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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 第六章 |
第七章 | 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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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 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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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個犧牲者 法醫學界的一大權威宗像隆一郎博士自從在丸內大廈設立宗像研究所,開始研究犯罪案 件和開辦偵探事業以來,已經有好幾年了。 該研究所不同於普通的民間偵探,若不是連警察當局都感到棘手的疑難案件它是決不想 染指的,只有所謂「無頭案」才是該研究室最歡迎的研究課題。宗像博士在研究室開設的第 一年就已經出色地了結了兩起疑難案件,一躍提高了其聲望,從那以後每年處理著名的疑難 案件,現在已經聞名於世,以至一提起名偵探,不是說小五郎就是說隆一郎。 天才小五郎逍遙自在,總覺得他摸不著頭腦,只要有他喜歡的案件,不管是中國還是印 度他都飄然而去,所以很多時候他不在自己的事務所裡。而宗像博士雖然沒有小五郎那般天 才,但他腳踏實地,堅持科學的、實際的方法,只有以東京為中心的案件他才辦理,所以不 期而然地博得了市民的信賴,連警視廳也一旦發生疑難案件就必定要徵求一下宗像研究所的 意見。 事務所也與小五郎的不同。小五郎是住宅兼用的書生派頭,而宗像博士的做法卻極其嚴 格,他把家庭生活和工作裁然區分開來,每天從郊外的住宅去研究所上班,博士夫人從未去 研究室露過面,研究室的兩名年輕助手也從未訪問過博士的家。 丸內的一地區。在寫有「紅磚瓦租賃事務所街」的入口處,宗像研究室的黃銅招牌閃閃 發光。紅磚樓房的一樓三室便是博士的偵探事務所。 一個身穿西服的年輕男子正沿著這事務所的石階爬也似地往上走去。大概有二十七八歲 吧,看不出與這一帶的職員有什麼不同,所不一樣的只是:本來應該鼕鼕地跑上去的石階他 卻宛如爬蟲類,步履蹣跚地往上爬著。大概是患了急病什麼的,臉色像上一樣灰白,從額頭 到鼻尖冒著豆大的虛汗。 他呼呼呼味十分痛苦地喘著粗氣,好不容易爬完石階,走過打開著的門來到一屋子跟前 ,旋即像是將身體撞向入口處的玻璃門似地跌進了室內。 那裡是宗像博士的接見室,三面牆壁的書架上彷彿說明博士的博識似地擺滿了國內外的 書籍。屋子中央擺著有一張鋪席大小的帶雕刻的辦公桌,四周排列著也是有古色古香的雕刻 的扶手椅。 「先生、先生在哪裡?啊,難受死了,難受死了!快,先生…」 年輕人倒在地板上,一面掙扎一面聲嘶力竭地喊叫著。 於是,大概是被這不尋常的喊叫聲驚動了,通向隔壁實驗室的門打開了,一個男子探過 頭來。這也是一位身穿西服的年輕男人,看上去三十歲左右,像是個事務員。 「哎呀,不是木島君嗎?怎麼啦,這副臉色?」 他馬上跑進室內,抱起了年輕人。 「啊,是小池君嗎?先、先生呢?想盡早見他。是起重大案件。……有、有人要殺害… …是今晚。今晚他們要殺人。啊,太可怕了……想見先、先生……」 「什麼?你說殺人?是今晚?你怎麼知道這事的?究竟誰要被害?」 被稱為小池的年輕人變了臉色,凝視著木島那瘋狂的眼神。 「是川手的女兒。下一個就輪到他父親。都、都要被害。……先、先生呢?……快把這 交給先生……這裡面全寫著。快把這…」 他掙扎著掏著胸前的衣兜,取出一封厚厚的信封,勉勉強強把它放到了辦公桌邊上,然 後又從同一個口袋裡抓出一個四方形小紙包,十分珍惜似地緊握在手裡。 「先生現在不在呀,再過半小時該回來了。倒是你自己,看你挺難受的,到底是怎麼啦 ?」 「遭那傢伙暗殺的。是毒藥。啊,太難受了,水,水小池奔到隔壁房間,端著化學實驗 用的燒杯跑了回來,隨即扶著病人讓他喝了一些。 「你要挺住呀!我這就替你叫醫生。」 他又離開病人身旁,抓起辦公桌上的電話筒,給附近的醫院掛了個電話,叫他們趕緊來 看病。 「說馬上就來。再忍耐一會兒!可到底遭誰暗算了?誰讓你喝毒藥的?」 木島瞪著一半已經變白的眼睛,露出一副叫人毛骨悚然的表情。 「是那傢伙……三重漩渦……這裡有證據……這傢伙是殺人犯。啊,太可怕了!」 他咬緊牙關,掙扎著出示了換在右手裡的小紙包。 「好,明白了。這裡面有犯人的線索吧。可那傢伙的名字呢?」 但木島沒有回答,他那雙眼睛的虹膜已經被上眼瞼遮住了。 「喂,木島君,木島君,你要挺住!名字,說那傢伙的名字!」 無論怎麼搖晃,木島的身體都像海蜇一樣毫無反應。 真可憐!宗像研究室的年輕助手木島成了偵查事業的犧牲品,終於慘死了。 過了五分多鐘,附近的醫生才趕來,面對著脈搏和心跳都已停止的木島也無能為力。 四十分鐘以後,宗像博士才回到研究室來。 博士看上去四十五六歲,耳畔捲著一給兒黑黑的頭髮,嘴上邊留著翹起的小鬍子。 剃成三角形的濃濃的鬍鬚頗有幾分學究派頭。能看透任何東西、像鷹一樣犀利的眼睛上 戴著一副黑球擺架的租櫃圓形眼鏡。魁梧的身體上穿著一身折線筆直的晨禮服,稍稍挺著胸 脯邁著闊步走路的樣子頗像德意志帝國時代的醫學博士。 博士從小池助手那兒聽取了事情的經過,便一面痛心地俯視著得意門生的遺體一面問小 地助手:「真對不起呀!通知木島君的家了嗎?」 「打了電報,過會兒就趕來吧。另外也給警視廳打了電話。中村君很吃驚,說馬上就來 。」 「哦,中村君和我都沒有想到川手的案子竟會這樣。中村君他甚至都沒有理睬,說那大 概是受迫害狂想。木島君遭到這樣的不幸,看來是個大傢伙曖!」 「木島君好像非常害怕,連續說著『可怕、可怕』死去的。」 「嗯,大概是吧。那傢伙甚至是先預告後殺人,所以一定是相當兇惡的罪犯。小池君, 其它的案件先擱一擱,從今天起全力以赴辦這起案件,要替木島君報仇嘛!」 正在他們說話時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警視廳的中村偵查股長走了進來,一身灰色西裝 。 他一見木島的屍體就脫下帽子默默地行了一禮,但毫不掩飾他吃驚的表情,回頭望著宗 像博士說:「沒有想到會這樣。是我疏忽大意了,讓你的部下遭受這種不幸,實在對不起。 」 「木,彼此彼此,因為倘若我想到是這麼個對手,也不會托給水島君一個人吧。」 「電話裡說木島君帶回了犯人的什麼線索……」 股長回頭看了一眼小池助手。 「嗯,是的,他說這封信裡詳細地寫著報告。」 宗像博士接過小地從辦公桌上取過來的那個信封,看了看正反面後自言自語道:「哎呀 ,這信封不是銀座的『亞特蘭蒂斯』的信封嗎?這麼說,木島君是在那家咖啡館裡借了信箋 和信封寫了這個的牌?」 果然信封的角落上印刷著「亞特蘭蒂斯」咖啡館的名字。 博士取過桌子上的剪子小心翼翼地剪去信封一端,隨後抽出一疊厚厚的信紙打開來看了 一下。 「喂,小池君,確實是這個吧?你會不會是誤會了呢?或者是有沒有人在木島君倒下後 進了這屋子?」 博士神色詫異地詢問著小油助手。 「沒有。我一步也沒有離開這個屋子,根本不會有人來的。怎麼,有問題嗎?那信封確 實是木島君從裡面口袋裡掏出來放在那兒的。」 「你們看,這兒。」 博士把信箋伸到中村股長和小池助手面前,叭啦叭啦地翻給他們看了一下,但奇怪的是 那只不過是一疊白紙,根本沒有寫著一個字。 「奇怪啊!決不會是木島君把白紙裝進信封小心翼翼地拿來的吧。」 中村露著一副像是被狐狸精迷住了似的神情說道。 宗像博士咬著嘴唇沉默片刻。突然他把一疊白紙扔進廢紙簍,斬釘截鐵地說:「小池君 ,你立即去『亞特蘭蒂斯』,調查一下木島君借了信箋和信封後有沒有跟誰說話,同一張桌 子上有沒有可疑的傢伙。那傢伙一定是犯人或起碼是犯人的同夥,趁木島君疏忽之際把裝進 報告書的信封偷偷換成了這白紙的信封。讓他服毒的也許就是同一個傢伙。盡量調查得詳細 一些。」 「知道了。可還有一樣木島君拿回來的東西。請您看一下屍體的右手。抓在那上面的像 是個相當重要的證據……那我就走了。」 小池助手爽利地說道。說罷就抓起帽子,猛地跑了出去。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三重渦狀紋 一送走小池助手,宗像博士就蹲在屍首面前檢查了一下他的手。木島還握著小紙包,彷 彿死也不想鬆開這件東西似地緊緊地、緊緊地握著。博士一根根地掰開死人的手指,好不容 易取下了那件東西。 像是小木片一樣的東西非常仔細地捲在幾層紙裡,並用繩子捆綁著。博士從隔壁實驗室 裡拿來了一塊玻璃板,將紙包放在上面,使用小刀和鑷子割斷了繩子,然後逐漸拆開紙,盡 量不用手去觸及它。 博士默不作聲,定睛看著這情景的偵查股長也一聲不吭,只是不時響起小刀和鑷子觸及 玻璃板發出的輕輕的咋喀聲,猶如手術室一般令人發毛的寂靜。 「怎麼,不是鞋拔子嗎?」 中村股長奇盧怪叫道。紙包裡的東西的的確確是一個賽攤略制的極普通的象牙色小型鞋 拔子。 難道木島助手瘋了嗎?剛看到信封裡小心地放著一疊白紙,這回卻是一個好端端地包著 的鞋拔紙包。這玩藝兒究竟有什麼意義呢? 但博士並沒有感到意外的樣子,他小心謹慎地輕輕抓那鞋拔的∼端,迎著從窗戶射來的 光線看了一下,但因為當時窗外已經決要天黑,沒有能仔細檢查,所以他接了一下屋子角落 上的開關打開了電燈,在那光線下仔細地檢查了一下鞋拔子。 「是指紋嗎?」 中村股長這才注意到那上面,這樣問道。 「是的。可是……」 博士像是被什麼東西吸住了似地凝視著鞋拔子的表面,連頭都不想回。 「外側的指紋都互相重疊著,不清楚,但內側有一個非常清晰的,好像是拇指的指紋。 哎呀,真奇怪!中村君,這指紋實在奇怪呀,我從未見過這樣奇怪的指紋,好像是妖怪的, 還是我眼花了?」 「哪個?」 中村靠近來俯視著博士的手邊。 「礁,是這個。你迎著亮看一下。是完整的指紋吧,並沒有重疊。可你瞧,不是有三個 漩渦嗎?」 「這麼說倒像是奇怪的指紋,可這樣分辨不清啊。」 「放大一下吧。請來這邊。」 博士拿著鞋拔子先走進了隔壁實驗室,中村股長也跟在後面。這是一間十坪左右的屋子 ,面向一側窗戶的地方有一張很大的徐得白白的化學實驗台,上面放著大大小小的玻璃器具 和顯微鏡等東西,另一側則豎立著擺有許多瓶子的藥品架,好像是一副化學實驗室和調劑室 二者兼顧的擺設。 在另一個角落裡,連大型相機、紫外線、紅外線、X光線的機器都一應俱全。在這些東 西中間,一個堅固的三腳架上放著黑色的幻燈機盒子。這是實物幻燈機,通過它不用說能放 大指紋,而且能放大所有微小的東西,並將它們投映在銀幕上。指紋不只限於按在紙上或板 上的。不管是玻璃瓶還是門的把手,也不管是杯子還是手槍,它都能立即放大這些實物上的 指紋部分,將其投映出來。這是博士最得意的裝置。 中村偵查股長常進這屋子,每次進來他都情不自禁的感到這屋子好像是警視廳鑒定科研 究所的縮影。不,這屋子裡還有不少鑒定科裡也沒有的那種宗像博士獨創的奇妙機械。 博士先把鞋拔子置於實驗台上,在指紋部分塗上黑色粉末將隆線染黑,然後拉上厚墩墩 的黑緞子窗簾,把屋子變成了暗室,旋即點上幻燈機的電燈,把鞋拔子插入機內,對好了焦 距。 屋子一側牆壁的銀幕上立即映出了巨大的指紋幻燈。不足五分長的拇指指紋放大成三尺 見方的指紋,其一根根隆線像黑色的繩子一樣捲著漩渦。 博士和股長都在黑暗中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半晌說不出話來。兩人都感到驚懼,似乎被 一種不是指紋而是來歷不明的妖怪瞪著眼睛,令人毛骨悚然。 啊,這是多麼奇怪的指紋啊!一個指紋上有三個漩渦,上部排著大小兩個漩渦,它們的 下面有一個橫向的長長的漩渦。定睛細看,好像是一張奇怪的動物的臉:上部的兩個漩渦是 這怪物的眼珠,下面的漩渦是嚎嗤地笑著的嘴巴。 「中村君,你有沒有看到過這種指紋?」 黑暗中博士低聲問道。 「沒有。我也見過各式各樣的指紋,可從來沒有碰到這麼奇怪的。從指紋的分類上來說 展變態紋吧。兩個漩渦抱在一起的偶爾還遇得到,但有三個漩渦、形狀像長怪臉的這種指紋 完全沒有先例。或是叫三重渦狀紋吧?」 「的的確確是三重渦狀紋。這已經用不著數隆線了,看一眼就清楚。在這個廣闊的社會 上再也沒有第二個人有這種奇怪的指紋了。」 「會不會是假造的呢?」 「不,要是假造的,就不會這麼巧妙。放大到這種程度,倘是假造的那一定有不自然的 地方,馬上就能識破,但這絲毫沒有不自然的地方。」 這以後黑暗中的兩人又不吱聲了,就好像是被這有眼有嘴的巨大指紋壓倒了似的。 不久,中村股長說道:「話雖如此,可木島君是怎麼弄到這奇怪的指紋呢?假定這鞋拔 子是犯人的,那麼木島君就見到犯人晚會不會是直接從罪犯那兒搶來的呢?」 「只能這樣認為。」 「真遺憾呀!只要木島君還活著,也許能輕而易舉地逮住犯人……」 「犯人在事實上是害怕這一點,所以先發制人讓他服了毒,甚至抽掉了報告書。那傢伙 實在精明透了!中村君,這可是個大傢伙呀!」 「聽說那倔強的木島君接連說可怕、可怕。」 「是的,木島君不是那種叫苦的人。正因為這樣,我們得相當小心才是…··小1手家 那兒你都部署好了嗎?」 博士像是很擔心,慌慌張張地問道。 「沒有,還什麼也沒部署,因為至今還沒有正經八百地聽到};;手的控告。不過這樣 的話就不能置之不理曖!」 「請立即部署一下。既然使木島君遭到了這種不幸,犯人方面也一定會加快行事的。 這是刻不容緩的事情。」 「不用您說了,我這就回去部署。今晚派三個便衣警察去呼家,讓他們嚴加警戒。」 「請務必這樣做。最好我也去,可不能不管這屍首。我明天早晨去訪問呼先生吧。」 「事情急,那我就告辭了。」 中村股長說罷就急匆匆地跑到暮色昏沉的街道上去了。 留下的宗像博士開始收拾幻燈。他將有指紋的鞋拔子放進玻璃容器,然後收進鐵製文件 櫃的抽屜裡,嚴嚴實實地上了鎖。部下淒慘的屍體依舊躺在那裡。他的家屬馬上就要趕來了 吧。從檢察局大概也要來一批驗屍的人。但在等候他們期間,屍體這樣放著未免太可憐了。 博士從屋裡找出一件白衣,一面行著致目禮一面輕輕地將它蓋在屍體上。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活著的蠟偶人 H制糖股份有限公司董事川手莊太郎最近一個月以來為匿名的恐嚇信傷透了腦筋:鄙人對 您懷有深仇大恨。鄙人一心想對您實施報復,為此花費了漫長的歲月。現在已經準備就緒, 報仇雪浪的時刻終於來到了。您一家不久將遭殺絕,將一個個地相繼結束可惡的一生。 每天都寄來這種意思的情,每次筆跡都不相同。字體潦草,很蹩腳。發信郵局的郵戳每 次都不同,信封和信箋也都是極其常見的便宜貨,所以完全沒有線索查明寄信人的下落。未 必都是寫信恐嚇,有時候電話裡響起了莫名其妙的聲音。「川手君,久違啦。 知道我的聲音吧,呵呵呵呵呵呵。你有兩個漂亮的女兒吧,我呀,決定首先從這兩個女 兒開始收拾。呵呵呵呵呵呵。」 非常和善的鼻音,恐怕是在電話機附近捂著鼻子說話的。他每說一句話就像女人似地呵 呵呵地笑幾下,但這奇怪的笑聲卻使川手膽戰心驚。 當然聲音不覺得耳熟。訊問電話局,回答說是從公用電話打的,依然沒有線索瞭解對方 的真相。 川手今年四十七歲,是個從手無分文奠定現在這般資產的人物,所以不僅事業上的敵人 不計其數,而且事業以外也使好多人吃盡了苦頭。可是,即使他逐個逐個地追尋這些記憶也 未能想到這次的恐嚇者。 雖然木是沒有一兩個可疑的人,但這些人都已經死了,連子孫都沒有留下。正因為無論 怎麼考慮都不知道恐嚇者的來歷,所以格外使人感到可怕。他不由地感到一種無法形容的恐 懼,彷彿自己前半生虐待過的人變成了冤魂在他身邊徘徊。 川手終於忍受不了,將這件事告到了警視廳。但警視廳只回答他說他們會好好跟所管轄 的警察署說的,之後便根本不予答理,所以他後來物色民間偵探,先打發人去了一下小五郎 的事務所,但那邊回話說:小五郎因一起重大犯罪案件正在朝鮮出差,一下子還回不來。所 以這回他委託了與小五郎偵探齊名的宗像博士偵查犯人,博士的助手,一名叫木島的年輕偵 探便找上門來聽取了事情的詳細經過,隨後便開始了偵查。 十幾天後的一個傍晚,中村偵查股長突然訪問了川手,跟他講了宗像偵探事務所的木島 助手死於非命的經過,川手更心驚膽戰起來。 當晚將有三名便衣刑警通宵看守往宅內外,但警視廳的這一好意為時已晚。 傍晚時說去拜訪朋友而出門的二女兒過了十點、十一點,甚至到了深夜還沒有回來。 不用說是朋友家,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打電話或是派人去找遍了,但只知道她告辭朋友 家是八點左右,其後的情況就完全不知道了。 令人惴惴不安的一夜結束了。翌晨,座落在麻布區高田的川手公館裡擠滿了聞訊而來的 親朋好友,大宅內一片混亂,其中第一會客室的西式房間內,中村偵查股長、宗像博士和臉 色蒼白的主人川手在太郎三人正湊在一起,協商著善後措施。股長和博士是一接到案件報告 便匆匆忙忙一清早趕來訪問川手公館的。 川手把半白的頭髮理成了平頭,蓄著花白的鬍鬚,濃眉大眼,胖墩墩的,很像是董事一 類的紳士,但平素紅光滿面的豐盈的面頰今天看去好像失去了光澤。 他一年前就失去了夫人,至今沒有續絃,父女三人享受著天倫之樂,但一想到其中一個 愛女落在不知是哪個別子手的手中,川手不禁驚慌失措。 川手和宗像博士是第一次見面!川手對木島助手死於非命表示哀悼,提出想為他的遺屬 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博士對自己把這一重大案件托給助手的過失表示了歉意。 「聽說犯人是個有奇怪的三重渦狀指紋的傢伙……」 川手已經聞知這件事。 「是的,三個漩渦成三角形相疊,上面兩個,下面一個。請問,您的老熟人裡有沒有這 種指紋的人?」 博士一問,川手立即搖搖頭說:「我心裡一點也沒有數。