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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白色牡丹 這一次,羅賓把自己的名字改換為鮑爾·塞爾林,喬裝打扮成一位身世顯赫的俄國貴族青 年。 雖然他說的俄語並不怎麼流暢生動,只具備了簡簡單單的讀、寫和進行一般情景對話的 能力,但是這卻一點兒也不能妨礙他在上層社會的活動。 在那個時候,俄國王室貴族和上流社會有身份的人們,都是用法語在家裡交流談笑。尤 其是那些在社交界中很有名望的人士,大部分也採用法語作為交流談話的工具。人們以會講 法語為榮,認為一個會講法語的人才是才學淵博,且受到良好的教育的人士。因為這個原因 化身為俄國貴族青年的羅賓,才沒有被人發現行藏。 塞爾林公爵居住在巴黎市郊的一樁高貴典雅、富麗堂皇的別墅裡。照顧羅賓生活起居的 人正是從他孩童時期就一直對他疼愛有加、關懷備至的,而且又是忠心不二的奶媽——比克 娣娃。除此以外,羅賓的身邊還有兩個貼身隨從,一位是他的專職司機——保克哈布;另一 位是一個年輕英俊的男僕,他的名字叫彼特。 獨身一人而又英俊瀟灑的塞爾林公爵,是巴黎社交界中眾人仰慕的人物,而且還成了許 多年輕女士所追慕的英雄偶像。塞爾林公爵所到之處,沒有不引起別人關注的,人們都爭前 恐後地與之結交。 年少的塞爾林公爵,面色紅潤,氣度不凡,倜儻風流。他那挺拔的鼻樑下蓄著棕色的短 短鬍鬚。他那單眼鏡片後面的湛藍的大眼睛,時常閃動著溫柔迷人的神彩,那鮮潤粉紅的嘴 唇邊不斷地浮現微笑。 他的身材高大結實,肩膀寬闊,肌肉緊湊,背部挺拔。他是一個體格健壯的偉岸男子, 那條挺拔修長的長腿,無論站立或行走,都無可挑剔。他這架魁梧強壯的身軀裹在剪裁巧妙 的衣服裡面,同樣可以看出他日常運動所達到的效果。 1914年的4月份,塞爾林公爵正坐在巴黎的夏克耶大劇院中津津有味地欣賞著一出舞台 戲劇。 這是世界著名的俄國芭蕾舞蹈團的巡迴公演,所以戲院裡擠滿了人群,台下座無虛席。 在二樓正面的貴賓席上是法國總統巴利艾和受總統邀請而來的塞爾維亞的國王和年輕的 皇儲。 塞爾維亞是巴爾幹半島上的一個小王國。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以後,它和其他幾個小國 聯合為南斯拉夫共和國。 這個故事發生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序幕拉開前夕。 年輕的塞爾維亞皇儲,和古老的皇家後代一樣,他有一張優雅高貴、端莊清秀的臉龐。 令人驚詫的是,他的神情陰沉憂鬱,彷彿臉上蒙著一層灰,美麗的褐色眼仁也灰暗得無精打 采。 王子目不轉睛地觀賞著舞台上精彩紛呈的芭蕾舞劇,但事實上,他似乎正被其他的事情 牽動著思索。 「這位王子才二十五六歲上下的樣子,年輕瀟灑、身體健壯,為什麼他看上去卻悶悶不 樂呢?甚至是法國總統巴利艾和他交談的時候,王子彷彿也是強顏歡笑,硬裝出笑臉回答總 統的話。唉,也許他正在為什麼事而擔心牽掛,所以才那麼憂鬱的。」 羅賓暗暗地猜度著。 正如羅賓推斷的那樣,這位年輕瀟灑的塞爾維亞皇儲,日後成了這個故事中上演的一場 悲劇的主人公。 當然,此時的羅賓還不知道將要有什麼事情發生,但他卻十分擔心面前這個神情恍惚的 王子。 第四幕戲結束了,觀眾席上掌聲雷動。 羅賓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錶,還差一點兒就5點鐘了。雖然還有一幕戲,但是羅賓還是 起身離開座位,去服務台處領走了他的大衣、帽子和手杖。 天慢慢地黑了下來。對劇院前面的廣場上,路燈一盞盞地亮了,看上去十分的美麗、安 詳。在巴黎,春天的太陽總是早早地落到地平線下面去了。 羅賓坐進了停放在停車場上的高貴華麗的汽車裡。 「保克哈布,不要回別墅去了,繞遠一點兒的路走吧!」 「要繞道?」 保克哈布手握著方向盤,這樣反問塞爾林公爵。 「是的。剛才,我看了一出十分好看的芭蕾舞劇,心情起伏不已,我想讓大腦安靜一會 兒。」 「那您在半路上,需要吃點東西嗎?」 「不用了,等我回到別墅以後,再吃東西吧!」 羅賓仰身靠在軟綿綿的椅背上,合上了眼睛,一幕幕精彩紛呈的芭蕾舞的劇情在腦海之 中盤旋……保克哈布開車上了偏僻的道路,徐徐開車駛過了塞納河的河畔,穿過了橋,直向 郊外奔去。 這時候,夜黑沉沉的,車子前進了大約一個小時。 羅賓抬頭向窗外望去,寬敞的大街上空無一人,偶爾有一兩輛汽車疾馳而過,片刻之後 又立即恢復了平靜。 靜寂的深夜裡,路燈孤伶伶地站在路邊,瑩瑩地閃著柔和的光。 「這是哪兒?」 「濟若裡街的一角。這裡是高級住宅區,所以街上根本沒有人。」 這條街的道路兩旁遍植著七葉樹,綠瑩瑩的葉子從樹枝上露出了頭,稚嫩可愛。 羅賓坐著的高級汽車悄無聲息地向前滑行,緩緩地回到了別墅裡面。 大樹一棵連著一棵向身後退去。正陶醉在夜景之中的羅賓突然將身子挺直了,盯住了窗 外。 在大約20公尺遠的前方,羅賓突然發現在兩邊人行道的大樹背後,有一個黑黝黝的影子 躲在那兒四處張望。 這個人將身體隱匿在七葉樹後,偷偷看著前方,忽而又跑到另一棵樹後,藏了起來。 「保克哈布,你注意到七葉樹後站著的那個人了嗎?」 「我看見了。左邊的樹蔭下面也有一個人,你看……就在那邊。」 保克哈布用下額示意前方。 「有人在監視我們。把車燈滅掉,別讓他們發現車子,我們反過來監視、跟蹤這兩個神 秘人物。」 保克哈布滅掉了車燈。 高貴華麗的汽車彷彿一隻巨大的甲殼蟲趴在路邊的人行道上,他們要看看這兩個黑影子 到底要玩什麼花樣。突然,羅賓發現離左邊那個男人約50公尺的前方,匆匆走來了一個垂著 腦袋的女子。 這個身材苗條修長的女性行色匆匆,似乎在趕路。一個孤身女子行走在冷冷清清地街道 之上,實在是太危險了。 突然,她發覺周圍的環境十分可怕,她扭過頭去,拔腿就向前方衝去。 道路左邊的男子立即追了上去,而另一個人也飛快地橫穿車道跑過來。這兩個人身材高 大,沒費一點力氣就將那個女子阻擋住了。那女子瘋狂地掙扎,妄圖擺脫這兩個人,但是那 一切都是徒勞的,終於精疲力盡,她只有不住地呻吟著。 保克哈布一用勁踩足了油門,將轎車駛到了人行道的旁邊,羅賓一下子就從車裡躍出來 。其中一個壯漢子一見羅賓衝出來,馬上就向羅賓撲過去……羅賓伸手擒住了這個漢子的一 隻手,又一低腰,使了一個過肩摔,把這個人死命地摔在了地上。 另一個漢子發現形勢對自己不利,於是鬆開掌中的女子的手,窮凶極惡地向羅賓衝過來 。羅賓看準了這個人的咽喉,用了一招空手道的招數,乾淨利落地將這個衝上來的漢子打倒 在地。 羅賓拍拍雙手,又將弄皺了的衣服理好,而後將那個驚嚇得魂飛魄散的女子抱進車內。 汽車一溜煙兒地開走了,只剩下了那兩個狼狽的傢伙躺在地上。 「不要害怕,你休息一下吧!」 羅賓用溫柔堅定的話語對那個落魄女子說道。 「啊……太感謝你了!」 一頭豐滿光潔金色長髮的女郎,好像長長出了一口氣。她的臉頰慘無人色,嘴唇不住地 顫抖,兩眼滿含熱淚地盯著面前高大英俊的羅賓。 女子的短披肩從肩膀上滑了下來,一串晶瑩眩目的鑽石項鏈露了出來。在她那絲製的晚 禮服的胸口之上,插著一朵純潔的秋牡丹。花兒滑落在座位下面,但女郎卻一點兒也沒有發 覺。 羅賓把花兒從座位下拾起來,輕輕擱在了自己旁邊的位子上,而後慇勤地為女子披上披 肩。 女子的年紀大約是二十五六歲上下,雪白的面龐精緻細膩,而金色的長髮也散發著無與 倫比的魅力。她手裡還握著一個手提包和一張夏克耶大劇院芭蕾舞劇公演的節目單。 「啊,原來她也是去看俄國的芭蕾舞公演的!」 羅賓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女子。 她的雙目緊閉,悠悠地呼吸著深沉的氣息。由於剛才那起突發事件的驚嚇,她的心臟仍 在劇烈地跳動著。 「你也是去夏克耶劇院看演出的嗎?太巧了,我也剛剛從那兒回來。」 羅賓用輕鬆愉快的口氣和她攀談,想讓她振奮精神。 「是的,看了一半,我就出來了,我還要到別處去。沒料到耽誤了這麼久,又遇到剛才 那種事……真是太可怕了!」 「還好,並沒有什麼可怕的意外事件發生!」 「多虧你救了我。」 「我把你送到家裡去,好嗎?你的家在哪兒呢?」 「哦,不用了。」 不知為何,女郎面露惶恐,慌忙拒絕了他的好意。 「一個單身女子行走大危險了!萬一再碰到這些無聊的人的糾纏,那該怎麼辦呢?依我 看,還是讓我代勞,把你送回你的住所裡去好了。」 女郎似乎並不大樂意羅賓這麼做,輕聲說道:「謝謝你了,我住在山特若地區的安信街 上。」 「保克哈布,你聽清了嗎?」 「是的,明白了,那個地區離這兒並不太遠。」 「那麼,我們出發吧!」 「你對剛才攻擊你的那兩個壯漢子有印象嗎?」 「絲毫沒有……」 「那麼,剛才,你看清他們兩個長什麼樣子了嗎?」 「也沒有看清,因為當時,我都要被他們嚇昏了!」 「哦,對了,怪不得你記不清他們的樣子呢!」 羅賓繼續對女人說:「你的頭髮亂了。」 「真的嗎?那麼對不起,我要把頭髮整理一下。」 女子一邊說,一邊從手提皮包裡掏出了一面鏡子。 「我來幫你拿鏡子,好嗎?嗯……我應該怎麼稱呼你呢?太太?還是小姐?」 「哦,請稱呼我班思小姐好了。」 女郎低聲說出了她的芳名。 「我是塞爾林公爵,我的名字是鮑爾·塞爾林。」 當班思小姐聽到面前這個人自稱為塞爾林公爵的時候,她大吃了一驚,連眼睛也瞪得圓 圓的。 「啊?你就是俄國來的公爵……」 女郎似乎誠慌誠恐,面部表情十分不自然。 此時,羅賓的心裡不由自主地起了疑慮,這個女子到底是什麼來歷呢?不過,羅賓只是 在心裡暗暗揣度,表面上一點兒也沒有露出疑色。 「這大奇怪了!身著晚札服的小姐,竟然沒有搭乘汽車,也沒有人陪伴,獨身一人在幽 深漆黑的長街上行走。 「她的表情十分惶惑不安,連家庭住址也不願意告訴我。她看上去並不是因為遭受惡人 的攻擊而失魂落魄。唉……也許她有自己的理由吧!」 羅賓鎮定地沉思著。他那炯炯的雙眼盯著面前這個小姐,他覺得這個女子的背後一定有 什麼秘密。 羅賓的目光一直停在這個女子的臉頰上,而女郎似乎在極力躲閃他那銳利深沉的目光。 她從頭到尾一直在專心致志地低頭梳理紛亂的頭髮。她那鑲嵌在手鐲上的鑽石冷冷地閃著光 芒。 過了沒多長時間,汽車緩緩地停在了安信街的、一座府宅前。 「是在這兒嗎?」 「是的,就在這裡,再一次地感謝您,公爵!」 羅賓把班思扶下車,然後伸手去按門鈴,響了好幾聲,然而卻沒有一個人出來為他們開 門。 「僕人們今天休息,所以家裡一個人也沒有。」 班思小姐從皮包裡掏出了鑰匙把門打開,扭過頭來又對羅賓致謝一番,然後轉身走了進 去。 大門又輕輕地關閉了。沒有人出來迎接班思小姐,周圍一點兒聲音也沒有,借大的府宅 悄無聲息地屹立在寒星點點的夜幕之下……羅賓向四周打量了一番,而後回到了停車的地方 。 羅賓回到了車裡面,卻發現座位上落著一張卡片,那是倍儂·哥雷休夫人準備在4月 24日舉辦晚會的邀請帖。羅賓心想:這一定是班思小姐剛才掏鏡子的時候掉出來的,而她又 沒有發覺。 所謂「倍儂」,指的就是那些男爵的夫人或被賜予男爵封號的,或者領事的貴婦。這個 倍儂·哥雷休夫人是哥雷休男爵的遺眷,她是巴黎上層社交界中很有聲望的人物。羅賓聽說 過她的家位於布列街,那是一個華貴典雅的高級住宅。 「咦,今天就是4月24日啊!按照一般的情況,晚會應該持續到黎明才對呀!保克哈布 ,開車去位於布列街的倍儂·哥雷休夫人的府上。」 「是。」 汽車從塞納河岸穿過去,直向布列街飛馳而去。 「班思小姐今晚會不會參加宴會呢?也許她被壞蛋嚇壞了。如果她能來的話,我一定要 還給她這朵白牡丹,看看她有什麼反應。也許能探探她的口吻,把她的真面目揭開也說不定 呢!」 羅賓瞅了一眼別在自己衣襟上純白的牡丹花,暗自計劃著。 實際上,羅賓也僅僅想瞭解神秘美麗的班思小姐的真實身份而已,並沒有其他的意思。 但是,他絕對沒有預料到的是——自己將會被捲入一場撲朔迷離、紛繁複雜的國際大陰謀的 巨浪裡。 「保克哈布,你不必等我了,也許我會走得晚一些,你先回去吧!」 「好吧!」 羅賓邁動雙腿,打起精神向著正面大門的石頭台階走去。 