不清楚這些洞的意義,過了一會兒,他才明白這就是先前
江馬容子所說的「啄木鳥的啄痕」。
金田一耕助又四處看了一下,發現門廊上的其他柱子也有兩、三根是用原木做的,
然而那幾根柱子上並沒有啄木鳥啄出的洞,只是在柱子的底部留有很多木屑、蟲糞以及
一些黃色的粉。
(這些柱子大概因為在裡面,所以啄木鳥才沒有去啄吧?)金田一耕助饒富興味地
觀察眼前的一切。
「真奇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聽到夏威夷衫男子自言自語的聲音,金田一耕助才恍然回過神來。
「還是沒有人應門嗎?」
接著,他看向柵欄裡的腳踏車,問夏威夷衫男子:「西田夫人一個人住嗎?」
金田一耕助覺得有點奇怪。
(西田照子已經是個五十歲的女人了,怎麼還騎得動腳踏車呢?)「是的。」
夏威夷衫男子曖昧地回答著,並打開柵欄,進入停放腳踏車的柵欄內。
金田一耕助這才發現那裡也有一扇玻璃窗,夏威夷衫男子正透過那扇窗的窗簾縫隙
往裡面看。
「咦?」
夏威夷衫男子一面皺起眉頭,一面試圖探身往窗戶裡面看去。
「怎麼了?」
「好像怪怪的。」
他從各個角度往裡面看,突然間——
「哇!這是……」
夏威夷衫男子發出驚叫聲,愣愣地回頭看著金田一耕助。
「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請、請你到這邊來看一下,好像怪怪的。」
他的聲音顫抖著,表情十分驚慌。
金田一耕助聞言,立刻進入停放腳踏車的柵欄內,像夏鹹夷衫男子那樣從窗簾的縫
隙往裡頭看。
只見裡面好像是一間餐廳,餐桌上舖著塑膠桌布,放著一個青瓷花瓶。花瓶裡還插
著醉漿草花。
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麼特別奇怪的地方。
「喂,我什麼也沒看到啊!」
「先生!請你把頭稍微往右邊移一點,再仔細看一下。」
金田一耕助照夏鹹夷衫男子所說,調整一下頭的位置,果然看見一幕詭異的景象—
—在連接餐廳和大廳的地方擺著一張折疊式的藤製躺椅,有個女人正斜著仰躺在上面。
由於女人的臉剛好朝向這邊,因此,金田一耕助馬上就認出她是大名鼎鼎的紅葉照
子。
奇怪的是,紅葉照子看起來松垮無力,不但頭部往後垂,就連身上那件華麗的友禪
浴衣(註:友禪布的夏日和服)也被紅黑色污點弄得濕濕的。
紅黑色的污點沿著籐椅,一滴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灘血污。
「金田一先生,你看對面翻倒的椅子旁邊。」
夏威夷衫男子喘著氣,在金田一耕助的耳邊小聲說道。
金田一耕助瞇起眼睛,果然看到躺椅的腳邊有一個木製小桌子翻倒在地,有些水果
散亂在地上,旁邊還有一把染著紅黑色液體的刀子。
「金田一先生,我們進去看看吧!」
夏威夷衫男子卡噠地搖動著玻璃窗,可是窗戶已經從裡面插上插梢,根本打不開。
「這裡沒有別的人嗎?」
金田一耕助皺起眉頭問。
「我去找找看,你先在這裡等一下。」
夏威夷衫男子從腳踏車停放處沖出來,繞到房子的側邊。
他到處試著打開窗子進去,然而繞過整棟房子一圈,卻仍找不到可以進入的地方。
「先生,不行,到處都關得緊緊的,根本打不開,連防雨窗都關上了。我想,兇手
一定是從玄關出來,再從外面鎖上門。現在該怎麼辦?」
夏威夷衫男子不斷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直到現在,他還是戴著那副太陽眼鏡。
「先報警吧!這附近哪裡有電話?」
「M原的入口,別墅管理員的家就在那裡,他們家一定有電話。」
「那你去打電話吧!」
「你呢?」
「我在這裡等。」
「這樣不會有問題嗎?」
「什麼意思?」
「如果兇手還在這附近……」
夏威夷衫男子向四周張望著,露出一臉害怕的表情。
「不要緊啦!你剛才不也說過,兇手一定是從這個玄關出去,從外面鎖上門的嗎?
既然如此,他應該早就離開了。」
「嘿嘿!你的膽子真大。」
夏威夷衫男子似乎很佩服,重新將金田一耕助從頭到腳打量一遍。
「好了,快點去吧!不過,你要盡早回來哦!」
「好的。」
夏威夷衫男子從門廊往下跳,在沙路上跑了大約十公尺,來到轉彎的地方時,不知
道怎麼一回事,他突然發出一聲尖銳的慘叫聲,並蹲了下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金田一耕助小跑步靠近他。
「我剛才被石頭絆到,指甲裂開了……」夏威夷衫男子痛得咬緊牙齒。
「痛嗎?」
金田一耕助說完,才發現自己問了一個很愚蠢的問題。
「可惡!是誰把這塊石頭放在這裡的?」
夏威夷衫男子撕開手帕,迅速綁在血流不止的腳趾頭上,走了兩、三步後,又痛得
馬上蹲下來。
「你留在這裡吧!我去打電話。不過,你得先告訴我怎麼走。」
「可是……」
夏威夷衫男子不安地朝別墅那裡看去。
「哈哈!你會害怕嗎?」
金田一耕助不禁笑了起來,夏威夷衫男子只好挺起胸膛逞強道:「我哪有!這樣好
了,你扶著我走,我先送你到比較容易認出路的地方。」
霧還是很濃,金田一耕助扶著夏威夷衫男子的肩膀,兩人一起在霧中走著。這時候,
遠處響起一陣汽笛聲,金田一耕助看看手錶,時間是八點二十七分。
「金田一先生,順著這條路直走,就會到達縣公路;從那邊再往左直走,就是M原
的入口,你會看到平交道旁邊有一戶叫籐原的人家……」「那就是管理員的家嗎?」
「是的。」
「縣公路……明顯嗎?」
「嗯,那裡的路比較寬大,而且有舖柏油。」
「好,你在這裡等,我很快就會回來。記得,最好不要再靠近別墅。」
「好的,請你盡快回來。」
金田一耕助點點頭,在濃霧中小跑步起來。
他跑了一下子,不放心地回頭看,只見夏威夷衫男子的手電筒燈光在濃霧中顯得好
孤寂。
看到這副景象,金田一耕助突然覺得有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但是時間緊迫,
由不得他多想,他只好繼續在濃霧中小跑步。
那是金田一耕助最後一次看到夏威夷衫男子活著……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故佈疑陣】
騙局
「金田一先生,怎麼了?從剛才就一直看你在沉思。」
現在是晚上十一點,金田一耕助正和等等力警官在P旅館的房間陽台上面對面坐著。
他們中間的小桌子上,放著一瓶約翰走路和一碟蘇打餅乾。
金田一耕助悶悶不樂地歎了口氣。
「金田一先生,到底怎麼了?你剛才究竟去哪裡?」
「唉……」
金田一耕助歎了一口氣,突然笑出聲來。
「我覺得自己好像被狐狸耍了,一切都消失在霧裡,只剩下這個……」金田一耕助
一面說,一面拿出江馬容子的名片。
「金田一先生,我看一下那張名片。」
等等力警官伸手過來拿走那張名片,看了名片,他笑著說:「喔!是流行雜誌的女
記者啊!流行雜誌的記者專程追到這裡來訪問你這一季秋天流行什麼嗎?」
「不是的,如果是這樣就簡單多了。」
金田一耕助若無其事地說:
「她帶來一則很久以前發生的兇殺案情報。」
「很久以前的兇殺案?」
等等力警官一手拿著杯子,一手拿著名片,瞪大眼睛說:「是什麼案子?」
「我還不大清楚,不過大概是昭和初期的案子。」
等等力警官把杯子放在桌上,十分有興趣地說:「金田一先生,你趕快說來聽聽,
到底是什麼案子?」
「好的,那我說了。警官也幫忙想想看,這到底要怎麼解釋?」
金田一耕助喝了一口酒,重新點燃一根香煙,慢慢將剛才發生的事情說一遍。
「後來我果真找到籐原的家,籐原一聽到這件事情也很驚訝,立刻打電話報警,並
召集了三個年輕人跟我一起去西田別墅,結果……」金田一耕助說到這裡便停了下來,
眨著眼睛,好像快哭出來似的。
「結果呢?紅葉照子復活了嗎?」
「如果是這樣也就算了。」
金田一耕助帶著籐原和三個年輕人回到別墅區的時候,霧越來越濃。他們一到西田
別墅,只見別墅的每一扇窗簾都打開了。燈火也點得通明,不僅如此,一聽到大家的腳
步聲,別墅裡就開始傳來嘈雜的狗叫聲。
「咦?」
金田一耕助停下腳步往四周張望,確定那裡還豎立著他剛剛看過的那個門牌,而且
門牌上也寫著「西田」兩個字。
大家上了門廊,卻看到玻璃拉門裡面站著一位白髮老婦人,她正一臉不可思議地看
著外面,老婦人旁邊那只牧羊犬則對著一行人猛烈地吠叫。
「警官,當時我真是下不了台呀!哈哈!」
金田一耕助拚命抽煙,還發出空洞的笑聲。
等等力警官探詢地看著他的臉說:
「金田一先生,那位白髮老婦人是誰?」
「是紅葉照子的姊姊——房子女士。以前紅葉照子在演藝圈的時候,都是她姊姊在