指紋這東西,很多場合即使親 密相處也是不注意的嘛。」 「可是,策劃這樣的報復,一定是對您懷有深仇大浪的傢伙。從這點來說,我想您一定 會有什麼線索的……」 宗像博士也是臉色蒼白,目不轉睛地看著川手,像是要從那裡找出這資本家舊時的罪惡 似地用犀利的目光凝視著對方的表情。 「啊,這我不能說沒有恨我的人,但我相信不會受到如此報復。」 川手有點不快似地回答了博士的疑問。 「可是,仇恨這東西,往往被憎恨的一方不以為然,但憎恨的一方卻會感到強好幾倍。 」 「您說的對,大概也有那種情況吧。您畢竟是幹這一行的,犯罪者的心情知道得一清二 楚,但我怎麼考慮,心裡都沒有數哪。」 川手益發不高興地一口斷定說。 「如果您心裡沒有數,那麼那個指紋目前是唯一的線索修。說實在的,昨晚我們讓人充 分查了一下警視廳的指紋蠟紙,但據說連續干了十五年的指紋主任也從未見到和聽到過什麼 三重渦狀紋,指紋蠟紙裡當然沒有那種東西。」 「是妖怪。」 宗像博士像是有什麼用意似地自言自語道。一聽這話,川手立即驚恐地朝四下裡張望了 一下。 雖然裝著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但看上去心裡好像想起了一個人。 「中村君,宗像君,你們不能設法替我把女兒奪回來嗎?費用不管花多少,都由我來負 擔。也可以懸賞。對了,給管我發現犯人、奪回女兒的人五千元賞金吧,不管是警察署的還 是民間的,只要安全地替我奪回女兒就行。我想早點見到我女兒安然無恙的臉孔,哪怕是早 一秒鐘也好。」 川手看上去是個感情激昂的人,說著說著就漸漸興奮起來,終於露出了一副瘋瘋癲癲的 樣子。 「懸賞的確是個好主意,但說不定為時已晚啦……我從剛才起心裡老是牽掛著掉在那窗 戶下的一封信……」 宗像博士一面若有所思似地凝視著一惻窗下的地板,一面自言自語道。 那聲音聽起來讓人寒毛凜凜,所以其餘兩人都吃驚地朝那方向看去。的確窗戶下掉著一 封西洋式信封。 只看了一眼,川手的臉色就刷地變了。 「哎呀,奇怪!直到剛才都沒有見那裡掉著那種東西呀!況且我家是沒有那類信封的。 」 他邊說邊站起來走到窗戶分揀起了那封信,驚懼地看了一會兒,隨後突然按了一下電鈴 叫來了女傭人。 「你早晨打掃這兒了吧,這窗子下掉著這種東西……」女傭人一露面川手就訓斥般地這 樣詢問道。 「沒有。這個…俄充分注意地打掃的,沒有什麼東西掉在那裡。」 「真的嗎?」 「是的,真的什麼也……」 年輕的女傭人雖然在嚴肅的客人面前有些膽怯而紅著臉,但回答得十分乾脆。 「會不會是誰從窗戶外面扔進來的呢。」 中村警部不安地眨著眼睛說道。 「不,哪會呢。正如您看到的,這邊的窗戶關著,也沒有縫隙投進那種信封,而且這外 面是院子,所以只有家裡人才能通過。」 川手像是見了魔鬼什麼的嚇得要命。 「信封到這兒來的途徑姑且不談,查一下裡面的東西好嗎?」 唯獨宗像博士很冷靜。 「清查吧。」 川手沒有勇氣親自拆封,把信封遞給了博士。博士接到手裡後小心翼翼地拆開信封,打 開了一張信箋。 「哎呀,這是什麼意思呢?」 上面只寫著「衛生展覽會」五個字,好像連博士也難解其意。 「哦,是往常的信封,往常的信箋,一定是犯人來的信。」 川手這才發覺似地喊道。 「犯人來的信?那麼這是……」 「中村君,我們去看看吧,這就去看看吧。」 不知道博士想到什麼,他幾乎要換中村警部的胳膊似地匆匆催促道。 「你說去,是去哪兒呀?」 「那還用說,是去衛生展覽會唄!」 「可衛生展覽會在哪兒呢?」 「U公園的科學陳列館唄。我是那兒的幹事,所以知道。現在應該在舉行衛生展覽會。 走,去看看吧。」 中村股長也模模糊糊地明白了博士的想法,他幾乎愣住了,心想這業餘偵探考慮的事多 可怕啊。總之這時候不該磨磨蹭蹭,於是與博士一起乘上了等候在門前的警視廳的汽車,讓 它開到了U公園的科學陳列館。 兩人瘋癲癲地出發了,川手目瞪口呆地望著他們。無論怎麼考慮都不能把雪子下落不明 與衛生展覽會聯繫在一起,但正因為不明白,所以心裡像是烏雲似地湧起了一種莫名其妙的 恐懼。不安和焦慮使他坐立不安。 汽車一到科學陳列館,宗像博士和中村偵查股長就向陳列館的主任說明了情況,在他帶 領下急匆匆地上了佔據整個三樓的衛生展覽館。 因為是清早,所以偌大的場內看不到一個參觀者,混凝土的柱子、擦得通亮的亞麻油氈 塊以及排列在那兒的大大小小的玻璃陳列台都像沉在水底似的冰冷而又寂靜。 場內一半陳列著醫療機械,另一半陳列著奇怪的解剖模型、假手假腿以及疾病模型的蠟 偶人等。三人在這些陳列架之間來回轉著。 用濃重的紅色和藍色塗起來的足有四斗酒桶那麼大的心臟模型、佈滿粗血管的有足球般 大的眼球模型、像無數條蠶在蠕動的腦髓模型、把真人大小的蠟偶人劈成兩半的內髒模型。 三人在這些望久了就會覺得噁心的令人討厭的蠟制工藝品之間,緊盯著前方向前走去。目標 是疾病型蠟偶人。 XX藥品商會的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蠟偶人原來就是從衛生展覽會的蠟偶人的效果想到的。 疾病蠟偶人這東西就有這般使人戰慄的力量。可怕的病毒小瘡、因尼古丁和酒精等中毒而黃 腫的心臟模型等具有把健康人立即變成病人的可怕的心理效果。 這些陳列架中有一個格外引人注目的大玻璃箱。那是一個把上部和四面全用玻璃圍起來 的長方形陳列台。 宗像博士從遠處一發現那玻璃箱就徑直向那邊走了過去,不一會兒三人便站到了那臥棺 一般的玻璃箱前面。 玻璃箱裡面躺著一個真人大小的年輕女子。雖然靠從遠處的窗戶射來的暗淡的光線無法 辨清,但總覺得是一個活著的蠟偶人。 「為什麼陳列這種東西呢?也並不像疾病的模型呀,倒是拿到美術展覽會的雕刻室去要 更合適一些。」 博士回頭看了一眼主任,問道。於是,主任顯出惶恐的樣子,一面怯生生地辯解一面直 盯盯地斜眼看著中村警部:「每次展覽會上都要混進一個這種完整的偶人,這是模型師的一 種樂趣嘛。這偶人也是今天早晨趁天未亮剛運來的,方才取掉遮布一看都吃了一驚。要是不 合適的話我就決定與別的模型替換一下……」 「不,那不必了吧,可這偶人做得真好啊,而且又是個美人兒,都難以想像是手藝人的 活計啦!」 博士和中村全神貫注地看著玻璃箱裡面,過了一會,不知是發現了什麼東西,警部突然 狂叫起來:「哎呀,這偶人長著汗毛!瞧下巴那地方,胳膊上也有。」 好容易習慣了暗淡光線的三人在裸體偶人的全身看清了閃著銀光、不太顯眼的汗毛。 三人由於過分驚懼而只是默默地面面相覷,但宗像博士好像突然發覺了什麼,從口 袋裡掏出放大鏡,俯身看著玻璃箱表面上的一點。 「中村君,請看一下這兒。」 依著吩咐,拿過放大鏡看了一下玻璃表面的股長剛一看就好像被彈回來似地離開那旁邊 ,用嘶啞的嗓音喊道:「啊,是三重渦狀紋!」 玻璃表面的確清晰地顯露著與昨晚在幻燈中看到的一模一樣的妖怪指紋。 「喂,請把這蓋打開。」 無須博士大聲喊叫主任就察覺了,他已經臉色蒼白地用口袋裡的鑰匙打開了玻璃箱的蓋 子。 「你摸一下偶人的皮膚。」 主任戰戰兢兢地將食指靠近偶人,觸了一下她的胳膊。剛觸上去就發出慘叫般的喊聲閃 開了。 偶人的皮膚像腐爛的水果一樣軟綿綿的,而且像冰一樣涼。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戴墨鏡的男人 三人一時說不出話來,只是目瞪口呆地面面相覷,連專門對付犯罪的專家們都為將屍首 放進玻璃箱拋露於眾目之下的奇特主意感到驚愕。 「請看,這戶首全身搽著粉,嘴唇上也細心地抹著口紅,是為了使她像一個偶人才這樣 費手腳的。」 中村股長不無感慨地說。 雖然博士和警部都不認識川手雪子的臉,但把種種情況綜合起來考慮,顯然這嬌艷的屍 體正是失蹤的雪子。最重要」的證據就是留在玻璃箱表面的惡魔的指紋——看上去像是那怪 物的臉的三重渦狀紋,因為另外不會有這種怪指紋的傢伙了。 「這犯罪真可怕!我搞了多年的犯罪偵查,這樣的還是第一次呀。簡直是發了瘋! 只能認為這犯人熱中於復仇,招來了精神錯亂。」 中村警部以沉痛的表情自言自語道。 「不,與其說是瘋子不如說是天才,一種邪惡的天才。還有這般卓有成效的報復嗎?! 看到自己的女兒慘遭殺害,而且屍首陳列在展覽會中的父親,他的心情是怎樣的呢?這種超 人的復仇不是一般罪犯所能想到的!」 宗像博士甚至是一副讚美犯人的口氣。博士看上去好像發現了當代獨一無二的大壞人、 自己絕好的敵手,不禁精神抖擻。總覺得他那銳利的雙眼已經開始充滿了對尚未見到的大敵 的鬥志。 「這具屍體我想一定是雪子,但為了慎重起見,請川手來一趟這兒怎麼樣?我來打電話 吧。另外,我還必須立即辦驗屍的手續,這也一起打電話吧。」 中村警部說罷就向工作人員訊問了打電話的地方。 「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調查展出這具屍體的倡人製作人。查一下事務所的帳簿,立 即派人去那兒!」 博士一提醒,警部立即#點頭:「說得對。行。我打電話順便把刑警叫來,讓他們立即 著手調查。」 說完就匆匆忙忙到樓下的電話室去了。 科學陳列館立即禁止一般觀眾入場,努力保持現場。就在博士、偵查股長和幾名工作人 員一邊嘰嘰咕咕地小聲交談一邊等候時,不一會兒,以開著自備汽車趕來的臉色蒼白的川手 為先導,警視廳偵查科、鑒定科的人以及法院的一行和所管轄的警察署的人都陸續趕到,緊 接著消息靈通的一批新聞記者也擁到了陳列館的大門口,展覽會頓時鬧騰起來。 };睜看了一眼屍首就眨著眼睛作證說那一定是雪子。隨後按照固定的順序由警醫驗了 屍,由鑒定科的科員檢驗出了指紋,並盤問、傳訊了有關人員,但除了推定雪子的死因像是 毒殺、死後只經過了八九小時以外,別的沒有什麼發現。那怪指紋除了宗像博士發現的那個 以外再也沒有檢驗出一個來。 正在進行審訊的時候,在場的宗像博士那兒有人匆匆地傳來一張名片。博士瞅了一眼, 立即對身旁的中村偵查股長低聲說:「是助手小池君來了,說是因那件『亞特蘭蒂斯』咖啡 館的事想馬上見我。是特意趕到這種地方來的,恐怕掌握了什麼重大線索吧。我想借另一間 屋子聽一下匯報;你也來嗎?」 「你說的『亞特蘭蒂斯』,是木島君寫信的那家咖啡館吧?」 「是的。說不定知道了那個用白紙頂替那封信的傢伙。」 「那真值得一聽,請務必讓我也在場。」 警部跟在那兒的工作人員耳語了幾句,決定借樓下的接待室,讓他們把小池助手帶到那 兒去。 兩人急忙跑進接待室,只見身穿西服的小油助手臉色蒼白地緊張等候著。 「先生,好像又發生了一起重大案件吧……心想可能是川手家,打電話一問,那邊回答 說川手被先生喊到這兒來了,所以這才知道先生的去處。」 「哦。事情來得突然嘛,所以沒有功夫通知事務所……我說,你有什麼事?」 博士一問,小池就一下子放低了聲音,得意洋洋地說:「知道了犯人的模樣。」 「噢,好快啊!那麼是什麼樣的傢伙呢?」 「昨晚,我隨後就去了『亞特蘭蒂斯』,但顧客很多,連話都不能好好兒說,所以今天 又去了一下。是女招待們剛剛醒來的時候進去的。剛巧與木島君相好的那位女招待在場,昨 天的事她記得很清楚。據說木島君下午三點左右去了那家咖啡館,但沒有叫端飲料,而是借 了信箋和信封,一個勁兒地寫著什麼。一寫完就舒了一口氣似地叫來了女招待,吩咐她端來 了他愛喝的西洋酒,呆了二十分鐘後扭頭就走了。」 「那麼,當時木島君附近有沒有可疑的傢伙呢?」 「有呀,女招待記得很清楚,把那男人的模樣告訴了我。據說年齡三十五、六歲上下, 身材短小,蒼白的臉上戴著一副大墨鏡。聽說沒有鬍鬚,穿的是發黑的西裝,在咖啡館的一 段時間裡,這人一次也沒有摘掉過戴到眼眉上的鴨舌帽。聽說他在木島君寫完信時來到旁邊 席位上,好像很親熱地跟木島君說話,另外吩咐女招待端來了白蘭地,時而向木島君敬敬酒 。大概那白蘭地裡摻進了毒藥吧。」 「哦,那傢伙好像很可疑呀,但光靠女招待這些含糊的話,也不能就那樣相信呀……」 「不,不光是女招待的話,我還得到了確鑿的證據。」 「啊?!證據?」 博士和中村警部都情不自禁地移膝躬身,凝視著對方的臉。 「是的。請看,就是這根枴杖。」 小池邊說邊拿來了靠在屋子角落裡的烏木枴杖,伸到兩人面前,只見整個把手部分罩著 厚紙卷。 「是指紋吧?」 「是的。為了不讓它消失,我一直很當心。」 一取下厚紙卷,露出了銀把手。 「是這兒。請看這兒。」 小池一面指著把手的內側,一面從口袋裡掏出放大鏡遞給了博士。博士接過它放在被指 的部位上看了一下。警部默不作聲地從一旁俯身看著它。 「是三重渦狀紋!」 那張與留在木島助手拿回來的鞋拔幹上的一模一樣的妖怪臉在狂笑。 「這枴杖是……」 「是那個戴墨鏡的男人忘在那裡的。」 「那傢伙是『亞特蘭蒂斯』的常客吧?」 「不,聽說完全是個第一次光顧的客人,據說木島君一回去不一會,那傢伙也從店裡由 去了。聽說到今天早晨也沒有來取枴杖。說不定永遠不來取了。」 啊,身材短小的戴墨鏡的男人!那傢伙正是當代獨一無二的復仇狂,正是有妖怪一般的 三重漩渦怪指紋的惡魔! 「我趕緊來這兒是想暫先向先生匯報這些情況,還想請先生檢查一下這根枴杖。既然已 經知道了模樣,無論如何也要調查一下那傢伙的行蹤。哪能不查明惡魔的老窩呢! 那我就告辭了。」 「嗯。好好兒干!」 得到博士的鼓勵,年輕的小池助手高高興興地走出了陳列館。 那以後不久,屍體陳列事件的調查也結束了,集中在這兒的人們將各自回去。宗像博士 得到中村股長的同意,把烏木枴杖帶回研究室,通過放大鏡作了周密檢查,但那是一根極其 普通的廉價枴杖,連製造廠的商標都沒有,除了那怪指紋以外沒有能得到什麼線索。 雪子的屍體立即被運到大學,第二天就被交付解剖了,其結果是,她的死因也是由於吞 下了毒藥,這點已經清楚了。不僅如此,還弄清了如下事實:剛好是前一天,木島助手的屍 體也在同一地方作瞭解剖,從其內臟檢驗出來的毒物與雪子吞下的完全是同一性質的東西。 由此可知,殺害雪子和木島的犯人是同一人。 另外,關於將雪子的屍體製成蠟偶人展出的偶人工廠,中村股長親自去那工廠進行嚴格 的調查,可老闆申訴說:對那種形狀的玻璃箱絲毫沒有記憶,恐怕是哪個人盜用了工廠的名 字上交的吧。他的申訴有確鑿的根據,所以股長立即消除了疑慮。真沒想到犯人的婚備竟如 此周到。 當然對將裝有屍體的玻璃箱運進陳列館的運輸店也作了調查,但那也一無所獲,運輸店 的名字也是被盜用的。據受理那東西的陳列館館員回憶,僱用的小工總共三人,都是些看去 很相似的邀裡論遇的男人,其中一個像是頭兒的取走發貨單的小工左眼好像不好,在疊成方 形的沙市上縫上了帶子捂在上面。要說線索,那就是唯一的線索。 熾天使書城
【第五章】 第三個犧牲品 四天後雪子葬禮的那一天。往日裡胖墩墩的呼驟然間消瘦了,那半白的頭髮變白了一片 ,由此也可充分想像失去最心愛的雪子的呼是何等的悲哀。 隆重的守夜儀式持續了兩個晚上,今天從上午開始舉行宅內最後的唸經和燒香。中午時 ,裝有雪子遺體的金光閃閃的靈車在川手家的門內等候著出發去火葬場,身穿晨禮服和和服 的人們在大門前的廣場上東跑西竄,其中也可以看到宗像博士和小池助手的身影。雖然受委 託保護雪子,但卻落得這種後果。由於這種內疚心,兩人打算混在親朋好友之間送行到火葬 場。 小池助手打那以後一直搜索著那個「亞特蘭蒂斯」的奇怪客人,但直到今天為止還沒有 能查明其下落。 宗像博士在這些聚集的人中間也沒有一個熟人,實在閒得無聊,他蹲在靈車的後面漫不 經心地看著左右對開的門扇,過了一會兒,不知是看到了什麼,博士的臉上突然浮出緊張的 神色,他幾乎要把臉貼在靈車門上似地接近靈車,開始凝視黑漆的表面。 「小池君,這漆的表面有一個清晰的指紋呀。你看,是這個。你是怎麼想的?」 博士一嚼咕,小池助手立即盯著看了一會兒被指的地方,看著看著他的臉色也變了。 「先生,不是像那一個嗎?漩渦好像有三個呀!」 博士從晨禮服的裡兜取出常不離身的偵探全套工具皮套子,打開其中的小型放大鏡貼到 門的表面。 模模糊糊地留在油亮的黑漆表面的發白指紋被放大了五倍左右,出現在俯身看著的兩人 面前。 「果然如此。跟鞋拔子上的完全相同。」 小池助手情不自禁地大聲啼咕道。 「那個傢伙會不會混在這些參加葬禮的人裡邊呢?總覺得那傢伙就在我們身邊。」 小池助手一邊四下張望著周圍的人群一邊臉色蒼白地呼咕道。 「也許如此。可是,即使那傢伙混在人群裡我們也無論如何分辨不出來啊,因為他決不 會戴著那副成為目標的墨鏡吧。再說,這指紋可能是車子來這之前就沾上去了,這樣考慮倒 要自然一些。如果是這樣,那就怎麼也查不出了,因為在馬路上停車等候信號期間,甚至常 常會有騎自行車的夥計,從後面用手摸一下,在這裡按上個指紋,做到不受任何人查問,那 是輕而易舉的嘛。」 「可不是。但那傢伙為什麼在這種地方按上指紋呢?決不會是想再一次把屍體盜走吧。 」 「哪能呢。不是由我們看守著嗎?犯人的目的只是向我挑戰,他推測我大概會注意靈車 的門,所以為了向我顯示才按上了指紋。那傢伙多裝模作樣啊!」 宗像博士若無其事地笑了,但後來想想,犯人的真意未必那麼單純。這靈車的指紋是一 個即將在同一天下午發生的某樁怪事的前兆。 這姑且不說,當天的葬禮在極其隆重地、順利地進行。靈車和緊隨其後的送行的人們乘 坐的十幾輛汽車從呼公館出發時是下午一點。在按順序進行電爐火葬、拾骨灰後,下午三點 雪子的亡魂已經被安置在作告別儀式會場的A祭場了。 因為是企業界聞名的川手家的喪事,所以參拜告別儀式的人很多,以至用預定的一個小 時都沒有能膜拜完。在排在祭場正殿向參拜者們回禮的親屬和親朋好友中特別引參拜者注意 的,是失去了最親愛的妹妹而淚如泉湧的川手妙子那可憐的樣子。 妙子是與死者只差一歲的姐姐,對川手來說她現在是唯一的愛女了,是個連相貌也與雪 子長得一模一樣的美人。她身穿西裝,從帽子到襪子什麼都是一色黑。一副把手帕捂在眼上 、眼看就要無力倒下的樣子怎能不引參拜者們流淚呢! 預定四點結束的參拜儀式,超過了半小時才中斷,人們開始亂哄哄地準備回去。就在妙 子也想挪開腳步向前跨一步時,大概是因為過於悲傷而心緒紛亂的緣故,她搖搖晃晃地打了 幾下踉蹌,旋即突然倒在那裡了。 一看到這情景,人們以為她發生了腦貧血,爭先恐後地跑上去想護理她,但妙子被身旁 的一位女親戚抱起後徑直帶進汽車回到了自己家裡,並沒有發生什麼異常情況。 一回到自己家裡,她就想盡情地哭一場,所以寒暄幾句就跑回自己房間去了。