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保護神
駒井不二雄的叔叔駒井啟吉,是一位小說家,是個所謂“放浪形骸之外”的人
。他36歲了,還沒成家,和小侄子不二雄同住。
一天,雜誌社的人到啟吉叔這兒來約稿子,出個題目叫《我的保護神》,保護
神也叫福神。
啟吉叔說:“我的保護神嗎?我的保護神就是這個玩藝兒。”
說著就請雜誌編輯看一個東西,原來桌子上放著一枚五角錢的銀幣。現在市面
上早已見不到這種銀幣了。它從明治年間一直通用到戰爭中期。
就是五角銀幣也品種不一,越來越縮小。而啟吉叔的“保護神”是大正三年出
的,直徑足有三個厘米。
雜誌社編輯覺著很稀奇。
“這就是您的保護神?這裡面一定有不少蹊蹺的事兒吧?”
他這一問,啟吉叔噗嗤地笑了。
“不錯,這裡頭的事,可真神秘莫測哩,你聽著,是這樣的。”
他講了下面一個故事。下文裡的“我”,就是啟吉叔自己。
那是昭和十六年末到十七年春的事兒。一個寒冷的夜晚,我有點閒事到新宿街
裡走一趟。不知道你還記得不?那年頭新宿街一到晚上,相面的、算卦的,擺成一
大排。
那天晚上看到一個看手相的,為了好奇,我也湊上前去。什麼相手、相面,我
原本討厭極了。可是偏偏那時卻想湊個趣兒,於是,我按相士的吩咐摘下手套,伸
出左手。相士吃驚地望著我的臉,端詳了好半天。
我明白相士為什麼吃驚,因為我左手小拇指少了半截,那是戰爭開始不久,我
在上海負的傷。相士的吃驚,當時我沒格外注意。後來我考慮過,他的吃驚是有深
刻複雜的原因……
但是,那時我的尊容是這樣:因為晚上很冷,大衣領子豎起來,口罩捂得滿嚴
實,我想相士不會看清我的面孔。他看著我的手紋路,叨咕了些什麼我沒聽清。反
正,他怎麼說有他的自主權,聽其自便吧。然後我給他一元票子做卦錢,相士給我
找了余頭,就是這個五角錢銀幣。
以後我想,當時相士的確怪模怪樣,眼睛賊溜溜地四下掃視,他讓我拾起銀幣
,暗示“你快離開”!
當時我覺得有點奇怪;可也沒往心裡去,就從新宿車站坐上到立川去的電車回
了家。那時,我就住在吉祥寺這間房子裡。我覺著這個銀幣很蹊蹺。我在電車裡,
就隨便擺弄過那枚銀角子,老覺著它分量輕。
這可真奇怪,我回家用天平秤秤看,果真分量不合乎法定重量。敲一敲,聲音
也不對味。我想會不會中間是空的?忽地又想起查查邊緣上的道道兒,哪知一圈道
道兒都錯著牙,這越發引起我的好奇心。我翻過來掉過去擺弄它,你猜怎麼樣?
啟吉叔說到這裡,用手按這枚銀角子,一下子銀幣的裡兒和面兒分了家,在空
凹的地方有個薄薄的小紙片。
雜誌社編輯驚訝起來:“這好像是什麼密碼……,真是。”
啟吉叔從銀角子當中取出個小紙片。上面寫著數字:3。21。115。5。27。25
。51。16。2。18。11,24。1雜誌社編輯眼睛瞪得溜圓。
“真的,這是密碼。先生您能解開這套密碼嗎?”
“我還沒弄通。我是小說家,可惜不是偵探小說家。”
“可是算命的為什麼要把這玩藝兒交給您呢?”