照料她。紅葉照子結婚後,她也以管家的身分負責照料西田家的生活瑣事。」
「那麼,她姊姊看見你們之後怎麼說?」
「她姊姊說,她今天一直都沒有出去,從傍晚就跟邱比特(邱比特是那只狗的名字)
在屋裡編織;而紅葉照子今天晚上去S瀑布那邊,向一個朋友道別。哈哈!」
金田一耕助又發出干澀的笑聲。
「警官,你看該怎麼解釋這個謎團?」
等等力警官重新注視金田一耕助的臉問道:「金田一先生,那位夏威夷衫男子呢?」
金田一耕助撫摸著小桌子上的杯子搖搖頭。
「他消失了!為了預防萬一,我請年輕人幫忙尋找,可是到處都找不到他,甚至沒
有任何一個人聽說過有這樣一個人存在,就連房子女士也沒看過這樣的人。」
「那麼這張名片的主人……」
「就因為有這張名片,我才多少保住一點顏面。據說她今天早上才從東京來,可是
中午過後……正好是江馬容子來我這裡的時候,公司突然打電報去別墅,要她搭四點的
火車回東京。房子女士甚至不知道江馬容子為什麼會來我這裡。」
「你沒有說吧!」
「我當然沒說,只說是西田夫人要我來的。」
「房子女士知道你的職業嗎?」
「是我主動告訴她的,也因為這樣,她更加感到不解。」
「紅葉照子真的有去S瀑布的朋友那裡嗎?你有沒有跟他們聯絡?」
「很不巧的是,西田別墅與S瀑布都沒有電話,而且當時霧很濃,我不好意思叫人
去找。」
「那間別墅裡只住著房子女士和紅葉照子嗎?」
「不,平常還有個叫富士子的女傭,聽說她東京的老家發生一點事情,所以今天下
午跟江馬容子搭同一班車回東京了。」
這時金田一耕助又點了一根煙,將煙深深地吸進胸腔。
「聽完我的敘述,你覺得如何?」
等等力警官眨著眼睛說:
「你從玻璃門外往裡面看的時候,確定那真是紅葉照子的屍體嗎?」
「我無法斷定那是不是屍體,畢竟我沒有到她旁邊去確認……不過,我可以確定那
是紅葉照子,我記得她的長相。」
「那麼,會不會是你離開那棟別墅之後,房子緊急處理掉屍體,而夏威夷衫男子也
是共犯,他們一起把屍體藏在某個地方?」
「就算他們可以把屍體處理掉,翻倒的椅子或水果也可以整理好,但是地上的血跡
呢?該怎麼處理?」
「血跡很多嗎?」
「是的,當時我看見一大灘血……」
「你進去的時候,現場已經完全沒有血跡嗎?」
「是的,所以我才覺得奇怪。要把血跡完全擦掉是很困難的,就算全部擦掉了,應
該也會留下濕濕的痕跡才對!」
等等力警官眼神敏銳地注視著金田一耕助的臉說:「金田一先生,會不會是夏威夷
衫男子故意帶你到另一棟別墅去呢?」
「這一點我也曾想過。可是,別墅的外表看起來一模一樣,而且我還在附近找到那
塊讓夏威夷衫男子絆倒的石頭,樹林裡的草叢中,也還沾著他的血跡。」
「那麼,你自己有什麼看法呢?」
「老實說,我的看法跟你一樣。」
「一樣?」
「我也認為夏威夷衫男子第一次帶我去的那棟別墅並不是西田別墅。」
「你的意思是,M原有兩棟外表相同的別墅嘍?」
「只有這種可能。可是,他們又說這裡只有一戶人家姓西田。」
「怎麼會呢?」
等等力警官皺起眉頭。
「剛才我也說過,總覺得自己好像被狐狸耍了。」
赤裸的屍體
金田一耕助早上一起床,看到外面來了很多警察。一問之下,才知道西田家真的發
生兇殺案了!
於是他和等等力警官兩人坐車子前往M原的別墅區,等等力警官一面看著窗外的景
色,一面回頭對金田一耕助說:「金田一先生,這裡的道路不會很窄,大型車也可以通
過嘛!」
「是啊!我也正在想這件事情。」
金田一耕助點點頭,看著車子的左右兩邊。
「司機先生,車子可以直接開進西田家的別墅嗎?」
「當然可以,大家都把車開進去啊!」
聞言,金田一耕助與等等力警官對望著,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江馬容子為什麼要說謊話呢?)
「奇怪了……」
他不斷抓著一頭亂髮,喃喃自語著。
事實上,在晴朗的秋日早晨,看到的M原風景和昨天晚上全然不同,每棟別墅在天
空下矗立著,完全感覺不到昨天晚上那種陰森的氣氛。
車子停靠在西田家的門牌前,昨天晚上和金田一耕助打過交道的友井刑警沖過來,
打開車門。
「金田一先生,昨晚真的很抱歉。」
昨天晚上,友井刑警對金田一耕助說了很多沒禮貌的話,現在他感到相當惶恐不安。
「不要緊,找到屍體了嗎?」
「是的,在一個意外的地方……這邊請!」
「等一下,我先跟你介紹,這位是警政署搜查一課的等等力警官;警官,這位是K
警局的友井。」
幫他們兩人介紹過後,金田一耕助先檢查豎立在那裡的門牌。
門牌是插在土裡的,金田一耕助用手帕包住手,試著把門牌拔起來,門牌果然輕輕
松松就被拔出來了。
金田一耕助轉頭和等等力警官對望一眼。
「友進。」
「是。」
「為了謹慎起見,請你檢查一下這個牌子上的指紋,我想指紋應該還很新才對。」
「這個門牌上有什麼特殊的證據嗎?」
「等一下再告訴你原因。」
接著,金田一耕助帶等等力警官來到轉角處,停下腳步。
「警官,你看,那一顆就是我提到過的石頭。」
「啊!就是把夏威夷衫男子的指甲弄裂的那塊石頭嗎?」
「是的,你看,上面還留有一些黑色的污點呢!」
等等力警官點點頭,兩人又走到門廊的正面。
只見房子正拿著邱比特的鎖鍊在那裡等著。
「金田一先生。」
房子的眼神中透出恐懼與驚訝,整張臉顯得蒼白而僵硬。
「啊!夫人,事情真是令人驚訝……」
「金田一先生,到底是誰……是誰把我妹妹弄得那麼淒慘?」
「關於這一點,等一下我會請教你一些問題,不過在這之前,我要先看一下屍體。
屍體在哪裡?」
「在後面。」
這時,昨天晚上跟金田一耕助有過一面之緣的江川刑警也來了。
「啊!金田一先生,昨天晚上很抱歉……你現在就要看屍體嗎?」
「是的。」
「請到這邊來,主任也在等您。」
K警局的搜查主任——岡巴警官以前曾經和金田一耕助一起工作過,兩人已經很熟
了。
如先前所述,這裡每一棟別墅都佔地廣大,西田別墅也不例外。它佔地大約四千坪,
別墅後面還有一座小山丘。
紅葉照子每年到這裡避暑之前,都會要求管理員——籐原將別墅前面和周圍的雜草
除掉;至於別墅後面那座小山丘則被忽略了,因此,整座山丘上長出一大片茂密的灌木,
一般人要走進去都有點困難。
一行人走進灌木叢裡,立刻看到很多警員正不斷地按著快門。岡田警官看見他們,
馬上回過頭來說。
「啊!等等力警官,你怎麼也來了?」
「是金田一先生邀請我來玩的,沒想到會碰到這種事情。」
「這樣啊!太好了,警官,麻煩你也來幫忙吧!對了,金田一先生,昨天晚上真的
很抱歉,我那些手下有眼不識泰山……」「哪裡、哪裡!」
金田一耕助輕輕地揮揮手說:
「主任,屍體呢?」
「請到這邊來。不過,這裡到處都有斷掉的樹枝,得小心一點。」
金田一耕助穿著和式衣服跟褲裙,行動很不方便。他小心地迴避著,不讓灌木樹枝
勾到褲裙裙擺,好不容易才走到岡田警官的旁邊。
只見地上有個小洞穴,紅葉照子(本名「西田照子」)的屍體就躺在那裡,屍體全
身上下只有腰部纏了一塊布,其余都是赤裸的。
金田一耕助回頭看著岡田警官說:
「主任,這具屍體被發現時就是赤裸的嗎?」
「是的,你昨天晚上看到的情形呢?」
「我記得她應該是穿著友禪浴衣才對。是誰先發現屍體的?」
金田一耕助一邊說,一邊向四周的灌木叢張望。
「這一點由我來說吧!」
房子拿著狗的鎖鍊,一臉哀戚地說:
「昨天晚上我跟武彥……哦,你可能還不知道,武彥是照子的侄子,昨晚才從東京
過來。我們一直在等照子,可是照子始終沒有回來,而且金田一先生又說發生過兇案,
讓我很擔心,我才叫武彥去鄉田家看看……」「鄉田……就是住在S瀑布那邊的人嗎?」
「是的。」
「他們從事什麼工作呢?」
「鄉田先生是個律師,平常要上班,只有周末才會來這裡。不過,鄉田夫人和他的
孩子一直都住在這裡,照子從以前就跟他們很要好。」
「然後呢?」
「昨天晚上霧那麼濃,我實在不好堅持要武彥跑那麼遠,武彥也不想去,他不斷地
安慰我說,可能是霧太濃,鄉田家留她住下了。因此我也不好再堅持什麼,等到十二點
仍沒有看見照子的身影,便回房先睡了。」
「昨晚睡得好嗎?」
「由於一直擔心金田一先生提到的那件事情,所以我翻來覆去,始終睡不著。到了
十二點半,我還起床吃了安眠藥,才終於睡著。」
「原來如此。之後呢?」
「到了今天早上十點左右,照子還是沒回來,我只好叫武彥到鄉田家跑一趟。武彥
出去後沒多久,富士子就從東京回來了。當時我忙著跟富士子說話,於是就把狗鍊放掉,
讓邱比特出去散散步。沒想到邱比特卻一直站在這附近發出怪叫聲,我和富士子過來一
看,就發現……」房子注視著妹妹的屍體,大口吸著氣說:「看到這一幕,富士子跟我
差點瘋了……」「富士子現在在哪裡?」