當她通過 設置在那裡的大鏡子前面時,突然照了一下自己的容貌,發覺右須沾著黑煤煙一樣的東西。 「哎呀,我是用這副臉跟許多人說話的嗎?」 這麼一想,她忽然害羞起來,儘管是在那種時候,也身不由己地坐在鏡子前面照起來。 將臉靠近鏡子仔細一照,那不只是污點,好像是人的指痕,細細的指紋像是用黑油墨印 刷上去似地十分清晰。 「哎呀,好奇怪呀,怎麼這麼清楚地沾著指痕呢!」 就在一邊思忖一邊凝視著那指紋的過程中,妙子的臉色蒼白起來,嘴唇上完全失去了血 色,雙眼皮的兩眼睜得大大的,彷彿就要迸出來似的。她剛「啊、啊、啊、啊……」 地莫名其妙地尖叫幾聲,隨即就從椅子上癱了下來,跌倒在地毯上。 在那指紋上,三個漩渦像妖怪一樣狂笑著。那復仇狂的可怕的三重渦狀紋終於在人的臉 上都現出了那可增可咒的紋路。 人們聽到從妙子房間裡傳來的非同一般的聲音,跑去一看,只見她昏倒在屋裡,那臉頰 上還沒有被抹掉的惡魔的指紋清晰可見。 但混亂還不光如此。就在那時,父親呼在客廳裡跟還沒有走的老朋友們在說話,當他想 掏出雪茄煙盒把手伸進裡兜時,觸到了裡面的一封完全記不起來的信。 他愣了一下,取出一看,是一個好像見過的廉價信封,信口雖然封住了,但正面連收信 人姓名都沒有。只是見到這信封,川手的臉色就已經變了。裡面像是裝著信,儘管害怕也不 能不看。 狠狠心拆開一看,果然還是上次的信紙、像是故意寫得蹩腳的鉛筆筆跡。是那傢伙! 是那傢伙死命糾纏著!紙面上寫著如下可怕的字句:川手君,怎麼樣?知道了復仇者的 厲害了吧?可是,真正的復仇在後面呢!只是拉開了序幕而已。關於第二幕,舞台的導演也 已經完全準備就緒。第二幕輪到你的大女兒了。把日期清楚地告訴你吧,是本月十四日晚上 。那天晚上你大女兒將遭到與你二女兒相同的不幸。這次的背景可好極了,你扳著手指等待 吧!這一完就是第三幕。你知道第三幕的主角嗎?不用說那是你自己。演大軸主的不都是最 後出場的嗎? 復仇者上由於這兩起奇禍趕在一起,川手公館一片混亂,使人不覺得像是在葬禮的傍晚 。 妙子在人們的護理下不久恢復了意識,但由於感情激昂而發起燒來,不得不叫了醫生。 剛參加葬禮回去的宗像博士接到川手的緊急報告後又立即趕來。從警視廳那兒來了中村偵查 股長。隨後與川手三人對坐,專心致志地秘密商議著善後措施。 犯人大概一定混在A祭場的會場中,一方面在妙子的臉頰上按上了怪指紋,另一方面又 接近川手,如扒手一樣敏捷地將信塞進了他的兜裡。 可是,不管怎麼說,一般是很難在妙子的臉上按上指紋的,這一定是告別儀式結束後趁 妙子跌倒時的混亂時機迅速按上的。這麼說來,當時在場內的不只是有限的幾個}; 呼的親戚朋友嗎? 中村警部一發覺這點,立即根據川手的記憶和名簿造好了一張四十多人的人名表,隨後 命令部下訪問了其中的每一個人,成功地取得了他們的指紋。這裡面不用說有主人川手的, 連該公館僕人們的也無一遺漏,甚至也收集了宗像博士和小池助手的指紋,但結果證實其中 沒有一個是三重渦狀紋。 另一方面,關於出現在「亞特蘭蒂斯」咖啡館裡的怪人物,雖然宗像研究室的人繼續進 行了偵查,但除了最初小池助手所探聽出的事實以外就再也沒有發現任何線索了。 時間在一天天地流逝。 熾天使書城
【第六章】 魔術師 不久,復仇狂的所謂第二出戲開幕的日子來到了。十四日晚迫在眉睫。 川手的公館像是被妖雲籠罩著似地充滿著死一般的沉寂。妙子自那以後一直臥床不起, 莫名其妙地嚇得日夜發抖,川手也中斷了所有交際,一天到晚安慰妙子,躲在佛堂裡為去世 的雪子祈禱冥福。 當天十四日,由於事前受川手所托,該公館內外布下了森嚴的警戒網。 首先將由警視廳派來了六名便衣警察,加強防守康公館的大門、裡門和牆外,在宅內的 妙子房間的外面,決定由宗像博士親自率領小池助手通宵達旦進行看守。 妙子的房間在公館的盡裡頭,除了有兩扇窗戶面向院子開著外,其餘只有一處出入口。 博士準備在那門外的走廊上放上一張安樂椅熬過一夜,小池助手準備在兩扇窗戶外的院子裡 擺上椅子防備有人從那兒入侵。 早早吃罷了晚飯,大家都到崗位上去了,但川手好像還不放心,他在妙子的房間裡出出 進進的,每次通過走廊上的宗像博士的前面時總要不安地搭幾句話。 博士笑著說他保證妙子絕對安全。 「東家,您用不著擔心,因為小姐等於被藏在雙重鐵箱裡嘛。公館的周圍由六名熟練的 刑警在看守,要瞞過他們的眼睛進到這兒,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即使那傢伙進得了宅內,這 裡也還有第二道關口,僅有的一扇門的外面由我這樣堅持著,窗外則由小池君看守著,而且 窗戶全部從內側掛上了窗鉤,這門我也打算過會兒就鎖上它。」 「可是,如果有暗道的話……」 川手的猜疑沒有止境。 「不,哪會有呢。剛才我和小池君把小姐的房間徹底查了一遍,牆壁、天棚和地板都沒 有一點異常。這兒木是您建造的家嗎?要是有地道,那還了得!」 「啊,這也善我調查了嗎?到底是用心周到呀。啊,聽了你的話,心裡踏實了些,只是 今晚我是怎麼也不想離開我女兒身旁了,打算就在這房間的沙發上熬過一夜。」 「這是好主意呀。要是您這麼做,小姐就有三重防守學。要是您呆在這房間裡,我們心 裡也就踏實啦。」 於是川手徑直走進妙子的房間,在與臥室相連的休息室長沙發上坐了下來,開著門跟博 士聊了一會兒;但這種時候當然,不會談得很起勁,不久就躺在長沙發上不吱聲了,所以博 士取出了代為保管的鑰匙鎖上了門。 隨著夜深,宅邪內漸漸像墳墓一樣寂靜起來,街上的噪聲也聽不到了,女傭人們也都好 像入睡了。 宗像博士一面抽著很烈的煙卷兒,一面坐在安樂椅上目光炯炯地朝四下裡張望著。 院子裡,小油助手也一面吸著煙,一面或是坐在椅子上或是在椅子前面像崗哨一樣來回 走動,拚命地驅趕著睡意。 十二點、一點、二點、三點,漫長的黑夜漸漸結束了。宗像博士從安樂椅上∼下子站了 起來,使勁地伸個懶腰。好像終於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就連復仇狂也似乎被雙重、三重的警 戒網嚇退了,推延了第二幕的開幕時間。 博士一靠近門就∼面敲門一面向川手喊道:「已經天亮啦,那傢伙不是終於沒有來嗎? 」 沒有回答,所以這回稍使勁地破了一下門,喊了他幾下,但還是沒有回答。 「奇怪!」 博士一邊開玩笑似地陶冶著,∼邊迅速掏出鑰匙開了門,走進室內。 啊,這是怎麼啦?川手不是躺在沙發上,全身被一圈圈地纏著緊緊地縛在長沙發上嗎? 而且嘴被人用東西死死地堵了起來。 博士猛地撲了過去;先去掉堵塞物,隨後邊晃著川手的身體邊喊道:「怎、怎麼啦?是 誰在什麼時候讓你吃這種苦頭的?小姐呢?」 川手由於過分絕望,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用目光指著隔壁的套間。 博士回頭看了看那方向,中間的門洞開著,妙子的床看得很清楚。可是,床上沒有睡著 任何人。 博士跑進臥室。好像是相當慌張,聽到了椅子大聲倒下來的聲音。 「小姐,小姐」 可是,人不在怎麼會回答呢!臥室空無一人。 博士臉色蒼白地又回到休息室,並迅速解開綁著川手的繩子,申斥似地問道:「究竟是 怎麼了?」 「我一點也不清楚,剛迷迷糊糊地睡著就突然喘不上氣來了。大概那是麻醉劑吧。 就在我尋思著自已被什麼東西捂著嘴和鼻子的時候神志就不清了。以後我就什麼都不知 道了。妙手呢?妙子是被拐走了嗎?」 川手當然知道這一點,但他禁不住這樣問道。 「真對不起,可我的崗位上一切正常呀。那傢伙說不定是從窗戶裡進來的。」 博士說罷就急忙跑到窗戶那兒,嘩地拉開窗簾,摘下窗鉤,把毛玻璃的窗子推上去看了 一下庭院。 「小池君,小池君。」 「啊,早上好。」 怎麼搞的!小池助手好端端地在那兒,而且好像一無所知。 「你沒有睡著覺學?」 「沒有,一點也沒有睡。」 「那麼,什麼都沒有看到嗎?」 「什麼?看見什麼?」 「混蛋!妙子被人拐走了!」 博士終於氣炸了。 可是,仔細想來,小池助手是不會有過失的。不是他放走了犯人,證據是:兩扇窗戶都 好好兒地從內側掛著鉤子,沒有一點兒異常。 那麼,那傢伙到底是從哪兒進來又是從哪兒出去的呢?室內沒有地道什麼的,這已充分 調查清楚,門從外面上著鎖,窗子也都關著。啊。越來越像是妖怪啦!只要不是妖怪或是幽 靈什麼的,哪能在嚴密關閉的屋子裡溜進溜出呢! 但幽靈怎麼讓人嗅麻醉藥,把人縛住呢!不,即使壞人像幽靈一樣從一分或二分的縫隙 裡溜出去,他怎麼能把妙子運出去呢?妙子是個有血有肉的人,是不能從縫裡鑽出去的。 連名偵探宗像博士都好像對此完全走投無路了。但現在不是徒然走投無路的時候。 必須絞盡腦汁,解開這個謎。 博士忽然想起來似地匆忙叫女傭人打開大門,隨即像是發了瘋似地跑到門外。當然是為 了向守衛著外部的六名刑警打聽昨晚的情況。 結果判明,正門、後門、及公館圍牆的任何地方都正常。他們異口同聲充滿自信地說: 無論是從外面還是從裡面,都沒有人越過大門和圍牆。 熾天使書城
【第七章】 名偵探的失策 「奇怪,實在奇怪,是我忘了什麼了?說不定是腦子的空白點這東西,物理上的不可能 永遠是不可能的。」 博士忽而用拳頭敲著自己的腦袋,在呼公館的大門口進進出出,忽而又翻起晨禮服的下 擺,在水泥圍牆周圍轉來轉去。 等到天明,又進行了一次屋內外的搜查,博士、助手和六名刑警各自分頭進行,足足花 了兩個多小時,甚至像歲本掃塵一樣渾身烏黑地爬遍了天花板頂上。廊簷、地板下和庭院的 每個角落,但連一個腳印和一個指紋都沒有發現。 當然這件事趕緊報告了警視廳,全市立即設置了警戒線,但因為此賊能在小小的與邪內 都能像煙一般地神出鬼沒,所以部署恐怕也會以徒勞而告終吧。 敗軍之將宗像博士怏怏不樂,決定暫且回事務所。主人川手連責備博士失策的力氣都沒 有了,由於絕望和悲歎,已經如同病人。博士則像是吃了黃連似地板著一副勝,在向川手簡 單地說了幾句以後就帶著小池助手趕緊出了大門。 一雇到出租車,博士就靠在軟墊上一動不動地閉著眼睛,連一句話都不說,簡直像個木 雕像似的,都快叫人懷疑甚至已不在呼吸。小池助手不知道該如何對待這位板著臉的老師, 只是尷尬地偷看著博士的臉,不知怎麼辦才好。 可是,在汽車沿著去事務所的路開了約獎一半路的時候,博士突然睜開眼睛自言自語道 :「懊,也許如此。」 剛說完這話,剛才蒼白的臉上一下子有了血色,眼睛也突然炯炯有神起來。 「喂,司機,趕快回到原來的地方去!」 博士用讓人大吃一驚般的聲音嚷道。 「是忘了什麼東西嗎?」 小池助手忐忑不安地問道。 「嗯,是忘了東西。我現在才發覺只有一處忘了搜查。」 名偵探連這樣說話時都迫不及待似的,他又一次嚷嚷著讓司機改變了行車方向。 「那麼,您是知道了那賊的秘密出入口咬?」 「不,我發覺那賊既沒有進去也沒有出去,那傢伙顯然與妙子一起在我們眼前。啊,我 剛才沒有發覺這一點,實在是被人鑽了大空子呀!」 小池助手直眨著眼睛,他絲毫不明白博士的話是什麼意思。 「您說的在眼前,什麼意思?」 「過會兒就明白了。也許是我們的誤解,但無論怎麼考慮,此外再也沒有戲法的秘密了 。小池君,世上有種地方可是近在眼前但怎麼也注意不到的呀。這是習慣的力量。 一旦一個工具被使用於別的用途,我們就立即成了瞎子了。」 小池助手越來越不知所措了,只是越聽越糊塗,但他知道再問下去也是白搭。宗像博士 是一個在其推理得到證實之前決不作具體表達的人。 不久,車子以超過規定的速度到達I;I手公館門前。一到達博士就自個兒打開門跳下汽 車,飛也似地跑進大門去了。 進客廳一看,川手依然精疲力盡地靠在長沙發上茫然不知所措,彷彿連思索的力氣都沒 有了似的。 「東家,請讓我再看一下那房間。只有一樣東西忽略了。」 博士幾乎要拉川手的手似地催促道。 川手沒有提出異議,可是也沒有表示多少熱情,只是失了魂似地站起來跟在博士和小池 助手的後面。 一到妙子的房間,博士就轉了一下門的把手,沮喪地歎了一口氣,說道:「啊,果然如 此。要是讓你們鎖住這地方就好啦!」 誰還去鎖妙子已經被拐走後的房間呢!博士到底在說什麼呢? 一進房間,博士就走過套間奔進臥室,爬上妙子一直睡到昨晚的那張大床,一下子躺了 下來。然後又粗魯地和農趴在上面,跟川手攀談起來:「東家,這床好像還很新的哩。什麼 時候買的?」 由於博士的言談舉止實在出乎意料,川手益發感到驚愕,都沒有能立即回答上來。 這人究竟是怎麼啦?他甚至懷疑是不是瘋了。 「喂,什麼時候買的?」 博士像磨人精似的又問了一遍。 「是最近呀。以前用的那張突然壞了,所以四天前讓傢俱店安裝了這張現成的床。」 「哦,是這樣吧。那麼,您看到了那個拿這床進來的小工了吧。確實是那傢俱店的人嗎 ?」 「這,那個傢伙……當時我剛好在場,吩咐安裝的地方,好像有個左眼上戴著沙布眼罩 的鬍子拉喳的男人不停地說著什麼話,我當然不認識他。」 啊,左眼戴眼罩的男人!讀者有沒有想起什麼呢?我們在什麼地方碰到過同樣的人物。 曾經將裝有雪子遺體的陳列箱拿到展覽會去的那小工的臉不是剛好跟他一模一樣的嗎? 「哦,果然如此!」 博士呻吟般地說道,隨即下了床,這回爬進了下面的一點點縫隙,像是修理汽車似地仰 著身子,檢查著床的裡側,突然用可怕的聲音嚷道:「東家,完全跟我想像的一樣。請看, 請看這兒。我知道了那傢伙戲法的底了。啊,我真傻,直到現在才注意這地方……」 川手和小池助手趕緊繞到床的那一側。 「哪裡?」 「這裡,這裡。給我把床拉開,離牆壁再遠一點兒。這裡有機關。」 兩人按照吩咐推著床,使它與牆邊隔開了一些,於是從下面露出了仰臥著的博士的上半 身。博士就那樣爬起來,指著在這之前與牆壁連接著的床的側面繼續說道:「這裡有一個暗 蓋。瞧,一打開這兒,裡面就像一個大箱子。」 翻起床單,使勁推一下床的側面,那就成了一扇巧妙的暗門,出現了一個寬一尺、長一 間左右的狹長口子。這就是說,把床墊只限在上面大約三分之一的薄薄的部分,其下面整個 做得像一個堅固的箱子一樣。當然是為了躲藏人的。其大小足以藏兩個人。 「做得巧妙極了!要是從外面看,跟普通的床一模一樣。」 小池助手讚歎似地大聲說道。 如果好好看的話,比普通的床好像要稍厚一些,但它的側面有複雜經紋的毛織品; 施加著一種巧妙地使人產生錯覺的迷彩,乍一看一點也不知道那是機關。 準是復仇狂在從傢俱店運來的途中冒取了那張床,拿來了這張事先讓人做好的假床。 「這麼說,從這張床被抬進來時起那傢伙就已經躲在這裡面了吧?」 川手毫不在乎地問道,似乎連吃驚的力氣都已經沒有了。 「也許如此,或者說不定是從外面悄悄溜進來的,總之一定是昨晚很早就隱藏在這裡面 了。小姐都不知道這些,跟惡魔只隔著一塊板睡在這兒。」博士冷酷無情地說道,「而且那 傢伙半夜裡從那兒悄悄溜出來,先是讓你吃了那種苦頭,後又把小姐塞進這箱子中,自己也 進到這裡面,耐心地等著逃跑時刻的到來。」 「那麼是到了今天早晨以後……」 「是的。我們犯了個大錯誤。萬萬沒有想到賊和小姐躲藏在這房間裡,所以這兒敞開著 搜索院子。賊一定是在這期間看走廊裡和大門口沒有一個人,於是趁機抱著小姐從這兒逃了 出去。」 「說逃出去,可是去哪兒呢?走出這公館一步街上就有行人。怎麼能在明亮大街上抱著 女人跑呢!何況刑警們也還在門外繼續看守著……」 川手神色詫異地反問道。 「是的,我也考慮到這一點所以放下了心,但賊也許有一個逃脫這雙重包圍的想像不到 的計策。不,說不定那傢伙還潛伏在毛邪內的什麼地方呢!當然是為了等待晚上。 可是……」 看上去博士也好像沒有自信。 「但妙子為什麼沒有求救呢?」 川手好像突然察覺到了,頓時臉色蒼白,用恐懼的目光凝視著宗像博士:「妙子是跟我 一樣嘴裡被堵著東西呢?還是……」 「說不清楚,但至少可以肯定賊沒有行兇,因為哪兒都沒有看到血跡嘛。不過小姐的生 死還不能保證,但願她平安無事。」 博士坦率地說道。 川手似發狂般的腦海裡反覆出現著妙子被賊勒死以及被注射毒藥的情景。 「如果藏在公館裡,那還得搜索一次……」 「我也是這樣想的,但為了鄭重起見,想好好問一下在門前看守著的刑警。應該還留著 兩個便衣警察的。」 說罷博士就跑到了屋外。小池助手和川手匆忙跟在後面。 熾天使書城