“我想事情是這樣……”
啟吉叔笑瞇瞇地說:“那個相士認錯了人吧。弄錯的原因是在我的左手小拇指
上頭。相士那天晚上約定把這枚銀角子交給一個缺小拇指的人。我在那裡伸出左手
讓他看,他又端詳了我的臉。偏趕上一個大口罩捂得溜嚴,他瞅不清我的臉面,於
是陰錯陽差把銀幣遞給了我。第二天晚上我特意上新宿又去看一看。可是那個相士
卻蹤影不見了。現在我仍然保存著它。總會有一天用得上這個銀角子,也用得上密
碼。這背後一定有什麼黑幕。日本有個說法,小偷拿了別人放在那兒忘拿走的東西
,就要交好運……我也把這個銀角子當福神一樣珍藏起來。”
不二雄頭一回聽叔叔講這件事,感到極大的興趣,就和叔叔、雜誌編輯一起,
摳這套密碼的底。可是,在猜右解,費了半天腦汁,依然沒有半點收穫。
請讀者各位解一解這套密碼,羞臊羞臊啟吉叔、不二雄他們不好嗎?解它可容
易得很哩。
於是,啟吉叔所說的故事除了密碼的數字以外,被原樣照登在那個月的雜誌上
。不料,卻引起一樁驚人的案件。
奇怪的客人
那期雜誌出來一個禮拜以後,一個美麗的姑娘到啟吉叔這裡來玩耍,她叫香山
田紀子。
由紀子今年18歲。從前家裡豪富,住在高輪一帶,住的是有二十多個房間的豪
華宅邪。戰後漸漸窮了下來,把高輪的住宅賣掉了,最近才搬到不二雄家附近。
由紀子以前就是啟吉叔小說的熱心讀者,最近又搬到鄰近住,常常來玩耍。不
二雄也很喜歡由紀子,她一來,他就跑前跑後。不二雄是小學六年級學生,哥兒一
個,跟著由紀子,就像跟隨姐姐似的。
每天由紀子來玩,不二雄也走進叔叔屋裡來,同她談些不著邊際的閒語。啟吉
叔叔打量著由紀子的面孔,皺起眉頭問:“怎麼啦?今天不舒服嗎?還是媽媽病又
重了?”
由紀子的父親在戰時死去,現母女倆在一起生活。母親體弱多病,成天臥床不
起,啟吉和不二雄都知道。
啟吉叔這一表示關心,倒惹得由紀子哭了。
“是,我……還得讓您幫個忙。”
“有事求我?什麼事,說吧!只要能辦到,沒有不行的。”
“是。”
由紀子沉吟了一會兒,鼓起勇氣說:“我想賣掉鋼琴。可是我知道誰買呢?所
以我求求先生……”
啟吉叔吃驚得眼睛都瞪圓了。
“為什麼要賣鋼琴?你不是說過鋼琴就是你的生命,任何情況下都不能捨掉它
嗎?”
啟吉叔這樣一講,由紀子更悲傷了。
“我這樣想過,可是我媽媽鬧病,處處都要花錢……媽媽病成那樣,我還能那
麼逍遙自在地彈鋼琴嗎?”
由紀子好久以來就想當個音樂家。
“哼,就是這樣,也不能著急賣鋼琴呀……”
話還沒及完,家裡的傭人拿過來一張名片,上寫“山田進,極光社記者”,這
個雜誌社他很熟悉,雜誌名叫〈北極光〉。
“好,領他進來。”
旁邊的由紀子有些坐不住了。
“有客人,那麼我回家了。”
她站起來要走,啟吉叔把她按住了。
“沒啥關係,無非是約稿子,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你走了,不二雄剩一個人
悶得慌了,你還是多坐一會兒。”
說著極光社那個叫山田進的進了屋子。哦,忘了交待了,啟吉叔的房間在二樓
,屋子還是洋式的哩。
“初次見面,我是極光社的山田……”
啟吉叔看此人有四十二三歲,腦袋已經禿了頂,相貌很兇,不像文化界的人。
原來山田進正像啟吉叔所預料的那樣,來約稿子。啟吉叔說現在太忙了,稿子
寫不出來。他馬上說:“啊,是嗎?那就算了。”好像是個十分通情達理的人哩,
不二雄在旁邊也奇怪,從來沒見過這樣好對付的約稿人。
於是啟吉叔也同山田進閒聊了幾句,那人像忽然想起什麼重要事:“在最近的
刊物上,讀到了您的談話,就是那個五角銀幣問題……可太有意思了。真有這回事
,還是您編出來的?”
“實有其事,並非編造。您瞧,證據在這裡,就是這個五角錢銀幣。”
啟吉叔從桌上拿起五角銀幣給他看。
“啊,是嗎?果然不錯。我看一看好嗎?”
“請,請。把面兒朝上,向右擰。你看這不打開了嗎?”
“啊,誠然,做得可真精細巧妙。紙上是不是寫著密碼?”