「熱烈歡迎!麻煩您在這個地方簽上您的大名。」 穿著一身黑色禮服的僕人,彬彬有禮地把盛著簽名簿和金筆的正方形銀製托盤捧至羅賓 身邊。 「哦,謝謝,我方纔已經簽過名字了。我出來是去車子那邊取香煙的。」 「那麼,請您到裡面去吧!」 羅賓落落大方地步入高貴華麗的大廳之中。在吊燈的燈光照耀之下,一對對紳士與貴婦 人正在跳舞;有些人則站在旁邊啜飲著香擯,小聲交談著。 貴婦們一個個打扮入時,頸上的項鏈、手腕上的手鐲和頭上鑲鑽石的髮飾,與璀璨的燈 光相輝映,燦爛奪目。那些香按酒的杯子也閃著耀人的光芒。 倍儂·哥雷休夫人正站在壁爐的前面,笑容可掬地與五六位嘉賓談天說地。她確實是一 位溫柔可人、高貴幽雅的婦人,是上層社會關注的焦點。 羅賓因為沒有在被邀請的來賓之列。他害怕被倍儂·哥雷休夫人看到,所以連忙擠在人 群之中。羅賓四下裡逡巡,但是令他大失所望的是,他並沒有見到金髮碧眼、美麗迷人的班 思小姐。 「她沒有來赴宴。遇上那麼可怕的事情,也怪不得她不來參加晚會。也許她喝了一些鎮 定劑,早早地就上床睡著了,沒準她正在睡夢之中呢!」 羅賓深感大失所望,失落極了。 他踱進了大廳裡的酒吧間,向侍者要了一杯香檳酒。 這時,一位打扮人時、妖冶迷人的褐色頭髮的女士向羅賓走了過來,似乎要與他搭句閒 話。 羅賓為這位美麗的褐髮美人要了一杯香檳酒。 「太感謝你了,先生。」 女子啟動朱唇輕聲細語,與羅賓打了一聲招呼,便上前拿過了酒杯。 這位女士說著一口流利標準的法語。不過,還是可以聽出來,她的話語裡略帶一些外國 口音。 羅賓心裡暗自思忖:「她到底是哪國人呢?」 羅賓端起酒杯,褐髮美人也同樣向羅賓舉起了酒杯致敬。兩隻杯子清脆地碰在了一塊兒 ,而後倆人都露出了笑容,把杯中的美酒一飲而盡。 「小姐,我可以請您跳一支舞嗎?」 羅賓落落大方地問她。 女士十分爽快地微笑著說:「哦,當然可以……不過,我好像不太會跳舞啊!」 她的嗓音十分甜美、綿軟,如鶯歌燕語,羅賓被她深深地吸引住了。 「她是俄國人嗎?或者是波蘭人?還是匈牙利人?」 他們兩個人攜手步入舞池。羅賓一邊挪動著舞步,一邊掃視著周圍的人群,搜尋那個滿 頭金髮的班思小姐。 羅賓的舞伴——那個褐髮美人,心有所想地注視著羅賓衣襟上的白牡丹花出神。也許她 注意到羅賓佩戴著這朵花,所以才尋找時機與羅賓搭訕的。 羅賓一個心思地要尋找班思小姐,以致於根本無暇注意身旁舞伴的舉動,也就沒有發覺 那位女士正在偷看他的牡丹花。 「真是不好意思,我有點累了,有點想嘔吐……」 女郎摀住胸口,憂愁滿面地對羅賓抱歉地說。 「哦?大概是大廳裡的空氣太污濁了吧了走,我們到庭院裡去吹吹新鮮的涼風吧,也許 你會好一點。」 羅賓用一隻手輕輕地擱在女士的背上,用另一隻手扶住她,亦步亦趨地從跳舞的人們中 間擠了出來。 他們穿過陽台,來到院子裡。女郎在枝繁葉茂的大樹下面深深地吸著新鮮的涼氣。 羅賓仍然想知道班思小姐有沒有來參加晚會,因而他不住地把頭扭向大廳的那一面。 大廳裡熱火朝天,嘉賓們都在興致勃勃地盡情歡娛呢! 趁羅賓心不在焉的時候,這個褐髮女郎突然偷偷地把一個銀製的小口哨取出來,放進口 中吹了幾下。 一陣尖利的哨聲刺破了黑沉沉的春天的夜空。 羅賓猛地扭過了頭,突然,從旁邊的樹叢中躍出了兩個頭罩黑紗的男子,手持槍支抵在 了羅賓的胸膛上。 女郎對這個蒙面漢子耳語幾句,說的都是羅賓聽不懂的外語。兩個蒙面人把槍口對準羅 賓的太陽穴,挾持他走到院子中間。那兒有一小扇門。 「走吧!」 其中一個漢子命令道。 他的嗓音低沉沙啞而且粗俗不堪,不地道的法語之中混雜著匈牙利人的口音。 門口有一輛汽車正等著他們。蒙面漢子把羅賓推到後座之上,然後挨著羅賓坐下,用槍 口對準了羅賓的腹部;而另一個漢子則坐在駕駛位子上,雙手緊握著方向盤,將車子發動著 了。 汽車的窗子上罩著厚重的窗簾,外面的景物一點兒也看不著。 坐在前面的漢子是個矮個子男人;而挨著羅賓的男子,則是一個身材健壯、高大結實的 大塊頭。 羅賓將頭仰靠在座位靠背上,雙腿疊交伸在那兒,緊閉著雙眼休養精神,絲毫不感到緊 張。 過了一會兒,汽車被那個小個子開著過了橋。 「這是塞納河上的橋吧?那麼這應當是亞利薩達橋。」 羅賓想要從車窗的縫隙看看外面的情況,但他身邊的壯漢子用手摁住了羅賓的肩頭,用 德語粗俗地說:「別動,坐好!」 車子開始顛動搖晃起來。羅賓聽見了汽車輪胎把小石子彈起、壓碎的聲音,才明白他們 已經把他帶到郊外去了。 汽車正行駛在沒有鋪設柏油路的坑坑窪窪的道上。 「他們究竟要把我帶到哪裡去呢? 「也許今天晚上,我就要在某個地方的陰暗潮濕的地下室,或者是一個不為人知的地窖 裡面過夜了!不管那麼多了,反正接下去的事情會很有意思的,看看事態的發展再想解決的 辦法吧!」 當羅賓正在暗自揣度時,汽車卻出人意料地停下來了。 那個開車的矮個男子從車上下來,接著,羅賓聽到了一陣「吱吱呀呀」的聲音,那是將 鐵門打開的聲音。 汽車又開動了,在砂礫鋪設的地面上駛過。大約行駛了20公尺左右的距離,蒙面男子又 用槍抵住了羅賓。 「喂,下車吧!」 羅賓下車來,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座陳舊的石頭建造的房屋。幾棵參天大樹傲首挺立在院 子裡面。砂礫鋪設的路面被閃爍的星光映射得慘白。 押著羅賓的壯漢子取出鑰匙來,將正面玄關的大門打開了;矮個子男人把車子停進了車 庫之中。 大塊頭用槍口對著羅賓,並用法語對他說道:「喂,進去!」 他的法語艱澀而生硬。 羅賓被囚禁在大廳的一個屋子裡面。 這是一間十分寬敞的圖書室,兩盞大油燈將房間裡照射得亮堂堂的。書櫥裡面擺滿了大 量印著燙金封面的書本。 羅賓安安靜靜地坐在安樂椅裡面,警惕地注意著周圍的情況。 蒙面男子分別站在羅賓的左右兩邊,手持武器監視著他,並用凶殘、尖利的目光狠狠地 盯著他。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想把我怎麼樣?我是俄國來的塞爾林公爵。你們在我的跟前 蒙著臉孔,手持凶器,你們是不是有點太失禮了?」 羅賓戲謔地說道。 那兩個人沉默無聲地坐了下來,緩緩地伸手將面罩拉了下來。 他們兩個人的臉上都長滿了鬍鬚,樣子粗俗不堪。從手腕到手指的肌膚上面,密密麻麻 地佈滿了粗重的毛髮。他們肌肉發達的體格和粗野的樣子,看上去很像做工的人或者是俄國 的農夫。惟一與他們的身份不相配的,是他們都身著莊重的晚禮服,讓人感到十分滑稽可笑 。 「哼,這兩個傢伙是為了混進晚會之中才打扮成紳士的模樣的,而且他們受了那個褐髮 女人的指使,居然趁我不備綁架了我。好啊,我倒要見識見識他們的花招,看看他們要對我 怎麼樣!」 羅賓叼著一支哈瓦那雪茄,並且悠閒地點燃了它。 「喂,問一下,我到底要在這個鬼地方待多長時間?」 羅賓問他們。 然而這兩個蒙面漢子卻充耳不聞,沉默不語,一動也不動地監視著他。 羅賓倍感索味地雙眼瞪著天花板,吐出了幾口煙。 屋裡的氣息十分壓抑。 羅賓抬腕看了看手錶,已經快到凌晨四點鐘了。羅賓將桌上的煙灰缸拖過來,擱在自己 面前,彈掉了煙灰,側起耳朵來聽外面的動靜。 唉,一點動靜也沒有! 除了他們三個人,整個府宅裡似乎就沒有別人了。 「看會兒書好嗎?」 羅賓站起身來,從書櫥裡隨意抽出了一本厚重的書,坐回了他的位子,開始埋頭閱讀。 那兩個蒙面漢子一直站在羅賓的左右,彷彿至死也不準備離開半步似的。時間在沉鬱的 氣氛中緩緩流逝了,間或能聽見羅賓翻動書頁的聲音。屋子裡靜得幾乎能聽見呼吸聲……整 個夜晚平淡無奇地度過去了。 終於,大塊頭和矮個子男子堅持不住了,困得打起瞌睡來了。羅賓間或偷偷望他們幾眼 ,又迅速地將自己的目光收到面前的書本之上。 這時,羅賓隱隱約約地聽見了汽車貼近的響聲,然後,那扇鐵門又「吱吱呀呀」地被打 開了。 突然,「砰」的一聲駭人的槍聲,刺破了寂寞而幽深的長夜。 那兩個綁架了羅賓的蒙面人忽然從睡夢之中驚醒,用手背抹抹雙眼,然後操著一口讓羅 賓莫名其妙的話語嘰嘰咕咕一番。 說完後,矮個子男人飛快地向門外衝去。 大塊頭漢子坐在椅子上扭轉身子,向著跑到門口的夥伴大聲喊道:「喂,你注意點兒! 」 羅賓眼疾手快,抓住時機挺起了身體,用厚重的大書狠狠地向大塊頭漢子的後腦勺敲過 去。 「啊」 這一擊,正中那男人的致命部位,大塊頭昏死在地上。 羅賓奪過了他手中緊握的手槍,飛快地衝出了圖書室,穿過大門口,又從玄關直向門外 奔去。 羅賓氣喘吁吁,將腳步放慢,停了下來。 鐵門半敞著,一部大型的高級轎車在砂礫路上停放著,透過車燈,羅賓看到了三條黑黑 的影子。其中的一個,就是從圖書室裡衝出去的矮個子男人;至於另外兩個人,羅賓是從未 見過的。 「啊……那個女人……」 羅賓驚詫地睜大了雙眼,因為他看見那個褐髮美女也夾雜在他們幾個中間。她正操著不 地道的法語對那三個男子叮囑著什麼,嘰哩咕嚕地把話講得飛快。 羅賓用手握緊了手槍,把腳步放輕,徐徐向前移動,想繞到他們幾個的身後。 突然,玄關的大門被人撞開了,有個人大聲喊著跑了過來。 雖然,羅賓聽不真切他的話,但他知道,這個大喊大叫的男子,正是剛才被他用書本擊 昏過去的大塊頭漢子。他從昏迷狀態之中甦醒了過來,連忙跑到玄關之處,對他的同夥大叫 :「羅賓跑掉了!」 揭發美女聞聽此言,氣勢洶洶地帶著這個人從玄關處向屋子裡跑去,那三個爪牙緊隨著 她。 看到此情此景,羅賓把身子弓下,飛快地跑到了轎車那邊。汽車的發動機還在運轉著。 羅賓跳上了駕駛座,悄無聲息地扭轉了車頭,向門外駛去。新款的豪華跑車,一溜煙在黑暗 裡消失了。 羅賓擔心不已地扭過頭向後看去,幸好無人跟蹤著他。 羅賓方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愉快地開著車前進。 車子悄悄地駛入了深夜之中的巴黎市區,並從亞利薩達橋上過去,沿著七葉樹遍植的道 路前行。 「唔……」 突然,從羅賓背後傳來痛苦不堪的呻吟聲,羅賓大驚! 他趕忙扭頭向後看去。只見一個陌生的男子正竭盡全力地想從後座上支撐起身體。他臉 上的肌肉劇烈抽動、扭曲著,他還把顫慄的雙手向羅賓伸去……「請……你……我……「你 究竟是什麼人?」 羅賓一邊注意著前方的動靜,一邊側過臉大吼道。 突然,那男子的身子顫抖著晃了幾晃,「砰!」地一聲臉朝下倒下了。 羅賓趕忙把車子貼著路邊停下來,打開了車門。 坐墊上浸滿了鮮紅的血液。羅賓把手探向那個人的鼻子,可他已然沒有了氣息。 羅賓突然想起了方纔的槍聲。 「嗯,我明白了……當汽車在鐵門裡面停下來之後,就是這個男子妄圖逃跑而吃了一槍 子。一定是那個褐髮美女指使手下開槍把他打死的!」 想到這兒,羅賓打了個哆嗦! 「真是人不可貌相!有那麼美麗動人臉蛋的美人,竟然是一副蛇蠍心腸!她到底是什麼 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突然之間冒出來兩個稀奇古怪的女人!」 羅賓撓了撓他的腦袋,十分無奈地聳聳肩頭。 羅賓藉著街上的燈光,仔細地搜查面前的死屍。他體態矮短肥胖,眉毛又濃又密,還蓄 著鬍鬚,差不多m歲年紀。他身著黑色的晚禮服,衣襟上別著一朵潔白的秋牡丹花。 「啊,白色牡丹花!」 羅賓緊鎖雙眉,心中十分納罕。 「為什麼他的衣服上也別著一朵白色秋牡丹呢?」 羅賓下意識地垂下頭去看看自己衣襟上的秋牡丹……秋牡丹不見了!不知道什麼時候, 這朵花掉了。 「我衣襟之上的這朵秋牡丹是班思小姐搭我的車的時候掉下來的,這個男子為什麼也佩 帶著這樣一朵花呢?難道和班思有關係嗎?如果他們之間有某種聯繫,那麼又會是什麼呢? 這個男人究竟是什麼來歷呢?」 種種疑團像山中的雲霧一樣盤旋繚繞在羅賓的心中。 羅賓為了探查這具男屍的身份,於是就解開了死屍身上衣服的扣子,又把死人冰冷的手 放到了身後。 他那潔白的襯衣上浸透了殷紅的血漬,讓人心驚肉跳。羅賓馬上明白了,子彈是直接穿 透了男人的胸口的,一擊斃命。鮮血連白色牡丹花的花冠也染紅了。 羅賓小心謹慎地檢查這具男屍,希望能夠發現可疑的東西。 最終,羅賓摸到了他的褲子的口袋裡,從那兒,他搜出一個破舊的錢夾,裡面放著十來 張名片,上面印著幾行字: 最快速、謹慎的私家偵探 艾尼·莫格焦 兄弟 哥士度·莫格焦 巴黎·布蘭米街42號 在名片的後面,還印著一個電話號碼。 