【第八章】 清潔工 來到門前一看,一個身穿西裝、頭戴鴨舌帽的目光犀利的漢子正一邊抽著煙,一邊目不 轉睛地望著街上來往的行人。 「喂,後來沒有可疑的人出人吧?有沒有看到一個拿著大行李的傢伙打這兒出去?」 博士突然問道。刑警對突如其來的詢問,直眨著眼睛。 這刑警是清晨宅鄰內的大搜查結束後為防備萬一犯人潛伏在宅哪內逃出去而受命看守的 ,所以如果有可疑的人出入,他是不會放跑的。 「沒有,除了您以外誰也沒有通過。」 刑警十分清楚,宗像博士是他們的上司中村偵查股長的朋友。 「不會弄錯吧?真的誰也沒有通過嗎?」 博士疑惑地又問了一次。 「絕沒有弄錯,我是專為了這個在這兒看守的。」 刑警稍帶怒氣地回答道。 「比如說送報、送信這類人……」 「啊,你說什麼?那種人都得懷疑嗎?送報人、送信人倒都通過了,可犯人是不可能喬 裝成那種人逃出去的,因為他們從外面進來一辦完事就出去了。」 「但為了鄭重起見,請你再想一想。此外再也沒有人從外面進來了嗎?」 刑警上下打量著博士,幾乎要說:「你問得多無聊呀!」但過了一會兒他好像想起了什 麼事,突然笑道:「噢,經你這麼一說倒是還有呀。哈哈哈哈哈哈,是清潔工呀,拖著垃圾 車來打掃垃圾箱的。哈哈哈哈哈哈,連清潔工的事都要跟您講嗎?」 「啊,很有參考價值。」 博士對刑警的態度毫不介意,神情嚴肅地答道。 「那麼,你說的那垃圾箱是從這兒看得到的地方嗎?」 「不,從這兒看不到。清潔工進門後拐到右邊去了,所以大概放在廚房附近吧。」 「那麼,你就絲毫不知道那清潔工幹了些什麼曖?」 「對,不知道,因為沒有叫我監視清潔工嘛!」 刑警很不高興,幾乎要說:你絮絮叨叨地問這些無聊的問題幹什麼嗎?由於昨晚徹夜未 眠,心裡十分煩躁。 「那麼,那清潔工又從這兒出去了吧?」 博士報有耐心,總拘泥著清潔工這件事。究竟垃圾車和昨晚的犯罪有什麼關係呢? 「當然出去了,把垃圾車運出去是他的工作嘛。」 「那垃圾車蓋著蓋子嗎?」 「這個嘛……我想大概蓋著蓋子。」 「清潔工是一個人嗎?」 「兩個人。」 「是什麼樣的人?有什麼特徵嗎?」 一問到這一步,一直繃著臉回答的刑警的臉上立即出現了非同尋常的不安神色,他模模 糊糊地明白了博士為什麼刨根究底尋問這種事情。他歪著脖子想了片刻,隨後像是想起來似 的,這回用認真的口吻答道:「一個傢伙個子很矮小,像小孩一樣,戴著墨鏡,另一個人, 啊,對了,是個四十歲上下的大個子,一邊的眼睛上戴著四方形的沙市眼罩。兩人都戴著鴨 舌帽,上身穿著髒乎乎的襯衣,下身穿著土黃色的褲子。」 一聽這話,小池助手頓時變了臉色,狠狠地瞪了刑警一眼,幾乎就要上前揪住他似的。 但宗像博士沒慌張,只是溫和地問道:「你沒有從中村君那兒聽說過犯人的特徵嗎?」 於是刑警臉色蒼白,突然慌起神來:「這、這聽說了。出現在『亞特蘭蒂斯』咖啡館的 傢伙是個戴墨鏡的小個子,這事我聽說了,可是……」 「另外,把蠟偶人拿進衛生展覽會的那人的模樣呢?」 「那,那現在也想起來了。是個左眼戴眼罩的傢伙。」 「那麼,兩個清潔工不是跟犯人或犯人的幫兇一模一樣嗎?」 「可是,可是,萬萬沒有想到清潔工是犯人……況且那傢伙是從外面進來的。我光監視 從裡面逃出來的傢伙,所以……這會不會是巧合呢?」 刑警一個勁兒地希望此事不要成為自己的過失。 「也許是巧合,也許不是。我們得趕緊弄清楚這一點。也不是沒有這樣一種可能:犯人 奪去了妙子的自由,把她藏在什麼地方後自個地逃了出去,隨後又為了把妙子運出去而回到 了這兒。今天早晨在你們搜查宅邪內期間,犯人有的是機會獨身逃出去。」 「你說藏起來,是把小姐藏在垃圾箱裡嗎?」 「是離奇的想像,可那傢伙總是大膽地想出一些離奇的事,況且我們在早晨搜查時,垃 圾箱可真是沒有搜查呀。走,一塊兒去檢查一下。」 人們跟隨博士走進門內,朝廚房方向趕去。博士和刑警後面跟著臉色鐵青的呼和小池助 手。 所談的垃圾箱放在廚房外面的水泥牆下面,是一隻塗黑漆的大木箱。要是這一個,完全 可以藏一個人。 博士靠近那垃圾箱,打開了蓋子。 「完全清除了。可是,那是什麼呢?小池君,你來看一下。」 經博士一說,小池君也俯身看了看箱內,在濕源滾的箱底上,剩下一點點的垃圾裡落著 一件四方形的白色的東西。 「像是信封呀。」 他邊說邊伸進手去揀了起來。是個廉價信封,總覺得在哪裡見過。沒有收信人姓名,也 沒有寄信人姓名,但裡面好像裝著信。 「看一下裡面。」 按照博士的指示,小池助手打開信封取出了信紙。 「哎呀,這上面用墨水接著指紋!」 在簡單的文章後面,像是代替署名似地清晰地按著一個指紋。博士急忙掏出那個放大鏡 放在那上面。 「果然如此。川手先生,正如我所想像的,小姐是藏在這垃圾箱裡。」 在那裡,那妖怪一般的三重渦狀紋從信箋的角落裡朝人冷笑著。 小池助手會意地大聲讀起信來:川手君,我的字典裡是沒有「不可能」這幾個字的。好 森嚴的警戒啊!可是,只要你作雙重警戒,我就絞盡腦汁想出雙重妙計來罷了。替我向宗像 大先生問好,請轉告他:那樣搜查都沒有注意到床鋪和垃圾箱,這可給名偵探丟了臉呼!不 過,我是利用了好像誰都會疏忽的「空子」。你終於孤零零一個人了,但你早晚會見到妙子 的。你找找看吧! 當你在某個可怕的地方與你女兒的慘不忍睹的屍首面對面的時候,你會是怎樣一副臉孔 呢?一想到這點,我就從心底裡忍不住要笑起來。川手君,這就叫真正的復仇!現在你該知 道了。 小池助手幾次想在中途停止朗讀,但呼的目光在一個勁地催他念下去,所以好容易念完 了。 「川手先生,我不知道怎麼向您賠不是。我完全失敗了。但那是個多可怕的傢伙呀! 那傢伙可是個心理學者。正如那傢伙說的,我們都被鑽了空子。他那早有預知不慌不忙 地逃走的手腕可真是叫人不寒而慄呀!但我必須雪恥。也許小姐已經不再活著了,但不管怎 麼樣,我一定要發現那隱藏的地方,而且在逮住那傢伙以前我決不停止這場戰鬥。 即使豁出生命也要狠狠地把那傢伙教訓一頓!」 宗像博士滿臉通紅,與其說是對著川手不如說是對著自己在心裡發誓似地表示了強烈的 決心。 熾天使書城
【第九章】 妖魔鬼怪大會 宗像發現垃圾車的騙術是在八點三十分左右,警視廳的中村偵查股長事後趕到是在那以 後又過了十分鐘左右。 中村警部從宗像博士那裡聽完詳情以後,為了部署搜查又立即返回了警視廳,當然逮捕 犯人的指令再一次傳到了全市的警察署、派出所等地方。 這次犯人和同案犯的模樣也清楚了,而且有垃圾車這個大行李,所以發現是容易的。 但他們逃走以後已經一個小時了,是兩個像魔術師一樣神速的傢伙,所以決不會直到現 在還是原來那副清潔工的裝束,拉著垃圾車慢吞吞地走在大街上。大概一定是把累贅的垃圾 車丟到了什麼地方,然後改變模樣,拐走妙子,銷聲匿跡了。若是那樣,好不容易下達的緊 急指令也錯過時機了,大概至多只能發現空空如也的垃圾車什麼的。 果然,半個小時以後,為安慰主人而留在川手公館的宗像博士接到了警視廳中村股長打 來的電話,通知他說垃圾車已被發現。 聽說場所是在離呼公館不到三百米的樹林裡。啊,多狡猾呀!賊剛離開川手公館就丟了 車子。那麼妙子呢?決不會是丟在樹林中吧。究竟運到什麼地方去了呢? 博士和小油助手決定先去現場看看。 無需叫車子了,沿著告訴的道路奔跑似地拐過兩三個彎,那裡就已經是神社的樹林了。 那一帶雖說是在麻布區內,但使人感到像是偏僻地方,難以設想是在城市中。附近也有寬闊 的空地,是孩子們的娛樂場所。 走進神社的樹林一看,聽說垃圾車已經被運到警察署,原來放車的地方立著一極作標誌 的小樁,旁邊站著穿制服的年輕警官。 博士掏出名片,跟警官說:「我是從警視廳的中村警部那兒聽到這情況後趕來的。中村 君說他也馬上來這兒。」 「啊,是嗎?久聞大名。聽說您也在偵查這次的案件,是嗎?」 年輕的警官瞇縫著眼睛看著這位有名的民間偵探的臉,恭恭敬敬地說道。 「那麼除了垃圾車以外還有其它什麼發現嗎?」 「剛才把樹林裡搜查了一遍,但毫無線索。正如您看到的,這是石子路,腳印看不出來 ,聽說可能把被害者藏到了什麼地方,但也看不到那種跡象。院落很小,要是挖了上什麼的 ,馬上就會知道的。神殿裡和地板下也都檢查了,也沒有什麼特別重要的發現。」 「是您一個人檢查的嗎?」 「不,是署裡的五個人分頭檢查的。」 「啊,謝謝。我在這附近稍蹈跳一下,中村君來了,請您轉告他。」 博士向警官行了一個禮,隨後和小油助手一起走出神社,漫無目標地蹈跳起來。 「哎呀,小池君,」那兒好像在演雜耍呀。」 走了一會兒,博士發覺以後回頭看了一下助手,說道。 「嗯,好像是的,還豎著旗幟呢。啊,寫著『妖魔鬼怪大會』。大概是那『凶宅』 的雜耍嗎?」 「哦,演出這種怪東西呀?去看看吧。『凶宅』什麼的,好久看不到啦,東京也演這種 雜耍嗎?」 「最近相當流行。從前好像叫『凶宅』啦、『迷宮』什麼的,可最近聽說改稱為『妖魔 鬼怪大會』,想了好多新辦法。」 邊說邊走之中,兩人已經來到搭著大帳篷的戲棚前。 戲棚前面是紙糊的假山石和一片竹林,從那中間露出了棋盤格紋結構的小佛堂等。 好氣派的裝飾!上部排著一溜兒濃艷刺目的廣告畫,上面畫著所有的妖魔鬼怪,樣子十 分可怕,似乎就要撲過來似的。 前面圍著黑壓壓的一大群人。在那人群的頭上面,可以看到登在高台上的看門年輕人胸 以上的部位。年輕人嘴邊貼著話筒,聲嘶力竭地拚命嚷著一些攬客的言詞。 漸漸靠近一看,只見入口處貼著一張很大的字條兒,上面用蹩腳的字體亂七八糟地寫著 幾行字:大懸賞本妖魔鬼怪大會向自入口處至出口處通過會場的客人除歸還入場費以外,另 贈送賞金壹千元。 「哎呀,這雜耍真奇怪。要是收一百元的入場費付一千元的賞金,舉辦人就得盡虧損吧 。」 博士不由得自言自語道,於是人群中一位老人聽到這話後搭話說:「不是那麼回事,老 闆全賺啦!你瞧,從入口處那樣成群地走出許多觀眾來吧,都是中途返回的。我從昨天起就 注意觀察了,平安地到達出口的觀眾一個也沒有。有相當可怕的招數吧!聽中途返回的人說 ,裡面是迷宮,簡直弄不清自己在什麼地方,而且會從根本想不到的地方縱身跳出可怕的妖 俊和幽靈來。不,光是妖怪倒還好,聽說還有更叫人毛骨悚然的東西,是死人呀,聽說有的 被火車軋了,手腳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有的被剜了心,從嘴裡直滴著鮮血,眼看就要斷氣 了。那樣子可怕極了,更叫人噁心,怎麼也看不下去。」 像是東京人的老人看來很愛說話,也沒有問他,可他滔滔不絕地說個沒完。 「那麼,大叔你不進去看看嗎?」 小油助手一逗,老人立即在他臉前搖了搖手:「不幹,不幹,哪有出一百元錢去買噁心 的呢!要是不怕的話,你們去遊覽一下怎麼樣?」 於是,宗像博士或許是想到了什麼,接過這話板著臉說:「怎麼樣,小池君,進去看看 吧?」 「啊?先生您要進去嗎?」 搜索犯人的事忘了嗎?怎麼丟下這件事像孩子一樣想去看妖怪的雜耍兒,先生不是有點 兒不大正常吧?小油助手目瞪口呆地凝視著博士的臉。 「是想到了一些事呀……哎,你別做聲,跟我來!」 博士說罷便分開了人群,朝入口處走去。 熾天使書城
【第十章】 站立的屍首 小池助手雖然對名偵探過分的孩子氣感到驚愕,但他突然發覺這裡面好像有什麼道理。 博士的性格是非常實際的。有規律的,不是那種毫無意思地去看什麼雜耍的人。 「或許先生想在這凶毛裡尋找妙子吧。」 這想像使小池助手吃了一驚。那是個好誇示自己的演戲似的劊子手!或許這想像是對的 。運妙子的垃圾車空空如也地丟棄在附近神社的院落裡。縱然說還是天剛濛濛亮的清晨,可 怎能抱著年輕的女子逃得很遠呢!去哪個方向都是毗連的街道,所以是決不能在往來頻繁的 行人中不被人懷疑而逃之夭夭的。 這麼一想,不管看上去如何離奇,但博士的想像總覺得是對的。 博士走近入口處付完入場費,看門的年輕人便以奇怪的笑臉提醒他說:「在裡面兩次交 給你紙片,請在出口處歸還。那是說明你平安通過的證據,必須兩張齊全。」 兩人把他的話只當耳邊風,沿入口處走了進去。雖說搭著帳篷,但頂棚全用厚黑布遮蓋 著,所以一走進場內就如同晚上一般黑暗。就在這片昏暗之中,絕不清楚的小竹叢裡有一條 接連不斷的盤陽路。 或主或右,或往或返,一條勉強能通過一個人的小道足有幾百米長。整個面積不算太大 ,但往返的長度卻令人吃驚。 一到道路分岔的地方,小池助手就不知道選哪邊好,因為倘是走進了錯道,就只是永遠 來回兜圈子,沒有盡頭了。 「你知道迷宮的走法嗎?這呀,如果是右邊,你就順著右手緊挨樹籬笆一直往前走,這 樣的話,即使走進死路也不會重犯同樣的錯誤,結果比亂走一氣要早出來得多。」 博士一邊說明一邊順著右手沿小竹叢在頭裡一個勁兒往前走去。「可不是那樣麻!」 小池助手邊想邊追了上去。 在長長的竹林裡,所有的妖魔鬼怪都被隱藏電燈的微弱光線照耀著,或是躺著,或是立 著,或是蹲著,或是懸掛著。有的裝有自動裝置,慢慢地動著。從模仿古池的水坑裡,突然 伸出又細又瘦的手來,在別的地方又出現了瞎了一隻眼睛的女鬼,仔細一看,還有一個從那 圓溜溜地突出的眼睛裡不停地滴著鮮血的機關。 有時候,遊覽的人又會在漆黑一團的走道上跌到一種軟勒咕卿的大東西。當你大吃一驚 定眼細看時,只見地上躺著一種無法形容令人作嘔的灰色物體。雖然可以看見像是勝一樣部 分和像是手腳一樣的部分,但當然不是人,可也不是動物,是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莫名其妙 的物體。 有的地方也有這樣一種裝置:一個遍真的女吊死鬼從遊人的頭頂上刷地落到其肩上,用 雙手死死摟住遊人的肩,同時發出令人作嘔的笑聲。 可是,這些偶人不管做得多麼巧妙、多麼令人作嘔,也感覺不到那般嚇跑身強力壯的男 子的恐怖。仔細看去只是滑稽,並不是那種從心裡感到害怕的東西。 「先生,不太無聊了嗎?一點也沒有什麼害怕的,為什麼看到這種玩意兒就逃跑呢?」 「哎,不看到最後是不知道的,況且我們又不是只為了消遣而進來的,有重要的東西要 尋找,一個偶人都不能放過呀。」 兩人一邊低聲交談一邊走著,一遇到妖魔或是鬼怪就大吃一驚地停下來。就在這樣停停 走走的過程中,不久便穿過了小竹叢裡的盤陽路,走到了像是板牆一樣的東西跟前。 「哎呀,又是死路嗎?不不,不是的。這裡有一扇小便門,還貼著寫有『請打開進去』 幾個字的字條兒呢。」 果然在黑色的板牆上可以看到一張字體很蹩腳的字條兒。 「喂,不是有點兒可怕起來了嗎?黑咕隆略中開門進去,總叫人發毛呀!」 「是啊,要是一個人,說不定不大願意進去哩!」 但兩人還在心裡曖昧地笑著。簡直要笑死人,心想:這多嚇唬人呀! 博士在前,兩人打開門走了進去。但那裡並沒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只有咫尺莫辨的黑暗 。棚頂和左右兩側的牆壁都好像是用板擦的,而且在上面張掛著黑布,所以漆黑一團,連針 尖兒般的光線都照不過來。眼前忽而滾滾地曾起煙霧般的東西,忽而又有鮮艷的藍色或是紅 色的圈兒像霓虹燈一樣忽隱忽視。較之假的妖怪來,視網膜對自己的捉弄反而更令人可怕。 「這太暗了,沒法走呀。」 兩人手扶著牆壁,用腳摸索著往前走去。 「過去有種叫『全景畫』的雜耍兒,進那全景畫的通道也是這樣的。這黑暗就是斷絕與 現實世界的關係的一個機關。意思是說:你這樣做了,我就給你看完全是別的夢幻的世界。 全景畫的發明者巧妙地抓住了人的心理。」 摸索著前進了十米左右,左側的黑暗中感到有一種白的東西。懷疑可能又是視網膜在捉 弄自己,但又好像不是。是什麼蹲坐在那裡。 「哎呀,是屍骨啊。是屍骨盤腿坐在這兒。」 小池走近那旁邊,換了一下骨骼。不是畫,也不是人穿著獸形罩衣,是真的骨骼模型。 在這什麼都看不到的一片黑暗之中,就像是這世上唯一生物似地出現了一堆白骨,它那 孤零零地盤腿而坐的樣子與其說可怕,倒不如說異樣神秘。 兩人停下來觀看著,但看著看著突然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那屍骨忽然站了起來,並且 冷不防地把右手伸到兩人前面,勉強可以辨認那手裡拿著一疊紙。 同時,屍骨的嘴張得大大的,而且格格地咬著牙齒。 屍骨用奇怪的嘶啞的聲音笑著。一定是什麼地方裝著揚聲器,從遠處讓他們聽到聲音的 。 兩人立即明白那紙片是看門人說的憑證,但膽小的人在漆黑之中也許沒有勇氣從屍骨手 裡收下那東西,早就逃走了。可以說這是第一關。 博士和小池助手當然沒有什麼可害怕的,各拿了一張紙片,又開始向前方摸索。 又走了一會兒,迎面碰上了一堵牆壁,左右都沒有道路。是走到了盡頭。 「奇怪!要返回去嗎?」 「那邊不是又有一扇門嗎?不也好像是黑色的板牆嗎?」 「也許是。」 博士來回摸著正面的板,過了一會,一面自言自語地說:「啊,有了,有了,這是扇門 ,一推就開。」一面推著那扇門走了進去。就在那當兒,像是點著了鎂一樣的耀眼的光線突 然使小池助手眼睛發花,但這只是一瞬間,門又像是有彈簧裝置似地在他鼻尖前啪地關閉了 。 他想跟著博士到裡面去,於是試著推了一下,但不知怎麼搞的,門像是有人頂著似的一 動也不動。 「先生,門開不開了,從您那邊能打開嗎?」 雖然透過門隱隱傳來了小池的聲音,但博士哪還談得上去開門呢!他從黑暗中突然被拋 到了太陽一般的光線中,光亮使他頭昏眼花了。 這光非常明亮,直刺人的眼睛。一時間由於光的轉變太快,所以視網膜像是麻痺了似的 ,一點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當眼前耀眼的圓光一樣的東西像薄霧逐漸消散似地漸漸消失 時,那邊突然出現了一個睜大著眼睛、張著嘴、衣冠不整地站著的男子。 「哎呀,那不是我嗎?」 博士嚇了一跳,重新一看,那男子雖然裝著一本正經的樣子,但眼鏡也好,嘴上邊的鬍 子也好,三角形的鬍鬚也好,晨禮服也好,哪樣都與宗像博士自己絲毫不差。 熾天使書城
【第十一章】 一千個宗像博士 這是一種好似被施了魔術又好似懷疑自己發了瘋的異樣心情。正因為地點是在凶宅中, 而且直到剛才還在名副其實的黑暗中走路,所以博士不由得過高地估計了這雜耍的設計者。 稍鎮定下來仔細一看,原來在博士正面的東西不過是一塊大鏡子而已。 「哎呀,原來是鏡子。不過這雜耍不同於普通的凶宅,還是挺有意思的哩!」 但他輕蔑地說「哎呀,原來是鏡子」這話有點太早了,因為在這奇怪的小屋裡還設置著 許多使博士吃驚的機關。 無意中往右一看,那裡也有博士自己。往左一看,那裡也有相同的自己的身影。回頭一 看,門的裡側也是鏡子,那裡露著一張秀頭妖怪一般的博士那目瞪口呆的臉,足有真人的五 倍那麼大。 不,這樣寫是不真實的。鏡子不僅四面有,天棚也是一面鏡子,地板也是一面鏡子,而 且博士四周的牆壁成不規則的六角形,那儘是連框都沒有的鏡子。就是說,這是一間很奇怪 的魔屋:六角筒的內面毫無間隙地全用鏡子鑲著,上下的所有角落裡都安裝著電燈。 而且這些鏡子未必儘是平面鏡,有的部分正如剛才所寫的是把實物放大五倍的圓形凹面 鏡,而有的部分鏡面成複雜的波浪形,能把人的身姿拉長到一丈或是縮短到兩尺,而且這些 五花八門的影子互相反射到六角的每個面上,一個人的影子成了六個人、十二個人、二十四 個人、四十八個人,定睛瞧鏡子裡面,從鏡面到很遠很遠的昏暗的那一邊映著重重疊疊的估 計有幾百個影子。要是其六倍就是幾千人,另外天棚和地板也互相反射,把影子投到每個面 上。 博士曾想像過設置這種鏡子的屋子,但獨自被關在做得如此巧妙的鏡子箱裡則還是第一 次。面對這駭人的光景,連這位老於世故、遇事不慌的法醫學者也不得不像孩子一樣感到驚 異。 博士一笑,一千張臉就同時笑,而且這些險裡面還混有幾十張五倍於實物的完頭妖怪的 臉,黃瓜般細長的臉和南瓜般扁平的臉。一舉手,於人的手就同時舉起來;一抬足,干人的 腿就同時動起來。 抬頭看頂棚,那裡有倒立著的博士目不轉睛地瞪著這邊;俯身看地板,那裡也有腳在上 面倒掛著的博士從下面仰望著這一頭。而且,這些兩種相反的姿態無數個互相重疊在一起, 一直到無限的空間,一直到深造莫測的六角形井底,最後變為望不清楚的黑暗而消失。就是 說,前後左右自不待言,上下也都連向無限的彼岸,給人一種似乎被拋向了太空,又似乎大 地業已消失一般的無法形容的不穩定感。 不管看哪一邊都沒有盡頭,自己的身影無窮無盡。博士產生了一種離奇古怪的錯覺:為 了逃離這可怕的地方,只有撥開、推開這些數以千計的人,無止境地奔跑。 博士突然想:舉辦這種雜耍是個人道問題。就連博士這樣善於思慮的中年男子都感到無 法忍受的不安,所以如果女人孩子被關在這鏡子房裡,那一定會嚇得哭出來。不,不僅哭出 來,也許其中還有人精神錯亂呢! 宗像博士無心這樣站在這恐怖的屋子裡,他急忙一面摸著六角的鏡面,一面來回尋找出 口。於是,一干個相同的博士像在大運動場上做團體操似地互相來回追逐著。 多麼殘酷的裝置啊!入口處的門關閉著打不開,出口也找不到,難道想把遊人關到他精 神錯亂為止嗎? 剛才門迅速關上是有理由的,為了在一個人進去後不讓後面的遊人進去,那門上裝有一 種在一定時間裡無論怎樣推拉都開不開的機關。就是說,是想讓他孤零零一個人嘗嘗這魔屋 的恐怖。 「小池君,這傢伙太可怕啦。是間鏡子屋,而且不知道出口在哪兒。你再推一下那門。 」 博士向在外面黑暗中的小池助手疾呼道。 「剛才我一直在推,可怎麼也開不開。」 「小池君,即使你送來也不要吃驚呀。我是什麼都不知道闖進來的,所以慌了神兒。 哪兒都是鏡子,在這屋子裡,跟我一樣的傢伙擠滿了一千多個,而且現在都跟我一樣在 說話。哈哈哈哈哈哈,啊,我一笑,他們也張著嘴笑。」 「哎呀,可怕吧?是不知道出口嗎?會不會這門什麼地方出故障了呢?我回入口處去叫 人來吧。」 「啊!開了,開了,好容易鏡子牆壁開了個口。那我先出去等你吧。」 果然六角形的一個面轉了一下,出現了能通過一個人的縫隙。它的對面照例是漆黑黑的 黑暗。 博士剛想到這兒時猶豫不決了。他想如果小地助手進來,就不讓他一個人留在這種可怕 的屋子裡,跟他一塊兒出去。 可是,凶宅的設計者這裡也萬無一失。 「我這兒開不開呀,怎麼回事呢?」 響起了小池助手從外面哈哈地敲入口處的門的聲音,但怎麼也開不開。 出於無奈博士先出了鏡子房,走進了外面的黑暗。於是剛才開著的縫隙昨啃一聲自動閉 上了,而且幾乎與此同時,從屋子中隱約傳來了小池助手的聲音:「先生,您在哪裡呀?開 了,門開了呀!」 「出口處在這兒,只有等待它自動開開。沒有辦法,你在那裡忍耐一會吧!」 博士一面略步地敲著剛才出來那地方的牆壁給他聽,一面大聲嚷道。 熾天使書城