山田進剛要打開那張紙片,啟吉叔馬上把銀幣收了起來。
“只有這個,不能打開看。這個密碼誰也沒讓看過。能解開密碼當然好,可是
解開會給別人帶來許多麻煩。”
“不錯不錯,您講的有道理,那麼我太冒昧了。”
山田進顯出很抱歉的樣子,猛然又像想起什麼事情,沒打招呼就走了。
走後,三個人面面相覷,不二雄很有氣。
“叔叔,這傢伙到底幹什麼來了?是不是專門來看銀幣的?”
啟吉叔也笑了。
“或許是這樣。極光社的人沒有一個我不認識,這傢伙可從來沒見過。不二雄
,你沒留神嗎?他摘下右手手套,左手手套可老沒摘下來。那是怎麼回事兒,你明
白嗎?”
啟吉叔說完,像有了一大發現似地,笑了起來。
深夜發生的奇案
那天晚上。
不二雄半夜被一種很離奇的聲音給驚醒了。
卡噠——卡噠——卡噠……
好像誰在房頂上走動。
小偷?
想到這裡,不二雄的心房怦怦跳了起來,渾身直冒冷汗。不二雄從來一個人睡
在門洞旁邊的一間屋子裡,隔壁就是啟吉叔的房間。他父親母親都睡在走廊裡頭的
大房間裡。不二雄在被窩裡屏著氣息,細聽屋外的動靜。像是人踩房蓋的聲音,“
的確有人打房上走呢。”不二雄的心跳加劇了。
不一會兒,房頂上聲音平息了。這回格登、格登響起撬動什麼東西的聲音來—
—似乎有人在撬啟吉叔房間的窗戶,這間洋式房間沒有防雨窗,光有玻璃窗,一撬
就開。
這可不得!小偷進屋了!
不二雄鼓足勇氣,從床上爬起來,想去報告啟吉叔。不二雄輕輕拉開門,想去
走廊,忽然又退了回來。
在漆黑的樓梯口,站著一個人。
不二雄幾乎要大聲喊出來。不料樓梯下的那個人貓似地連腳步聲都沒有,向不
二雄奔來,一隻大手捂住了不二雄的嘴。
“噓,別做聲。”
他吃了一場虛驚,原來是啟吉叔。
“啊,是叔叔,叔叔,叔叔,二樓上是誰……”
“噓,別說話。我知道是誰。不二雄你在這待會兒,我上樓去看看…。”
“叔叔,我也去。”
“混蛋,你去危險!在這好生待著!”
“我去嘛,去嘛,去抓小偷嘛。”
怎麼說不二雄也不聽,叔叔終於批准了。
“好,可不許說話,一作聲就糟了。”
兩人悄悄地登上樓梯,小偷已經撬開窗戶鑽了進來。從房間門縫透出朦朦朧朧
的一縷光束,那光束直晃動,大概是手電筒。
啟吉叔和不二雄湊近房門前,悄悄向門縫裡一望,有人,有人,確實有人用手
在桌子上亂摸索。那人身穿洋服,打裹腿,戴鴨舌帽,帽遮兒壓得低低的。黑色圍
巾一直圍到鼻子以上。臉面一點也看不見,只有兩隻賊亮的眼睛,露在外面。
小偷在桌面上摸了半天,忽然摸到一個東西。
“有了!”小偷抑制不住自己的高興,喊了一聲。抓起那個東西塞進了衣袋。
“小偷!”
啟吉叔猛然大喊一聲。小偷本來作賊心虛,一下子驚慌失措,把屋中東西懂得
叮噹亂響,奪窗而出,把房頂也踩得咯吱咯吱亂響。
啟吉叔和不二雄立刻闖進房間,從窗戶探出頭來大喊:“小偷,小偷!”
那個小偷越發手足失措,連滾帶爬,從房頂掉了下去。
就在這時刻,從房簷下面跳出一個黑影,手裡拿著一個閃閃發光的東西,猛地
撲向那個小偷。
“啊”一聲可怕的慘叫。
那個小偷馬上像被抽去了骨頭似地一頭栽倒在路旁。那個黑影猴子般地敏捷地
搜了小偷的腰,取出一件東西,一溜煙似地消失在漆黑的夜巷裡。啟吉叔和不二雄
從二樓窗口看到這場戲,沒有作聲。不二雄的父母聽到響動驚慌起來,跑了過來,
悄聲問:“啟吉,怎麼了?剛才什麼響?”
“哥哥,進來小偷了,小偷……”
“啊,是小偷。不二雄,你到這裡來幹什麼?”