「哦,原來是個私人偵探。」 羅賓覺得有點出乎意料,他又接著搜索。 在死屍的衣袋裡還放著一條手絹、三枚金幣和一串鑰匙。羅賓把鑰匙和一張名片放入了 自己的衣袋中,然後,他又把錢夾、金幣放回了原來的地方。 羅賓剛剛預備站起身子來,忽而又想起了什麼事情似的,把那朵沾滿鮮血的秋牡丹花放 進了衣袋中。 「這個死人究竟是艾尼,還是哥士度呢?唉,管他是誰呢?等會兒開車去他們家裡看看 ,不就什麼都知道了嗎?」 羅賓又回到汽車上,把車子發動著,駛往布蘭米街。 「今天真是個奇妙無比的日子!陸陸續續地發生了那麼多的稀奇事!不過,為什麼這對 莫格焦兄弟也牽扯到這些事情之中了呢?並且還不明不白地送了一條性命。我想,這也許與 一個大陰謀有關吧……」 羅賓在燈火闌珊的巴黎市區的大道上,一邊駕駛著汽車,一邊陷入了對這些怪事的思索 之中。 「現在有三個讓人匪夷所思的謎題擺在面前。 「首先,那位妖冶的金髮美女就是一個謎。雖然她自稱為班思小姐,可是我的直覺告訴 我,這不是她的真名實姓。而且,似乎她也不太樂意讓別人知道她的底細和她的家庭住址。 位於安信街的那座房子是不是她的家,還有待於調查確認呢!我猜測,那一定是一間空房子 ,因為從外表上看來,根本不像有人住在那裡。 「第二,在男爵夫人舉辦的晚會上和我共舞的那個褐髮美女,和她的三個手下肯定都不 是法國人。 「最後一點,這部車上死去的這個私人偵探也是個疑點。 「這三個問題究竟有什麼聯繫呢?我一定要想方設法查出來!」 塞納河邊的夜色十分溫馨,羅賓信心十足地微微笑了。 「班思小姐身上別著一朵白色秋牡丹,而死去的私人偵探身上也別著一朵同樣的花。他 們倆人之間定是有某種關係。 「比如:班思小姐聘請了私人偵探,去跟蹤那個美麗的褐髮女子,並用一朵白色秋牡丹 作為聯絡信號。結果,不幸的是那位褐髮美人發現有人在監視她而把可憐的私人偵探脅持到 那座舊房子裡來。 「正當偵探感到大事不好,準備拔腿溜走的時候,那個褐髮女子指使手下把他擊斃。 「唉,也許正因為這一點,我戴著白牡丹,才會被人扶持,險些送掉了性命,真是太險 啦!」 在春天的長夜裡,巴黎市區的街道上寂寂無聲,只有羅賓開著車,行駛在寬闊的街道上 。遍植著七葉樹的人行道分外的冷清,甚至連∼只淪落戶外的小狗、小貓都看不到。 天空依然灰暗陰沉,看起來離天亮還早著呢! 羅賓盯著死屍看了好長一段時間,好像突然間頓悟了些什麼,用勁地點點他的腦袋。 他把死屍輕輕地放在路邊的七葉樹下,而後用手在胸前畫了個十字,又閉上雙眼為之靈 魂祈禱一番……回到車上,羅賓向著布蘭米街的方向駛去了。 「過一會兒還不知道會有什麼意外事件發生呢?」 羅賓心想。為了慎重行事,他把車子停在了距42號稍微遠一些的地方,然後徒步走到莫 格焦兄弟的住所前,按了按公寓大門外的門鈴。 等了幾秒鐘,沒有人出來開門;他又接了一下門鈴,還是沒人來開門。於是,他向後退 了幾步,抬頭向公寓裡面看去。公寓裡漆黑一團,也許人們這會兒正在睡夢之中呢。 羅賓第三次去按門鈴,管理員才揉著朦朧的睡眼,打著哈欠,慢悠悠地把門打開了。他 一手舉起手電筒,看看到底是哪個刻薄鬼這麼早就來打擾別人的美夢。 羅賓立即感到了眼睛的刺痛,他把一隻手護在額前,瞇縫著眼睛問:「很抱歉!請問莫 格焦先生住在哪個房間裡?」 「在二樓!」 樓層管理員惡聲惡氣地答道,隨即轉身踉踉蹌蹌地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走廊裡和樓梯裡都沒有亮燈,羅賓擦著了一根火柴,輕手輕腳地走上了二樓。而後又劃 著了一根火柴,藉著細弱的光芒,他費了好大勁兒找到了掛著「私人偵探莫格焦」的黃銅製 的門牌。 羅賓敲了好幾下門,但卻始終無人應聲。於是,他取出了從死屍上找到的鑰匙。 「卡!」 門被打開了。 羅賓四下裡打量著,然後緩緩地推開了門。室內伸手不見五指,漆黑一片,而且一點聲 音也沒有,似乎是一間無人居住的空房子。 於是他擦著了一根火柴。火柴發出了微紅的細弱的光暈。 羅賓一步步地向前走著,生怕碰到什麼東西發出響聲。 屋子很大,顯得十分寬敞,有客廳、餐廳、兩個寢室,還有一間十分寬大的事務室。 羅賓環顧了四週一番,確定再沒有第二個人存在。 羅賓來到偵探事務室裡面,把桌上放的蠟燭點著,又趕忙拉攏了房裡的窗簾,以免光線 洩到室外。 羅賓在室內搜查了一遍,發現了壁櫥上的一盒卡片。 「大概是這兩個偵探近期以來所辦理的案件資料吧!」 鐘錶的指針指示在2點25分,離天亮的時間還早。 羅賓認真仔細地翻看著每一張卡片。看了大半,許多都是空白的,一個字也沒有。雖然 也偶爾有一兩張用鋼筆寫下的記錄,大多也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看起來,這家私人偵探事務所的生意並不怎麼好。」 羅賓整理完了那些卡片,並放回盒子裡面。他抬起眼睛四下環顧,連一個角落都不放過 ,想從中找到一些有價值的東西。 突然,他眼前一亮,站起身來,並將身子貼近了掛著日曆的牆。 因為,在今天的日期下面,寫著幾個紅墨水記下的字。字跡模糊潦草,好像是倉皇之間 寫下的——子夜零點30分,馬上去聖山姆士街的坎克斯別墅,我先到那裡去了。 「也許這是莫格焦兄弟中的一個留下的便條。究竟是誰留下來的呢?上面記載的時間是 零點30分,那個時候,那個被槍擊的男子應當還活著。 「照這樣說,還是不能辨別清楚到底是誰寫的啊! 「不妨先假設,被殺死的這個男子名叫哥士度好了,那麼,現在仍然活在人間的是艾尼 。不然的話,事情就會更加撲朔迷離了,更難以分析。 「既然這對兄弟中的一個人匆匆忙忙地留了便條,要另外一個人趕到那個地方去,一定 是發生了什麼緊迫的事情……好,我去那個地方調查一番!聖山姆士街位於尤亦裡地區,人 命關天,不可耽誤片刻,我現在馬上就到聖山姆上街去。」 羅賓緩緩走出門外,將門悄悄掩上。而後輕手輕腳地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樓層管理員正在呼呼大睡,鼻息如雷,一點兒也沒發現羅賓。 羅賓走到街道的盡頭,跳上汽車,飛馳而去。 「日曆上面只寫著去聖山姆上街的坎克斯別墅,卻沒有把坎克斯別墅的具體位置和門牌 號碼留下。 「不過問題不大。尤亦裡地區位於巴黎市郊外,在那裡,居住的都是一些聲名顯赫的巴 黎社會的上流人士,只要在這些別墅當中打聽坎克斯就行了。我相信一定可以輕而易舉地找 到的。」 「坎克斯」是指伯爵夫人或者是被賜予爵位的,領事的貴族婦女。 羅賓興高采烈地駕駛著汽車,信心十足地向前奔去。 4點鐘了,天空已經漸漸地發白了,但整個巴黎市區仍然沉在睡夢當中。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第二章 極其可怕的威脅 羅賓把汽車停在了聖山姆士街的拐彎處,又把車窗搖下來,旋即一股陰冷的空氣灌進來了。 「哦,真冷!」 在春季裡,拂曉前的冷空氣足可以凍得人手腳麻木。羅賓不禁往雙掌中呼著熱氣,一邊 還使勁兒地揉搓著雙手。然後,他一邊在原地小跑著熱身,一邊注意著寂靜的街道上的風吹 草動。 煤氣路燈流動著淡青色的光芒,迷迷濛濛地照耀著沒有一個人影的寬廣街道。 這個地方的別墅裡都有寬廣的花園,華貴富麗的高大建築。房屋都坐落於花草掩映之中 。 羅賓在路口將車子開到了石頭牆壁的後邊,在黑暗的角落裡停了下來。 他從車上走下來,沿著街道挨家挨戶地查看門牌。 羅賓並不知道莫格焦所指的「坎克斯」別墅到底在什麼地方,但是憑著他多年以來行走 江湖,從事怪盜事業當中得來的閱歷和直覺,他敏銳地察覺到這座別墅可能就在離他不遠的 地方。 他朝著前方,大步流星地走去。不一會兒,他發現了一扇半掩半開的門,而且有一部私 人偵探車停在大樹的背後,那是一部1908年款型的勒若老爺車。 「沒錯!就是這兒。艾尼將門半開半掩,正是讓後來追隨而來的哥士度進到裡面去。我 的第六感靈敏極了!」 羅賓輕輕地走了進去。 只見在砂礫鋪設的市道的那一端,有一座兩層的別墅型建築物屹立在那裡。 羅賓以為會有一隻惡犬看家護院,但是他搜尋了一圈,並沒有發現。 羅賓又在兩邊的樹叢之中搜查了一番,一點風吹草動也沒有。四週一片沉寂,彷彿都在 夢裡。羅賓來到了玄關的正面,發現玄關的門半開半掩著。 「這兒一定是他們兄弟二人碰頭兒的地方。如果那個被殺死在車上的人是哥士頓的話, 那麼先頭一步來到別墅裡的這個人一定就是艾尼了。」 玄關的門悄無聲息地敞開了,裡面漆黑一團,伸手不見五指,而且聽不到一點兒聲響。 羅賓在那兒站住了,側起耳朵傾聽。片刻之後,他試探著向前走去,一步步地邁動著步 伐。 尤亦裡區以豪華別墅而在社會上享有聲譽,這兒不但有高大宏偉、富麗堂皇的房屋建築 ,而且以華麗高貴的家俱擺飾著稱。 羅賓亦步亦趨地向前走去,避免碰到桌椅。他小心翼翼地用手試探著向前走,間或停下 步子,豎起耳朵傾聽一陣,周圍仍然是死氣沉沉,好像沉在水底下一樣,更像被埋在了陰冷 的墓地中一樣。 春天的夜裡,寒風凜冽,刺透骨髓。四周漆黑一團,使羅賓心口壓抑、沉悶,似乎連呼 吸也微弱了許多。因為寒冷,他的全身忍不住顫抖著。 「咦?這兒好像沒有人在!也許艾尼已經離開這裡了,或者像哥士度那樣被人暗害了也 說不定。」 羅賓站在黑暗中思索了片刻,又向前邁動了腳步。 「嗚……嗚……嗚……』 一陣女人的低沉、壓抑的啜泣聲傳到了羅賓的耳朵中。 因為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而且聲音就響在附近的地方,連英勇無畏、膽大心細的怪盜 羅賓也感到心驚肉跳,他直愣愣地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 羅賓屏聲凝氣,又仔細地傾聽了一下,但那聲音卻聽不到了。 他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過去,忽而又有聲音隱約響起。 「不要……求求你……你不要這樣對我……不要這樣……」 那是一個女人苦苦掙扎、求饒的聲音。 「唔——」 女人痛苦不堪地發出呻吟,也許是她的嘴巴被人堵住了,或者是嘴巴被布條捆住了。與 此同時,還有蹬踢地板的聲音傳過來。不過,過了片刻,一切聲音都消失了,周圍還像原來 那樣寧靜。 羅賓輕手輕腳地繼續摸索著向前走去。 「砰!」 羅賓一個不小心踢到了門上,他趕忙蹲下身去,耳朵緊貼在門上,竭盡全力地聽著室內 的動靜。 一陣寂靜,可怕的死一般的寂靜! 在幾乎使人呼吸停止了的一團漆黑當中,一點動靜也聽不到反而比啜泣或者呻吟聲傳來 更讓人毛骨悚然。 「嗚——嗚——」 這時候,羅賓又聽見了彷彿是被堵上了嘴巴,或者是誰在輕輕哼唱著歌曲……羅賓站起 身來,伸手握住房間的門把手,悄無聲息地打開了門。只推開了20公分的一條縫,而後羅賓 把腦袋伸進去探看。裡面是一間燈火昏黃的大客廳,鋼琴上擺著一隻小煤油燈,發出昏暗的 光。 於是,羅賓趴在地面上,匍匐前行。 「啊!」 一具死屍赫然倒在地板上,把羅賓直駭得魂飛魄散! 那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婦人,她的手腳都被繩索捆綁著,絲毫動彈不得。她的嘴巴也被 纏上了一層厚厚的布條,一點兒縫隙也沒有,大概是怕她發出叫喊聲。她身穿黑色的長衣, 外面套著一件潔白的圍裙,看上去似乎是個老僕人。 這麼大年紀的一位老人,當然承受不了這番非人的折磨,所以女僕人躺在地上,一動也 不動,似乎昏迷過去了,又彷彿死去了一般。 緊接著,羅賓又發現了一個女人。 她坐在房間的角落裡,手腳也被人緊緊地捆綁著,縮成了一團。 在她的旁邊有一個男子。 因為他們兩個背衝著羅賓,所以誰也沒有發覺有第三者在場。 羅賓就像一頭敏捷的花豹一樣,悄無聲息地靠近了他的目標。 鋼琴上擺著的煤油燈,將他們兩個長長的黑影投射在牆壁之上。羅賓發現,那個男子的 手中,竟然還握著一把寒光閃閃的短劍。男人正用短劍指在女子的咽喉處,並低沉地威脅她 道:「如果,你不對我說實話的話,那就別怪我手下無情!難道你想品嚐一下短劍戳穿喉管 的滋味嗎?