【第十二章】 軋死者的頭 站在黑暗中等了片刻,眼前的牆壁好容易開開,小池助手踉踉蹌蹌逃了出來。 「嚇了一跳,真不是滋味兒!我半閉著眼睛,要不就覺得馬上要發瘋了似的……」 「可不是。這樣的話,大家當然都會逃回去陽,因為越往前進越可怕嘛!」 兩人一面嘰嘰咕咕地說著話,一面又沿著牆壁在黑暗中走了起來。 「怎麼樣?有點吃驚吧?可這還只是剛剛開始,真正可怕的還在後面呢!還是返回去的 好呀,要是被嚇昏過去了可不行啊!」 從黑暗中傳來了低沉嘶啞的聲音。大概是同剛才屍骨的地方一樣,哪裡裝著揚聲器,有 人從遠處說話吧,但因為是在黑暗中,所以覺得彷彿有個漆黑的傢伙蹲坐在鼻尖前似的,兩 人不由得停了下來。 「哈哈哈哈哈哈,好嚇唬人啊!而且在一個勁地叫大家回去,不是有點卑鄙嗎產』 「是啊,真耍弄人!」 大概大多數遊人在這兒挨了一擊,越發想往回走了,但博士他們沒有返回去。雖然鏡子 房的體驗使他們知道這不是普通的凶宅,但這兩人是屬於越可怕反而越有好奇心的人,況且 還有搜索屍體這個重要目的,所以要是不在場內轉一圈就沒有意義了。這不是普通的雜耍, 使這兩個老實人都感到毛骨悚然,可以說這是意想不到的收穫。 摸索著沒走多遠,周圍漸漸微微發亮起來。 「好像又有竹叢了。」 果然,一走出黑布隧道一樣的通道後,又是一條茂密的竹叢小道。兩人沙沙地碰響著竹 叢向前走去。忽然往右側一看,竹叢間有處縫隙,那裡有一塊寬兩米、進深四米左右的空地 。只是那地方點著淡藍色的電燈,所以看得很清楚。空地的正中央立著一個大十字架,一個 女子大字形地被綁在上面。穿著藍色囚衣一般的衣服,只是她的胸脯部分被捆綁著,從兩腋 到乳房露著皮膚。 「是個康刑偶人吧?」 那十字架的兩側有兩個梳發會的男人斜掛著布帶子,從左右將長矛刺向女子的兩膠。 女子那張漂亮的臉是藍色的,滿臉怨氣的瞪著的眼睛通紅通紅,嘴唇顯得烏黑烏黑的。 那副臉相十分可怕,皺著眉頭,像狐狸一樣倒豎著眼睛,張大著嘴在大聲叫嚷。 「先生,快走過去吧。要是這樣,遊人當然會逃回來曖。多殘酷的雜耍兒啊!」 從那以後的長長的竹林小道上,或左或右地有著大小各式各樣的空地,那裡一個接一個 地排列著所有慘不忍睹的東西、血腥的東西——一句話,類似解剖學教室的最可怕的情景, 徐在這些活生生的偶人身上的濃艷刺目的顏料在幽暗的照明下發著光,顯得十分逼真。 我想避開—一描寫這些荒誕而又血腥的光景,即使只舉出其中最簡單的一例恐怕也就足 夠了。 那裡有一塊稍大的空地,背景是黑黑的茂密的樹林,左側隧道張著妖魔一般的漆黑的嘴 ,從裡面延伸出兩條鐵路,除了路基以外,其餘是一片草地,彷彿有火車剛剛通過似的。 那線路和草地之間散佈著剛剛軋斷的一名年輕女子的屍體,只是她被分開的頭孤零零地 臉面朝他立在離遊人最近的草地上。雖然蒼白,卻是一張漂亮的臉。 這個雕刻在梧桐上,塗上白胡粉1,抹上塗料,植上一根根毛髮,鑲上一顆顆真琺琅假 牙的活生生的偶人,是哪個朝代哪個人發明的呢?連臉上一條條皺紋都栩栩如生。 軋死者的頭皺著美麗的眉頭,痛苦地歪扭著嘴巴,親閉著雙眼。啊!多麼逼真啊! 它以任何名畫都比不上的技巧描繪出火車剛剛通過,而且剛剛從路軌上滾過來立在這兒 的感覺,甚至使人懷疑反作用還沒有停息,這血淋淋的頭還在搖晃。 「先生,先生,」臉色蒼白、嘴唇乾燥的小池助手一邊低聲說著一邊抓住博士的胳膊, 「先生,大概是我的眼睛不正常了吧,您好好看看這頭,有這種偶人嗎?!莫非是……」 小池助手吞吞吐吐地不往下說了,好像後面的話連說出口都覺得可怕。 「你是說莫非是妙子,對嗎?我也注意著它,可是一點兒也不像呀。雖說話著時的面容 和死了時的遺容相貌不一樣,但不會這麼不同的呀。」 「可也是呀。但我總覺得這是真人頭……」 就在小池助手嚼咕到這兒時,彷彿是證實他的話,那偶人的頭突然睜大了眼睛。一雙亮 晶晶的眼珠又大又黑的眼睛。那黑眼珠左右滴溜溜地轉動著。兩人倒抽一口冷氣,往後退了 一步。那個自動裝置也太巧妙了。 在呆立著的兩人面前,血淋淋的嘴角上的皺紋咕喀咕略地動了起來,不久張開了紫色的 嘴唇,忽地露出了潔白的牙齒,而且又不出聲地笑了一下。一瞬間,連法醫博士和他的勇敢 的助手都無法控制心跳加速。兩人的臉都像紙一樣蒼白。 但不一會兒,宗像博士就笑了起來。 「這個呀,是活人呀。年輕的女子把全身埋在土裡,只把頭露了出來。」 當然此外就無法考慮了。恐怕那兒埋著書箱什麼的,裝有一種不使全身變冷的設備吧, 可即使這樣,這主意多麼離奇古怪、讓人虛驚啊!若是在昏暗的草地上看到時,還以為是偶 人的軋死女人的頭在味嗑地笑,一般的遊人都會直不起腰來吧。 「居然想出這種主意!光是一個好像就值得付入場費吵!」 「這樣令人可怕的雜耍兒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哩!這舉辦者準是個怪物。」 依然臉色蒼白、嘴唇乾燥的小池助手一面這樣說一面往前走了兩三步;想離開這軋死人 的場面,就在這時,他感到身後好像有樣異樣的東西,吃驚地回過頭去。 於是,只見滾在線路上的沾滿鮮血的胳膊宛如爬蟲類飛快地在草地上向這邊爬來,而且 可怕的是,它眼看著越過柵欄爬到了通道這邊。 「啊!」 小池助手情不自禁地提高了聲音,緊緊摟住了博士的肩。雖然知道這是自動裝置,但光 是一條青白色的胳膊在黑暗的地面上爬來,哪個大人看了也都會害怕的。 於是,又不知從哪裡傳來了那個嘶啞的聲音:「遊客們,這是第二張紙片,要是不拿著 它出去,是得不到賞金的,但請你小心,也許死人的胳膊會咬住你!」 又是陰森的嚇唬人的詞句。一看,死人手裡握著一疊小紙片。 「居然想出這種主意!可領了這個,我們就完全通過關口了D巴?」 博士邊說邊彎下腰抓住了偶人的胳膊,從它手指裡抽出了兩張紙片。 「可不是,按著大印呢!」 博士站起身來,欽佩似地望了一會兒,跟剛才的一樣,他把兩張都放進了自己的口 袋。 然後又毅然決然地通過了幾個淒慘的場面,走到了接近終了的地方。 「先生,好像終於快結束了,可是,不是哪兒都沒有發現什麼真正的屍體嗎?」 小池助手露出失望的神情說道。他甚至覺得那麼多的死人偶人中沒有混著一個真個的, 這反而有點不自然。 「可是,這裡總覺得還有森嚴的場面哩!不是獨獨這裡很昏暗嗎?」 博士站在柵欄前,目不轉睛地望著裡面。 那兒在竹叢圍著的雜草茂密的空地上建著一所破屋子。六張鋪席大小僅有一間的屋內既 沒有門也沒有拉窗,可以一眼望盡。整個屋子裡吊著一頂褪了色的蔥綠色舊紋帳。 要說光,只是一盞掛在蚊帳上面罩著藍色燈罩的暗淡的電燈。蚊帳裡面就幾乎看不清了 。 「怎麼,蚊帳裡不好像有什麼東西嗎?」 「有呀。看不太清楚,不過總覺得像是個裸體女人呀!啊,全身一絲不掛,所以把光線 弄得這麼暗淡。」 「在幹什麼呀?」 「是被人殺了。從下巴到胸脯淌滿了黑黑的東西。是血。是個被剝得精光、慘遭殺害的 女子呀。」 「五體好像是齊全的吧?」 「提的,好像是的。」 「頭髮不是短髮嗎?」 「是短髮。」 「是個身體豐滿的年輕女子呀。」 說著說著眼睛漸漸習慣起來,蚊帳中女子的身於浮現出來。 「要查一下嗎?」 「『嗯,查一下。 兩人會意地互相看了一眼。一種刷地麻木般的感覺沿著小池助手的脊樑爬了上來。 熾天使書城
【第十三章】 黑影 兩人越過柵欄默默地走了進去,又踩開沒膝的雜草走進了破屋,隨後博士先將手放到舊 蚊帳的下擺上,輕輕地撩了起來。 黑影走上破屋子的廊簷,一撩起舊蚊帳,只見一個美女在掛在頂棚上的藍色小電燈微弱 光線照耀下如水底的美人魚躺在裡面。兩人爬也似地靠近了那個逼真的偶人。 「真像呀。」 「是的,這臉跟妙子一模一樣。」 在小池助手的鼻尖前隆起著豐滿的美女的肩,他戰戰兢兢地用手指觸了一下那蒼白的皮 膚。 一種冰涼的感覺似乎從手指尖傳到了心臟,小池忍著使勁一據,美女的肩像酒窩似的癟 了進去。很柔軟,像橡膠一樣柔軟。 博士掏出手帕,擦了一下塗滿了美女胸脯的黑色的東西,隨後拿到眼前忽而看看,忽而 聞著味道。手帕上滲出了黑色的液體。 「你把手電打開一下。」 小池助手從衣兜裡掏出袖珍手電,並按下開關將光照到博士的手帕上。 剛才在藍色電燈下呈現黑色的手帕的污點變成了紫黑色的血色。 博士默默地將手帕遞給助手,隨即檢查了胸脯的傷痕。 「掏掉了心臟,可是……」 博士好像對出血量出乎意外地少感到不可思議,依然來回望著屍體的全身,過了一會兒 自言自語地說道:「啊,還是被勒死的,而且一定是運到這兒以後為了增加舞台效果把心臟 掏了出來。」 「是昨晚在寢室裡被勒死的吧?」 「好像是的,要不然不可能那樣輕而易舉地又是藏在床裡又是藏在垃圾箱裡嘛……犯人 今天早晨趁天還黑把這裝在垃圾箱裡,拉到了那兒的神社裡,然後扛著屍體偷偷溜進凶宅的 帳篷,和這頂蚊帳中的偶人調換了一下。掏出心臟一定是來這兒以後干的。當然是打一開始 就打算把屍體藏在這兒,事先作好了估計吧,之所以選擇這場面,是因為這兒具備電燈光昏 暗而且在蚊帳中這一優越的條件,以為放置在這裡面的話根本不會有遊人像我們這樣撩起蚊 帳來看的,所以用不著擔心會立即被發現。」 「另外因為大多數遊人不敢上這兒來,都逃回去了……不過,他們居然沒有被雜耍場的 人發現啊!」 「犯人來到這兒的時候還剛剛天亮,大家都在睡覺吧,而且何必從正面的入口處進來呢 ,從這場景的後面也能不費吹灰之力地撩起帳篷邊悄悄溜進來嘛!」 「得趕快告訴川手和中村股長吧?」 「嗯,給他們打電話吧……可是,小池君,你等一下。我心裡總惦記著剛才交給我的兩 張紙片。你打著手電,順帶檢查一下吧。」 所說的紙片,就是那兩張從黑暗中的屍骨那兒和從草叢中爬出來的血淋淋的胳膊那兒收 下來的「凶宅通行證」。 博士從口袋裡掏出那兩張紙片,在小池助手用手擋著的手電光中仔細地檢查了一下。 兩張紙片是同一性質、同一形狀,其正面用粗筆寫著「第一兌換卷」「第二兌換卷」 的字樣,正中按著「丸花興行部之印」的大紅印。 檢查完正面,博士把兩張都翻了過來,在手電光中照了一下。 「啊,果然如此!你看這個。」 兩張紙片的正中都有清晰的黑色指紋。這指紋不是偶然沾上去的,而是手指肚上蘸上墨 水故意按上去的。 博士從胸前的衣兜裡掏出小型放大鏡放在紙片上看了看:「是三重渦狀紋。是惡魔的徽 章。」 「還是那種惡作劇吧?」 「是在嘲笑我們呀!」 「可是那屍骨和偶人的胳膊拿著這個可有點奇怪呀,剛好我們拿的紙片上按著那家伙的 指紋,這……會不會那傢伙還在這裡面轉來轉去呢?」 小池助手異常地放低聲音,凝視著博士的臉說。 「也許是的。你看那是什麼?在那竹叢裡的黑的東西博士的目光透過蚊帳,落在破屋後 面的竹叢裡。 「啊?!黑的東西?」 「你瞧,在那兒。是個禿頭海怪一樣烏黑的傢伙。總不會在這種不顯眼的地方放妖怪的 模擬像吧。」 博士一面用目光示意一面低聲說道。幾乎是在光線照不到的黑暗裡。經他這麼一說,那 邊是好像騰騰脫脫地站著一個比黑暗還要濃的影子般的東西。 博士用針扎般的目光瞪著那東西,黑暗中的怪物也像是一動不動地凝視著這邊。隔著蚊 帳令人窒息般地互相盯視持續了半分鐘左右。 「你來!」 博士這樣低聲一說,突然撩起帳子朝破屋後面的竹叢裡奔去。 竹子發出沙沙晃動的聲音。 「誰在那裡?!」 回答博士這訓斥般的嚴肅的聲音的,是從黑暗中響起了異樣的笑聲。那是一種無法形容 的使人感到討厭的聲音,彷彿捂著嘴在呼呼地暗暗發笑,又彷彿是一種怪鳥的啼叫聲。隨即 竹子沙沙作響,黑色的怪物像是迅速地逃進了竹叢中。 「等等!」 他倆開始了黑暗中的盲目追蹤。 小池助手緊跟著博士跳出蚊帳,一面撥開竹叢一面朝發出聲響的方向趕去。 一出深竹叢來到那一邊,那兒便是剛才通過的盤陀路中兩側有竹叢的蜿蜒曲折的小道。 「逃到哪兒去了?」 「不知道。你到那邊找一下。」 博士說罷沿盤陽路向右跑去,小池助手衝向左方。 那是一條忽而拐向右邊忽而拐向左邊,無論怎麼跑都沒有盡頭的竹叢小道,連自己已經 在哪裡都無法判斷。黑色的怪物不見影蹤,宗像博士都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一帶追蹤。 小池突然站住,只聽到深深的竹叢對面沙沙作響,像是有人的樣子。即使透過重重疊疊 的竹葉縫隙看去也黑扭她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只覺得像是個黑色的人影。 「先生,是先生在那裡嗎?」 即使打招呼對方也沒有答話。代替回答的是,對方又沙沙地動了動身子,呼呼地發出那 無法形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小池助手一聽到這聲音就驚呆了。過了一會兒才重振精神,猛然間一邊撥開竹叢一邊大 聲喊:「先生,我在這兒,我在這兒,您快來呀。」 他顧不得臉和手會擦傷,鑽到了竹叢的對面。但鑽過去朝四下一望,怪物不知逃到了哪 裡,連影子都沒有。迷宮中漫無止境的捉迷藏又開始了。 「小池君!」剛一拐彎,突然從對面跑來了宗像博士,「怎麼樣,碰上那傢伙了嗎?」 「只聽到過一次聲音,確實是在這條盤陽路的什麼地方,可是……」 「我也聽到了聲音,還看到他就站在竹叢的對面,但在我去那兒期間,對方就躲到什麼 地方去了。」 兩人正站著說話時又沙沙地響動起來,三個男人走了過來。是雜耍場的人,他們是聽到 剛才的喊聲後來觀察情況的。 博士跟三人說了這情況,希望他們幫助自己逮捕怪物。 「小池君,那你就跟這些人一起盡量找一下。我去借附近的電話,請中村君派警察來。 外面很亮,而且很多遊人匯攏在一起,所以犯人大概不會逃出去吧,不,已經等於是甕中之 鱉了!」 博士說罷急匆匆地朝盤陀路的那頭跑去。 熾天使書城
【第十四章】 迷宮中的殺人 這是其後不久發生的事情。 一個黑色的人影一般的東西在昏暗的竹叢小道上搖搖晃晃地走著。 仔細一看,那傢伙是一個全身黑一色的怪物:上身合身的漆黑的襯衣,下穿漆黑褲子, 黑皮鞋、黑手套,連頭和臉也全用黑布蒙著。 只是黑布的眼睛部分挖著細細的一道縫,一對銳利的眼睛從那裡面小心翼翼地環視著四 周。當然無法判斷那是誰,但如果是誘拐妙子的犯人之一,那麼一定是那個個子高的戴著眼 罩的傢伙。 宗像博士去打電話叫警察的事,以及按小池助手的指示,十幾個雜耍場的人在迷宮的各 重要地點布下了崗哨的事,黑怪物一定都很清楚。 但他沒有一點慌張的樣子,似乎很自信似地慢悠悠地走著,甚至一邊還呼呼地發出隱隱 的笑聲。 可以清晰地聽到在竹叢的那一頭搜索的人們沙沙地發著聲響東奔西跑著,前後左右都傳 來了撥開竹葉的聲音。黑色的怪物現在已經被四面包圍,而且這包圍圈在漸漸地縮到他的身 邊。 但妖怪還在冷笑。有時像是鬧著玩似地做出一副輕輕地蹦跳的樣子,在黑暗中悠閒 自在地走著。 一拐過拐角,頭頂上懸掛著一個白色的東西。是那個女吊死鬼。 妖怪抬頭看了它一眼,又呼呼地冷笑了幾下。用黑布蒙著的臉中,只是兩隻小眼睛像是 陰森可怕的獸眼似地閃著光芒。見了這禿頭海怪,也許幽靈自己都會發抖。 妖怪徑直走去,自動裝置的幽靈突然像是追蹤似的刷地從上面飛舞下來,隨後又以對普 通遊客做的一樣的姿勢從後面緊緊地抓住了他的黑襯衣的肩。 妖怪似乎是早已預料到了,一點也不驚慌,它又一面發出奇怪的笑聲,一面想拔掉那幽 靈偶人的細細的手。 可是不知怎麼搞的,無論怎麼掙脫,幽靈的雙手都不離黑妖怪的肩,越掙扎那手就越一 個勁兒地勒緊他的脖子。 這情景實在奇異。披頭散髮、面色蒼白、身穿白衣的幽靈像是被背著似的緊緊地摟著除 了小小的雙眼以外其餘全是黑色的人影的背。在黑暗的竹叢中,這看上去豈止是滑稽,甚至 離奇古怪。與其說這是現實的事,不如說是噩夢中越出常軌的情景。 由於這瘦弱的女鬼力氣過大,連妖怪好像大吃一驚。這回是真格兒地使盡力氣急著想掙 脫那手。 可是幽靈的雙手越發使勁勒住他的脖子,連氣都快喘不過來了。 「你、你這個東西!……」 妖怪終於發出慘叫,他覺察到在後面緊摟著他不放的傢伙不是偶人,而是活人。 可怕的格鬥開始了。這一場女鬼與禿頭海怪之間的殊死搏鬥。 可是,戰鬥一下子宣告結束了。被勒著脖子,體力衰弱的怪物立即被幽靈捆住了。 「喂——,逮住啦!在這兒,在這兒,快來呀!」 幽靈是小池助手的聲音。 覺察到對方是個蒙著漆黑的保護色的妖怪,只是來回追趕的話不可能馬上逮住他,所以 小池助手靈機一動,穿上吊死鬼的衣裳,戴上長假髮,裝成偶人出其不意地攻擊了敵人。 小池助手得意到了極點。在博士不在期間,這麼快就逮住了妖怪,把這個慘無人道的復 仇魔鬼壓在了自己身體底下。不過這傢伙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樣有勁。究竟是一副什麼樣的 嘴臉呢? 他冷不防把手放在覆面黑布上,嘩嘩地把它撕破了,下巴、嘴、鼻子以及眼睛陸陸續續 露了出來,雖說是在昏暗中,但因為離得很近,所以不至於看不清臉相。他看了看妖怪的臉 。剛看一眼,小池助手便從嘴裡迸發出了難以形容的可怕的叫喊聲。那聲音裡充滿著極度的 驚慌和萬分的悲痛。 「哦,看到我的臉啦。」 黑色的怪物呻吟般地說道,剛扭動了一下被壓著的身體,黑暗中突然啪地閃出一道藍光 ,響起了撕裂東西般的聲音。 與此同時,從幽靈的胸前滴滴答答地滴下了殷紅的鮮血。小池被散著耷拉在臉前的黑髮 ,用力向後仰了一下,就那樣嚥了氣,突然向後倒了下去。 被壓在下面黑色怪物讓被撕裂的黑布照原樣搭拉在臉前,隨後慢吞吞地爬了起來,右手 裡握著剛噴出火的小型手槍。 他又呼味地發出了奇怪的笑聲,並邁過可憐的小池助手的屍體,迅速躲進了竹叢的對面 。 他剛離開,從相反方向就氣喘吁吁地跑來了兩個雜耍場的人,因為他們聽到了小池助手 的可怕的喊聲和槍聲。 他們看到那女鬼躺在那裡。奇怪的是從那幽靈的衣服下擺伸出兩條腿,從胳膊上流出殷 紅的血,白衣都染紅了。 他們一時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呆若水雞地位立在那裡。過了一會兒,其中一人才醒悟過 來,撥開幽靈的長髮看了一下。 「喂,這是剛才的那個偵探呀!說不定他裝成鬼在這兒伏擊那可疑的傢伙。哎呀,脈搏 已經停止了,是被那傢伙殺了,那傢伙有手槍!」 兩人禁不住恐怖地朝四周黑洞洞的竹叢看了一下。 「這到底是怎麼搞的?」 抬頭一看,那裡站著宗像博士。 「您的同夥被可疑的傢伙打中了。」 「啊?!是小池君?」 或許是一下子察覺到這一點,博士蹲到躺在地上的幽靈身旁。 「喂,小池君!看樣子他發現那傢伙後拖了上去,因而遭到了這種不幸。啊,已經不行 了,被打中了心臟的正中間。好,小池君,這仇我一定替你報!你和木島君兩人的仇我一定 替你們報!」 博士眼睛裡噙著晶瑩的淚水,默默地在小池助手的遺體前脫下了帽子。 熾天使書城