媽媽又擔心又著急地把不二雄拉過去,不二雄趁勢靠在媽媽身上。
“啊——媽媽,看,小偷就倒在那裡。叔叔,叔叔,您看小偷不動彈了。小偷
讓方纔那個傢伙一下子就……”
不二雄的聲音發顫了,啟吉叔臉色也忽地變白了。
往樓下一看,小偷果真倒在道旁一動也不動。
一個老傢伙來買大衣櫃
小偷果真死了,讓人從背後用利刃一下子殺死了。
這個小偷大家可以推想到就是昨天來訪啟吉叔的那個“極光社記者山田進”—
—那個面目兇惡的人。我們暫且把他撂一擺。
可是殺山田進的又是何許人呢?
“誠然,原來他昨天對您撒謊說是〈北極光〉的記者來訪問過您,原來是為五
角錢銀幣來的。嗯,這倒是一個離奇古怪的案子。”
等等力警長第二天聞訊趕來。他是警視廳有名的干將,聽了啟吉叔介紹的昨夜
的案情,並追溯到9年前啟吉叔得到一枚神秘的銀幣,故事的來龍去脈,很能引起
人們的興趣。
“不錯。那個卜卦的,把您和這個人弄混了,把銀幣錯交給您了。”
“我想這不會錯,您去驗驗他的手…。。小拇指是不是缺半截?”
驗一下死者山田進的左手,果真小拇指是半截的,和啟吉叔一樣。昨天他來訪
,始終沒摘左手手套,就是為了遮蓋這點殘疾,不露馬腳。
“由於卜卦者的錯誤,在銀幣上面當然給這個小子造成很大的損失,他這些年
一定在尋找銀幣的下落。不料想在本月的雜誌上讀到您的談話,於是就來找您探一
探情況。那天夜裡就盜取銀幣來了……但是那個銀幣的下落呢,現在怎麼樣了?”
“我把它扔在桌子上,沒曾想竟讓他偷走了。”
啟吉叔直搔頭髮,等等力警長也直皺眉頭。
“這小子干了蠢事,這人盜走銀幣,逃跑的時候,卻有另一個人埋伏著等他,
一下子把銀幣搶走了。”
“大概是這樣。銀幣不在這人手裡了,可見事情……”
“嗯,可是密碼您記住沒有?”
“這個麼……”
啟吉叔又搔著頭髮說:“無非是胡亂地列了些數字……我記不太清了。”
“哼!”
等等力警長越發不滿意了,用鼻子哼了聲。
可是不二雄更加焦急納悶,啟吉叔雖然表面上是個很隨隨便便的人,實際上是
一個事事十分認真的人,丁是丁,卯是卯,決不會輕易讓人把銀幣盜走,也決不會
忘掉密碼數字……
這些暫且不表。那天,等等力警長返回警視廳,死屍也由警視廳收去。過了三
天,警長樂呵呵地來了。
“弄清楚了死者的身份,他不叫山田進,這完全是謊話。此人叫小宮三郎,是
前科犯。有意思的是,他哥哥小宮讓治是偷盜寶石的專家,外號叫紳士讓治。此人
總是紳士打扮,出入上流社會,專門盜取寶石。可是這個紳士在昭和十七年一月被
捕了,在審訊過程中死在拘留所。值得注意的是,逮捕紳士讓治的當時,他租一個
卜卦者的房子住。卜卦者有個古怪的名字叫做天運堂春齋。”
啟吉叔聽了,連拍大腿。
“好哇,明白了!紳士讓治被捕的時候,有話急於想告訴弟弟三郎,但是不能
口述,只能寫。寫了又怕被別人知道,就寫成密碼藏在銀幣裡,托天運堂轉交小宮
三郎。”
“是喲,是喲。我們那時也調查過天運堂,他一問三不知,只承認把房子租給
了讓治,他們是房東房戶關係。所以,我們當時寬恕了他。原來他把您當成小宮三
郎,錯給了銀幣。關鍵是密碼,究竟讓治要告訴他兄弟什麼話呢?說不定是告訴他
寶石放在什麼場所。”
不二雄在一旁聽了,才從悶葫蘆裡鑽出來。“果真是這麼回事。若是啟吉叔把
密碼數字忘掉,那可太糟糕了!”