快點說!」 粗野暴厲的男子站起身來,去取放在鋼琴上的燈。 羅賓將身子緊壓在地板上,因而那男子並未發現他在場。 羅賓偷偷地瞥了那個男子一眼,不禁大驚失色。 那個男子長著又濃又黑的短眉毛,蓄著鬍鬚,身材粗壯結實。他的模樣跟那個被揭發美 人的爪牙開槍擊斃在汽車上的那個男子一般無二!這太讓人驚詫萬分了!不同的是,他看上 去要年輕一些,這一定是弟弟啦。羅賓心中暗想:「如果被殺的那個男人是哥士度,那面前 這個男子一定叫艾尼!」 羅賓靜靜地伏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 一會兒,艾尼將煤油燈提到女子的臉前面晃了幾晃。 「啊?竟是她!」 羅賓心中暗暗驚詫。原來,被艾尼恐嚇的人,竟然是不到4個小時之前,在濟若裡街上 被兩名歹徒攻擊,而被羅賓搭救的金髮美女——班思小姐! 「啊!原來她並沒有去參加倍儂·哥雷休夫人舉辦的宴會,卻到這個地方來了。也許是 被人挾持到這兒來的! 「如果事情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艾尼並不知道兄長哥士度被褐髮女子和她的手下人暗 殺的事嘍。所以,艾尼把班思小姐囚禁在這個地方,以等待哥士度的幫助。嗯,這個推測差 不多。 「照這樣說來,班思小姐和那個迷人的褐髮女子一定是同夥了,而且莫格焦兄弟要調查 的對象正是她們兩個。 「結果,不幸的是哥哥哥士度被這夥人殺死了。 「不過,令人疑惑不解的是哥士度和班思的衣服上都別著一朵潔白的秋牡丹,那麼,這 是不是表明,班思小姐委託哥士度兄弟跟蹤、監視那個褐髮女子和她的手下的活動,但沒想 到行藏敗露,而被那幫喪心瘋狂的暴徒們殺人滅口?唉,這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細節把我的 腦子都搞昏了。」 羅賓感到事情千頭萬緒,亂成了一團麻,但是思維繽密的他,還是靜下心來從撲朔迷離 的事情當中,試著理清線索。 「哦,我明白了!哥全度、艾尼兩兄弟也許是被某個人僱傭,去調查那個班思小姐及褐 髮美女的活動和來歷。 「後來,班思小姐聽說了這件事。於是就製造了一個與哥士度見面的機會,並把一朵白 色牡丹花別在晚禮服上,作為聯絡暗號。而後班思小姐就給那個褐髮女子打電話通報這一消 息:「『衣襟上別著一朵白牡丹花的男子是個私人偵探,就是他在監視咱們的活動,你要小 心提防,明白了嗎?』 「於是,褐髮女子便指使手下將哥士度幹掉了。哥士度中了班思小姐的陰謀,才白白搭 上了一條性命的。 「當我把班思小姐從歹徒手中救出來以後,她遺落在車上的白牡丹花,無庸置疑,也是 她故意留下的。 「她也許正在策劃著一項秘密行動,害怕我插手,於是有意把秋牡丹落下了。在那之後 ,她又關照褐髮女子注意我。在我送她回家的時候,當她得知我是俄國貴族青年,並且知道 了我的姓名後,她對我加強了戒備,這從她的說話口吻和她的神態就可以看出來,甚至連自 己的住處都不願讓我知道。 「但是我並沒有注意到,竟然把秋牡丹別在衣服上去參加宴會。沒料到竟被他們擄去, 險些兒送了性命。唉,我這個手眼通天的怪盜,居然栽在了她們手裡。」 羅賓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自嘲地苦笑一聲。 「班思小姐和那個褐髮美人究竟在搞什麼鬼名堂呢?而且,雇私家偵探去調查這兩個女 子行蹤的人又是什麼人呢? 「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莫格焦兄弟一定是受某人的委託而開展偵察和監視工作的。那 麼,這個人又是個什麼樣的人呢?不防暫且把這個神秘人物稱作幕後指揮者『X』吧!我只 須將那兩個古怪的女子牢牢地盯住,遲早有一天,我會揭開這個幕後操縱者『X』的真實面 目!」 「你給我聽清楚嘍!如果我將這個短劍對準你的脖子刺進去,哈哈哈!那這尖利無比的 刀刃將你右邊的大動脈切斷,並且刺透氣管,然後啊……切斷你左邊脖子的動脈血管,然後 ,刀尖就會從你左邊耳朵的下面穿過去,哈哈哈!」 艾尼陰森可怖地舉著冰涼的利刃,在班思小姐的右耳旁邊輕輕地拍了幾拍。班思小姐被 他這一舉動嚇得渾身顫抖不已,臉龐白得像一張紙。 羅賓捏緊了他的拳頭,準備在緊要關頭撲向艾尼。 「我允許你有1分鐘考慮時間。」 艾尼邊說邊從背心衣袋裡掏出了一隻手錶,跪在地板上開始計數:「50秒……還有40秒 ……」 羅賓緩緩地移動到艾尼的身子後面,做好了準備。 「只剩下了30秒鐘……20秒……」 羅賓的手心都出汗了,他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太陽穴在「撲、撲、撲……」地極不規則地 跳動著。 「……還剩10秒……9秒……」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班思的嘴唇一開一合說出話來。 艾尼把身子朝她傾過去,耳朵貼在班思小姐的唇邊:「聽不清!說大聲些……」 羅賓竭盡全力地想聽到班思小姐的話,但是她的說話聲細如蚊蚋,根本就不知道她在講 些什麼。 羅賓憂心如焚。 但是,艾尼點點頭,似乎完全明白了。他把懷表放回衣袋中,扭過頭對著面前的班思小 姐說:「好吧!無論是真的還是假的,我立即就可以知道。你老老實實地留在這兒,別想搞 什麼名堂!」 艾尼手提著煤油燈站起身來。 煤油燈的油也許快要用完了,黑煙像一條彎彎曲曲的蛇一樣盤旋上升。 羅賓趕緊藏到旁邊的長沙發後面。 艾尼並沒有發覺沙發這邊有一個人,他經直走向鋼琴。然後把鋼琴蓋子掀開,把右手伸 到裡面探摸。 忽然,他的手指觸到了琴鍵,一陣「叮咚叮咚」的響聲傳來。 「原來放在這裡,哦!真是讓人猜測不出來!」 艾尼從琴鍵的下面摸出了一疊厚厚的大信封。 這是一種黃色的信封,和普通的信封並沒有多大區別。 艾尼煞有介事地把這疊信封放進口袋之中,並不理睬四肢綿軟、癱倒在地上的班思小姐 ,繞過羅賓藏身的長沙發,頭也不回地向外面走去。 羅賓耐下性子,仍然藏在沙發後面。雖然他完全可以從艾尼背後撲上去,把那些信封奪 過去,再用桌子上的電話向警察局報信通知他們。 但是這樣一來,自己悄悄地潛入坎克斯別墅的事,不就人盡皆知了嗎? 「要是這樣的話,那就壞了事了!一招不慎、全盤皆輸,我最好是暫時不出面比較妥當 。班思小姐和那個老傭人不久以後就會被人救起的,不必為她們擔心。現在,我最要緊的事 就是不知不覺地將艾尼手中的黃色信封奪到手中。」 羅賓盤算好之後,又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了大廳。 這時候,大門的另一邊傳來了發動汽車的聲音。 羅賓返回了停放在石牆背後的藏汽車的地方。 他飛快地往布蘭米街莫格焦兄弟居住的公寓奔去。 公寓的門外,已有一輛私人車停在那兒了,正是一輛1908年款型的勒若老爺車,已經很 破了。 羅賓仰頭向二樓看去,只見莫格焦兄弟的房子裡面燈亮著。一定是艾尼這個傢伙正在翻 閱從班思小姐那裡搜查出來的那些神秘的黃信封。 羅賓打算等待艾尼入睡之後,再悄悄潛入房間裡面。他在公寓樓外溜躂了大概半個多小 時,二樓上艾尼房間裡的燈光終於無聲地熄滅了。 但羅賓並不急於動手,他仍然在門外踱著步子,給艾尼足夠的時間讓他沉沉地進入夢鄉 之中。 過了大約20分鐘,羅賓走到公寓大樓的入口處,按了按門鈴。 「是誰呀!這麼晚了……」 樓層的管理員無精打采地縮在屋子裡面問道。 「我是莫格焦,實在抱歉得很!這麼晚打擾你休息了!」 羅賓用手帕掩著嘴巴回答。 莫格焦兄弟住在這所公寓之中,時常是一個人先回家來,而另一個回家比較晚。關於這 一點,樓層管理員已經習以為常了,毫不猶豫地按下了開門的鈕,放羅賓進到公寓大樓裡面 來。 羅賓從敞開的自動門裡走了進去,管理員連頭都沒有探出來。 爬上漆黑一團的樓梯,羅賓來到了莫格焦兄弟的房間門口,他又從身上掏出從哥士度的 屍體上發現的鑰匙,悄悄把門打開。 他先向前邁了一步,仔細聽聽動靜。漆黑的室內異常靜,幸運的是羅賓的行動並沒有把 艾尼驚醒。 羅賓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因為不久前來過一次,所以房間裡家俱擺設的位置還清晰地印 在羅賓的腦海之中。 羅賓輕手輕腳地閃進事務室裡,摸到了辦公桌上放著的那支蠟燭以後,從自己衣袋中取 出火柴盒。 羅賓一隻手舉著蠟燭,一隻手將辦公桌的抽屜打開。 只見抽屜裡面放著些白紙和記事本,另外還有一疊信封。 這些信封都沒有用過,但無論顏色和形狀,卻與艾尼絞盡腦汁從班思小姐那裡奪來的信 封一模一樣。 羅賓又翻看了一遍,什麼收穫也沒有。他在旁邊發現了一個檔案文件櫃,於是伸手去拉 那個抽屜。 他剛剛把抽屜打開一半,突然房間裡鈴聲大作。 「壞了!抽屜裡配備了防盜鈴,我怎麼這麼粗心呢?」 羅賓對於自己的大意,感到一陣煩惱和懊悟。 但是,鈴聲片刻後停下來了,緊接著又再次響起。 「是電話!」 羅賓扭過頭,發現桌上的電話正在鳴叫著。他馬上掐斷了蠟燭的燭芯,熄滅了燭光。如 果是吹滅的話,房間裡就會留下一股煙火味。羅賓真不愧是個閱歷豐富、頭腦靈活、反應迅 速的老手。 他在黑暗之中,把打開一半的抽屜又推回原位。然後來到窗邊,一閃身藏在了窗簾的後 面。 門被推開了,被電話驚醒的艾尼,穿著皺皺巴巴的睡袍,拖著拖鞋,手提著煤油燈進了 事務室。 「吵死了!這麼晚了,誰還要打電話給我呢?」 他絮絮叨叨地把電話拿起來。 「喂……喂,喂!我是……你說什麼……這是真的?」 在煤油燈光的照射之下,他臉上的肌肉抽搐著,濃密的鬍鬚不住地顫慄。他呆呆地坐在 桌子上,一隻腳踩在椅子上。 「他……在路邊的樹下面……嗯……是巡邏的警察發現的……在什麼地方?嗯……亞利 薩達橋前的樹下……」 他的神情緊張,目光呆滯,彷彿失去了魂魄似的。他把打電話的人所說的話,又低聲重 複了一遍。 「真的是他嗎?你們不會搞錯吧……他怎麼會死在那兒呢?……哦……我明白了。他衣 袋裡放著名片夾……究竟是誰下的毒手?是強盜干的?還是殺人狂?……哦……你說什麼? 不像那種人……好……好……好的,我明白了,我就去,太謝謝你了!」 艾尼軟弱無力地把電話放下,雙手摀住臉孔,眼淚一串串從他的指縫間滑落。轉瞬,他 狠狠地哭訴著:「到底是誰?」 此情此景讓羅賓大吃一驚。方才在坎克斯別墅裡,正是這個男子在惡狠狠地用短劍恐嚇 班思小姐啊! 「方纔還是那麼凶殘暴虐的一張臉,怎麼忽然之間……」 羅賓藏在窗簾後面,屏著呼吸,納罕地想道。 「啊!可憐的哥士度……我讓你小心提防,但還是遇上了意外……」 他嗚咽著,自言自語,眼淚不斷地從眼睛裡流到臉頰上。 「原來這個人是艾尼。」 羅賓藉著窗簾的縫隙,望著痛哭失聲的艾尼。 艾尼提起了煤油燈。由於他雙手顫抖不止,油燈的光芒也隨之搖曳著。他彷彿一下子老 了許多歲,唉聲歎氣地拖著鞋向房門那裡走去了。 「太可憐了!一個再凶狠的壞人,也有善良脆弱的一面!」 羅賓不禁替艾尼難過起來。 走廊裡疲憊不堪的腳步聲終於消失了。 羅賓可以體會出來,此時此刻的艾尼一定是傷痛欲絕。 返回臥室的艾尼似乎又走了出來,因為有兩次門開和門關上的響聲傳到了羅賓的耳朵中 。又過了一會兒,羅賓又聽到了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羅賓摸出最後一根火柴將蠟燭點燃 ,掏出從哥土度的身上搜到的鑰匙,將壁櫥的抽屜開開了。在小山一般的文件之中,羅賓找 到了那疊信封。 「終於找著了。這就是艾尼費盡心機從班思小姐那裡搶來的黃色信封!班思小姐把信封 隱匿在鋼琴蓋下面,艾尼用短劍威脅、恐嚇了她好半天,她都不肯輕易吐露半個字。這麼說 ,這一定是一些相當重要的機密文件了。但他們絕對想不到的是,這些文件已經被我搶先一 步得到了。」 羅賓得意洋洋地在沙發上坐下來,把蠟燭移到自己面前的辦公桌上。 「怪事!」 那些信封封得嚴嚴實實的,並沒有打開過的跡象。 「艾尼還沒有翻閱過這些信件……這是為什麼……啊!大約他還未曾獲悉哥士度被人殺 害,所以預備等哥哥回來以後,兩個人好一塊看這些東西。 