「我讓她吃了安眠藥,叫她先睡一下。沒辦法,她好像歇斯底裡般,根本無法安靜
下來。」
「武彥呢?」
「他還沒回來。」
「對了,昨天晚上我看到西田夫人的時候,她穿著友禪浴衣,怎麼現在卻……」
「你說的是不是那件水藍色底,上面染著深藍跟紫色大花的浴衣?」
「沒錯!」
「鄉田夫人也有一件那種浴衣,她們總是穿著同樣款式的衣服。」
「這樣啊!夫人,很抱歉,請你先到旁邊等我一下,我有些事情想問你。」
「好的,我正好也有話想請教您。」
於是房子默默離開,金田一耕助的視線重新落在屍體上。
只見紅葉照子左邊的乳房下面,被某種利刀割開;而且她在死亡之後,可能還被拖
著走了一段路,所以全身有很多擦傷,死狀慘不忍睹。
「金田一先生。」
江川刑警壓低聲音說:
「屍體有可能是在你去叫管理員之後,才被藏到這裡。」
「那麼兇手是誰?」
「這還用問嗎?」
江川刑警用下顎指了指別墅的方向。
「應該是剛才那個女人吧!她知道你發現屍體之後,就立刻把屍體拖到這裡藏了起
來,所以我們昨晚才會什麼也沒看到。」
「有證據顯示她將屍體從別墅拖到這裡來嗎?」
「我正叫人去調查。照理說,屍體大量出血,如果硬把她從別墅拖到這裡的話,一
定會留下痕跡的。」
「嗯,就算剛才那位婦人是兇手,那麼她為何要剝光死者的衣服呢?」
「這……」
江川刑警一時找不到答案,著急地猛抓著頭。
「對了,醫生呢?」
為了不讓他感到太尷尬,金田一耕助只好沒話找話說。
「應該就快到了吧!我離開警局的時候,已經通知過他。」
「那麼等等力警官……在法醫來之前,我們先到這附近散散步吧!」
「好啊!岡田,待會兒見。」
等等力警官馬上察覺到金田一耕助的意思,乖乖地跟著走了。
閣樓驚魂
金田一耕助想去尋找跟西田別墅外觀完全相同的房子。
「金田一先生,你真的認為M原有另一棟和西田家一模一樣的別墅嗎?」
「是的,剛才一看到西田別墅,我就更加確定了。」
「這話怎麼說?」
等等力警官困惑地看著金田一耕助的臉。
「剛才我看到的西田別墅完全是西洋式建築,連一扇防雨窗都沒有。」
「然後呢?」
「我記得昨天夏威夷衫男子曾經順口說出:『到處都關得緊緊的,根本打不開,連
防雨窗都關上了。』可見我昨晚看見的,一定不是西田家的別墅。」
「原來如此。這麼說,他們把西田家的門牌拿到那裡去插嘍?」
「可能是這樣吧!」
「好,那我們趕快去找。」
M原雖然佔地廣大,不過也只有四十棟別墅,他們兩人很快就找到那棟別墅了。
「金田一先生,是不是那一棟?」
「哈哈!答對了!」
他們到昨天晚上豎著西田家門牌的地方仔細一看,果然有一塊門牌丟在那裡。等等
力警官立刻將門牌扶起來,只見上面寫著「莉原」。
「我們進去裡面看看。」
金田一耕助說完,便帶頭走上門廊,然而,腳踏車停放處已經沒有腳踏車了,只剩
下啄木鳥的啄痕還維持昨天晚上的樣子。
「金田一先生,西田別墅也有這些啄木鳥的啄痕嗎?」
「有,不過這跟西田家柱子上的啄痕數量上有些不同。我剛才一邊跟房子談話,一
邊算過,那邊的柱子上共有八個洞,但這裡卻只有六個。」
「可是,為什麼會有兩棟外觀相同的別墅呢?」
「這恐怕要問管理員才會知道吧!」
金田一耕助一邊說,一邊從窗簾縫隙往裡面看,只可惜每一扇窗簾都拉得很密,根
本沒有縫隙可以窺得內部的情況。
「金田一先生,看來昨天晚上你離開這裡之後,有人進去過裡面。」
「是的,我們繞到後面去看看。」
兩人繞到後面,發現這一棟別墅前半部是西洋式建築,後半部卻是和式建築,不但
有防雨窗,而且那些防雨窗都緊密地關著。
「原來如此,所以夏威夷衫男子才會順口說出『防雨窗』。」
這時,金田一耕助發現後門旁邊有個倉庫,倉庫的門露出一點縫隙,他們往裡面看
去,只見倉庫裡放了一輛上鎖的腳踏車。
「這附近別墅的人,都把東西放著就走了嗎?」
「好像是,不過管理員籐原每天會來巡視一次。」
金田一耕助再看向後門,發現有一片毛玻璃破掉了,只要從那裡伸手進去,很容易
就可以把插梢拿掉。
「原來對方是從這裡進出的。」
兩人一進入裡面,看到廚房被收拾得很乾淨,櫃子裡也整齊擺放著餐盤,昨晚金田
一耕助曾見到的那只青瓷花瓶也在其中。
「警官,昨晚這個花瓶就是放在餐桌上面,當時花瓶裡還插著醉漿草花。」
「喏,你看到的醉漿草花在這裡。」
等等力警官拿起垃圾桶裡面一枝帶著水氣的醉漿草花說道。
走出廚房,有一道通往二樓的樓梯。
「要不要開燈?應該會看得比較清楚……」「不,最好還是不要讓人家知道我們已
經發現這裡了。」
「好的。」
兩人繞到樓梯前面,走進大廳。
大廳的一隅約有四坪半大小的地方,天花板突然降得很低,屋主在天花板下擺了一
張用塑膠布罩著的餐桌,餐桌的兩邊則是固定式座椅。
餐廳再過去一點,有一個將近十二坪大的客廳,客廳的角落放置一張長方型大桌子。
「啊!金田一先生,你看那裡!」
等等力警官手指著長方型桌子跟餐桌中間的地板,只見那裡仍留有淡淡的血跡。
「金田一先生,我們可以請鑒識組的人來檢查,看看是不是紅葉照子的血。」
「嗯,可是……」
金田一耕助顯得很困惑,不停地抓著鳥窩頭。
「如果這裡是案發現場,兇手後來才把屍體搬到那邊去的話,為什麼被害人會全身
赤裸呢?」
「說的也是。」
等等力警官也是一臉不解。
金田一耕助向四周張望著說:
「咦?我昨晚見到的那個折疊式籐椅和木製小桌子呢?」
「對,那張藤製躺椅上應該也有很多血才對。」
「咱們上樓找找看!」
可是不論他們怎麼找,仍然沒有找到金田一耕助所說的那些家具。
「金田一先生,會不會是這棟房子裡面還有隱藏式櫥櫃?」
「我也這麼想。」
「那我們再分頭找看看有沒有隱藏式櫥櫃。不管怎麼說,那張躺椅是很重要的證
據。」
然而找了老半天,他們依舊一無所獲。
「金田一先生,看來兇手對這棟別墅的結構很熟悉呢!」
「是啊!」
金田一耕助一面回答,一面不死心地到處敲打牆壁、地板。
「金田一先生,你說的那個夏威夷衫男子大約幾歲?」
「大概三十……總之,應該還不到四十。」
「那麼,他不可能是三十年前那件案子的兇手嘍?」
「是啊!」
「那他到底是誰呢?為什麼要引你來這裡,卻又突然消失了?」
「我不知道,目前這整件案子仍是一團謎。」
「說到『謎』,為什麼兇手要把躺椅藏在這麼難找的隱藏式櫥櫃內呢?」
「哈哈!警官,對兇手來講,這個隱藏式櫥櫃並不會很難找啊!而且,管理員常常
會來巡視,如果突然跑出一些籐椅或小桌子,管理員一定會起疑的。警官!這裡有點奇
怪。」
金田一耕助覺得可疑的地方,是女傭房間的櫃子。
女傭的房間有三坪大,角落擺了一個櫥櫃,櫥櫃上面有一些裝著醬油瓶、電暖器、
雞毛撣子……等東西的箱子。
「警官,這個櫃子上面會不會有什麼機關?」
「好!我上去看看。」
等等力警官說著,試圖將那三箱東西抬下來,可是這些東西雖然不值錢,卻很重,
他因此差點滑了一跤。
「警官,我也來幫忙吧!」
兩人一起把箱子搬下來後,等等力警官馬上爬到櫥櫃上面,仔細察看天花板。
「金田一先生,這裡的結構真的有點奇怪。」
等等力警官把天花板往上頂,上面立刻出現一個大洞,他趕緊點亮打火機,看看四
周。
「這裡看起來很乾淨,你也上來吧!」
金田一耕助上去之後才知道,原來那裡是個天花板很低的閣樓,裡面很乾淨,就連
棉被袋、寢具、家具等也都整理得井然有序。
「金田一先生,你說的是這張籐椅嗎?」
等等力警官指著被放置在角落的折疊式籐椅,並拉開那張籐椅,藉由打火機的光線
檢查上面是否有異伏。
「啊!這裡的確留有血跡,而且血跡還滲進籐裡面。從這裡檢查,比檢查地板上的
血跡要方便多了。咦?你怎麼都不說話?」
從剛才就一直自顧自講話的等等力警官,這時才發現金田一耕助的沉默。
他回頭一看,只見金田一耕助正瞪大眼睛,好像化石般僵在那裡。
「金、金田一先生,你怎、怎麼了?」
「那個……」
等等力警官順著金田一耕助的視線看去,待他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後,不由得吐出沉
重的氣息。
「啊!」
原來在他們的右手邊有一個大架子,裡面裝著四袋棉被。不過,除了棉被以外,似
乎還隱約露出一只沒有穿鞋襪的人腳。
「金田一先生,這……到底是誰?」
「應該是夏威夷衫男子吧!因為他的拇指上有血跡。」
「好,檢查看看。」
「等一下,我先去樓下看看情況,因為我們的鞋子還留在門口。」
「啊!那我去好了,我的身手比較敏捷。」
等等力警官說著,便迅速離開閣樓。
過了一會兒,他壓低聲音在樓下喊道:
「金田一先生、金田一先生!」
「怎麼了?」
「有人來了,我想可能是管理員,他現在進入隔壁別墅了,快把我們的鞋子拿上
去。」
「喔!」
金田一耕助從等等力警官手裡接過兩雙鞋子,兩人再度躲回閣樓深處。