等等力警長也因為密碼不明,深感遺憾,這時由紀子也來了。
“先生,昨天我們家也發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由紀子臉上顯出恐怖的神色。
“你說可怕,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昨天來個人好生古怪,問我家是不是有個漂亮的大衣櫃,有的話能不能賣給
他。這事情太離奇了,我頂了他一下,那個人纏了有一個鐘頭,太難纏了。臨走的
時候還說,明天他還來,讓我好好考慮考慮。我一想到他明天還來,就害怕,害怕
……”
由紀子嚇得嘴唇哆噱,聽了更覺驚駭的人卻是啟吉叔。
“什麼?要買大衣櫃?是個什麼樣的人?”
“年紀60歲左右。真討厭死人,在我家兩隻眼到處尋覓,不夠使的……這人太
可怕了。”
啟吉叔沉思了好久,突然問道:“由紀子,是不是你們家8年前丟過寶石之類
的東西?”
由紀子聽了,吃驚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喘過這口氣來。
“先生您怎麼知道的呢?有這麼回事。那是昭和十六年年底,那時我父親光景
還很好,一天晚上,招待一大群客人,舉行茶會。在茶會上,我母親胸前別著的鑽
石別針不翼而飛了。每個客人都有嫌疑,於是當場搜身,人人都搜完了,鑽石別針
也沒找到。那上面嵌的鑽石很大,品級最高,現在能值多少錢,還不知道。媽媽常
說如果還有它……我們的日子還不至於這樣困難。”
啟吉叔聽著由紀子的話,卻越來越顯得高興。
光彩奪目的鑽石別針
那天晚上9點,在由紀子家茶室裡,三男一女會了面,在一起低聲交談。一女
就是由紀子自己,三男是啟吉叔、不二雄、等等力警長。
等等力警長是接到啟吉叔的電話後急忙趕來的。
“由紀子姑娘,你母親……”
“媽媽吃過您拿來的藥很見效,睡得很香。”
“那就好了。今天夜裡出什麼事還不知道,讓你母親務必安安穩穩睡覺。警長
先生,手銬帶來沒有?”
“帶來了。啟吉先生,到底今天夜裡會發生什麼事,我沒搞清楚。”
“不,一會兒就會明白的。由紀子姑娘,買大衣櫃的那個人說要來,白天來了
沒有?”
“來了。我照先生告訴我的那樣堅決回絕了他。他說讓我看看立櫃好不好?我
說那也不行。他滿臉兇相,就走了。”
啟吉叔噗呼一聲笑了。
“那就好了,萬事一切順利,給他戴上手銬可全靠警長先生您了。為了給小偷
提供方便,把防雨窗摘下來一扇。”
大家聽了,眼睛都睜得大大的,圓圓的。只有警長的樣子像有點不大相信。
“啟吉先生,到底是怎麼回事?什麼大衣櫃,又什麼給小偷提供方便,這樣做
了,難道小偷就會來嗎?”
“等不多久,就真相大白了。一會兒把燈全閉上。由紀子,大衣櫃在那個洋式
房間嗎?”
“是的。”
“警長先生請您到洋式房間,關上燈,在那裡守望。”
警長不消說了,就連不二雄也不知道啟吉叔壺裡賣的什麼藥。一會兒燈全熄了
,啟吉叔、等等力警長、不二雄三個人悄悄走進了洋式房間。由紀子被分派護理媽
媽。
洋式房間有20平方米,鋼琴、大衣櫃、寫字檯、椅子,擺得滿滿騰騰,連轉身
都難,但有利條件是到處可以隱蔽。不二雄藏在鋼琴底下,啟吉叔和等等力警長都
各選適當地方埋伏起來。
過了不知有多長時間——在一片漆黑裡等人這可真需要點好耐性哩,不二雄好
像等了二百年似地不耐煩。茶室裡的練錘鐘打過10點、11點……還沒有什麼動靜。
不二雄想,這回可能啟吉叔沒算計對。
院子裡,喀嚓地——有樹枝折斷的聲音。不二雄嚇了一跳,大氣都不敢出。咯
登,咯瞪,又響起撬窗戶的聲音。“來嘍,來嘍,還是啟吉叔妙算如神。”
不一會玻璃窗開了,房門本來大敞著,冷風呼地吹進屋來。
不二雄的心怦怦直跳,身上出了冷汗。
——這時只見一個黑人影滑行似地溜進房間。他先鎮靜了一會兒,察看周圍的
情況,然後取出手電筒,打開,把屋裡轉圈照了一番,不二雄險些讓燈光掃射著,
趕快趴在地板上。
少頃,手電筒的光束在大衣櫃上停止下來。這個人倒吸一口涼氣,然後躡手躡
腳地湊到大衣櫃前,蹲了下去,把左邊抽斗拉開。就在這時候,等等力警長從背影
處跳出來,貓似地撲向那個漢子,那漢子撲通一聲來了個四腳朝天,兩個影子在地
板上撕打了一會兒,啟吉叔趕快拉開燈,那人已經被手銬銬住了。
“啟吉先生,啟吉先生!”