「或者,艾尼、哥士度倆人奉了神秘指揮者「X』的指示,信封到手之後,不許他們倆 人拆開來看。」 信封的正面、背面上,一字也沒有。這是一種樣式十分普通的黃色信封。 羅賓從辦公桌的抽屜裡抽出幾個信封,相互比較了一下,樣式、顏色、大小,無論從哪 方面看,完全一樣。 「等我看過信以後,再把它裝進信封裡封起來,根本不會被人發覺。」 羅賓把信封打開來,發現有好幾疊紙。 羅賓拿在手裡反覆翻看,心裡感到十分驚異! 這些紙由二、三張紙疊在一塊兒,共有12份,原來以為是機密文件,但事實上不過是幾 張空無一字、乾乾淨淨的白紙!這實在是讓羅賓太感到意外了。 為了謹慎從事,羅賓將每張紙都靠近燭光,透過光線,根本沒有發現用明礬水書寫的跡 象。這些紙無一例外都是街上文具店出售的普通白紙。 「艾尼真是傻瓜!而計劃偷取信封的我,更是一個愚蠢透頂的笨蛋!」 讓羅賓大失所望的是,千辛萬苦得到的,竟是幾張白紙。 「啊!我真是天下第一傻瓜!怎麼就沒想到信封裡裝的會是白紙呢?可憐我白費了一番 心機,真是可笑之極!」 羅賓搖著腦袋無奈地苦笑,但轉瞬,他似乎明白了:「啊!原來是這樣!艾尼這個傢伙 真是個機靈鬼,也許他早已發現我躲藏在長沙發的背後了。 「他回到公寓之後,立即把公文包裡的機密文件轉移了地點,而後把一些白紙塞進信封 裡面,把真正的重要文件放在自己的貼身之處,好引誘我上當受騙。但我卻被他給蒙騙了, 還自以為得計,我真是遇蠢極了,我太輕視他了!」 羅賓獨自懊喪不已,但他又靜下心來想了想:「可是……艾尼根本不可能設計下這個陰 謀啊……嗯……也許又是那個美麗迷人的金髮美人搞的名堂! 「那天晚上在濟若裡街上,那兩個歹徒攔劫班思小姐,也許正是沖這些秘密文件來的。 而班思小姐已經知道了他們的企圖,所以她把文件藏在了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此外又偽造 了一份假文件,放在了聖山姆士街別墅裡的鋼琴下面。 「正在這個時候,艾尼來到了,他用短劍威脅班思小姐的性命,要她把真相講出來。 「如若班思小姐馬上就告訴他文件藏在哪裡,這樣一定會被艾尼懷疑,認為她撒了謊。 因而她故意緘口不言,直到到了生死關頭,她才裝作無奈地說出來。 「機靈的班思小姐,她可真會裝腔作勢,連艾尼也被蒙騙了過去。不過……為什麼艾尼 不在別墅裡拆閱,或者回家以後立即將信封拆開來呢? 「被艾尼用短劍抵住咽喉的班思小姐根本不敢有所欺瞞,萬一艾尼當場把信封拆開,那 她不就是有性命之憂了嗎?也許正因為這一點,艾尼才輕信了她的話。 「艾尼和我一樣,都是不折不扣的大笨蛋!都被班思小姐騙慘了。雖然她的脖子被艾尼 用短劍逼住,險些兒被扎透,但她還能從容不迫地裝腔作勢,她可真是膽大心細,她真會演 戲!」 就是羅賓,也不禁暗地裡佩服班思小姐的膽量。 「然而,為什麼班思小姐會出現在那幢別墅裡呢?別墅的主人又是何許人也?看來,這 件事要仔細調查一番。」 羅賓站起身來,從書櫥裡拿出一本書,返回到辦公桌的前面。 這是一本巴黎上層社會上流人物的通訊錄。在私人偵探的家裡找到一本這樣的資料,實 在是一件平常的事。 艾尼在牆上的日曆中寫道:「聖山姆士街坎克斯別墅。」 於是,羅賓就在這本通訊錄中翻閱所有住在這條街上別墅裡的人的姓名。結果,他查出 了一位女士的名字:女伯爵塞茜爾·瑪利斯「這就對了!一定是這座別墅。照這樣看來,女 伯爵塞茜爾·瑪利斯正是班思小姐的真名實姓。這兩位女士很有可能就是同一個人,是這樣 的! 「自從我在濟若裡街上搭救了班思小姐之後開始,就一直對『班思』這個名字存有疑慮 。之後,我開車送她回到的那個位於安信街的府宅,可能是她的本府。如果班思小姐真的是 一位女伯爵的話,那她一定是有著不尋常的來歷的。」 羅賓心中思量了好長時間,而後把通訊錄放回原來的地方。還把那幾疊白紙裝進黃色信 封裡封好,放回原來的抽屜裡,並將鎖鎖牢。 羅賓用犀利的目光環視了一下屋裡,肯定了自己沒有留下任何一點到過此地的痕跡之後 ,他才吹滅了蠟燭。 羅賓輕手輕腳地從樓梯下來,鎖上了公寓大門入口的門,坐上了自己的車子。當然,那 是羅賓從褐髮美女和她的爪牙那裡奪來的豪華轎車。 羅賓把汽車停在了赫斯莫路口的市場裡頭,然後徒步向家裡走去。 「啊,少爺!你回家啦!累了吧?」 比克娣娃奶媽熱情地幫羅賓脫下了他的外套和帽子。 羅賓到臥室裡休息了片刻,十分愜意地沖了個澡。 「少爺,你錢壞了吧?快來,快來吃點東西吧!」 比克娣娃為羅賓端來了十分簡單的餐飯,羅賓津津有味地吃著。 就餐之後,羅賓喝了幾杯葡萄美酒,又在嘴邊叼了一支哈瓦那雪茄,又把剛才經歷的事 回憶了一遍。 在不到10個小時的時間裡,一連串發生了許多讓人匪夷所思的古怪之事。不僅複雜難解 ,而且千頭萬緒,殺機重重。如果換上一個普通人,一定會被搞得頭暈目眩,幾乎要心力枯 竭了。 但是如超人一樣的羅賓卻絲毫覺不出疲乏勞累,反而精神狀態很好。他這個人,越是遇 上這種稀奇古怪的複雜案件,越是能油然生出一股不畏艱險的鬥志,如出水蚊龍一般永不退 縮。 羅賓打定主意,準備與這個藏在角落裡的人物決一死戰,他的嘴角浮出了一抹信心十足 的淺笑。 「好,就這樣!」 羅賓信心滿懷地說。 他熄滅了雪茄,躺到了床上。頭一挨枕頭,立即傳出了香甜的鼾聲。羅賓靜靜地沉入了 夢鄉。 第二天早上,羅賓從夢中醒來,馬上寄出了5封限時信給他散佈在巴黎市區各個地方的 手下。 羅賓用完早餐後不一會兒,他的手下們陸續地聚攏了。 「麥裡紹!你的任務是暗中監視塞茜爾·瑪利斯女伯爵,凡是與她有交往的人,你都要 一一查清他們的身份和來歷。千萬要小心,絕對不能讓他們發現,也不要讓其他的人察覺你 在跟蹤女伯爵。」 「我明白了,老大。關於這件事,你就放心吧!」 「好的,安伯路斯,你負責監視私人偵探艾尼·莫格焦的活動。如果他形跡可疑的話, 你就馬上打電話給我。」 「是的!老大。」 「至於冉方和羅伯夫,你們兩個就協助麥裡紹和安伯路斯的工作,你們四個人輪流跟蹤 女伯爵和艾尼的日常活動。」 「是,明白了!」 「好了!你們馬上行動吧,不要再浪費時間了!」 四個人迅速地離去了。 只剩下一個名叫耶漢·赫德的手下仍站在原地。 耶漢和他的胞弟傑瑞,作為精明強幹的刑警,私下裡卻也是羅賓的左膀右臂。兄弟二人 曾經多次向羅賓提供珍貴的資料,而這些消息都是警局對外界保密,且具有高度機密的內部 資料。 曾經有一段時間,羅賓喬裝改扮成警察局局長,因而把自己手下的刑警吸收進組織,實 在是一件容易事。 「耶漢,請你把你所掌握的資料都講給我聽吧!」 羅賓遞給耶漢一支雪茄香煙,靜靜地等待著。 「據我所知道的,過去,莫格焦兄弟二人在警務界的名譽很好。他們倆人原來都是十分 能幹的警察,但自從改行做了私人偵探之後,卻沒聽說過有什麼突出的業績,因而委託他們 兄弟倆調查案件的人並不太多。」 「這麼說,他們並不是特別精明能幹的人嘍?」 「是的。不過,我認為他們倆人還是比較忠厚老實的。 「昨天午後,我遇上了艾尼,而且和他聊了一會兒天。他告訴我說,因為有仇人追殺, 所以他的兄長哥士度才會被暗殺。 「這件事要追根尋源到哥士度當刑警的時候,一個由於犯罪而被他抓獲並投入監牢的男 子,對哥士度恨之入骨。他刑滿釋放以後,迫不及待地要找他尋仇。說起這件事,艾尼十分 失落、悲傷,而且氣憤異常。」 「哦?艾尼為什麼要對你說這些事情呢?」 「艾尼認為哥士度身上放著的三枚路易金幣並沒有丟,如若是普通的強盜,他是不會不 帶走這些錢的。」 「嗯……很有道理……哦,對了,在附近路口的市場內停著一輛大型黑色轎車。車的後 座上滿是血漬,也許有殺人案件發生,也許有人受了傷。當然,車牌也許是假造的,你去調 查一下這部車的主人。」 「好的,老大,那麼我先回去調查一下這件事。」 羅賓點頭首肯,目送耶漢·赫德向門外走去。 「應當密切注意的地方全都佈置好了,等他們五個人的消息,希望他們能帶回一些有價 值的消息……」 羅賓點著一根雪茄煙,然後他把司機保克哈布喊來說道:「保克哈布,你記不記得昨天 晚上我救起的那個班思小姐?」 「記得,她不是住在山特若地區的安信街嗎?」 「你去那裡一趟,調查一下那座府宅的情況!」 「是的!老大。」 保克哈布走了之後,羅賓緊鎖著眉頭,想著:「一連串發生的這些撲朔迷離的怪事,弄 得我摸不著頭腦,我得慎重地考慮一下這些事情。 「第一,那幾疊白紙,原來我以為是班思小姐設計的陰謀,也許是我錯了。實際上,也 許班思小姐也不清楚那些是假信,說不定連她可能也認為那些黃色信封裡盛的是機密文件呢 !所以,當艾尼用短劍逼她說出秘密的時候,她也不動聲色,毅然決定守口如瓶,不肯吐出 半個字。 「第二,本以為班思小姐與那個揭發女子是一夥的,沒準她們不僅不是一夥的,反而是 有著深仇大恨的冤家呢! 「第三,班思小姐也許就是塞茜爾·瑪利斯的化名。但是目前為止,我還沒有真憑實據 ,不能輕易下結論。 「等保克哈布回來以後,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清楚了。」 羅賓正在思忖的時候,保克哈布氣喘吁吁地回到羅賓面前。 「老大,我回來了。」 「辛苦了,辛苦你了。你偵查的情形怎麼樣?」 「那幢別墅是一間空房子,根本就沒人在那兒居住。」 「哦,果然如此?」 「還有,老大,那所空屋子的旁邊就是塞茜爾·瑪利斯女伯爵的房子!」 「什麼?……保克哈布,快,快點把汽車準備好!」 羅賓的兩眼閃閃發光。 保克哈布駕車把羅賓送到了目的地。羅賓下了車,他自己則坐在車上。 羅賓用萬能鑰匙把大門和玄關的門一一打開。 那是一幢年代古老的兩層樓式的大房子。從玄關穿過去,有一個大客廳和一個餐廳,還 有好幾個房間,每個房間裡都垂著窗簾。 房間裡面陰鬱灰暗,似乎並沒有多少家俱擺設,顯得十分空曠。地板上堆滿了灰土,甚 至通往二樓的樓梯,也佈滿了厚重的灰塵,顯然已經有很長時間沒人打理過了。 「咦?有人來過這兒……」 觀察細緻人微的羅賓,發現了地板上有靴子的印痕。 那是一個體態苗條纖弱的女性走過以後留下的腳印。因為地板上的灰土只有薄薄的一層 ,如果不仔細觀察,是不容易看出來的。但是無論什麼,也休想逃出羅賓犀利敏銳、明察秋 毫的雙眼。 腳印從一個房間開始,穿過另一個房間然後向廚房那邊延伸而去。 這些腳印無論從尺寸、大小、形狀上來看,都是一模一樣的,可以肯定那是同一個人走 了好幾圈留在地板上的。不過,在樓梯上,卻連一隻腳印也沒有。 羅賓小心謹慎地踩在地上的腳印上,踮著腳尖向前走去。 廚房的天花板上有一塊蓋板。不過,已經被人掀去了,留著一個足夠一個人鑽過去的洞 口。 羅賓向洞裡看去,那兒黑漆漆一團。於是,他把手電筒打開,照見了一座石頭建造的樓 梯。 羅賓沿著石階走了差不多20階,就來到了一塊平地之上。那是一條兩邊有紅磚牆的狹長 地道。 羅賓又往前走了50多步,發現了一座樓梯。羅賓沿著樓梯上去,沒走多遠,似乎有什麼 東西觸到了他的頭部。 羅賓舉起手電筒一照,原來頭頂上是一塊鐵板。那鐵板雖然可以活動,但好像有人已經 從上面固定住了。 「這上邊是哪裡?」 從地道伸展的走勢來看,這兒很有可能是隔壁那所房子的地下,也就是坎克斯別墅的女 主人——塞茜爾·瑪利斯女伯爵的家。 「嗯……班思小姐就是女伯爵本人,亦或她們兩個是姐妹倆。目前,關於這一點,我還 無法斷言。」 羅賓順著原路往回走。突然間,停下了腳步。 循著手電筒的光芒看去,只見地道的牆角處,赫然有一個白乎乎的東西。 羅賓彎下身子把它撿起來一看,竟然是一朵枯萎了的潔白的秋牡丹! 「原來是這樣!」 羅賓默默頷首,把花兒輕輕用手帕包起來,放入衣袋中。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第三章 漸漸出現了曙光 羅賓返回家中以後,發現他的手下麥裡紹已經在客廳裡等著他歸來了。 「老大,你回來了!你剛才到什麼地方去了?」 「哦,我到女伯爵塞茜爾·瑪利斯的家中去了一下。」 「恰好,我搜集到的這些資料也是與女伯爵有關的。」 「真的嗎?辛苦了!」 羅賓坐在壁爐的前面,喝了一口比克娣娃奶媽為他送來的熱咖啡,悠然自得地點燃了一 支雪茄。 「你說說吧!」 「有些事情怪極了!」 「什麼事?」 「女伯爵塞茜爾·瑪利斯平均每兩天外出一次,而且必定是在凌晨兩點鐘之前離開家門 ,一直到傍晚時分才返回家中。