【第十五章】 魔鏡 二十分鐘以後,中村搜查股長才率領制服、便衣總計二十名部下分乘三輛汽車趕來。 股長從宗像博士那兒聽取了事情的經過,旋即迅速地部署了逮捕凶賊的陣容。大多數警 察為了防備凶賊鑽過帳篷逃出,所以在雜耍場四面放哨,讓剩下的一半人分成兩隊,從雜耍 場進出口邊仔細搜查邊向中心地點前進。 整個凶宅的頂棚遮暗的黑布,雜耍場的人被命令立即取了下來,所以眼看著陰沉的屋內 漸漸明亮起來。場內的妖魔鬼怪隨即成了白天的妖怪,開始到處現出滑稽的身軀。 竹叢裡的盤陽路也全部撤掉了盡頭的死胡同,走哪裡都能到達出口了。警察和十幾名雜 耍場的年輕人排著隊在白天的竹叢間向前推進。 從後面進來的一隊人,是一邊—一仔細搜查那些目不忍睹的偶人的場面,一邊前進的, 但天棚的黑布一經拆除,那個場面都儘是醜八怪,幾乎感覺不到畏懼什麼的。 從後面起第三個舞台是那個軋死女人的場面。將身子藏在地下的活的頭大概逃到什麼地 方去了,連影蹤都沒有,只是那生著頭的部分突然裂開了一個黑洞。 「喂,那裡面好像有什麼東西呀!」 一個警察回頭看了看同事,低聲說。一看他指著的地方,只是那裡仿造的紅磚隧道張著 黑乎乎的大口。 雖說有光線從頂棚上照下來,但隧道中漆黑一團。那一帶是茂密的竹叢,總覺得陰森森 的。 三個警察加上雜耍場的四個年輕人一行七人幾乎手拉手地提心吊膽地跨過柵欄,沿火車 的路軌一邊踢散著浪在那兒的偶人的手腳,一邊向隧道口接近。 「這隧道大約有兩米多長,是無處可逃的。」 年輕人向警察們前咕道。 不一會兒,他們靠近到隧道前三、四米的地方,往裡瞧了一下黑乎乎的洞。 隧道的內部全用黑色塗料塗蓋著,但盡頭的牆壁中有兩隻小眼睛在閃光。仔細一看,只 見那裡叉腿挺立著顏色與牆壁相同的人影般的東西。 人們一見那東西就情不自禁地愣住了。 「危險!那傢伙有手槍!」 看到大家膽怯,黑色的怪物向這邊過來了。右手警惕地持著手槍,妹妹地發出著那種令 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一出隧道,竟然膽大包天地步步向警察方向逼近過來,七個人這邊反倒像是被他壓倒了 似的。 長怪的腳越過了路軌,這回開始像螃蟹似地橫著走向柵欄,手槍依然瞄準著七人的正中 間。 只見他剛跨過柵欄就急速轉過身去,像箭似地沿著通道朝沒有人的方向跑開了。 「你這東西,站住!」 「哪能讓你跑了!富生!」 只是哈喝聲勇猛。一場可怕的追蹤開始了。··啼啼啼』··——「」 妖怪雖在跑,但還沒有停止嘲笑。 通過幾個場景後,妖怪竄進了兩側用黑布拉起來的小通道。那正面就是那間鏡子房。 那通道也因為拆掉了頂棚上的遮布,所以能清晰地看到妖怪蹦跳的身影。他一口氣跑出 那兒,用力拉開了盡頭板壁的門,終於溜進了鏡子房。 七個追蹤的人立即擁到門前,但在那裡又呆上不動了,因為門打開著一道小縫,妖怪的 白眼目不轉睛地瞪著這一邊。不,不只是眼睛,而且令人可怖地露著手槍的槍口,好像馬上 就要噴出火來似的。 「繞到對面的出口處,兩面夾攻怎麼樣?」 一個年輕人低聲地提出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好!那你繞到那頭去,把這事告訴那邊的警察,叫他們加強守衛出口那地方。」 妖怪快要成為甕中之鱉了。他現在一無所知,從門縫裡恐嚇著警察們,但過了一會兒別 的警察將從背後的入口處擁來。如果腹背受敵,任何凶賊也插翅難逃。如果萬一能想方設法 從這鏡子房裡逃走,不僅雜耍場外面有六名警察監視著,而且聽到事件後匯攏來的一大群看 熱鬧的人也遠遠地圍在帳篷周圍觀看著。在這中間他怎能逃之夭夭呢? 剩下的六名追捕者一面目不轉睛地瞪著槍口,一面屏著氣等待著時機的到來。 「啼、妹妹……」 怪物又笑起來了,那樣一無所知悠閒自得地笑道。 五秒、十秒、十五秒……從追捕者們的腋下漸漸冒出了冷汗。突然在鏡子房中發出了聲 響。不知是誰在走來走去。傳來了咳嗽聲。 但凶賊的手槍依然瞄準著這邊,一動也沒有動。怎麼回事呢?啊!不是馬上就要開始格 鬥了嗎?不是馬上就要演出一場敵我都映在鏡子裡的幾千人的格鬥嗎? 在手裡捏著一把汗等待著的人們面前,鏡子房的門輕輕地開始打開。哎呀,奇怪! 妖怪依然持著手槍。那麼,是那傢伙早就察覺到了計策,想倒過來向這邊出擊嗎? 人們倒抽了一口冷氣,不由得開始退縮。 門漸漸開大,黑色的怪物就要跑出來了吧。在想要跑掉,定睛望著妖怪的一行人面前, 門終於洞開了。 哎呀,這是怎麼回事?!站在那裡的不是敵人,而是自己人,而且這自己人又是發現這 妖怪的宗像博士。 「哎呀,你們在幹什麼?那傢伙怎麼啦?」 聽著博士這話,警察們都目瞪口呆了。 「喂,博士先生,您在那屋子裡沒有看到壞人嗎?剛才他還從那門縫裡向我們伸出著手 槍呢!」 「我也聽到那傢伙躲在這裡,所以打算兩面夾攻他,於是跑了進來,但進來一看,一個 人也沒有。只是這手槍掛在門的把手上呀。」 博士邊說邊取下用繩子縛著的手槍給大家看了一下。 「你們是看到露著這手槍的槍口,所以產生錯覺啦,以為那傢伙本身就在這裡。那傢伙 把手槍掛在這裡,讓槍口剛好對著你們,隨後就迅速逃跑了。」 由於事情過於突然,人們連回答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呆若木雞地凝視著博士的臉。 「但真怪。我老早就在對面門外了,可沒有看到有人從這裡逃出去。我想說不定鏡子壁 上有什麼暗道嗎。」 妖怪奇怪地消失了,大規模的搜索重新開始。看上去凡是人能躲藏的地方都找遍了,連 迷宮中的盤陽路也都來回搜查了好幾次。 但那黑色的怪物終於沒有出現在任何地方。可是,他也沒有逃到帳篷外面去,這看守的 六名警察和圍在四周的人群是最好的證人。 根據宗像博士的建議,鏡子房被拆除了,大鏡子被一面面地從壁上取了下來,但在取下 鏡子的地方沒有發現任何暗道和任何隱匿處。 難道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鏡子房不僅能把一個人變成人,而且有著一種魔力,能把人無影 無蹤地吸進去嗎? 人們想像著六角形的鏡子房像魔術師的魔箱一樣將進入裡面的人先打得粉碎,然後從六 面一下子將那些連眼睛都看不到的碎片吸進去的光景,不禁打了個寒戰。 熾天使書城
【第十六章】 第三次報仇 這個執拗殘酷的復仇狂的真相絲毫不明,不可思議的是,連受到報復的川手本人都說完 全猜不透。 知道的只是那傢伙有非常可怕的三重漩渦指紋——三個漩渦排列成三角形,看上去像是 妖怪在笑似的三重渦狀紋。惡魔到處留下這奇怪的指紋,特別是即將進行報仇行為時,像是 殺人預告似的,那妖怪指紋必定出現在人們的面前。 復仇狂採用魔術師般的手段,誘拐、殘殺了川手的兩個女兒,並將其美麗的屍體示了眾 。二女兒雪子遭到了曝屍於衛生展覽會人體模型陳列室的不幸,大女兒妙子卻偏偏跟「妖魔 鬼怪大會」殘暴場面的偶人調換,滿胸是血地倒在四周都是竹叢的獨所裡。 下面就該輪到一家的最後一個人川手自己了。復仇狂的真正目的在於川手,這是不言而 喻的。從復仇枉過去的恐嚇信來看也很清楚:首先凶殘地殺害兩個女兒,這是為了盡情地折 磨川手,使報復更有效果。 川手失去了心愛的女兒,自身又面臨著死的威脅,由於這悲哀和恐怖,連這位實業界的 英雄也好像失去了思維力似地不知所措。妙子的葬禮幾乎是委託別人做的,葬禮一結束他就 躲進最裡面的一間屋子,閉門沉思了。 葬禮的第二天,一清早傭人就通報說宗像博士來訪。其他來客是一概謝絕的,但只是博 士他不能不見。現在唯一依靠的是這位聰明的私人偵探。妙子的情況顯然是偵探的失敗,但 立即識破惡魔騙術,找到屍體下落的不是宗像博士嗎?除了這個人以外,再也無法考慮有其 他人能對抗那個魔術師般的復仇狂了。 一讓到客廳,宗像博士就鄭重地表示了哀悼,對他自己的失策由衷地道了歉。 「為了防備第三次報仇於未然,我想盡我的全力。事情既然到了這一步,那就已經不是 作為職業了,即使沒有您的委託,我也必須為我的名譽而戰。而且作為我來說,被那傢伙奪 去了兩位可愛的助手,所以就是為了替他們報仇,這回也要逮住那怪指紋的家伙,否則我自 己都對不起你們了。」 「謝謝,你說得好。我失去了兩個女兒,你被奪去了兩位助手,所以我們都是受害者。 費用問題不管花多少都由我負擔,所以請充分發揮你的智慧。我僅有兩個女兒,現在兩人都 已經那個樣了,所以我在這世上沒有任何樂趣,對事業也已經毫無興趣。剛才也考慮了,我 想趁此機會從實業界引退,而且想祈禱兩個女兒的冥福,度過我的餘生。 所以為了替女兒們報仇,我即使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我把一切都委託給你,請你與警 視廳的中村君取得聯繫,盡一切手段。」 「我理解您的心情。不用您說,我也想暫時撂下其他工作,盡全力解決這案件,關於這 一點,我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宗像博士說著往前移了移膝,幾乎用竊竊私語的聲音繼續 說道,「川手先生,當前必須預防的是第三次報仇,即對您的危害,顯然這是那傢伙的最大 目的嘛。即使在我們這樣說話的時候,那傢伙的魔手也說不定伸到了我們的身邊,今後我們 的行動可能白天黑夜都不間斷地要受那傢伙的監視。我從今天早晨起絞盡腦汁地想了一下關 於預防第三次報復的手段,但結果得出的結論是:除了請您躲藏起來以外,沒有其它安全方 法了。叫您躲藏起來什麼的,大概您也不喜歡吧,就我來說也是不想採取的手段,可只是在 這種場合惟獨這樣做最安全,因為一點也不知道對方是誰,躲在什麼地方嘛!為了跟看不見 的敵人作戰,我們也只有躲藏起來。這樣,如果能請您轉移到安全場所,我就能想怎麼幹就 怎麼幹了,就不必分散精力去幹保護您和逮捕凶賊這雙重工作,能全力以赴去搜索復仇者了 。關於這一點,我倒想到了一個方法…·」 說到這裡博士朝四下裡張望了一下,並向前挪了挪椅子,靠近呼幾乎把嘴貼到他的耳朵 ,更加放低嗓門,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繼續說道:「是替您找一個替身。剛好有一個正合適 的人物,他說如果出相當一筆報酬的話,可以豁出命來接受。他可是個獲得柔道三段的能手 。把這個人放在這公館裡作為您的替身,就是說把他作為靶子,伏擊靠近過來的凶賊。」 「真有那種人嗎?」 川手沒有多大興趣似的。 「萬沒有想到跟您一模一樣。啊,您見一下面就知道了,弄得好的話,也許連傭人們都 察覺不出是替身呢!」 「儘管這樣,我藏身的地方不首先是個問題嗎?」 「不,那也有了線索。在山梨縣的偏僻的農村有一幢現在剛好要出讓的奇怪的獨所房子 。有個守錢奴一樣的老人由於過分害怕被盜,建了這麼一所奇怪的房子,四面都塗抹了泥灰 ,裝著鐵板窗戶,廊簷上也裝著鐵板門,而且四周圍著城郭一般的高土牆,土牆的外面有一 條小河,還架著吊橋。這幢十分謹慎的房屋簡直可以說是戰國時代的土豪公館。那兒的主人 去世前,我因某案件認識了他,也曾在那城郭一般的公館裡住宿過,無論是場所還是房屋, 作為您臨時隱蔽的場所都是再好不過的了。現在由本地的一對老夫婦看著家,他們我也很熟 悉,所以買賣的事慢慢再商走吧,從今天起您就可以去那兒安頓了。傢俱和日常器具也都齊 全。哎,您就當作是住旅館帶一個皮包就行了。其實我勸說這件事也是因為那裡有那幢像城 郭一樣的房子,而且認識當您的替身的人才想到的,我覺得這種再理想不過的事是很少有的 。」 「我考慮一下吧,因為總覺得這樣逃避也不像一個大人似的。」 川手還是一副不大感興趣的樣子。 川手正在思索的時候,年輕的女傭人再次端來了茶。是只有漆黑的蓋子的大型茶碗。 宗像博士接受茶碗,剛想取掉蓋子時,大概想到了什麼,突然停住手,奇怪地凝視著那 黑漆器的表面,然後說了聲「請慢」,便朝川手的茶碗伸過手去,揭掉了那蓋子,迎著窗戶 的光線細細看了一陣以後,這回從兜裡取出那枚放大鏡,開始仔細檢查兩個蓋子的表面。 「是蓋子上有什麼東西嗎?」 由於可怕的預感,呼早嚇得刷地變了臉色,用尖叫的聲音問道。 「是那個指紋,請看。」 雖害怕但又不能不看。川手湊過臉來,瞧了一下放大鏡。啊,妖怪在笑!兩個蓋子的表 面不是各清晰地浮現著一個千真萬確的三重渦狀紋嗎?! 「是故意按的,而且是在嘲笑我們。」 兩人嚇得面面相覷。啊,這傢伙多麼神速啊!妙子的葬禮剛結束就預告要進行第三次報 仇了。不能磨磨蹭蹭!惡魔的觸手已經逼近川手的身邊了。 當然端茶來的女傭立即受到了查問。宗像博士親自去廚房,—一問了在那裡的傭人們, 但根本猜不透是誰在什麼時候按上那種指紋的。為鄭重起見,取了一下所有傭人的指紋,但 三重漩渦當然一個也沒有。 聽說那兩隻茶碗昨晚擦洗乾淨後放在茶櫃裡,是剛才取出來就那樣端到客廳去的,所以 只能認為凶賊是昨晚偷偷溜進廚房打開茶櫃,按上指紋後逃走的。但門戶一點沒有異常,絲 毫弄不清楚是從什麼地方又是怎樣溜進來的。 屋外也完全沒有發現像是凶賊腳印的痕跡。 「宗像君,我決定聽從你的勸說,暫時離開這個家吧。說來好像膽小,一看到這種東西 ,我就一刻都不想呆在這裡了,而且呆在這個家裡總讓人想起去世的女兒們,我想永遠也不 會忘記悲傷的,所以決心按您說的去做。」 川手終於放棄己見。三重漩渦的妖怪的恐怖使這個老於世故的五十歲的男子變得像孩子 一樣膽小。 「說實話,即使您不願意我也決心請您實行這個計劃,已經完全部署好了,現在取得了 您的同意,我也就放心了,只要把您隱藏在安全的場所,我就可以放手地跟那傢伙一決雌雄 了。您的替身人其實也已經作好準備,讓他等在一個地方,只要打個電話,馬上就會來。」 博士竊竊私語道,隨後走近放在屋子角落裡的桌上的電話機旁,撥了一個號碼,用第三 者絲毫不懂的說話方式簡單地辦完了事。 約莫過了二十來分鐘,在書生的帶領下一個奇怪的人物走進了客廳。禮帽壓得低低的, 穿一件無油長外套,而且豎著那領子把臉捂著,隨隨便便地進了屋子。 因為事前囑咐大門口的書生說有這樣的人要來,讓書生不要懷疑而領他進來,所以他能 穿著這一身奇怪的服裝安全通過大門。 待書生關上門出去,宗像博士就用主人交給他的鑰匙鎖上了惟一的門,然後放下百葉窗 ,甚至小心謹慎地拉上了窗簾,並在變得昏暗的屋裡點上電燈後向奇怪的人物使了個眼色。 於是那人突然脫去外套,摘掉帽子,向川手行禮說:「初次見面,請多多關照。」 川手不由得從椅子上站起來,目瞪口呆地望著那個人。啊,這是怎麼啦?只能認為眼前 突然出現了一面大的穿衣鏡。 無論是身量還是容貌,無論是頭髮的分法還是鬍子的大小,從和服外掛到外掛的帶子和 襯衣的領子都與川手一模一樣的人物站在眼前一兩尺的地方,朝他微笑著。 「哈哈哈哈哈哈……怎麼樣?這就沒什麼說的了吧?連我都弄不清哪位是真的川手學! 」 宗像博士比較了一下孿生子般的兩個人,得意洋洋地笑道。 「這位叫近籐,是我的熟人。正如我剛才所說的,是個獲得柔道三段的能手,所以他最 喜歡這種冒險。我說近籐君,謝酬的問題由我負責,會給足的,所以你要好好幹! 就是說,從今天開始你是川手家的主人了,按原先我們商定的,你就躲在裡間,一概不 會客,傭人也盡量不讓他靠近。雖說相似,但仔細看的話還是有地方不一樣的,所以傭人會 立即明白的。就當作是因為小姐那個樣了,所以由於過分悲傷得了憂鬱症吧。還有,白天也 要把房間弄得暗暗的,為了不從正面跟女傭人等照面,每次都要用什麼捂一捂臉。 當然這種事不會是長久的,反正一兩天之內我會來的,打算把情況跟傭人們說一說,讓 他們理解。在這之前請你好好地幹!」 博士還是用那種竊竊私語的聲音提醒道。呼立即拍了拍胸答道:「請看我的本事吧!青 年時代我曾經站過舞台,演戲我很拿手哩。」 「真奇怪,不是連聲音都跟我∼模一樣嗎?這樣說連女傭人們也都很難分辨了。」 呼目瞪口呆地定睛注視著對方的臉說道。 熾天使書城