警長呼哧呼哧喘著大氣,擦著前額上的汗,說:“這傢伙是什麼人?抱著啥目
的溜進來的?”
啟吉叔仔細端詳了一下這個人的臉面,然後笑呵呵地說:“天運堂先生,多年
不見了。你忘了我沒有?我那回叫你錯當成小宮三郎,你給我一枚五角銀幣。”
戴著手銬的人“啊”地一聲瞪大了眼睛,瞅了半天,咬牙不語。警長聽了也很
吃驚。
“啊呀,這就是天運堂春齋大相士啊。”
“是。那麼殺了小宮三郎的人也就是他。證據在他衣袋裡,搜一搜,一定會搜
出五角銀幣來。”
警長翻了天運堂的衣袋,果然翻出來個五角銀幣。
由紀子聽到喧鬧聲,臉色嚇得煞白,也連忙跑進來了。
“由紀子姑娘,快高興吧!8年前被人偷的鑽石還在你們家裡。”
啟吉叔說著就從口袋裡取出∼個東西,不二雄驚異起來,怎麼又是一枚銀角子
?
“叔叔,叔叔,那個銀幣是怎麼搞的?”
“不二雄,叔叔這個是真的,被人偷走的是假的,你尋思叔叔是糊里糊塗叫人
把銀幣偷走的那號人嗎?我特別給他們預備了一個假的。”
啟吉叔把銀幣擰開,從裡面取出密碼。
“不二雄,好好記住。這個密碼最容易解開。叔叔早就把它解開了。這是利用
五十音的行和段。3、2前個數字是表示第三行,後一個數字表示第二段。不二雄,
你把五十音寫出來,由右向左數起一、二、三,作個記號,然後從第三行由上向下
數一。二。查查看三行二段那是什麼字?”
“三行就是甘行,才行二段是)字。”
“是,就是這麼解。你把密碼全給我解出來。”
不二雄感到極大興趣,下了好大力氣,把它解完。諸位讀者,不妨也解解看。
“叔叔,解完了。可是還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怎麼解的?”
“)了/車子//了L/、十號夕……”
“哈哈,就這樣,當然鬧不明白。密碼數字,加點兒的是濁音,劃圈兒的字要
加上個圈兒,再由下向上倒念。”
不二雄照著這個規定辦了,一念:“久、卡/、匕了//號車/了)——鑽石
在鋼琴的右腿——那麼說寶石是在鋼琴右腿裡藏著啦。”
不二雄高興得大叫起來。不二雄蹲到鋼琴右腿旁邊,用手摸上面雕刻的花兒,
忽然有一處的花瓣動彈了,用手一摳,木塊脫落了。從裡面取出來一個小物件,正
是嵌著鑽石的別針,光彩奪目,世上罕見。由紀子看了,真是感慨萬千,竟哭泣起
來。
原來小宮讓治偷到別針之後因為怕搜身,就把它藏進鋼琴裡,準備以後再盜出
來。因為知道自己要被捕,寫出密碼告訴弟弟鑽石現在什麼地方,讓他去盜取。可
是它竟錯交到啟吉叔的手裡了。
啟吉叔當年很快就把密碼解出來了,可是光知道鑽石藏在鋼琴裡,可到底是藏
在誰家的鋼琴裡呢?弄不清這點,還是無濟於事的。此後經過8個年頭,最近,偏
偏遇上雜誌社的人來約稿,題名叫(我的保護神),說話間隙就把多年的懸案談了
出來。當時也料想到或許有當事人讀了,以後會找上門來。正在等候,來了個小宮
三郎。啟吉叔從他的表情舉動上看,知道這天晚上一准來偷,就故意把偽製品放在
桌子上。
“可是,叔叔那假的密碼寫的是什麼?”
“寫的是:鑽石在大衣櫃右邊抽斗後板的夾縫裡……我當時推想有鋼琴的人家
一定也有大衣櫃就謅上幾句。由紀子,人間是廣闊的,又是狹小的,8年來我尋找
的鋼琴原來就近在眼前。”
“先生,我可多謝您了。”
由紀子打心裡感激,恭恭敬敬地道了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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