沒一會兒,樓下傳來有人轉動門把的聲音,緊接著,管理員走進來,看了一遍房子
裡面,最後又關上門離去。
等到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等等力警官便打開打火機與金田一耕助對望著。
「真是驚險!」
「嗯,這讓我想起小時候玩捉迷藏的情形。」
等等力警官露出一抹苦笑,並用手帕擦著汗說:「金田一先生,我們把寢具拿出來,
仔細檢查一下屍體吧!」
「警官,盡量不要弄出聲音,要是又有人來就糟糕了。」
「好的。」
於是金田一耕助幫忙等等力警官把棉被袋一個個拿下來。最後,櫃子裡面果然出現
了夏威夷衫男子的臉。
他的頭上還戴著護罩,臉上也掛著太陽眼鏡。
「金田一先生,你看這個痕跡,他好像是被人用細繩勒死的。」
等等力警官說著,輕輕拿掉死者的護罩和太陽眼鏡,等他們看清死者的臉時,不由
得輕叫一聲。
因為死者從額頭到右邊眉毛有一條很大的疤痕,他大概是怕讓金田一耕助留下太深
的印象,才用護罩、太陽眼鏡把疤痕遮掩起來。
「金田一先生,他到底是誰?為什麼欺騙你,帶你來這裡?最後還死得這麼淒慘……
難道他也被人騙了,以為這裡真的是西田別墅?」
「警官,這個答案很簡單。你看一下他的右腳拇指。」
等等力警官看到金田一耕助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於是慌忙拿著打火機檢查夏威夷
衫男子的右腳。
「金田一先生,有什麼不對嗎?」
「哈哈!警官,你好像忘記我是因為他的右腳拇趾指甲裂開了,才代替他去叫管理
員的。」
聞言,等等力警官再度藉著打火機的光檢視夏威夷衫男子的右腳。但是不管他再怎
麼看,仍舊沒有看到指甲裂開的痕跡。
「金田一先生,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警官,你看他右腳的拇指還殘留著一點紅色的痕跡,我想他是故意用紅色的顏料
將指甲塗紅,好讓我以為他的指甲真的裂開了。」
「這又是為什麼呢?」
「我也不知道他這麼做的真正用意,不過,他可能是想把我引開這裡。而且,如果
我去叫管理員的話,管理員一定會帶我去真正的西田別墅,如此一來,他的伎倆肯定會
被拆穿。」
金田一耕助停頓了一會兒,又笑著說:
「我想,絆倒他的那塊石頭應該可以成為重要的證據。只要把石頭上暗紅色的東西
拿去分析,就可以證明他在演戲。」
「可是,這個演戲的人為什麼也被殺死了?」
等等力警官抓著鬢角,露出一臉不解的表情。
「警官,我想跟你打個商量。」
「什麼事情?」
「我們在這裡發現屍體的事,請你暫時別對外洩漏,甚至連我們找到這棟別墅的事
也先別說。」
「你的意思是……」
「不知道兇手是想把屍體放在這裡,等到明年別墅的主人來才讓他發現?還是想等
事件平息之後,再將屍體移到別的地方?如果是後者的話,那麼到時將是逮捕兇手的好
機會。」
「原來如此。」
等等力警官點頭說:
「好的,不過我想這件事情得先告訴岡田,請他調查的時候,盡量不要洩漏有關這
間別墅的事。」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商量好之後,便小心翼翼地離開這棟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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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重新調查】
審訊房子
金田一耕助與等等力警官回到西田別墅時,驗屍工作已經結束了。
紅葉照子的死因是左胸前致命的一刀,死亡時間大約在昨天晚上八點到九點之間,
與金田一耕助發現屍體的時間頗為一致。
既然屍體已經檢驗過,救護車也來了,接下來當然是要把屍體抬走。可是房子卻堅
持要等武彥回來才能移動屍體。
「啊!武彥還沒回來嗎?」
金田一耕助看看手錶,指針已經指向十二點半了。
「是呀!他還不知道這件事情,說不定現在還悠閒地吃著午飯呢!」
「可是,他應該已經知道西田夫人昨天晚上沒有去朋友那裡,而且昨晚又發生了那
件事情……」「話是沒錯,不過,都怪照子不好。」
「為什麼這麼說?」
「照子時常戲弄別人,讓人家嚇一跳。所以,就算武彥知道照子昨晚沒去鄉田家,
也會不以為意地想……這個舅媽不知道又在搞什麼鬼了。」
「那麼在武彥回來之前,我們想先請問你幾個問題。」
「好的。」
房子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又向四周張望了一下。
「我們去那邊的陽台談吧!」
說完,她便帶頭走在最前面。
金田一耕助示意等等力警官、岡田警官一起跟在房子的後面走。
事實上,金田一耕助對她們姊妹如此截然不同的個性感到很有興趣。
妹妹——紅葉照子充滿魅力、愛撒嬌,而姊姊房子則像修道院裡的捨監般嚴肅極了。
另外就身材來說,紅葉照子體態豐腴,看起來好像才四十多歲;但房子卻十分消瘦,臉
上滿是皺紋。
「請。」
房子帶著三人來到大廳外面的陽台,那裡擺著一張藤製的小桌子跟兩把椅子,為了
讓大家都有位置可坐,房子又從大廳裡拿出兩張木雕椅子,她坐在木雕椅子上,姿勢端
正地直視著金田一耕助。
「您儘管問,只要是我知道的,都會照實說出來。」
「謝謝。」
金田一耕助坐在其中一張籐椅上,輕輕點了一下頭說:「西田夫人是什麼時候結婚
的?」
「昭和十一年。」
「她一結婚之後,你就住到西田家來嗎?」
「是的,這是西田先生要求的。因為妹妹對於家務完全不熟悉,也缺於理財的能
力。」
「他們沒有小孩嗎?」
「沒有。」
「西田先生是什麼時候去世的?」
「昭和二十六年。」
「是病逝的嗎?」
「嗯,他是因腦溢血而死亡。」
「他死時年紀多大?」
「去世的時候是五十九歲。」
「他跟西田夫人相差幾歲?」
「十六歲。」
「這是西田先生第一次結婚嗎?」
「不,這是他的第二次婚姻。他的第一任妻子因車禍去世了。」
「西田先生跟前任妻子也沒有生養小孩嗎?」
「是的。」
如此一問一答非常簡單明了,房子好像下定決心,絕對不說多余的話。
金田一耕助看了一眼等等力警官與岡田警官,接著問道:「西田先生去世時,遺產
怎麼分配,他還有外甥和外甥女……」「事實上,西田根本沒有遺產。」
等等力警官聽了,不敢置信地問:
「你確定他沒有留下任何遺產?」
「是的。」
這時,金田一耕助皺著眉頭說:
「我記得報紙上曾經提到西田夫人的丈夫經營一間很大的醫院……」「是。」
「那家醫院呢?」
「現在還在澀谷。」
「轉讓給別人了嗎?」
「沒有,現在的經營權在照子手上。」
聞言,等等力警官語氣激動地問:
「但你剛才說西田先生並沒有留下遺產?」
「沒錯,西田生前就將所有財產全部轉移到照子的名下。」
問話的三人不禁訝異地對望著,房子則泰然自若地看著他們。
「西田先生有兄弟姊妹嗎?」
「有過三個。」
「你說『有過』……難道他們都死了嗎?」
「是的。」
「是在西田先生生前死的嗎?」
「是。」
「三個人都是?」
「是。」
「對不起,他有幾個弟弟?幾個妹妹?」
「兩個妹妹,一個弟弟。」
房子的回答依然十分簡潔扼要。
「他們的孩子呢?」
「三人總共有五個小孩。」
「請你詳細說明哪個人有哪幾個孩子好嗎?」
「好的。最大的妹妹擔任外交官,有三個小孩;第二個弟弟的小孩是武彥,最小妹
妹的女兒則是容子。」
「大妹的三個小孩現在在哪裡?」
「一個在美國,一個在九州,另一個很小的時候就死了。」
「那麼現在在東京的,只有武彥跟容子?」
「是的。」
「他們已經結婚了嗎?」
「沒有,兩人都還是單身。」
「容子在雜誌社工作,武彥呢?」
「他曾經擔任過高中老師。」
「現在呢?」
「他說想要從事文學方面的工作,所以辭職了。」
「那麼,平常跟照子夫人有接觸的親戚,就只有武彥和容子嗎?」
「是的。」
金田一耕助看著房子的臉,繼續問道:
「對了,夫人,你看過一個從額頭到眉毛有一道疤痕的人嗎?他的年紀大約三十五、
六歲,有點胖……」「啊!」
房子首次出現情緒上的反應,看來她好像知道這個男人是誰。
「他怎麼了嗎?」
「你知道這個人?」
金田一耕助不答反問。
「知道啊!那是杉山平太。」
「杉山平太是個怎麼樣的人?」
「以前照子還在演藝圈的時候,有一位杉山忠雄很照顧她,而杉山平太就是杉山忠
雄的遺腹子。」
「他現在從事什麼工作?」
「這……他好像做過很多事情,不過似乎做什麼都不順……」「他常常來你妹妹這
裡嗎?」
「是的。」