雖然她有一輛十分豪華富麗的高級轎車,但是她卻從不乘車 出門。」 「這實在是太古怪了!以後呢?又有什麼古怪?」 「每次,她都是徒步走到車水馬龍的大街上,然後招手攔一輛計程車搭坐。回家的時候 ,她也同樣搭計程車,但是一到大街口就徒步向家裡走去。」 「我明白了。」 反應敏捷的羅賓立刻聯想到,那天晚上,班思小姐獨身一人走在空無一人的長街上,而 自己從那兩個攔路搶劫的歹徒手中救出她的那件事。 「那她到底去什麼地方了?」 「事情就古怪在這兒了。每隔兩天,她都要到女子精神病醫院去。 「那個地方並不是用來檢測或治療一般輕度精神疾病的場所,而是專門為病情較重的患 者服務的。換句話說,那是瘋子們住院的地方,她們一旦被送到那個醫院中,出去的希望就 渺茫了!」 「那是什麼地方?到底是一家什麼樣的醫院?」 「位於哥勒斯街的路口處,院長是蒙傑博士。」 「每次她到醫院裡去,都要待上好長時間嗎?」 「對,從凌晨兩點鐘一直待到次日傍晚時分。」 「今天,你知道她去過女子精神病醫院了嗎?」 「是的,去了,和平常一樣,直到傍晚才離開。」 「太好了!太感謝你了。日後,我還要勞駕你呢!」 「不成問題!老大。」 麥裡紹離開了以後,羅賓走進了他起居室隔壁的小房子裡面,這是他的一間秘密的化裝 室。 屋裡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假髮、假鬍鬚,還有藍色、棕色等各種隱形眼鏡(戴上這些眼鏡 ,可以將藍色眼珠掩飾成棕色等不同的顏色)。另外,在他的衣櫥裡,分門別類地懸掛著絲 絨制的禮帽、鴨舌帽、以及在不同場合佩帶的帽子。除了這些東西,赴宴會穿的紳士禮服, 甚至連破破爛爛的乞丐服,在這兒也可以找到。它們井井有條地分別掛在衣櫥裡,而梳妝台 上總是擺放著各種顏色的用於不同裝扮的粉脂和腮紅。 羅賓經過一番高超巧妙的化裝之後,由原來那個神采飛揚的俄國青年公爵,搖身變為一 位70多歲高齡的鶴髮童顏、氣質優雅的老紳士了。 他有著花白的頭髮和鬍鬚,夾鼻眼鏡的背後隱著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不斷地有溫柔而 理智的光芒從他那眼睛裡面散發出來。 羅賓的化裝技巧簡直是出神入化、渾然天成。喬裝打扮後的他看上去多像一位體面而且 有修養的老紳士啊! 羅賓搭乘汽車來到了哥勒斯街路口的女子精神病醫院,他叮囑保克哈布把汽車停在醫院 門口的停車場上。 「保克哈布,你就在這兒等我出來。」 說完,羅賓昂首挺胸地向醫院走去。 他把自己的名片遞交給服務台上的侍者,要求拜見院長。只見他的名片上面清清楚楚地 印著:博昂大學精神病理學教授醫學博士坎爾·休布蘭哥博昂位於德國西部地區,在它的東 岸,流淌著古老的萊茵河。在那個地區有十分卓越的大學,又是音樂大師貝多芬的故鄉,因 此聞名於世。 羅賓被領進了會客廳裡等候,與院長辦公室只有一牆之隔。 沒過多長時間,蒙傑博士推開門進來了。他大約50歲上下的年紀,鼻樑上佩帶著一副厚 厚的眼鏡。也許是身為精神病院院長的緣故,他觀察外人的目光也是十分審慎而且犀利的, 彷彿要在初次相會時,就要將別人的心理活動看穿。 他們倆人握了握手。因為同是精神病理的研究者,所以很快他們就談得十分融洽了。 羅賓操著一口流利、地道的德語與他交談,不得不讓蒙傑院長深信他就是德國人。而且 ,由於羅賓豐富而淵博的關於精神疾病方面的知識積累,使得蒙傑院長對他的博昂大學的博 士身份深信不疑。 倆人暢談了一會兒,突然,桌上的電鈴響了。 「哦,我該參加會診了。我要去重症病房裡探視患者的病情了,差不多要一個小時的時 間。真是不好意思!不能好好地款待你了。」 「不要緊,您去吧!」 「現在是病情較輕的患者自由活動的時間,你可以到運動場上探視一下!」 「好的,謝謝了!」 在石頭牆環繞的運動場上,有幾個女患者待在那兒。 她們之中有的面無表情地站立在樹底下;有的獨自坐在長椅子上,茫然不知所措地直勾 勾地盯著地面。她們彼此之間都不說話,也沒有人手牽著手行走,都是心無旁顧地把自己囚 禁在自己一個人的小世界當中,從不關注別人的事情,彷彿除了自己以外,世界上根本沒有 第二個人存在一樣。 「太可憐了!根據蒙傑院長剛才所說的,住在這所醫院裡的都是貴族親眷或者名門望族 。但是,現在,她們與家庭、親戚隔離開來,無法享受富足的、衣食無憂的生活,取而代之 的是這兒的灰暗陰沉的歲月。」 想到這,羅賓心裡很不是滋味。他看到那邊有個年輕女子神情很惶恐,彷彿在擔憂不安 。如果一有其他病人接近,她馬上張惶失措地躲到樹幹後面去,然後睜著兩隻神情恍惚的眼 睛,偷偷望著別人。她一定是一個十分嚴重的被害臆想症患者,老是覺著有人要害她。 羅賓不自覺地淌下了兩行熱淚,他再也看不下去了。 當他正想轉過身折回會客廳的那一瞬間,他突然看見對面襯底下的長椅上坐著兩位女子 ,羅賓看到她們的身形後驚詫到了極點! 兩位女子其中的一個,正是那位被羅賓救起的迷人的金髮美人班思小姐。她的身邊依偎 著一位垂頭不語的年輕女性。班思小姐正用她那嫩白如水的纖手握著那女子瘦弱的玉手。 突然,那年輕的女子將頭抬了起來,羅賓一見,大吃一驚! 這女子與班思小姐一樣的相貌,彷彿是同一個模型裡製造出來的兩個同樣的洋囡囡。 這兩位女子有可能是雙胞胎,也可能是姐妹,那年輕女子一定是班思小姐的妹妹嘍。只 不過,她的神情茫然無比,彷彿正陷在癡迷的臆想之中。 羅賓呆呆地站在那兒默默注視著這一對姐妹;而她們似乎絲毫也沒注意到羅賓的存在, 她們只是輕輕地相互拉著手,彼此連一句話也不說。 穿著白色制服的護士小姐從羅賓身邊走了過去,羅賓把她叫住:「護土小姐,請問,坐 在那邊樹下的兩位女士是什麼人?」 護士循著羅賓的手指望過去,笑瞇瞇地說:「啊!那兩位女子是塞茜爾·瑪利斯女伯爵 和她的妹妹。」 原來真是不出所料,班思小姐正是瑪利斯女伯爵,而且她還有那麼一位讓人同情、命運 多舛的親生妹妹。怪不得每隔兩天,她都要到精神病醫院去一次,並且一直從午夜待到次日 傍晚時分。 塞茜爾出身名門望族。如果貴族的親友家眷患上了嚴重的精神疾病,並且將這消息傳出 去讓上層社會的人士知曉了的話,必定會對她家族的名譽有重大的影響。 貴族人士對於自己的家風和名譽都十分重視。由此可見,班思小姐,不,應當是塞茜爾 小姐每次來去都要乘計程車,而且必定要遠離家門下車,這麼謹言慎行,實在是有不得已的 苦衷啊! 不過,照蒙傑院長所說的能在自由時間裡在室外進行活動的人都是輕度精神病患者的話 ,塞茜爾伯爵的妹妹病情應當不太厲害,早晚有一天她會復原的。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 ,塞酋爾公伯爵死守秘密根本就沒有必要呀! 這時,院長已經結束了他的會診了,正向運動場走過來。 他與每一個患者溫柔地談話、打招呼,或是把手放在病人的肩膀上與他一塊散步。這種 溝通方法,不僅可以提高病人的自信,而且對於病人病情的好轉也有著不可低估的作用。 塞茜爾伯爵十分熱切地與院長商討著什麼事情,大概是懇求院長先生盡其所能來醫好她 的妹妹。 說著說著,她坐在長椅上,垂著頭,不停地用手帕拭著眼睛,肩膀也隨之抽搐著……她 的妹妹此時此刻卻無動於衷,只是盯著姐姐的後背。 院長在旁邊不住地勸慰塞茜爾。 羅賓見狀,悄悄地走開了。羅賓返回到醫院的會客廳旁邊的院長辦公室,輕輕地敲了敲 門。 裡面沒有人應聲。於是羅賓輕輕推開門,一閃身進去了。他一眼就看見靠在牆邊的櫥櫃 ,羅賓毫不遲疑地拉開了儲存病人醫療病歷卡的抽屜。 住院病人的姓名和病症醫療卡,是按照ABC……的字母順序排列著的。 羅賓馬上翻到以M開頭的部分。 「對,就是這個!」 只見那張病歷卡上寫道:茜莫·瑪利斯,1894年10月16日出生。於1912年3月16日在魯 河河岸的比魯齊市傑爾城堡中自殺不成,在紅十字醫院進行手術治療。手術結束後,轉移到 姆儂市的療養院接受治療。 「酋莫出生於1894年,兩年前,即18歲的討候,她企圖自殺身亡。因為自殘未遂,所以 得以保全性命。不過,她從前到底接受過什麼手術治療呢?」 羅賓的心中疑竇叢生,接著看下去。 原來茜莫的腦子裡面長了一個惡性腫瘤,以至於精神崩潰而準備自殺,她接受的手術是 腫瘤切除手術。 這項以生命為賭注的大型手術操作時,要用醫療用的鋸將頭蓋骨切開,然後再將腦中的 腫塊切除。 雖然手術能暫時抑制住茜莫病情的惡化,但是這種惡性腫瘤再次生成的機率相當大,所 以時時刻刻都不能掉以輕心。 命運多舛的茜莫正是豆蔻年華,卻被病魔纏身,不得不住在這個像監牢一樣的精神病醫 院裡。唉,看來,上天注定要她一輩子與悲淒慘淡的生活為伍了。 羅賓飛快地把病歷卡放回到原來的抽屜裡面,然後穿過通往會客廳的大門,又在原來的 椅子上坐下。 這時,在走廊上盤旋的談話聲音,在會客廳的門口消失了,只見蒙傑院長獨自一人推開 門進來了。 「對不起!讓您等了這麼長時間。」 「哦,沒關係。您工作太忙了,我還來打擾,實在是抱歉,我要走了!」 「再見吧!您有時間的話,一定要與我聯繫。」 「那是自然!」 羅賓從醫院裡走出來,直奔路口的停車場而去。 司機保克哈布為他打開車門。 「再等會兒吧!」 羅賓透過汽車的窗子,細心地盯著醫院的大門。 大約過了30多分鐘,塞茜爾女伯爵從裡面走了出來,只見她站在了路對面人行道的樹蔭 下。沒過多久,她攔下了一部計程車,一溜煙兒地走了。 「保克哈布,跟上那輛計程車。注意保持距離,千萬要小心,別讓她發覺我們在跟蹤她 ,快!」 「好的,老大!」 計程車飛快地向著與塞茜爾女伯爵的家相反的方向駛去。 「這太讓人不可思議了!她到底要去什麼地方呢?」 沒過多長時間,汽車來到歌劇街,這是聞名於世的巴黎歌劇院所在的街道。 街道上已經堵塞了,汽車排成了一條龍,塞茜爾搭乘的計程車也被擠在了10餘部汽車的 前面。 好不容易等到綠燈亮了,但是人們卻仍然擠在原地不動,原來是前面的道路已經被戒嚴 了。 「出了什麼事?」 羅賓把車窗搖下來,向在路邊值勤的警察問道。 「塞爾維亞國王去市政府視察,現在正在回來的路上,所以對這一段道路實施了交通戒 嚴。」 「還要耽誤很長時間嗎?我們還急著趕路呢!」 「請您再等一會兒吧!」 身著灑脫制服的巴黎警察,頭上佩帶著黑色的平頂帽子,披著一件短短的斗篷,面帶溫 笑地回答了羅賓。 羅賓突然想起了上一次在夏克耶大戲院欣賞芭蕾舞劇的情影。那時候,塞爾維亞國王和 年輕英俊的王子就坐在貴賓席上,聚精會神地觀賞著節目。 過了大概10分鐘左右,交通戒嚴被解除了。所有的車子開始在街上慢慢移動,四散開去 了。 「老大。」 「什麼事?」 「女伯爵所走的路線並不是向她住所的方向去的呀。」 的確,計程車是向著和伯爵的家方向相反的地方行駛的。 「繼續跟上。」 「好吧。」 黃昏來了,彷彿一面寬廣的紗巾罩住了天空和大地。流光溢彩的汽車燈光,正像滿天的 星斗閃閃發光,使巴黎市區的街道像一條流動的光海一樣了。 計程車徑直駛往巴黎的郊外地區,天空漸漸昏暗了下來,羅賓二人只能隱隱約約地看見 計程車的後車燈。 「老大,這部計程車向郊外的尤亦裡區開去了。」 在尤亦裡地區的聖山姆街上,有塞茜爾女伯爵的別墅,她是想到那所久無人住的別墅裡 去吧。 保克哈布緊緊地跟著前方閃著紅燈的計程車。突然之間,不知什麼原因,他們的車子停 了。 「哎呀!壞了!車子出了毛病了,糟糕!老大。」 保克哈布趕忙把車門打開。 此時,前面那輛計程車的後車燈已慢慢化作一個紅點不見了。 保克哈布擼起衣袖,汗流浹背地排除著汽車發生故障的部位。 等主僕二人又回到汽車裡面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20分鐘了。 羅賓搭乘著剛剛排除了故障的汽車,又一次來到了塞茜爾女伯爵的別墅前面。 只見兩扇大門緊緊鎖著。參天大樹環繞的別墅裡靜悄悄的,一點兒亮光也沒有,那部計 程車也回去了。 羅賓下車後,圍繞著別墅的附近轉了一轉,搜尋了一番。但是周圍連一個人影也看不到 ,四下裡一點兒聲音也沒有,彷彿進入睡鄉之中。 「保克哈布,我們回家吧!」 羅賓剛剛進門,奶媽比克娣娃立即迎上來:「少爺,少爺,安伯路斯在這兒等了你好半 天了!」 