【第十七章】 奇怪的旅行者 過了一會兒,客廳的百葉窗和門都像原來那樣打開了,宗像博士和用禮帽和外套領子把臉 遮蓋起來的奇怪人物留下了假川手,若無其事地離開了川手公館。不用說這個頭戴禮帽身穿外 套的男子便是與替身交換的真川手,他像是藏在外套袖子裡似地提著塞有臨時整理起來的重要 文件和替換衣服的皮箱。 兩人由書生送著一出大門,便乘上了讓它等在門前的宗像博士的汽車。 「去丸內的大平大廈。」 車子按博士的吩咐開動了。 「近籐君,從現在開始可夠你吃的,也許還有各種各樣意想不到的事,可你不要吃驚, 一切都交給我吧。」 博士管呼叫近籐君。 「交給您吧。可是,不是說去山梨縣嗎?去丸內是怎麼回事?火車是從新宿站發車吧? 」 呼懷疑地問道。博士立即把手指豎在嘴前「噓」的一聲制住了他,好似有什麼用意似地 輕聲說:「所以我不是說請你交給我嘛。今後會發生幾件奇怪的事,所以您不要吃驚,因為 都是為了把您從凶賊眼裡完全隱藏起來的手段嘛。從現在起到抵達目的地,大概您也會知道 偵探是個什麼樣的行當吧。」 二十分鐘以後,車子在大平大廈的大門口停了下來。博士向司機付了車費後拉著用外套 掩著臉的川手的手,突然走進了大廈,但既不想乘電梯又不想爬樓梯,只是在走廊裡來回轉 圈子,末了又不知不覺來到了大廈的後門口。 只見那兒的馬路上像是等什麼人似的停著一輛大型汽車。博士拉著川手匆匆忙忙跳進了 那輛汽車裡。 「有沒有看到可疑的傢伙?」 「好像並沒有那種人。」 司機連頭都不回地回答說。 「好,那就按我事先吩咐的去做。」 車子悄悄地跑了起來。 博士很快地放下了車窗簾,關上了和司機之間的玻璃門,然後朝慌了神的川手轉過臉來 :「近籐君,這是甩掉尾巴的初步手段呀。犯罪者使用的所謂金蟬脫殼就是這東西,但偵揉 和犯罪者有時候可都使用相同手段。這樣,即使有人從府上開始一直跟蹤著我們或者那汽車 的司機是內奸,那也不要緊了。可是,如果對方是普通的壞人這就足夠了,但因為那傢伙是 變化自如的魔術師,所以還必須採取許多手段。這回是化裝。這司機等於是我的部下,所以 您不必擔心。就在這車裡化裝。當偵探的往往要在開著的汽車裡變個樣子。」 博士一邊小聲說明一邊打開事先放在車裡的大型手提箱,先取出刮鬍子的工具。 「近籐君,先剃掉您的鬍子,就是說,要盡量去掉川手的模樣兒。不介意吧?那對不起 了,我替您剃。來,把臉再朝我這兒轉一下。」 川手十分感激博士這套準備周密的做法,都依了他。如果能從那可怕的復仇狂的眼睛裡 逃掉,剃掉鬍子這點小事有什麼可惜的呢! 車子好像事前接到了吩咐,一面緩緩行駛,一面在題盯區內的住宅街兜著圈子。 左右和前後的窗簾都放下了,所以不必擔心行人張望車內。是個極其安全的密室。 博士從管子裡擠出肥皂液,把川手的鼻子下面弄得全是泡沫,隨後用剃刀漸漸剃掉了川 手的鬍子,甚至連在剃掉鬍子的地方塗上雪花膏都沒有忘記。 「啃、畸、畸……變得年輕多啦。這就行了,這回該輪到我了。」 「啊?!你也刮鬍子嗎?不太可惜嗎?何必連你也那樣做呢!」 川手吃驚地看了看博士那漂亮的三角鬍子。要是剃掉了富有特徵的鬍子,不也關係到宗 像博士的威嚴嗎? 「可是,因為這鬍子一看就知道是我。無論怎麼化裝,要是有鬍子,那就怎麼也無濟幹 事。但不是刮掉。不刮也行。這是我秘藏的一招,因為是這個時候,所以跟你一人說明了吧 ,你瞧,是這個。」 剛說罷,博士就用手指抓住鬢角,像要剝掉臉上的皮似的,突然開始嘎巴嘎巴地撕了起 來。令人吃驚的是,只是那漂亮的三角鬍子眼看著離開了臉,露出了光滑的臉頰。 然後把指甲放到鬍子上,那鬍子也被剝得乾乾淨淨的。 「看不出是假鬍子吧。讓人家做這東西可是費了一番苦心,這是一個假髮師和我合作的 結果啊。倘是一般的訂貨,怎麼也做不出這麼漂亮的東西來。這三角鬍子可以說是我的一種 偽裝,從平素就讓人認為是個有鬍子的人。從幾年前開始,就故意裝作蓄著這種顯眼的鬍子 ,使世人的眼睛習慣,一說宗像就聯想到三角鬍子,其實當然是想獲得其相反的效果。哈哈 哈哈哈……偵探這一行,可有著許許多多人所不知的辛苦啊!」 川手越發目瞪口呆了,他禁不住讚歎:搞這一行的,他們費的苦心的確是外部的人所無 法想像的! 博士在彷彿年輕了十歲之多的平板的臉上堆著微笑,這回從提箱裡取出化裝用的衣服, 攤開在膝前。 「近籐君,這是你的一份,請在這兒更換一下,你當穿號衣的手藝人,我就是你的老闆 。」 川手的一份是一件舊外衣和一條藏有細筒褲,連破禮帽都備著。博士的一份是一件茶色 舊西裝、一條便宜的燈籠褲、一雙有花樣的長襪子、一雙高統皮鞋和一頂禮帽等,果然是一 套力工頭頭的服裝。 兩人在車子裡總算換好了衣服。剛才穿著的衣服和外套等歸攏在一起塞進了手提箱裡。 「這就行了。近籐君,今後我說話也會粗魯一點,你可別見怪呀!」 頭頭一說,手下的川手像是一下子找不到回話的樣子,只是從!日禮帽下面眨巴著眼睛 。 「行了,把車子直升到東京站。」 博士打開玻璃門,對司機說道。車子立即改變方向,箭似地奔馳起來。 不久車子到達車站,兩人提著各自的箱子下了車,像是去遠方掙錢的手藝人似地走進了 站內。 博士讓川手等著,自己跑到出售三等車票的窗口,買了兩張去淚津的車票。 「哎呀,這不是去淚津的嗎?不是山梨縣嗎?」 呼接過車票,神色詫異地問道。 「噓!噓!不是說好什麼也不問嗎?快,剛好要發車了,咱們趕緊走吧!」 博士在前面朝檢票口跑去。 兩人趕上了即將發出的去下關的慢車,在後部三等車廂一個角落裡彬彬有禮地肩並肩坐 了下來。 火車咯喀咯隘地在各站都停車,到達橫濱時已經將近中午了。 「我要在下一站耍個小把戲,所以請你腳下要留神一點呀!」 博士把嘴湊近呼耳畔,小聲說道。 不久火車到達保土谷。即使停車,博士也並沒有想站起來。 「是這裡嗎?」 川手不安地問道,博士立即以目示意是的,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究竟想搞什麼玩藝兒 呢? 乘務員的哨子響了,咯噎地搖晃了一下,火車起動了。 「快,現在下去。」 突然間站起來的博士拉著川手的手,跑到了後部的車廂連接處,從已經開始加速的車上 先扔下手提箱,然後喚地跳到了月台上。川手也被拉著手跟著跳了下來。兩人都腳纏腳地差 一點沒有摔倒。 「到底這是怎麼啦?」 「啊,讓你吃了一驚,真對不起呀。這也是甩掉尾巴的一個方法呀。雖然那傢伙絕不會 跟蹤到這兒,但對那種敵人還是得格外地小心謹慎呀!這樣做了以後,這日我們就倒過來去 東京方向。如果我們的敵人乘在那列火車上,那就完全多乘了一站,所以不管怎麼後悔,也 已經盯不上我們了。啊,好像剛好從對面開進了一列上行列車,我們就去對面吧。哪裡,車 票在車廂裡跟乘務員說一下就行了。」 空空蕩蕩的月台。因為周圍沒有人聽他們說話,所以博士用普通的聲音說道。 然後過鐵路來到另一側月台,乘上了上行列車,返回兩個站就是東神奈川。兩人在那裡 下了車,這回改乘了去八王子的火車,在八王子再次改乘了去目的地的中央線火車。 這就是說,裝作乘上了東海道線,利用櫻木鎮八王子線的銜接,巧妙地改乘方向乘上了 中央線。由於繞了這麼一個大圈子,每次改乘都費了時間,到達甲府時天已經開始黑了。 「快到N站了,這回得玩一個大膽的把戲吸,但決不是危險的事。在N站的這邊兒有一處 陡坡,火車開到那裡將大大放慢速度。我們預定在那裡跳到路基下。這是最後的冒險了。大 概你會想,何必那樣做呢,但這不一定全是因為害怕那傢伙追蹤。再怎麼化裝,你也是沒有 了鬍子罷了,所以熟人見了一定會懷疑的,而且如果他們記著你是在那塊兒車站下的車,對 人說了,那說不定會因什麼事傳到敵人耳朵裡的。本當要在N站下車的,但怎麼能斷言那 N站上剛好沒有我們的熟人呢!中途跳下車可未必是多此一舉呀,況且早就弄清火車的速度 已經慢到絲毫沒有危險的程度了。所以你一點也不用擔心。」 博士把嘴貼著呼的耳朵詳細說明道。幸好暮色深沉,窗外已經一片漆黑,對冒險來說, 這是再好不過的時間了。 「咱們慢慢去連接處吧,馬上就要到陡坡了。」 兩人若無其事地提著手提包溜到了後部的連接處。幸好乘務員不在,也沒有看到注意著 這邊的乘客。 過了一會兒,響過幾聲短短的通報要過隧道的汽笛聲後,火車的速度顯然減了下來。 「轟、轟、轟」的蒸汽機聲音,火星混在黑煙中在空中飛舞,看去煞是美麗。 「來,是這兒。」 以博士的聲音為信號,兩隻手提箱被扔到了路基下,接著博士的手剛一離鐵律就成了圓 圓的一團肉團,埃地滾到了地上。身穿號衣的川手也緊跟著縱身躍入黑暗中。 在路基的草皮上兩隻手提箱和兩個肉團一前一後骨碌碌地滾落著,交錯地握著倒在下面 的田地裡。 過了片刻,黑暗中傳來了低微的聲音:「沒有事吧?」 「沒有事。跳火車沒有想到這麼容易啊!」 川手或許是由這數十年來從未經歷的冒險想起了淘氣的少年時代,顯得十分高興。 「就在前面有條小村道,沿那條路走兩三百米,往右拐就是山腳,那個城郭就建在那兒 。」 兩人在黑暗中霍地爬起,撣掉塵土後,提起手提箱就踩著田地來到了村道。 過了雜木林後向右拐去,用腳瞪著雜草一走進茂密的樹林子,就在前方的樹林間隱隱約 約看到了燈火。 「是在那裡。」 「的確是山裡的獨所房子呀。」 走了一會兒,開始從樹林間看到夜間看上去是白色外塗泥灰的奇怪建築物。果然是座城 郭。屋頂的建法有些地方也讓人想起了天守閣。看到了高高的土圍牆,再靠近一看,土圍牆 的一處有扇堂皇莊嚴的門,它前面吊著吊橋,看去模模糊糊的,彷彿是夢中奇怪的城門。 「這房子真奇怪啊!」 「您喜歡嗎?」 兩人互相開著玩笑,發出了輕輕的笑聲。 熾天使書城
【第十八章】 恐怖城 一到達那幢城郭一般的獨所房子,川手就先被引見給只有兩人在這座大宅裡看家的一對 年老夫婦。夫婦倆看來身體都很健壯,都是心地淳樸的鄉下人。川手也很稱心如意,心想要 是這樣的話,請他們照料自己身邊的事也不感覺拘謹了,而且還可以擔任保衛自己的角色。 同行的宗像博士在那裡住了一宿,看到川手心神定了下來,諄諄囑托老夫婦倆好生照料 以後就立即返回東京去了。復仇狂在東京!而且現在一定不知道替身,向假川手的身邊伸出 了惡魔的觸手。為了同這個看不見的敵人決一雌雄,博士一天都不能磨蹭。 自呼當城郭的怪客以來,平安無事地過去四五天了。住在陽春時節的山裡,這對整日憂 心忡忡的自己來說再好不過了。泥灰抹的白牆明晃晃的,四周雜木林的樹枝上黃澄澄地鼓起 的嫩芽看上去暖融融的,吊橋下的小河清澈流淌,樹間交替啼叫的鳥鳴聲也好像處在世外桃 園似地聽來悠然自得。 一日三餐的食桌上擺著老夫婦倆精心烹調的新鮮山珍,要是無聊了就去和風麗日的院子 裡散散步,一到晚上就聽老夫婦倆講一些山裡的稀奇故事。隨著這環境的迅速改變,想忘也 無法忘掉悲傷的川手心情也平靜了下來,有時候都覺得自己像是在外出療養似的。 但隨著對山間生活的新奇逐漸習慣,川手開始感到身邊有一種令人擔心的空氣。作了這 樣周密的安排,復仇狂要追到這山裡來那是完全不可能的,這點川手是完全放心的,但在另 一方面,他開始覺得居住在這大城郭的早早晚晚有一種類似鬼怪故事的氣氛在向自己步步緊 逼過來。 最初察覺這一點是在第五天的深夜。突然醒來時只聽得什麼地方有人在嘰嘰咕咕地說話 。這間天棚很高的空落落的客廳裡沒有電燈設備,所以使用著煤油檯燈,但睡覺時連這也打 滅了,所以屋裡一片漆黑。 因為老婦的臥室只隔著一間房間,所以尋思可能是睡覺易醒的老年人在互相講故事什麼 的,但即便是這樣,這人聲也太遠了,而且不只是兩個人,好像三四個人的聲音混在一起。 在幾百米見方沒有人煙的山中,連自己在內只有三個人住在這城郭裡,但卻聽到了這麼 多人的說話聲,這可不是尋常的事情。會不會是幻覺呢?不,不,不是幻覺!儘管意思一點 都聽不清楚,但在這幢房子的遠處有什麼地方確實一直發出著嘰嘰咕咕的說話聲。連五十歲 的男子川手聽著聽著也禁不住不寒而慄,就好像被人澆了一身冷水似的。 城郭裡一樓二樓總共有近二十間房間,兩個老人無論如何也打掃不過來,所以除了靠近 大門的樓下五間以外,其餘全關著木板套窗,誰都進不去。莫非有人在那從不打開的房間裡 進行深夜聚會?是山賊嗎?決不會現在這種時候在靠近村落的這一帶住著那種傢伙吧。那麼 ,難道是從山裡來的樹木裡的精靈、老樹的精靈和童話國裡的妖魔鬼怪嗎? 黑暗、寂靜和山中的獨所房子這一現實使川手變得像小孩一樣膽怯,但還沒有到蒙上被 子縮成一團的程度。他點燃了枕畔的蠟台起來小便。 為弄清真相,川手繞道張望了一下老夫婦的房間,但兩人都是習慣於山裡生活的身體健 康的人,好像晚上也不會醒過來,睡得熟熟的。 踩著空曠冰冷的走廊走進了空蕩蕩的老式廁所。窗外就是樹叢。打開小拉宮看了看天空 ,只見漆黑一團,連一顆星星都沒有。大樹的樹梢沙沙作響,這大概是夜鳥或是棲息著對呼 還不熟悉的小動物吧。 這樣心情就平靜了一些,越發使人覺得夜深人靜了。就在這片寂靜之中,川手突然(實 在是突然)聽到了人的笑聲。 剛好是在廁所的牆外,是女人的(恐怕是年輕女人的)竊笑聲。雖然很低,但的的確確 是女人的笑聲。一個勁兒地笑著,好像可笑得前仰後合似的。 川手不覺毛骨悚然,都沒有勇氣出去看一下,逕直向臥室逃去。然而益發令人可怖的是 ,就在他用手擋著蠟台急匆匆通過走廊的黑暗裡時,有樣東西忽然從自己身旁擦肩而過。是 個什麼小東西,但一定是人。若是小孩的話是個四五歲的幼兒。他神速地從前方黑暗中悄然 無聲地飛跑過來,又從川手的袖子下鑽了過去,消失在後面的黑暗中。由於這一件又一件的 怪事,川手那一夜都沒合上眼。等到第二天早晨把這事跟老夫婦倆一說,就被他們笑了一頓 ,根本沒有答理他。他們說:不習慣山裡的人經常說這種事,那人聲會不會是把小河的流水 聲聽錯了呢?女人的笑聲則可能是夜鳥在啼叫,至於走廊裡的小孩,如果不是精神作用,那 或許是淘氣的猴子誤入屋內了。 但怪事並沒有就此結束,翌日大白天就發生了一件咄咄怪事。川手在老人們的房間裡聊 了一會兒,回到自己房間一看,放在壁龕裡的手提箱位置顯然移動過了,擺在紫檀的大桌子 上的懷表翻了過來,同張桌上的雜記本被打開了。 倘是一次,也有可能是川手的誤會,但發生了兩三次相同的事。這回為了弄清楚,他清 楚地記下了種種物品的位置,然後打開了門,過了一會兒回去一看,那位置完全變了。已經 不是誤會。在這座城郭的深處一定住著連老夫婦都不認識的什麼人,而且企圖嚇唬川手。 老夫婦說:「要是您這麼說,我們就打開整個公館的木板套窗搜尋一下吧,好讓您心服 口服。」第二天,三人把宅邪內的二樓和一樓全部查了一遍,但並沒有什麼奇怪的事,哪間 屋子裡都看不出有人住著的樣子。 「你瞧,還是猴子或是什麼東西的惡作劇吧。」 老夫婦把它當作了笑話,但川手怎麼也想不通,總感到身邊有人的跡象,覺得一種妖怪 似的東西在向自己步步緊逼。 當天晚上。 川手深夜又醒了過來,聽到了從什麼地方透過來的人聲。他又跟前夜一樣,點上蠟台起 來小便。今晚說不定還會發出那笑聲。川手作好精神準備,側耳傾聽著,這回得分清它是鳥 聲還是人聲! 從窗戶裡望出去的天空中還是沒有一顆星星,紋絲風也沒有的樹梢上沙沙地發出可怕的 聲音。 啊!突然又響起了笑聲——像是年輕的女人用袖子掩著嘴,彎曲著身子在竊笑的那笑聲 。川手彷彿感到那張年輕白皙的臉就在眼前。 今晚豈能不識破其中原因!按事先心裡決定的,川手趕緊走出那兒,悄悄地提起走廊一 端的木板套窗,把蠟台伸向漆黑的院子裡發出聲音的地方。 可是,大概是剛才逃掉了吧,那裡只是漆黑一團,沒有一個人影。 但是,雖看不到人影,可比這更奇怪的東西立即引起了川手的注意。走廊的斜對面竟然 浮現著那堵成直角形的白亮大牆壁,夜裡看上去明晃晃的,但就在那面牆的表面忽地亮起了 磷一樣的白光。 哎呀,那是什麼呀?川手吃驚地重新看了一遍。也不是重新塗抹牆壁的痕跡,確是什麼 光。只是那一部分勾勒出了一個直徑四米之多的巨大的圓圈,像電影一樣出現在那堵發白的 牆上。 但奇怪的光不只是那一個,定睛細看,那圓圓的光圈裡能隱隱約約看到像是無數條蛇在 爬動的奇怪的黑紋路。成百成千條的蛇。不,不是蛇,是種莫名其妙的花紋。這花紋好像在 什麼地方看到過的!是在哪兒看到的呢?……太大了,不太清楚是什麼花紋,但……川手看 著這巨大的花紋似的東西,看著看著猛然間大吃一驚,以至心跳都忽地停止了。與其說是吃 驚不如說是恐怖,一種感到噁心一般的深深的恐怖。 他明白過來,那看上去像是蛇堆的東西原來是放大到幾千幾萬倍的人的指紋。而且怎麼 能忘記呢?那巨大的指紋上不是有三個漩渦嗎?兩個圓圓地排列在上部,一個成橢圓形展開 在下部。是張妖怪臉。兩米見方的妖怪在山中的一幢獨所房子的院子裡冷笑著! 川手一面發出莫名其妙的叫喊聲,一面死命地在走廊上奔跑著。當他跑到老夫婦倆的房 間前時,一邊亂敲著拉門一邊發瘋似地喊著他們的名字。 兩人吃驚地從床上跳了起來,心想又發生什麼事了。川手隨即跟他們說了事情的經過, 叫他們查看一下院子。 兩老人對川手的幻覺一笑了之,像是在說:「又怎麼啦?」他們沒有理睬他,告訴他說 :「不管怎樣,那三重漩渦的惡棍是不會到這種山裡來的,宗像先生那樣小心而又小心地躲 過了敵人的眼睛,所以決不用擔心。老爺您是不是看到了幻影什麼的?」 「不過」 川手央求兩位老人又查看了一下院子,當他們提著燈籠去那堵白牆那兒時,那兒已經沒 有什麼光,巨大的妖怪指紋也無影無蹤了。 要是這樣,那果真是看到幻影了嗎?會不會是因為在自己整日覺得害怕的時候聽到笑聲 的,所以不禁聯想到了復仇狂,在沒有什麼東西的白牆上自己想像出了那種可怕的影子呢? 當晚留下這令人費解的疑竇就那樣上床睡覺了。第二天川手為了弄清楚昨晚的謎,借助 著明媚的陽光到院子裡去了,心想那奇怪的傢伙決不會在大白天躲在院子裡吧。 在陽光下查看了一下那堵白牆的表面,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影子,也並沒有錯看成是影子 的裂縫。如果那是幻燈的影子,那幻燈機應該安裝在那附近。他邊這樣尋思邊朝身旁的樹叢 看去,發覺那兒略微高起的昏暗的空地上孤零零地立著一塊新石碑。 哎呀!前些日子常在這院子裡散步,可是一點也不知道這兒有這玩藝兒呀。奇怪! 好像是誰的墓碑,但院子的正中間哪會有墳地呢? 川手依然覺得可疑,不由得撥開樹叢走進了那個潮乎乎的陰暗中。走近一看,才知道那 是塊剛刻好的嶄新的墓碑。決不是半個月以前的,像昨天或是今天運到這兒來的。 奇怪的是在那墓碑的表面應該有法名的中央部分空著,只是在其旁邊清晰地雕刻著「昭 和。X年四月十三日死」幾個小字,像是剛鑿上似的。 且慢!昭和XX年,那不是今年嗎?四月,那不是這個月嗎?而且十三日……啊,這是怎 麼回事?今天是十二日,所以十三日,那不是明天的日期嗎? 川手懷疑自己的眼睛,心想會不會是自己發瘋了呢?不是幻覺!絕沒有讀錯!