「西田夫人會怕他嗎?或者會不會躲避他呢?」
「怎麼會?」
房子重新看著金田一耕助的臉說:
「阿平這個人就像小孩子,個性十分天真,應該沒有人會怕他才對;再說,對我妹
妹而言,他是恩人的兒子,我妹妹喜歡他甚至勝過武彥和容子。啊!對了,阿平發生什
麼事了嗎?」
「沒有啦!夫人。」
金田一耕助有些顧左右而言他。
「對了,你妹妹最近看起來有沒有像是在害怕什麼呢?」
等等力警官定定地注視著房子的臉,但她只是一臉茫然地說:「完全沒有,她一直
都很活潑開朗,總是天不怕、地不怕。」
「昨天呢?她昨天說要去朋友家的時候呢?」
「跟平常沒有什麼兩樣,甚至還很開心呢!」
金田一耕助瞥了等等力警官一眼,接著又問:「夫人,最後再問你一個很重要的問
題——你妹妹在演藝圈的時候,曾經發生過一樁兇殺案,而且那個案子到現在還沒有偵
破。你曾經聽她提過那件案子嗎?」
房子瞪大眼睛,十分不可思議地看著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說:「怎麼會?我從
不知道發生過這種事情,而且……」「而且什麼?」
「當時我擔任她的經紀人,她進出都跟我在一起,所有她知道的事情,我應該也都
知道……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事情呢?是誰說的?」
說到這裡,她似乎想起一件事,突然傾身向前問道:「金田一先生,你昨天來這裡
就是為了這件事嗎,是不是容子對你說了什麼?」
「是的。」
金田一耕助點點頭回答:
「她說西田夫人最近在這附近遇到過去那樁兇殺案的兇手,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所以想找我商量,還說是西田夫人派她來找我的。」
「金田一先生!」
岡田警官聽到這裡,忍不住發出驚訝的叫聲。
這時,突然有人踩著慌亂的腳步走來:
扒手風波
「川島夫人!」
武彥一看到房子在陽台,立刻跨大步走來。
他先是用嚴厲的眼神瞪著房子,後來發現金田一耕助也在場,便轉頭問:「這位先
生,請問我伯母真的被人殺死了嗎?」
不知道為什麼、金田一耕助總覺得他看著房子的眼神,似乎充滿了懷疑、憎恨與敵
意。
「這……」
金田一耕助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口,只好用求救的眼神看著等等力警官。哪知等等
力警官在看到武彥的那一剎那,眼中竟然浮現一抹笑意。
金田一耕助感到十分不可思議,他只好簡單地介紹一下自己,並將昨晚發生的事情
約略說明一下。
「很抱歉,昨天晚上是我太大意了,早知如此,我當時就不應該輕易離開。不
過……」金田一耕助一邊看著穿短外套的武彥,一邊說:「這段期間你都在哪裡?聽說
你去了S瀑布的鄉田家?」
「是的,真是太可笑了。」
武彥充滿懷疑的眼神又朝房子那邊看去。
「我按照川島夫人的囑咐前往S瀑布,當我好不容易找到鄉田家的時候,卻發現那
裡根本沒有人,每一扇門窗都關得緊緊的,我想,他們一定已經回東京了。」
「已經回東京了?」
岡田警官的眼中霎時充滿猜疑的神色。
「是的,我在那棟房子四周繞了好幾次,還一直叫著鄉田夫人的名字;後來那裡有
個做雜工的人告訴我說,鄉田夫人他們一個禮拜前就離開了。
我覺得這實在太可笑了!於是一個人逛到N市,順便去N市的一家麵店吃面。我跟面
店老闆很熟,他問我去哪裡了,我把事情經過講一遍,麵店老闆就說:『真奇怪,鄉田
一家離開這裡的事,你伯母應該知道;若你伯母知道,那麼川島女士應該也知道啊!』」
房子看到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在她身上,趕緊開口澄清道:「我不知道!而且,昨天傍晚
照子真的說要去鄉田家辭行的。」
「真奇怪,難道伯母瘋了嗎?為什麼要去向一棟空屋辭行?」
武彥故意大聲說著,藉以諷刺房子。過了一會兒,他又向四周張望著說:「對了,
我伯母的屍體呢?」
「我帶你去看。」
跟著武彥進來的友井刑警立刻說道。
「呃……武彥,請等一下。」
岡田警官叫住武彥,接著說:
「我想盡快將屍體送去解剖,你會同意吧?這位夫人一直要求我們必須等你回來才
可以送走。」
「這樣礙…」
武彥看著停在一旁等待的救護車,聳聳肩說:「好啊!我沒有權利阻止。」
說罷,他便跟著友井刑警進入灌木叢中。
房子則神情茫然地目送武彥離去。
金田一耕助探詢地看著她的臉說:
「夫人,你妹妹真的說她要去鄉田家嗎?」
「是,她確實是這樣說的。」
「她從這裡坐計程車過去嗎?」
「不是,我本來想幫她叫車,可是她堅持要去M原的入口處搭公車,所以……」
「當時大約幾點?」
「快七點的時候。」
「那時候霧已經很濃了吧?」
「是的,所以我才想去幫她叫車,但她卻說這樣的霧很好……」「『這樣的霧很好』
是什麼意思?」
「她的意思應該是『這樣很浪漫』,她一直都是個向往浪漫的人。」
「夫人,可否請你詳細說明一下昨天西田夫人的行蹤呢?此外,江馬容子又是什麼
時候來的?」
「容子是前天晚上來的。我們本來預計這兩天請她來幫忙打包行李,以便星期一離
開,哪裡知道昨天一早,照子就帶容子去打高爾夫球,說是今夏最後一次的高爾夫……
啊!」
房子說到這裡,突然露出害怕的眼神,聲音顫抖著說:「金田一先生!照子是不是
在高爾夫球場遇到什麼人了?」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昨天她們從高爾夫球場回來之後,照子隨便吃了一點東西就回自己的房間。後來,
她還叫容子到她的房間去,偷偷跟她商量一些事情;容子從房裡出來後就出門去了,當
時我根本沒想到她是要去金田一先生那裡。可是,金田一先生……」「是。」
「我不知道照子在高爾夫球場遇到誰,不過按照常理,照子碰到問題時,應該都會
先跟我商量才對。」
「對了,聽說容子去旅館找我的時候,雜誌社正好打電報到這裡來?」
「嗯,公司要求她立刻回去,她只好搭四點多的火車先行離開。」
「你事先就知道武彥昨天晚上要來這裡嗎?」
「不,我不知道他會來。不過仔細想想,他來這兒也很正常。」
「怎麼說?」
「因為他以為容子在這裡。」
「這麼說,他們兩個人的感情很好嘍?」
「才不好呢!」
房子一臉厭惡地咬緊嘴唇說:
「他們倆是敵人,感情怎麼可能會好!」
「敵人?」
「呵呵!金田一先生,你忘了西田在生前已經把所有財產全部過戶到照子的名下了
嗎?」
金田一耕助一聽,不禁和等等力警官、岡田警官對望了一眼。
「你的意思是……武彥擔心容子趁機親近西田夫人而獲得財產的繼承權,所以才千
裡迢迢地追來?」
「沒錯。對了,我剛才已經拜託籐原先生打電報叫容子今天晚上過來。等她來了,
你們再自己觀察吧!」
房子談到這兩個人時,眼中滿是厭惡的神色。
「夫人,我還想再問一些關於您的問題。請問您姓川島嗎?」
「是的,我本來是個小學老師,後來和同事川島結婚。川島對演藝事業很有興趣,
正好照子又有那個本錢,於是川島托人讓照子進入東洋電影公司,沒想到照子竟因此而
走紅。從此,川島辭去學校的工作,擔任照子的經紀人;後來川島去世,就由我接下經
紀人的工作,照料照子的一切。」
「你有小孩嗎?」
「有一個,但是已經去世了。」
「什麼時候死的?」
「戰爭時……在沖繩戰死的。」
儘管已經事隔多年,房子談到兒子時,仍不由得語帶哽咽。
就在這時,武彥帶著尖銳的眼神回來了。
他咬牙切齒地質問道:
「金田一先生,兇手為何要讓伯母全身赤裸?她的衣服到底在哪裡?」
「我們正在找。」
武彥聽了,只是搖搖頭,一臉不解地說:「真奇怪……」「什麼事情奇怪!」
岡田警官在一旁插嘴道:
「武彥,想到什麼事情就儘管說出來,不必有所顧忌。」
武彥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開口說:
「金田一先生,你說我伯母昨晚穿著友禪浴衣坐在躺椅上?」
「是的。」
「這就奇怪了,伯母一向很愛漂亮,又注重禮貌,如果她真的要去拜訪鄉田夫人,
怎麼可能穿成那樣子去呢?我覺得……」武彥還沒說完,房子已經從椅子上站起來,尖
聲說道:「武彥!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我只是把我的感覺講出來而已。我覺得伯母不可能會穿著浴衣去拜訪
人家,凡是認識她的人,應該都知道這一點才對。」
房子本來想要說些話,可是由於大家的視線都落在她身上,她只好再度坐回椅子上,
神情一片茫然。
現場的氣氛變得十分凝重,金田一耕助故意咳了一聲,想緩和氣氛說:「武彥,聽