雖然羅賓已步入而立之年了,但是比克娣娃奶媽對待他仍然和小時候一樣,親熱地稱他 為「少爺」。 安伯路斯坐在柔軟舒適的沙發上,不住地用皮鞋的鞋跟在地板上頓著,兩眼還時不時地 向窗外望一眼。 「你等了我好半天了吧?你調查的情況如何?」 「老大,私人偵探艾尼剛才去塞茜爾·瑪利斯女伯爵的家裡去了。」 「你說什麼?……艾尼到塞茜爾女伯爵的別墅去了……」 羅賓聞聽此言,大驚失色。 艾尼曾經用短劍抵住班思小姐的喉嚨,恐嚇她,並且從她手中奪走了那疊黃色信封;而 班思小姐正是塞茜爾女伯爵本人。剛才在女子精神病醫院裡,羅賓已經親眼證實了這件事情 了。 艾尼現在又到塞茜爾女伯爵的別墅裡面去了,他去幹什麼?難道有什麼對伯爵不利的事 嗎? 「什麼時候?」 「哦……大約一個小時之前。」 「那個時候,塞茜爾女伯爵在她的別墅裡嗎?」 「不知道。 「剛才,我遵照您的吩咐監視艾尼,發現他先到過世的兄長的墳墓那兒去了一趟,又在 一家小店裡買了點吃的,然後就徑直往女伯爵的別墅裡去了。奇怪的是他在門回沒按門鈴, 而是直接掏出一把鑰匙把別墅的大門打開進去了。」 「他難道沒有小心提防什麼嗎?比如觀察一下周圍的動靜?」 「根本沒有!他打開門之後就走進去了。而且,我藏在離大門很遠的一棵大樹後面,他 根本發現不了我。」 「那兒除了你以外,還有別人在跟蹤艾尼嗎?」 「當然沒有別人!因為門口除了那棵樹,再沒有藏身之處了。」 「好了,我知道了,煩勞你了,非常感謝你!」 羅賓依舊喬裝改扮成老博士,乘上了保克哈布駕駛的汽車,風馳電掣一般衝向女伯爵的 別墅。 羅賓在旁邊的叢林裡從車上下來,徒步走到別墅門口。 幽靜的別墅屹立在黑洞洞的寬廣的庭院裡面,既看不見燈光閃動,也看不見人影晃動。 鬱悶的空氣像黑幕一樣重重地覆蓋在華麗、古老的別墅之上。 羅賓突然回憶起了前天夜裡的驚險場面——手腳繩索縛住。嘴裡綁著布條的老僕人和恐 嚇威逼塞酋爾(班思)的艾尼……那把閃著寒光的短劍以及那疊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的黃色 信封……「為什麼艾尼又跑到別墅裡去了呢?難道他發現了信封裡面都是白紙嗎?他是打算 再去恐嚇塞茜爾,讓她交出真正的機密信件?還是由於受了那女子的欺騙而怒氣衝天,要找 女伯爵尋仇?」 別墅的兩扇大門緊鎖著。 羅賓四下打量了一番,沒有發現人影,也沒有汽車在附近。於是他敏捷地一縱身,躍進 了大門,步上玄關正面的石頭階梯。 正在這個時候,安裝在大門上的警鈴響了,整個別墅裡都是震耳的鈴聲,羅賓當然不清 楚警鈴的位置。 在這之前,別墅的大廳裡燈火通明,有兩個人進行著激烈的談話,與其說交談,不如說 爭吵更合適一些。 玄關的門半開半掩,羅賓把雙手伸向半空,在黑暗裡緩緩地試探著前行。因為上次他到 過這兒一回,對於屋內的情況還比較熟悉,所以他不費吹灰之力,順順當當地走進了大廳裡 。 他悄無聲息地站在那兒,聽了聽,周圍寂寂無聲。 「難道艾尼已經逃走了?還是他發覺我來了,正預備暗施毒手?」 羅賓發覺艾尼正站在他的旁邊,手握利刃,緊咬牙關,時刻準備著給他致命地一擊。 羅賓保持著應付突變的姿態,屏住氣息。如若在這個時候,有手電筒的光或火柴的光, 那麼對手就會輕而易舉地發現他站立的地方。並且,如果移動腳步,空氣就隨之流動,對手 也就明白他的位置了。所以,羅賓像一尊雕像那樣紋絲不動,身上的每一根神經都處於緊張 狀態,不敢鬆懈分毫。他忐忑不安地站在那裡。 從前的任何時候,羅賓都覺不出時間流逝得緩慢,而現在每捱過回分鐘,都好似度過一 個小時那麼長。 「時間……啊……太慢了……」 在往常的時候,羅賓必須把手錶靠近耳朵,這樣才能聽到秒針轉動的「嘀嗒嘀嗒」聲。 但是,現在無需把手錶貼到耳邊,他也一清二楚地聽到了。因而,一想到時間,羅賓立即緊 緊地用掌心摀住了手錶的表面,惟恐被人聽到。 羅賓小心謹慎地在原地站著,彷彿經過了漫長的等待之後,他覺出了周圍有一個物體在 運動著。 羅賓的判斷完全正確,他那如針尖一樣尖銳的神經末梢異常靈敏,連氣流中的輕輕的振 動和細弱的聲音都能察覺出來。 羅賓鬆開緊捂著手錶的右手,在黑暗之中摸索著。 突然,他的手觸到一團光滑而綿軟的東西,那種觸覺猶如手摸在皮毛上一樣。 他把手放在那上面,繼續摸索著。那個如皮毛一樣的物體一動也不動,並且他的手指感 到一陣溫軟。 「這是人的體溫!」 突然醒悟了過來的羅賓,又緩緩地伸出手去。結果又碰到了一樣滑膩的物體,這個物體 動了一動,脫離了羅賓的手。 羅賓用力一把抓住,那是一個綿軟、彈性良好的女人的肩頭,她又執拗地掙脫了羅賓的 手。 羅賓仍然不甘心,他又一次伸出手去,在黑暗之中探尋。 突然,他的雙眼一亮,已經在黑暗之中習慣了的羅賓,眼睛剎那間被刺痛了,他慌忙抬 手遮住了雙眼。 令人窒息的寂靜持續了2、3分鐘,羅賓從捂著眼睛的手指縫隙裡悄悄向外面看去,眼前 的一幕令他大吃一驚。 只見塞茜爾女伯爵坐在長沙發上,用驚恐不安的目光注視著羅賓,肩上披著的貂皮披肩 有一半滑在胳膊下。剛才,羅賓正是從這個披肩的空隙裡握住了女伯爵塞茜爾·瑪利斯的肩 頭。 艾尼正站在羅賓的面前,右手握著一支槍,左手舉著手電筒。 塞茜爾女伯爵和艾尼倆人面無人色,神態慌亂,手足無措。 他們剛剛在大廳裡大聲爭執的時候,突然聽到了一陣震耳的警鈴聲。他們知道,有人從 大門裡進來了。因而,他們迅速地熄滅了燈光,坐在一團漆黑的大廳之中,悄無聲息地等待 著這個不速之客。 他們兩個共同面臨著一個對手,並且對這個來客何時偷偷潛入別墅之中一無所知,所以 他們十分小心地提防著。 當大廳裡警鈴大作時,他們就紋絲不動地坐等危險的來臨。 他們對於羅賓的行動一點一滴都聽在耳朵裡,只是他們不能確定,這個不速之客到底是 誰。 剛才還爭執不休的艾尼和塞茜爾,此刻彷彿是同病相憐一樣,端坐在長沙發上,靜靜地 等待著不可預測的危機。 他們倆人既不敢動,也不敢拔腿溜走。 塞茜爾一清二楚地聽到自己喘氣的聲音,心臟也狂跳不止。她惶恐不安地嚥著口水,兩 手緊緊摀住心口,連披肩從肩頭滑落、露出渾圓白皙的肩頭也毫無知覺。當羅賓伸手抓住她 肩頭的時候,塞茜爾嚇得靈魂出竅,險些叫出聲來。 艾尼似乎見勢不妙,立即站起身來,把手槍拔出來,並且把手電筒取來,對準羅賓打開 了。 「喂!你快把那個可怖的傢伙收好吧。還有,你的手電筒光太弱了,為什麼你不把吊燈 打開呢?」 羅賓半正經半嘲諷地說道。 艾尼把槍口對準羅賓的心口,一步步地向後面的牆退去,把開關按下去。 「啪!」 懸掛在天花板上的華麗的吊燈,應聲大放光彩。 「你究竟是誰?」 艾尼不甘心地問。 羅賓伸手把花白的假頭髮和鬍鬚揭掉,笑容可掬地望著塞茜爾和艾尼兩個人,一句話也 不說。 「啊呀!你……原來是俄國青年公爵塞爾林先生……」 塞茜爾大聲驚呼,並且身不由己地從沙發上站起來。 「什麼?你是塞爾林公爵……」 艾尼也睜大雙眼問。 「正是,我就是塞爾林公爵。你就是私人偵探艾尼·莫格焦先生,我說得沒有錯兒吧? 嗯?」 「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個,你無須過問。你來別墅裡是為了要挾塞茜爾女伯爵的,是不是?算上這一次, 你已經是第二次幹這種事啦,是這樣嗎?莫格焦先生?」 「啊,你是誰?」 「哼!第一次你用短劍威脅、恐嚇女伯爵,從鋼琴蓋子下面奪去了那疊黃色信封。但你 回到公寓裡,把信封拆閱開來,發現那根本不是什麼機要文件,那是一堆空無一字的白紙! 所以今天夜裡,你又來別墅裡挾持她,是不是這樣呢?」 艾尼聞聽此言,大吃一驚,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他迷惑不解地盯著羅賓說:「你,你怎 麼知道的?」 艾尼的眼神之中滿含著驚詫萬分和惶恐不安。 「當時,你並沒有當場拆閱這些信封,原因是聘用你調查這個案子的人叮囑你不要把信 件拆開,要完好無缺地還給他。 「或者還有一種情況,就是你想等你的兄長哥士度回來以後,倆人一塊查看信件,以確 認那是你們要找的機密文件以後,再把它交給你的委託人。 「但是,有人打電話告知你,你的兄長哥士度已經去世了,你就匆匆忙忙地跑去為他收 屍了。 「所有後事料理清楚了以後,你把信封打開了,想看看裡面裝的是不是機密文件。結果 令你大失所望!那裡面只有幾疊白紙。 「你認定這是塞茜爾女伯爵搞的鬼花樣,並且在你的委託人那裡又說不過去,因而你再 次潛入別墅來要挾女伯爵,而恰恰這個時候,我也來了,這才沒讓你要挾塞茜爾女伯爵的行 動得以實現。」 艾尼的臉上由於羅賓的揭露和指摘而變得青一塊,白一塊的。 「你將那些信件取出來,不就什麼都明白了嗎?」 艾尼雙手顫抖著從衣袋裡取出信封,用小刀輕輕地拆開。 「請你往那些黃色信封的內側邊上看一看。」 羅賓溫文爾雅地笑了。 艾尼滿臉疑惑地按照羅賓的指示做了,真的在信封的內側找到了兩個幾乎小得看不見的 字:A·L「哦,我沒有看到,原來這個地方有字,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一個人名的首字母。」 「哦,是一個人名的縮寫形式嗎?嗯,A·L。」 「你難道真的不知道這是亞森·羅賓的縮寫形式嗎?」 「什麼? 艾尼大叫一聲。 「啊?亞森·羅賓?」 塞茜爾也深感意外。 「亞森·羅賓……那麼……你……」 「是的,女伯爵。俄國貴族塞爾林公爵是我,同時,法國的怪盜亞森·羅賓也是我。」 羅賓把右手擱在胸脯上,微微頷首,對塞茜爾行禮致敬,這是紳士對女士們所行的彬彬 有禮的禮節。 一抹緋紅飛上了塞茜爾女伯爵的面龐,她美麗的雙眸顧盼生輝、閃閃動人。因為亞森· 羅賓是那個時代法國女性的夢中情人,沒有一個女士不為之神魂顛倒的,當然塞茜爾也不例 外。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怪盜亞森·羅賓先生嗎?」 艾尼聲音沙啞,他似乎不敢相信似地又問了一回。 「千真萬確!艾尼!雖然現在我改名叫做塞爾林公爵,但我確實就是亞森·羅賓本人, 這不會有錯!不過,有一點你要記住,亞森·羅賓的聲音和相貌永遠是個不解之謎。現在, 站在你面前的我,是地地道道的俄國公爵塞爾林!」 說完,羅賓仰天哈哈大笑,旋即他又說道:「艾尼,你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那就是你 被人當作工具了!」 羅賓取出一支地道的哈瓦那雪茄,邊點著邊說:「有一個人委託你們兄弟二人從塞茜爾 女伯爵手中搶回那些秘密信件。那個人並不是法國人。雖然她是誰我還不十分清楚,但有一 點可以肯定,那個委託人兼幕後操縱者是個褐髮的異國女子。 「這個心腸歹毒如蛇蠍一般的美人和她的那一幫走狗們,正是殺死你兄長哥士度先生的 元兇。」 「這是真的?這是真的嗎?是他們下的毒手?」 艾尼吸了一口涼氣,臉色剎那間變得像紙一樣白。 「不會錯的!這是我親眼所見的。 「前幾天的夜裡,在濟若裡大街上,塞茜爾遭到兩名暴徒的劫持,恰好被我撞見了,於 是我搭救了女伯爵。我覺得那兩名歹徒也是那個褐髮美女的爪牙或同夥。 「那天夜裡,我送女伯爵回家的途中,她衣襟上別著的一朵白色秋牡丹遺落在我的汽車 上,所以我準備還給她。 「我以為在哥雷休夫人舉辦的宴會上,可以遇到塞茜爾女伯爵。於是我就混進了宴會之 中,但結果被兩個蒙面大漢劫持,被囚禁在一間圖書室裡面。 「褐髮美女看見我的衣服上佩帶著牡丹花,以為我和塞茜爾女伯爵有著某種聯繫,所以 她就指使她的手下人設計將我綁架到了一所空房子裡面。」 「照這麼說來,褐髮女子與塞茜爾女伯爵是敵非友唆?是這樣嗎?」 「是這樣的。但是以前,你並不瞭解這些詳細的內情。不過,有一件事情太不可思議了 。塞茜爾女伯爵委託你的兄長哥士度先生監視揭發美人的活動,他們約定以白色秋牡丹作為 聯絡信號,所以褐髮美女才會以為別著一朵牡丹花的我也是女伯爵的同夥。 「你們兄弟兩個在展開偵探、跟蹤工作的時候,有時候是並肩作戰、目標一致。但是如 果委託者要求你們嚴守受理事件的機密,你們連兄弟之間也要守口如瓶,不能吐露半分。當 然,做為一名私人偵探,一定要遵守遊戲規則,於是,這就造成了你和你的兄長各自受雇於 人,各自展開行動的局面。」 