確實這樣 雕著「昭和XX年四月十王日」!他特意把手指放在上面逐字逐句地摸了一下,但絕沒有念錯 。 究竟這意味著什麼呢?難道說明天準死的誰的墳墓已經這樣替他準備好了嗎?無論是什 麼樣的重病人,事先知道他什麼時候死,這不有點奇怪嗎!只要不是死刑囚犯……想著想著 ,川手像看著鬼似的臉色鐵青了。 會不會是自己的墳墓呢? 無論是那深夜的笑聲還是昨晚白牆上的怪指紋,說它們是幻覺幻聽倒也有點像,但如果 都是哪個人有計劃的惡作劇,那麼……說是哪個人,可此外又有誰幹這種奇怪的事呢?是那 個有三重漩渦指紋的人!難道不是那傢伙早就找到了這隱身之處,伸出了奇怪的報復觸手嗎 ?!這樣,這墓碑的神秘日期意義也就理解了。「十三日」「死」去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 難道自己在明天會被這復仇狂用什麼手段殺害嗎?他不是現在這樣讓我看自己的墓碑嗎? 川手感到頭暈目眩,馬上就要倒下來似的。他好容易忍受著,掙扎著回到了主房,把這 件事告訴了老夫婦倆。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像是在說:「瞧,又怎麼啦?」不管怎樣,他們 先急匆匆地去現場看了看,但無論怎麼找也沒有發現什麼新的墓碑。 說來好像被狐狸精迷住了似的,呼自己也不得不承認那塊大石碑像煙消雲散似地不見。 川手害怕自己的耳朵、眼睛來了。會不會憂慮重重,視覺和聽覺都引起了變化呢? 不,不僅是視覺和聽覺,會不會腦細胞本身得病了呢?也許不該這樣在山中獨居。他憂 心忡忡,擔心這樣下去會真的發瘋不可。 於是川手跟老人說了,決定給東京的宗像博士發封電報,電文是:「有急事商談,請速 來。」他想請博士作出判斷,春結果要不要移居到別的地方。 博士的回電下午就到了,回答說明天就來。川手從這回電中得到了力量,好容易使情緒 鎮定了下來,而且當晚就寢以前也並沒有發生什麼異常情況,可是……可是呼終於沒有能見 到宗像博士。不是博士沒有來,而是川手從城郭銷聲匿跡了。 翌日,老夫婦倆發現老爺的被窩空了,心想可能一早在院子裡散步,於是把院子內找了 一遍,但哪兒也沒有影蹤。所有的房間都來回看了一遍,川手也不在屋內。像是遇到神仙似 的,又像是融進了空氣似的,他在這一天即四月十三日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那麼川手究竟怎麼樣呢?那一夜在他身邊發生了什麼怪事呢?我們暫且得緊隨川手觀察 一下這樁離奇古怪的事情的經過。 那夜深夜,川手照例在床上突然醒來,因為他聽到了像是人聲一樣的聲音。「會不會又 發生了幻聽呢?」他邊尋思邊吃驚地側耳傾聽了一下,只聽得就在拉門外面的走廊上有人在 抽抽搐搭地哭泣。像是很悲傷似地哭個不停。「是誰?」他喊了幾聲也沒有回答,只是一個 勁兒地哭。 川手又點上了蠟台,然後從被窩裡爬起,悄悄地打開拉門張望了一下黑漆漆的走廊。 於是,今晚不光有聲音,而且還有身影。他清晰地看到了一個雙手捂著眼睛哭泣著的孩 子。 那只是一個只有四五歲的文雅、可愛的幼兒。穿著像是絲綢的窄袖衣服和短外罩,從袖 子裡露出了明治時代流行的手腕地方針著鈕扣的白法蘭絨襯衣。雖是個男孩,可頭剪著少女 一樣的短髮。不像是這種山裡的孩子,而且打扮古怪,難以設想是現代的孩子。 呼感到彷彿在做夢似的。奇怪,我認識這孩子。在遙遠的記憶中留著剛好是穿這種衣服 的孩子的形象。是誰呢?會不會是孩提時代和自己一塊兒玩耍的小夥伴的面影呢? 在一種懷戀心情的支配下川手情不自禁地來到走廊上,靠近了正在抽泣的幼兒的身旁。 「喂喂,別哭了。乖孩子,乖孩子。你在這個時候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他用手撫摸了一下剪短髮的頭,孩子便用噙滿淚水的眼睛抬頭看了看川手,指著漆黑的 走廊深處說:「爸爸和媽媽他們……」 「啊?爸爸和媽媽他們怎麼啦?」 「正在那裡挨打吶……」 孩子一面又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一面拉著川手的手,像是求救似地想把他拉到那方向 去。 川手有如夢裡做夢。深更半夜在這山中的獨所房子裡出現這麼可愛的孩子夠叫人感到奇 怪的了,更何況什麼他的父母在這屋子裡正在挨什麼人的打,這事只要有點常識就完全難以 相信了。 啊,我又看到幻影了。不能去,不能去!可是越覺得不能去心卻越被這可愛的幼兒吸引 過去了。他沒有能甩掉被拽著的手,兩腿不知不覺跟那可疑的孩子一起朝走廊的深處走去。 孩子兩眼緊盯著前方朝黑暗中前進。雖是孩子,但好像完全默記著連川手都似乎找不著 門的宅邪內複雜的房間配置,他毫不猶豫地從走廊到房間、又從房間到另一走廊,一個勁地 前進著。 因為對方是個過分年幼的孩子,所以川手並沒有感到自身有什麼危險,倒是不由得懷念 起這個像是在遙遠的過去在什麼地方見到過的孩子,情不自禁地憐憫起來,非但不甩掉被拽 著的手,反倒孩子領到哪兒他就跟隨到哪兒。 「爺爺,這兒。」 孩子站住說。川手用蠟台照了一下那兒,出乎意料的是,在那走廊的盡頭有一個像井一 樣的深洞張著大嘴。地板當作蓋子,蓋子下面似乎有階梯。這是通向地窖的人口。 倘是平素的川手,看到這奇怪的地道,是會立即引起警惕的。雖說這是一個幼孩的央求 ,但他是不會盲目進到這種連老夫婦倆都不知道的秘密地窖中去的。 但當時的川手沒有把這件事考慮為是現實世界的事,他以一種彷彿在夢中跟一身明治時 代打扮的幼兒玩耍的模模糊糊的非現實感覺和恐怖也不當作是恐怖的毫無警惕的心情,也就 是說,以一種如飄蕩在天空中的異樣的胰臟心理狀態,身不由己地依著孩子的央求從這地窖 的階梯上一個勁兒地朝底部走了下去。 下完階梯,沿狹長的走廊一般的地方走了幾步,就來到了有八張鋪席大小的地下室。 水泥地板四邊圍有板牆。潮乎乎的泥土味,像是被填塞進來的停滯的空氣,使人吱吱地 耳鳴的死一般的寂靜。蠟台上的蠟燭的火焰有如固體一般直立不動。 用手擋著蠟台看了一下周圍的樣子,這間沒有一個傢俱的空蕩蕩的屋子的角落裡放著一 隻箱子。這唯一的一件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隻剛好有臥棺一般大小的長方形白木箱,走近一看,只見那蓋子的表面黑黑地寫 著什麼。即使不想讀也不能不讀,因為在這意想不到的木箱上寫著川手自己的姓名:俗名川 手莊太郎昭和XX年四月十三日死啊!那是一口為裝川手的屍體而準備的棺材。連「四月十三 日死」這一日期不也同雕刻在那院子裡的石碑上的日期完全一致嗎? 啊!真會這樣嗎?我真是會被裝進這口棺材埋在院子裡的石碑下嗎?要說是十三日,就 是明天啦。不,現在已經過十二點了,正確地說是今天。難道我真的快要那樣了嗎? 川手覺得像是在做夢似的,還沒有真的感到吃驚。雖然是一種令人難以捉摸的恐怖,但 那好像是透過薄絲看出去的,還沒有切身感到。 猛一注意,剛才在身旁的孩子不見了。究竟消失在什麼地方呢?在這四面用木板圍起來 的屋子裡哪有藏身之地呢?啊,這也是噩夢!孩子一定用一種魔術師的妖術如同煙霧消失了 。 可是,地底下的怪事並未由此結束。在做夢一般呆立著的川手的耳畔不知從什麼地方傳 來了喊喊喳喳的許多人的說話聲。與上回在臥室裡聽到的不同,這回聲音很近,好像是從板 牆的對面傳來的。啊!真是這樣嗎?真是山裡的妖魔鬼怪躲在這種地方舉行著深夜聚會嗎? 川手靠近發出聲音方向的牆壁尋找了一下,心想會不會什麼地方有秘密出入口什麼的。 果然,他看到那板牆剛好與眼睛齊高的地方有一個大孔,於是他稍微彎腰張望了一下,但只 望了一眼就再也動彈不了了。他在那裡看到了完全沒有想像到的奇怪的東西。 熾天使書城
【第十九章】 地底殺人 啊!難道這是精神正常人幹的嗎?這世上不是發生了一件難以想像的怪事嗎?就在這地 下室的板牆對面展現著一個夢幻般的世界。 那裡有一間脫離現代的裝飾得相當古色古香的漂亮的日本式居室,那壁龕的柱子上反綁 著好像是夫婦的一男一女,女的甚至被堵著嘴。 男的是個美男子,三十四、五歲,滿頭黑髮;女的是個美女,大概二十五六歲吧,友禪 綢的長襯衣領子歪歪扭扭的,古老式樣的橢圓形發會的蓬亂的鬢髮也顯得十分妖艷。 兩人都好像是熟睡著的時候被叫醒並被冷不防地綁起來的,他們前面還鋪著兩床亂七八 糟的被褥。 在被綁著聳拉著腦袋的兩人面前,一個高高地挖起帶黑色的裌衣的下擺、光著毛烘烘的 腳的、四十歲左右的彪形大漢用黑布蒙著雙須,右手拿著明晃晃的匕首,像是威逼著夫婦倆 。 有很高的竹筒台的煤油燈暗淡地照出了這番奇異的情景,怎麼看都不是現代的。躲藏到 什麼地方去的剛才的幼兒也穿著明治時代的服裝,和這點聯繫起來考慮,只能認為一夜之間 時間倒轉,眼前突然出現了五六十年以前的世界。 是山裡的妖魔鬼怪在作祟呢?還是狐狸之類在鬧著玩呢?難以想像現代會有這種通俗繪 圖小說一般的現象。 蒙著雙頰的強盜模樣的男子突然開始用手裡匕首的刀刃吧塔吧喀地敲打美麗的女子的臉 頰。 「別頑固了!交不交保險櫃的鑰匙?要是磨磨蹭蹭的話,你瞧,從你老婆的這張漂亮的 臉蛋上就要流出鮮血來暉!很快就要變成一張慘不忍睹的臉學!來,快把鑰匙交出來吧。」 於是被綁著的男子氣憤地瞪著眼睛,盯視著強盜的覆面。 「我不是多次告訴你保險櫃裡儘是書,沒有現金嗎?剛才交給了你五十元,你就寬恕我 們吧!現在我手頭就這麼點現金嘛。」 強盜一聽就哼哼地冷笑了幾下:「啊,你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吧。我是早就估計保險櫃 裡有三千元鈔票而來的!哈哈哈哈,怎麼樣?說得一點兒也不差吧?」 被綁著的男人臉上一下子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不,那不是我的錢,是替別人保管的。只是那份錢無論如何也不能交給你。」 「你看,終於坦白了吧?是不是替人保管的,我哪能知道呀。快,把鑰匙交出來! 我要把那錢都拿走。啊,不交嗎?要是你說不交,怎麼樣?這還不交嗎?啊,這還不交 嗎?」 與此同時,一聲蹩住似的呻吟聲傳到了川手的耳朵裡,原來剛才耷拉著腦袋的女人抬起 頭來,從嘴裡的堵塞物中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的呻吟聲,只見她那蒼白的白蠟似的臉 頰上突然延伸出一條鮮紅的線來,粘糊糊的血像是墨水滲進濕紙似的眼看著從那裡順著臉頰 流淌下來。 「啊,幹什麼?!不要這樣!不要這樣!那我就把我現在所有的錢都給你。在這裡,你 打開這擱板櫥架架下的小壁櫥,那裡放著手提文卷匣。那文卷巨的票夾裡確實還有六百多元 的現金。我都給你,請你別那麼粗暴。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丈夫苦苦哀求道。 「噢,還有那種錢呀?那就順便把它也收下來吧!」 強盜一面笑嘻嘻地說道,∼面立即打開小壁櫥翻找著文卷巨,把票夾中的錢全裝進了腰 包。 這期間,丈夫十分懊喪地死盯著強盜的一舉一動,但在強盜取出紙幣將要站起來時,因 為強盜的臉離他才一尺遠,所以似乎清晰地看到了覆面中的那張真面孔,於是愕然喊道:「 啊,你不是川手莊兵衛嗎?!」 一聽這話,那強盜也像是吃了一驚似的,但從節孔裡張望著的川手比強盜更是吃驚。 啊,這是怎麼回事?!川手莊兵衛,這名字不是跟川手先父的名字完全相同嗎?像是明 治時代的這番情景和被稱為莊兵衛的男子的年齡完全一致。當時先父一定是剛好那麼大年齡 。也許是精神作用的緣故,連強盜的模樣和聲音都覺得與自己二十歲時去世的父親一模一樣 。 是發瘋了嗎?是在做夢嗎?哪會發生這種奇怪的時間倒轉呢?!年近五十的兒子竟然這 樣清晰地看到比自己還要年輕時候的父親的模樣,而且這父親是小偷——不是一般的小偷, 而是窮凶極惡的強盜! 川手已經沒有閒心眺望另一世界的景色了,他把眼睛緊緊貼在板牆上,被一種彷彿窺探 自己心中的秘密、越是害怕越想看的異樣的興奮吸引了過去。 被叫作川手莊兵衛的強盜先是露出吃驚似的樣子,但立即厚顏無恥地笑了起來:「哈哈 哈哈哈,被你察覺出來那也沒有辦法,我就是那個川手,受你岳父僱傭的川手。但你何必那 樣神氣呢!原來你我不都是山本商會的傭人嗎?可你不是用你那副扁平的臉巧妙地勾引了這 個老闆的獨生女滿代,甚至進門當了繼承家業的養子嗎?雖說是財產,原來都是死去的山本 這個老闆的,你卻像自己的東西似的隨意使用,這簡直叫人氣死了!」 「哈哈!這麼說來,川手,你對這個滿代成了我的人至今還根之入骨呀。你是為了復仇 才這樣胡來的吧?」 「當然囉!這遺恨我無論如何也忘不了的!剛好距今八年前,正如你也知道的,我挪用 了一點點店裡的錢,呆不下去逃走了,我這樣做也是因為被你奪走了心上人滿代而自暴自棄 的緣故。從那以後我逃到朝鮮,待事情平靜下來回來一看,山本老闆去世了,你神氣十足地 當上了老闆。生意越來越興隆,社會上盡在議論說:山本找到了一個好女婿。可惡的你們夫 妻倆這樣滿身綾羅綢緞舒舒服服地過著日子,可我在朝鮮計劃的山裡活也遭到了慘敗,身邊 又有老婆孩子,處境如同乞丐一樣。出於無奈,前些日子忍氣吞聲地到你店裡想要點錢花花 ,可你待我極其冷淡,不,不僅如此,竟在許多店員面前數落我以前幹的壞事,讓我當眾出 醜。只要滿代當時依了我,現在我就當上了山本商會的老闆,就能自由支配幾十萬的財產了 。一想到這點,我怎能不恨老天爺呢!你我的運氣天壤之別,我真窩心呀!哎,管它去呢! 反正我是被老天爺遺棄的人,要是一本正經的話,一輩子就得過乞丐一樣的淒慘生活,所以 想乾脆讓這一生變得粗一點短一點,也該你惡貫滿盈了。隨後我探了一下情況,摸清剛好今 天有三千元現金裝進了你自己家裡的保險櫃,所以一直盼著這一天。喂,快把保險櫃鑰匙交 出來吧!」 強盜喋喋不休地∼說完歷史劇似的台詞,就又用沾滿血跡的匕首令人毛骨悚然地吧略吧 嘈地敲打著被稱為滿代的妻子的臉頰。 「川手,你可不要把好心反當成歹意呀!我並不是硬從你手裡奪走滿代的,她父母看上 了我,我們是完全按順序結婚的。我沒有做過要讓你記根在心、說長道短的事。快,你快給 我回去!磨磨路路的話可對你不利呀!」 老闆山本儘管被剝奪了身體的自由,但並沒有示弱。 「哈哈哈哈哈哈,用不著你操這份心。女傭人們都綁了起來,嘴裡還塞著東西,而且這 又是偏僻郊外的獨所房子,所以不管你們怎麼喊叫也沒有人來救你們的,連警察巡邏的時間 我都老早調查好了。快交出來,要是不交的話……」 「你要怎麼樣?」 「要這樣。」 又是一聲讓人打冷顫般的呻吟聲。滿代的臉頰上又刷地拖出兩條線來,鮮紅的血巴貼巴 啦地滴落到鋪席上。 「等等,等等!」丈夫扭動著身體,聲嘶力竭地喊道,「我交鑰匙。雖然是人家寄存的 錢,可滿代是什麼東西都換不到的。鑰匙在隔壁房間保險櫃旁邊的櫥子裡。在從上數起第三 個小抽屜放寶石的銀匣子裡。」 「哦,說得好。那字碼呢?」 「喂,我在問你字碼呢!」 「唉,真沒有辦法。是米茨喲三個字。」 強盜心情痛快地望著咬牙切齒地悔恨的老闆,說道:「暗暗,連保險櫃的暗號都是滿代 呀,淨愚弄人!好,那我去隔壁房間,在這期間你可要老老實實呀!要是發出一點聲音什麼 的,就沒有滿代的命啦!」 強盜用凶狠的口吻說罷就去隔壁房間了,過了片刻手裡拿著用小綢巾包著的像是鈔票一 樣的東西笑著回來了。 「確實拿到了。這麼一筆巨款可是久違學!不壞啊……這下事情也辦妥了,本想跟你說 句再見,可這不行,還留著重要的事情沒有做呢!」 「啊?!還有事情?」 老闆山本吃驚似地瞪著強盜的覆面。 「今晚我是來向你們兩人報仇的。這就是說,這方面的事情還沒有辦呢!」 「那麼,你拿了錢以後還要……」 「嗯,要是先殺了就打不開保險櫃了嘛。」 「啊?!殺了?」 「哈哈哈哈,害怕嗎?」 「你是說要殺我?」 「是的。殺你,再殺你的寶貝滿代。」 「為什麼?為什麼要殺我們?你不是拿到了一筆巨款嗎?難道這還不滿足嗎?」 「不過還是得殺了你們呀。你想想,我一離開這個家,你馬上會說出我的名字,向警察 署告發吧。這樣,我不是連花這筆好不容易到手的錢的時間都沒有了嗎?喂,美男子,怎麼 樣?不是這種道理嗎?你多管閒事,識破了我的真相,也該你氣數盡了。你就死了心,就算 是自食其果吧。不,不只是如此,即使你們沒有識破我,但看到你fll夫妻倆這樣和睦,我 哪能默默地回去呢!這是報八年前的仇,不,這是報八年前到今天一刻也沒有忘過的情仇! 你也可惡,但滿代更可惡。正因為我熱戀過,所以更讓我體會到她的可恨。」 強盜一面笑嘻嘻地說著一面又把沾滿血跡的匕首放在滿代的臉頰上。 「等等!川手,我絕對不說出你的名字。我發誓,決不向警察署告發。那三千元錢決定 以我的自由意志贈送給你。所以我說,川手君,你就饒恕了我們吧,這條命你就救了我吧! 求求你。」 山本邊說邊撲簌簌地掉著眼淚。 「呼君,你也決不會是鬼吧,你要體諒我的心情。我是個走運的人,滿代待我好,兩個 小孩子正是活潑可愛的時候,生意也很順利,我處在最幸福的時刻,還留戀這個世界。不能 瞑目,撇下這可愛的孩子和事業,死也不能瞑目。川手君,你要體諒我,看在過去師兄弟的 情份上救救我吧。我求求你了!作為報答,我決不虧待你,打算今後也盡量幫助你。」 「哼,你還是那樣會說話呀!搶走了女人,盡為自己打算,還談什麼過去的師兄弟情份 ,我可不會上你這種花言巧語的當的!若是有閒工夫說這種話,去唸唸佛好了!」 「那就無論如何也不饒恕我了?」 「真暉瞟!饒恕還是不饒恕,事實勝於雄辯,你看看這個好了。」 強盜冷不防地將匕首插向滿代的胸膛……川手再也看不下去了。男女兩人將要被殺害, 就是閉上眼睛也能聽到臨終的悲痛的呻吟聲。 一想到那樣凶殘的人是自己的先父,川手格外受不了。雖然比自己年輕的父親出現在眼 前憑理性是不能判斷的,但);D手畢竟沒有冷靜到沉思細想的程度。夢也好,幻影也好, 反正不能對這慘無人道的行為袖手旁觀。得阻制他!得阻制他……川手已經快要瘋了,他突 然纂緊拳頭,開始亂打前面的板壁。他一面頓足捶胸,一面聲嘶力竭莫名其妙地喊叫著。 熾天使書城
【第二十章】 熾天使書城 踴躍購買他們的書籍,用實際行動來支持你欣賞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