說你昨天晚上九點半左右才來到這裡,那麼應該是搭八點三十分到達N市的火車吧?」
「是呀!有什麼問題嗎?」
武彥看著金田一耕助的臉回問。
「這位等等力警官昨天晚上也是搭那班火車來的。」
「啊!」
武彥這才看到一旁的等等力警官,不禁訝異地叫出聲音。
「啊!是您……昨天晚上真是多虧您幫忙了。」
「哪裡,真是一場意外的災難啊!」
等等力警官正視著武彥的臉說。
「警官,你認識武彥嗎?」
「不是啦!昨天晚上我在火車上遇到扒手,多虧這位警官出面替我跟列車長交
涉……」武彥不好意思地解釋著。
金田一耕助皺著眉頭說:
「後來有抓到扒手嗎?」
「沒有,扒手好像在高崎下車了。我記得火車即將進入高崎月台之前。有一個人撞
到我,之後又慌忙下車。於是我就去跟列車長說,列車長本來不肯理我,還是警官幫我
跟他交涉,他才答應要跟高崎方面的人員聯絡。最後果然在高崎的月台上,發現裝有我
名片的皮夾。」
武彥搖了搖頭,又說:
「下車後,我連一塊錢都沒有了,只好從車站走來這裡。本來我想抄近路,結果一
走過S道,就遇到昨天晚上那場濃霧,一不小心就迷路了。」
「所以,你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杉山平太來過這裡?」
「咦?阿平來過這裡?」
房子好像很驚訝,但她只是默默地看著金田一耕助,不像武彥有那麼強烈的反應。
「是的,今天早上我跟夫人談過之後,才知道昨天晚上我提到的夏威夷衫男子,可
能就是杉山平太。啊!對了……」金田一耕助突然回頭看著岡田警官說:「主任,杉山
平太右腳拇指的指甲裂開了,走起路來可能有點跛,你們快去找這樣的人吧!」
說完,金田一耕助又看著手錶,喃喃自語道:「啊!已經一點半了,警官,我們得
回旅館吃飯去。主任,你呢?」
「我想去K醫院間問屍體解剖的結果。」
「好吧!那我們就告辭了。」
一行人走出別墅的時候,金田一耕助趁機在岡田警官耳邊小聲說:「主任,待會兒
我會對某塊石頭丟煙蒂,請你偷偷把那塊石頭揀起來,將它表面附著的血跡拿去化驗。」
「咦?」
「原因我以後會跟你說。總之從現在起,別墅裡的人應該不會隨便外出,如果有人
要出去的話,請你派人跟蹤。」
岡田警官先是不明所以地看著金田一耕助,過了一會兒,才輕輕點頭說:「好的,
謝謝您的協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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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欲擒故縱】
「金錢」惹禍?
據報告說,江馬容子已經從東京過來了,因此傍晚六點左右,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
警官再度來到M原的西田別墅。
他們下了車就往門廊走去,途中照例聽到邱比特的狂吠聲,別墅四周還有很多便衣
正在調查。
「兩位辛苦了。」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一踏上門廊,岡田警官立刻打開玄關旁的玻璃門迎接他們。
房子和武彥正在餐廳吃晚餐,江馬容子則靠在大廳中央的桌子邊,用手支撐著額頭。
武彥一看到金田一耕助等人進來,馬上站起來說:「金田一先生,你們要跟容子談
話,我們就先迴避一下!」
金田一耕助聽他這麼說,出聲制止道:
「等一下!我有件事情想先問你。」
「好的,您想問什麼就儘管問吧!」
「根據川島夫人說,昨晚你們一直等西田夫人等到十二點,我想知道後來是否有發
生什麼奇怪的事情?」
「有,大約在一點半左右,邱比特突然發狂地大叫,我還以為是伯母回來了,趕緊
下樓來看,沒想到樓下卻一個人也沒有。我跑去叫川島夫人,可是她好象睡著了,並沒
有回答我。我只好拍拍邱比特,回到二樓,之後就沒有什麼奇怪的事情了。」
「邱比特平常都在哪裡睡覺?」
「我們每天晚上都讓它在大廳睡。」
房子搶著回答。
「武彥,你說川島夫人沒有回應,所以你就直接回二樓了。這麼說來,你並沒有親
眼看到川島夫人躺在床上嘍?」
武彥苦笑著說:
「當然。雖然她年紀已大,但我總不能半夜硬闖婦女的房間啊!」
「好的,謝謝你。」
房子聽到他們兩人的一問一答,本來似乎想說些話,可是又突然改變心意,直接離
開大廳。
等他們離去後,金田一耕助立刻把椅子拉向江馬容子坐的桌子那邊。
「希望你能好好回答我的問題。」
「好的,請問吧!」
容子縮著肩膀,小聲回答。
「你早就預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情嗎?」
「怎麼可能!」
容子先是強烈否認,接著又一臉沮喪地說:「不過我現在很自責,總覺得自己對舅
媽缺乏愛跟體貼。」
「你的意思是……」
「因為她經常會做出讓人意料之外的事情,或說一些奇怪的話,所以剛開始,我一
直以為這次的事件又是她自己的幻想……我實在不應該那樣想,現在想想真的很後悔。」
容子兩手扭絞著手帕,好像要把手怕扯裂一般。
「別再自責了,這並不全是你的錯。對了,你是前天晚上來這裡的嗎?」
「是的,我搭八點三十分到達N市的火車。」
「喔,就是昨晚武彥搭的那班火車。」
「是嗎?我沒聽說武彥是幾點來的。」
容子若無其事地說著,可是她的眼神卻有些閃爍。
「你昨天幾點離開這裡?」
「我搭四點五十分從N市開出的『白山號』火車,跟K的家人一起到上野。」
金田一耕助知道K是一位著名作家,他在這個高原也有別墅。
「這樣啊!好,現在請你將前天晚上到昨天離開以前,凡是與你舅媽有關的事情全
部說給我們聽。」
「好的。」
容子先做一個深呼吸,才一臉嚴肅地開始敘述:「前天晚上,舅媽跟我一起在浴室
裡面洗澡,她希望我隔天陪她一起去打高爾夫球,可是我不會打高爾夫,何況我不是來
玩,是來幫她打包行李的。於是我露出為難的神色,哪知舅媽卻說,她有話要告訴我,
但不能在這裡講,所以才要我陪她去高爾夫球常現在回想起來,當時舅媽的情緒似乎很
激動,我那時候以為她只是要跟我講川島夫人的事情,因此不大放在心上。」
「川島夫人的事情?」
金田一耕助看了一眼等等力警官和岡田警官,然後說:「川島夫人為什麼會讓你舅
媽激動呢?」
「這……」
容子有點支吾其詞。
「沒什麼,可能是我想太多了,因為第二天舅媽在高爾夫球場跟我說的話,跟川島
夫人一點關係都沒有。」
「那麼,先說說高爾夫球場的事情吧!」
容子停頓了一會兒,開始說:
「我們在早上九點左右到達高爾夫球場,當時和舅媽約好的朋友都已經來到俱樂部,
於是他們便一起進入球場打球,我一個人在俱樂部等。等了很久,我開始覺得有些後悔,
早知道這樣,我還不如留在別墅收拾行李。
到了大約十一點半,跟舅媽一起打球的人都已經回來,卻獨獨不見舅媽,我問了才
知道舅媽剛才遇到認識的人,打到一半就棄權了。經過半個小時左右,舅媽神色慌張地
從另一邊回來,而且身後還跟著一個男人,我正感到驚訝時,男人好像也發現到我,就
轉身離開了。這件事情,當時在俱樂部的人都知道。」
容子接著說出當時在俱樂部的人的名字,都是些知名人士。
「跟著她的男人大約幾歲?長什麼樣子?」
「因為距離很遠,我看不清楚,只知道他穿紅毛衣,戴著鴨舌帽。」
「是年輕男人嗎?」
容子用力搖頭回答:
「不,從他的背影跟走路方式來看,年紀應該相當大了。」
「當時你舅媽有說過什麼嗎?」
「沒有,她什麼都沒說,只是臉色相當難看。之前我們本來打算在俱樂部吃完午餐
再回去,可是舅媽卻突然說要馬上離開。」
「她是在回去的路上跟你提到三十年前的兇殺案嗎?」
「是的,舅媽故意不坐車,說要走路回去,因此我們從俱樂部入口走路回家,大約
花了二十分鐘,途中,舅媽跟我提起三十年前那件兇殺案……」容子說到這裡,又將那
件事說了一遍。
「那麼,之前追她的那個男子就是三十年前那件兇殺案的兇手嘍?」
「這……她並沒有說。」
「你舅媽在高爾夫球場遇到的朋友,也是那位穿紅毛衣的男子嗎?」
「這個我沒有問,不過我想應該是吧!」
「好的,關於這一點,我們會去找和你舅媽一起打球的人求證。」
金田一耕助點點頭,接著說道:
「當天你回到這裡,吃完午餐之後就去找我了?」
「是的。」
「從我那裡回來後,你又因為接到公司打來的電報,於是匆匆忙忙搭四點五十分的
火車回東京?」
「是的。」
「當時你舅媽有沒有挽留你?」
「當然有。不過大概因為您要來,舅媽因此覺得放心不少,就沒有極力挽留我。」
「你知道武彥昨天晚上會來這裡嗎?」
容子語氣篤定地說:
「我完全不知道。我剛才回來,發現他也在這裡還嚇了一跳呢!」
「你認識杉山平太嗎?」
「認識。」
「你知道杉山平太昨天到這裡來嗎?」
「他來這裡了?」
「是的,你還沒聽說過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容子頓時滿臉通紅,十分激動地說:
「還沒,武彥沒有告訴我。他對我從來就沒有好口氣,不是嘲笑就是咒罵,我……
我也很討厭他!」
「那麼,關於昨天晚上的事,你等一下去問川島夫人吧!對……」金田一耕助想起
剛才容子的遲疑,便問:「川島夫人和西田夫人之間有過什麼疙瘩嗎?」
金田一耕助這個問題讓容子拚命地扯著手帕,似乎猶豫著該不該說。
大家靜靜地看著容子,她吶吶地開口:
「她們是一對感情很好的姊妹,多年來始終互相幫助、互相依靠。
可是,即使是感情這麼好的姊妹,碰到金錢也會出問題……」「哦?是什麼樣的問
題?」
「老實講,舅媽這個人個性天真浪漫,像個孩子似的。以前舅舅比較信任川島夫人
的理財能力,在他生前,川島夫人的地位十分穩固;但是,自從舅舅死後,川島夫人就
開始想,萬一舅媽再婚的話……」金田一耕助看了一眼等等力警官,接著說:「你舅媽
最近交了男朋友嗎?」
「目前好像沒有。不過舅媽既年輕又漂亮,身邊一定不乏追求者;再力上她又很怕
寂寞,所以……川島夫人可能是怕舅媽再婚之後,所有財產會被她的先生占為己有,因
此才開始計劃要自己擁有財產。
今年春天,她偷偷用舅媽的錢去投資股票,卻賠了錢,這件事情被舅媽知道了,兩
個人吵得很厲害。從那之後,她們就處得不是很融洽了。」
惡作劇
「金田一先生,這到底是一件什麼樣的案子?」
當天晚上十點,長田局長針對紅葉照子兇殺案,在K警局召開調查會議。
「根據你所說,昨天晚上你曾經在西田家的外面看到紅葉照子的屍體,可是過了二、
三十分鐘再回去時,屍體卻不見了?」
金田一耕助抓著他的鳥窩頭說:
「是、是的。到了今天早上他們才發現紅葉照子的屍體,而且死者被殺害的時刻與
我看到屍體的時間大致上相同。依據目前獲得的證據顯示,房子很可疑……」「也就是
說,房子不小心殺了紅葉照子,正巧你去到那裡,所以房子只好先找個地方躲起來,等
你離開了,再偷偷把屍體藏好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地板上不應該一點血跡都沒有啊!不管再怎麼仔細擦拭,多少
都會留下一些痕跡才對,而且,還有一點我一直無法了解。」
金田一耕助皺起眉頭說。
「哪一點?」
「那只叫邱比特的狗一有人來就叫得很大聲,可是昨晚我跟夏威夷衫男子靠近那棟
別墅時,卻一點都沒聽到狗叫聲。就算當時房子躲起來了,但那只狗呢?我覺得她要讓
狗不叫是很困難的。」
長田局長默默地看著金田一耕助,然後轉頭對等等力警官說:「等等力警官,金田
一先生是不是已經掌握什麼證據了?我看他的表情,好像已經勢在必得。」
「哈哈!真不愧是局長,這麼快就發現了。事實上,金田一先生已經掌握住王牌
了!」
「果然……」
在場眾人紛紛露出驚訝的表情,有些人原本還半信半疑地看著這個鳥窩頭偵探,此
刻也不禁對他刮目相看。
「您的『王牌』是……」
等等力警官一聽,急忙搖搖頭說:
「在一些問題還沒解決之前,金田一先生仍無法確定這張王牌的真實性,所以請各
位先回答他的問題,之後他再把所有的推論告訴大家。金田一先生,請你開始發問吧!」
金田一耕助從剛才就一直靦腆地搔著他的鳥窩頭,如今被等等力警官一催促,他才
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地問:「友井,你已經問過昨天早上跟被害者一起去高爾夫球
場的人了,結果如何?」
友井刑警打開記事本,開始說明:
「是這樣的。剛才我去俱樂部確認,昨天與被害者去高爾夫球場的人有作家K、律
師S和醫生的太太F,其中K和S已經回東京,只剩下F還在這裡。根據F所說,被害者是在
第五球洞附近見到紅毛衣男子的,而且那個男人還在另一邊的樹林裡對被害者招手,被
害者一看到那個男人,立刻臉色大變,匆匆丟下一句:『朋友來了,今天棄權不打了!』
之後就跟紅毛衣男子往另一邊走去。」
「那個男人有多大年紀?」
「F說她看到對方的鴨舌帽下隱約露出一些白髮,而且又有點駝背……所以年紀應
該很大。」
「那個男人不是高爾夫球場的客人嗎?」
長田局長從旁插嘴問。
「F說他好像是從別的地方闖進來的。」
「好的。對了,你後來在西田家的門牌上面采到指紋了嗎?」
金田一耕助雙眼發亮地問。
「是的,我已經請鑒識組的人采指紋了。」
友井刑警拿出指紋照片說:
「從指紋的大小看來,應該是男人的手,而且是最近才弄上去的。」
「這樣礙…」
金田一耕助點點頭,長田局長又采詢地看著他的臉說:「金田一先生,這個指紋有
什麼意義嗎?」
「我想,我應該知道這個指紋是誰的。」
「您的意思是……」
就在這時,江川刑警回來了,他的手裡拿著一個大包包。
「對不起,我來晚了。金田一先生,我剛才去調查杉山平太的住宿地點,結果正如
你想像的,他以本名投宿在Y崎的一間小木屋裡。」
江川刑警說,那間小木屋大約三坪左右,三餐都要到外面吃。
「小木屋的管理員說,杉山平太星期五傍晚來,說要住到星期日晚上。可是他星期
六傍晚出去後就沒有再回來,也沒有還鑰匙,然後……」「然後呢?」
江川刑警的口氣有些異樣,連長田局長都不禁探出身問。
「我拜託管理員開門,讓我檢查他的房間,結果在床邊的桌上發現這個小小的旅行
袋。我打開一看,裡面有內衣和盥洗用品,還有這些東西……」他打開包包,拿出紅毛
衣、煙鬥,白色假髮,以及白色假胡子。
大家見狀,全都啞然失聲地注視著這堆奇妙的東西。
過了半晌,長田局長才喘著氣問道:
「金田一先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杉山平太為什麼要戴這些東西?」
「局長,我也沒想到杉山平太甚至還扮演三十年前那件案子的兇手。不過這麼一來,
事情就更清楚了……之前我曾經請岡田警官鑒定過石頭上面的血跡,不知道鑒定結果出
來了沒有?」
金田一耕助點了點頭,接著轉身問道。
「是的,剛才我正想講……」
岡田警官從口袋裡拿出記錄說:
「鑒識組傳來的報告指出,那並不是真的血,而是戲劇裡用的血糊。」
「血糊?」
長田局長又瞪大眼睛,金田一耕助則高興地笑著說:「好,謝謝。這麼一來,我的
推理就有證據了。」
他又回頭看著等等力警官說:
「警官,可不可以請你向大家說明一下我們今天的發現?」
「好的。」
等等力警官緊張地看著大家,深深吸了一口氣才說:「事實上,我們今天在M原別
墅區裡面,發現到另一具屍體……」等等力警官說完今天早上發現屍體的經過情形之後,
大家激動的情緒瞬間爆發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問題如雨點般落下。長田局長只好用兩手制止大家,並抬頭
向金田一耕助問道:「金田一先生,如果這是事實,那麼被害者紅葉照子就不是在西田
家別墅被殺死,而是在跟西田家很像的獲原家別墅被殺死的嘍?」
「是的,而且杉山平太第一次帶我去的別墅,也不是西田家別墅,而是獲原家的別
墅,這件事情……」他停頓一會兒,回頭看著友井刑警說:「等一下去采集杉山平太的
指紋和西田家門牌上的指紋對比,如果一致的話,就沒錯了。」
這時,岡田警官也探身問:
「但是……杉山平太為什麼知道那裡有屍體,還要帶先生去呢?」
「警官,我不能確定那究竟是屍體,還是類似屍體的東西。」
「金田一先生,這是什麼意思呢?」
長田局長一臉著急地問。
「局長,其實我覺得應該先仔細調查獲原家別墅,分析大廳地板或籐椅上面的血跡
究竟是不是鮮血。可是,這麼做的話,兇手就會知道我們已經發現那棟別墅的秘密了。」
聞言,大家都百思不解地注視著金田一耕助,他被看得有點不好意思,只好轉頭對
江川刑警說:「江川,你今天早上不是也覺得很奇怪,兇手為什麼要讓紅葉照子全身赤
裸?為什麼要把她穿的浴衣藏起來呢?」
「是的。」
「我想,我第一次看到紅葉照子的時候,她應該還沒死,至於她浴衣上的血跡,應
該也不是真正的血,而是杉山平太用來欺騙我的那種血糊。」
大家默默地注視著金田一耕助,過了半晌,長田局長才恍然大悟道:「金田一先生,
你的意思是這次的事情,都是紅葉照子在演戲?」
金田一耕助點點頭說:
「紅葉照子正紅的時候,我剛從鄉下到東京,是個住在神田宿舍的窮學生。當時我
是紅葉照子的影迷,如果她身邊曾發生過什麼大案子,我不可能會不知道的。而且,她
姊姊房子女士也不知道有這種案子,那就更不可居議了,可見這一切都是紅葉照子在惡
作劇。」
「但是,紅葉照子為什麼要做這種蠢事呢?」
長田局長表情嚴肅地問。
「好玩吧!如果名偵探金田一耕助能中計,甚至整個警局都因此而搞得雞飛狗跳,
那不是很有意思嗎?」
這時候,等等力警官的腦子也動得很快。
「也就是說,紅葉照子故意引你到M原,然後命令杉山平太帶你到荻原家別墅,讓
你看到紅葉照子被殺的景象,接著,你帶著警察到真正的西田家別墅一看,卻什麼事情
都沒發生。」
「嗯,而且應該被殺死的紅葉照子將活生生地出現,笑著對我說:『啊!金田一先
生,你是不是在做夢呢?』紅葉照子就喜歡做這種惡作劇!」
長田局長的表情越來越嚴肅,接著問道:「金田一先生,紅葉照子後來卻被殺害,
而且連杉山平太也被殺死了,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紅葉照子有惡作劇的嗜好,於是兇手巧妙運用這一點。如果我相信自己第一次看
到紅葉照子時她已經死了的話,那麼當時不在K高原的人就絕對不是兇手。不過,這只
是我的大膽推測……」聞言,等等力警官突然皺起眉頭:「金田一先生!」
他好像想說什麼,但金田一耕助慌忙打斷他的話:「警官,你什麼都不要說。我是
偵探,可以亂說,但你是休假中的現職警官,千萬不要妄下結論。」
岡田警官則從喉嚨深處擠出干澀的聲音說:「那麼,我們該采取什麼行動呢?該怎
麼抓兇手……」「今天我也跟警官談過了,兇手究竟要把杉山平太的屍體藏到什麼時候
呢?他是準備放在那裡,等明年荻原家的人來發現?或者是等事情平息之後,再找個地
方埋起來?局長,你認為呢?」
「應該會找個地方埋起來吧!」
「我今天設下陷阱,兇手不知道會不會掉進那個陷阱裡?」
「陷阱?」
「局長,兇手最怕別人知道被害者在演戲,如果知道了,自己的不在場證明就會被
識破,因此他才會順便殺死知道這場戲的杉山平太。」
「是的,然後呢?」
「不過兇手好像不知道杉山平太為了要把我支開,還演了一場指甲裂開的戲。因此,
現在杉山平太屍體上的指甲還沒有裂開。」
金田一耕助露出一抹害羞的笑容說:
「今天我故意當著兇手的面說出這件事,目的是要逼他到荻原家的別墅去糾正這個
錯誤。」
聞言,江川刑警喘著氣說:
「金田一先生,你是說兇手會去荻秋原家別墅把屍體的指甲割裂嗎?」
「很有可能。」
友井刑警皺著眉頭說:
「就算他去割屍體的指甲,只要仔細檢查屍體,就可以知道指甲是生前割裂或是死
後被割裂的啦!」
「即使是這樣,也比留下指甲沒有裂開的屍體來得安全吧!」
這麼一講,友井刑警也能夠接受了。
「可是,荻原家別墅為什麼會跟西田家的別墅一模一樣?」
長田局長探身向前問。
「局長,這一點我也不知道,可能得問房子女士或是管事員籐原吧!不過,如果現
在去調查這件事的話,可能會引起兇手的懷疑。別忘了,兇手還得在我們發現這件事情
以前,先去糾正錯誤呢!」
聞言,長田局長不禁臉色大變說:
「岡田,我們還要在這裡開會行嗎?說不定兇手已經……」「局長請放心,金田一
先生已經先請有吉跟工籐留在那裡監視了。」
「對了,金田一先生,雖然整件事情是被害者自己設計的,不過應該得有人向兇手
通報吧!否則事情怎麼會進行得如此順利?」
等等力警官一臉嚴肅地問。
對於這一點,金田一耕助過了許久都沒有回答。
長田局長等人一語不發地看著他,等待他的回答。
等了一段時間之後,金田一耕助才苦惱地歎了一口氣說:「警官,這又是我的大膽
猜測了,請允許我放肆推斷。我想,傍晚四點五十分從N市出發的『白山號』火車,應
該會比同一天晚上八點三十分到達N市的下行列車早一個多小時到達高崎。列車會在高
崎停留五分鐘,所以他可以下車到月台,把信件藏在事先講好的某個秘密場所中。」
「對了,所以兇手後來才會故意把皮夾遺留在高崎的月台上,並假裝弄出扒手事件,
讓人對他搭乘那輛列車留下深刻的印象。」
「這麼說來,那個女的也是共犯嘍!可是根據房子所說,他們兩人的感情似乎不太
好……」岡田警官更加疑惑了。
「做這種事情不需要感情好吧!只要利益一致,平常感情不好的人也可以共同行動。
而且,這個方法那麼安全,如果被害者演的戲失敗,到時他們只要中止計劃,再找別的
機會就好了,不是嗎?」
等等力警管說完這番話,會議室裡頓時陷入一片沉默。
金田一耕助突然從椅子裡站起來說:
「警官,十二點了,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大家,我們該撤退了。」
「啊!這樣礙…」
等等力警官也站起身,金田一耕助則變身一鞠躬說:「那我們告辭了。岡田警官,
預祝你成功!」
金田一耕助頂著一頭亂髮向大家點了點頭,接著穿上呢外套,飄然離開房間。
秋天的高原夜晚,已經讓人感覺到一絲寒意了。
後生可畏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在第二天早上,搭火車離開K高原。
一方面是等等力警官要開始上班,另一方面則是金田一耕助藉口要去調查三十年前
那樁沒有偵破的兇殺案,以松懈兇手的戒心。
結果,兇手果然中計了。
他在星期二凌晨兩點潛入荻原別墅的閣樓裡,卻被負責監視的江川刑警和友井刑警
壓制祝不用說,兇手是西田武彥,而且他跟江馬容子的犯罪過程大致與金田一耕助臆測
的一樣。
先是武彥煽動愛惡作劇的紅葉照子演戲,然後容子又跑來向她提出這個計劃。而且
這個計劃不是容子這次來才訂定的,是上個周末容子來的時候,就已經向紅葉照子提出
來了。
不過,在最初的計劃中,金田一耕助並沒有名列其中,他們似乎是想選一個默默無
聞的普通人當目擊者。後來因為紅葉照子在報紙上看到金田一耕助滯留在這裡的消息,
便要求把他放進這部戲裡面。
可是同意讓金田一耕助加入這件事情,卻造成兇手們致命的錯誤。
當天一切都打點妥當之後,江馬容子搭乘四點五十分從N市開出的「白山號」火車
離開K高原;然後,正如金田一耕助的臆測,她將萬事OK的信投進高崎月台的垃圾桶裡。
一個多小時後,搭乘下行列車到達高崎的武彥看了垃圾桶裡的信,知道計劃順利進
行。
於是他在八點三十分到達N市之後,直接前往荻原家,那時杉山平太已經順利完成
他的工作了。可是,為了不讓管理員籐原發現這場戲,他們必須將拿出來的家具都放回
閣樓。武彥也幫忙收拾。
直到所有家具都收拾好,武彥便從杉山平太的身後,用細繩勒住他的脖子;然而在
大廳等待的紅葉照子根本沒發現自己的身邊竟然發生這麼嚴重的罪行。等武彥從閣樓下
來,就刺殺了那個天真如孩子般的伯母。
武彥用大塑膠紙將屍體包起來,搬到西田家別墅的後山。
等一切都料理妥當,他再假裝若無其事地來到西田家的別墅。
事件結束後,岡田警官專程來東京向金田一耕助道謝,金田一耕助好奇地問道:
「那兩棟一模一樣的別墅究竟是怎麼回事?」
「是啊!快說來聽聽嘛!」
同席的等等力警官也很想知道答案。
岡田警官立刻說:
「事實是這樣的,西田別墅建好的第二年,西田的朋友——清水來借住那棟別墅,
他非常喜歡別墅的正門,後來他在M原蓋別墅的時候,就把正門的部份蓋得跟西田別墅
一樣。可是,清水的妻子比較喜歡和式房子,堅持屋子後面一定要采用和式建築,因此
兩棟房子的後半部才會有所不同。」
「可是,房子不知道這件事情嗎?」
「房子說戰爭結束後,清水因為某種因素把那棟別墅賣給荻原家,她很少跟他們來
往,所以一時沒想起來。」
三人沉默了半晌,岡田警官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說:「唉!現在的年輕人真可怕。」
「可怕?」
「是啊!武彥被捕之後還說容子真笨,早知道就把伯母的血塗在西田別墅的地板上,
然後再用墊子舖在上面掩飾,這樣一來不但不會有人發現荻原別墅的事,而且還可以將
事情全部嫁禍給房子。」
「原來如此。」
「當我們把武彥的話告訴容子時,容子卻說:『這樣一來,警方反而可以從血跡干
的狀況看出一些端倪。所以,為什麼武彥在殺死杉山平太以前,不先問清楚事情的經過
呢?如果當時就把杉山平太的指甲割裂的話,就不會變成這樣了。』總之,他們兩個人
好像把殺人當作日常工作般,一點也不在乎。」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聽了,也只能相視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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