「你的意思是說——我和哥哥分別為彼此有仇的委託人工作?」 「是的!」 「原來是這樣!」 艾尼的臉上彷彿蒙上了一層灰,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你的兄長確確實實死於那個褐髮女子的手中。」 「啊!我……我真不敢相信這種事情是真的啊!」 「請你稍安勿躁!艾尼,哥士度的衣服上別著一朵潔白的秋牡丹,褐髮女子見了,獲悉 那是他和塞茜爾女伯爵聯絡的信號。於是,把哥士度綁架了,並挾持他到監禁我的那幢空房 子裡面。 「當時,汽車停在大門口。哥士度感到有機可乘,準備拔腿溜掉,但是卻被那個混蛋一 槍擊斃了。然後,我趁著混亂,借他們的車逃生,這時候,在車子後座上發現了昏倒在血泊 之中的哥士度!」 「你的話千真萬確?」 「句句都是真話。當時,我停下車子,檢查了哥士度的屍體。從他身上,我發現了三枚 金路易、公寓的房門鑰匙,還有一個名片夾。 「我從名片中取出一張名片來,現在就放在身上……哦,正是這一張。」 羅賓拿出了哥士度的名片,同時從他自己的小記事本中,找出了一朵被血浸紅的白牡丹 花。 「這朵花正是別在你兄長哥士度衣服上的牡丹花,這上面的斑斑血跡,也是從你哥哥身 上沾染的。」 艾尼手捧血花,不由得鼻子發酸,眼裡湧出了傷痛的淚。 「啊!哥哥……」 塞茜爾女伯爵看到這種場景,不禁悲從中來,扭過頭後,用手背擦拭不斷湧出的同情之 淚。 「根據這張名片,我才順利地找到了你們的偵探事務所。 「我把你哥哥的屍體安放到路邊樹蔭下之後,才悄悄地潛入了你們的公寓大樓,並進入 了你們的房間。在那兒,我找到了那些假的信件。」 羅賓一而再,再而三地對艾尼說明屍體安放的具體地點是在亞利薩達橋的旁邊。這樣, 使艾尼不得不相信這殘忍無比的事實了。 艾尼濕漉漉的雙眼中散發出堅定、果敢的光芒,他痛下決心,要不惜一切代價為兄長復 仇。 「感謝你對我所說的一切。褐髮女子是我哥哥的不共戴天的仇人,也是我的死對頭。老 大,你想讓我怎麼做,請你儘管大膽吩咐,我會聽你的,我要為兄長報仇雪恨。為了老大你 和塞酋爾女伯爵,赴湯蹈火我也再所不惜,這也是為了我的兄長……」 艾尼誠懇真摯地把羅賓稱呼為老大,並指天立誓。 「如此說來,那好吧!那麼我們告辭了,小姐!」 (塞茜爾女伯爵的父親瑪利斯伯爵辭別人世以後,她世襲了父親伯爵的封賜,但她還沒 有嫁人,所以羅賓按照一般慣例以小姐來稱呼她。) 羅賓向塞茜爾打了個招呼,便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正要向外面走去。 突然,大廳中電話鈴聲大作。 手扶在門把上的艾尼和已然走出大門的羅賓不約而同地停住了。 塞茜爾把電話聽筒拿在手中。 電話的另一端隱隱約約地傳來了一個男子的說話聲。剎那間,塞茜爾面無人色,頭昏目 眩……「你說什麼?……你說……我妹妹……茜莫不見了,怎麼會?」 塞酋爾女伯爵大叫一聲,把電話聽筒貼近了耳邊。 「這是真的嗎?……真的……院長先生……這太讓人難以致信了! 「傍晚的時候,我還去醫院裡看過她呀!她很不錯……情緒十分穩定,根本一點兒也看 不出生病的樣子……是嗎?……讓我現在過去……好的……好,我馬上就去……我知道…… 我明白…好,我馬上去……」 「不要掛斷!」 羅賓眼疾手快,一邊穩住塞茜爾,一邊從她手裡奪過聽筒。 「喂,是院長先生嗎?哦,我是塞茜爾女伯爵的好朋友,我是俄國公爵塞爾林。我聽說 塞茜爾的妹妹茜莫不見了……哦,是這樣嗎?……是女伯爵回家以後才不見的嗎?……嗯… …知道了……這個消息還沒有報告到警局吧?……還沒有報告!那好,如果讓警方知道,報 紙上一定會披露出來的,也一定會被傳得沸沸揚揚。這樣一來,不僅會有損於你們醫院的名 譽和聲望,對於塞若爾女伯爵家族的清譽也有不良的影響。 「所以,這件事情絕對不能讓警方知道,千萬要嚴守機密。巴黎市的警察局局長與我素 來交好,我會懇請他派遣便衣警察去醫院裡瞭解情況的,同時也派人私下裡尋找失蹤了的酋 莫。 「對了,還有,哥勒斯街的警察局那裡,最好也不要驚動。我會立即趕往巴黎警察局, 請他們派兩位刑警去醫院的。 「麻煩院長先生吩咐您的部下,請那些醫生、護士、辦事人員保守秘密……好了,就這 樣吧……我明白院長先生的意思了……好的,好的……再會!」 羅賓把電話放下來,叮囑塞茜爾伯爵,絕對不能讓警方得知她的妹妹茜莫突然失蹤的消 息。塞茜爾女伯爵雙眼噙著眼淚,沉重地點了點頭。 「艾尼,你從前是個刑警,沒錯吧?當一個刑警不願再幹下去的時候,他們大半不會把 自己的徽章交給警局。大多數人會編造一套謊言,比如說什麼大意疏忽給弄丟了,找不到了 等等,目的無非是為了留下來作個紀念,我想你也有這東西吧?」 「是的,老大,你看,就是這樣的一個徽章。」 艾尼從上衣口袋裡取出一枚由三種顏色組成的圓形小徽章。雖然艾尼身份是私人偵探, 但有些時候,將這枚徽章亮出來,仍然具有威懾作用。 「請把這枚徽章佩帶在你上衣的胸前吧!」 「好的!」 艾尼彷彿又變成了從前的警察身份,他恭恭敬敬地對羅賓舉手致敬。 羅賓把嘴貼近塞茜爾的耳朵,低聲細語地囑咐著什麼,只見塞茜爾女伯爵一直在點頭稱 是。 原來,塞酋爾女伯爵一直對羅賓是塞爾林公爵的身份深信不疑,卻沒料到,站在面前的 人正是她崇拜已久的俠盜紳士亞森·羅賓! 塞茜爾小姐深信羅賓一定可以把她妹妹救出虎口,於是,她兩眼滿含著熱切的希望,深 深地看著羅賓。 「艾尼,你去把汽車準備好,我馬上就出來。」 艾尼出去時間不大,那個老僕人進到了屋子裡來。 她正是前幾天夜裡,被艾尼用繩索捆住手腳,用布條堵住嘴巴的上了年紀的傭人。當她 在大廳裡發現羅賓的時候,不禁露出了驚詫不已的神情。 「這位是塞爾林公爵,你傍晚時分出去的時候,他正巧來了。我有點私事和他出去一趟 ,也許回家會略為晚一點兒,你自己一個人先睡吧!」 塞茜爾女伯爵對這個老僕人細心地交代著事情。 於是,他們倆人就穿過玄關,走出了別墅。艾尼開來的汽車已經等在大門口好長一段時 間了。 塞茜爾乘上了車,羅賓說道:「請二位稍等片刻。」 而後羅賓就向旁邊的樹林中跑去,那兒隱匿著他的私人轎車。 保克哈布為他打開車門。 過了大約10分鐘的時間,羅賓從車上下來了。此時的他,已經不再是那個風流倜儻、氣 度不凡的俄國公爵了。 看上去,他的年紀比公爵要大一些,連他的眼珠的顏色也變了,而且他週身打扮樸素簡 潔,穿著一雙後跟幾乎要磨爛了的老皮鞋。這一身打扮,乍上看上去,簡直活脫脫是一個便 衣警察。 羅賓跳上了艾尼的車,把塞茜爾和艾尼嚇了一跳。 「我的化裝技術怎麼樣?很不一般吧?過一會兒,到醫院的時候,你就自稱為便衣刑警 路諾宛,而我就裝作你的手下杜蘭。你明白了嗎?」 「是的,明白了。」 艾尼使勁一扭方向盤,終於將汽車發動著了。 「你不必擔憂,我會竭盡全力幫你尋回茜莫小姐的。」 「太謝謝你們了。」 塞茜爾淚水漣漣地點頭道謝。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第四章 間諜活動 等他們一行人到達女子精神病醫院的時候,時間已是晚上8點鐘了。 醫院裡噪雜不堪,十分不寧靜。身穿潔白制服的護士小姐們,擁擠在各個角落中,低聲 談論著。 蒙傑院長在院長辦公室裡等待著塞茜爾女伯爵,他急得如坐針氈,只能不停地在地上團 團轉。一看見他們三個人來了,便迎上去焦急地說:「塞茜爾女伯爵,你終於來了!這兩位 先生……」 艾尼亮出他佩帶的警員徽章,立即回答他說:「我是刑警組的組長,我叫路諾宛,這位 是我的部下——杜蘭,我們二人奉上級的指示秘密進行調查工作,因此沒有乘警車來,而是 坐便車來的。請您把案件發生的詳細過程對我說一遍。」 「哦,好吧!15年來,我都是這兒的院長,可是這種稀奇古怪、莫名其妙的失蹤案卻從 未遇上過。」 「院長先生,我希望您把這件案子從頭說起!」 塞酋爾的心中焦慮不安,她忍不住催促院長道。 「事情就像我打電話告訴你的一樣,自由活動時間一結束,茜莫小姐就莫名其妙地不見 了。」 「自由活動時間每天都是從幾點開始,幾點結束?」 羅賓不緊不慢地問。 「按照規定,是到午後5點鐘就結束了,但是今天天氣挺不錯,往常像這樣的日子,大 多會多待一刻鐘的時間。而後大家就到餐廳集中,一塊兒吃餐飯。但是,酋莫說,她忘記帶 手絹了,於是她就從餐廳走出去了。從那以後,沒有人再見過她。」 「那時大概是幾點?」 「大概是6點15分左右吧。佛勒伯瓦護士跑來告訴我說,茜莫小姐一直沒回餐廳就餐, 於是,我和護士小姐就跑到茜莫的房間裡找她,但是沒找到。 「房間裡沒有別人了嗎?」 「對,沒有別人……而且房間裡面收拾得乾淨、整潔。於是,我們就為她擔起憂來,怕 她出意外。 「通常情況下,房間裡的鑰匙是由護士長格雷哥亞保管著的。我向她要了鑰匙,跑遍了 整個醫院的每一個房間,但是都沒有發現茜莫小姐的影子。 「我們甚至把壁櫥、地下存儲間、倉庫中的空盒子都細細地搜查了一遍,但都是徒勞。 我真不明白,她是怎樣一下子從我們的眼前消失的。」 「除了大門和後門以外,運輸糧食、煤炭的入口處上鎖了嗎?」 「每天,到了午後6點鐘,正門和後門都會被鎖得牢牢的,運送糧食、煤炭的小門也同 樣會上鎖。 「負責上鎖的是這兒的雜務員惠克曼,他經常隨身攜帶鑰匙。這個老頭兒從醫院始創以 來,就一直在這裡工作,他是一個耿直、誠懇的人。」 「難道醫院裡再沒有其他的地方可作藏身之地了嗎?」 「絕對不會有了!」 博士下了斷語。 「啊!原來,我妹妹茜莫是自己從這兒逃走的!」 塞茜爾女伯爵傷痛欲絕,她無望地摀住了淚眼。 「可是,這兒沒有路可以跑出去啊,實在是不可思議!」 蒙傑博士自言自語道。 「當時,她穿的是什麼樣的衣服?」 艾尼問道。 「和住在這兒的其他病人穿的衣服一樣,嗯……一件灰白襯衣,胸口上面刺繡著一個名 字的首字母,那是病者的辨別記號。」 院長把腦袋姐向塞茜爾女伯爵那一邊,對她說:「女伯爵,你把你妹妹送到這家醫院的 那一天,茜莫小姐身穿的那件外衣至今還在衣櫥裡放著。據說等她出院的時候,你再要她穿 的,是嗎?」 塞茜爾聽了院長的一席話,又不禁流下了熱淚。 蒙傑博士帶著他們三個人到醫院四處進行搜查,確實是無懈可擊,找不到一點漏洞。 但他們一行人來到廚房附近時,(那兒有一個運輸物品的小門)羅賓停下來認真審視一 番。突然之間,他一使勁兒,小門就應聲被撞開了。 「哎呀!」 院長大叫一聲。 「難道是惠克曼忘了鎖門?這實在是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 「哦,這不怪他。因為門上鎖太陳舊了,所以任何人稍稍用點勁兒,就可以一下子撞開 的。」 「那麼,我妹妹就是從這個小門裡跑掉的嘍?」 「我想不會的,女孩的力氣不足以把一扇門撞開。很有可能是有人從外面破門而入,然 後把你妹妹擄走了。 「而且蒙傑院長也說過茜莫小姐不久就可以出院回家了,她自己清楚地知道這件事。所 以,照常理來說,她自己逃走的機率不大。即便是跑掉,她又要上什麼地方去呢?她身邊沒 有帶著衣物,而且身上1分錢也沒有帶著。」 大家互相對視、默默無語,各自陷入了沉思之中,希望能想到一些預料不到的情況,哪 怕是一點點線索也好,這對於他們解開茜莫失蹤之謎也是有幫助的。 「院長先生,能讓我看看目前在這間醫院裡工作的大夫名單嗎?」 「當然可以,沒問題!就是這本,上面全都有!」 羅賓看了看蒙傑院長遞上去的醫生花名冊,說道:「這裡面有一個不尋常的名字,叫做 拉思若·扎克利,他是法國人嗎?」 「不是。他是匈牙利人,今年40歲了,畢業於奧地利維也納大學精神病理科,他是一個 精明強幹的醫生。」 「哦?匈牙利人嗎?」 羅賓突然回憶起了,那天夜裡,在哥雷休夫人舉辦的宴會上,藉機與自己搭訕的褐髮女 子,還有那兩個劫持自己的蒙面漢子,他們的法語中夾雜著匈牙利地方的口音。 「他在這兒工作了很長時間了嗎?」 「不,只不過半年時間而已。他是我的老朋友布萊市醫院院長梅那德博士推薦而來的。 茜莫小姐在里昂的紅十字醫院做過手術之後,曾在梅那德博士的醫院裡療養過好長一段日子 呢。」 這些事情,羅賓早就從院長辦公室裡的病歷卡上看過了。 「這位拉思若·扎克利醫生難道有什麼嫌疑嗎?」 院長略微惶恐地問。 「哦,不;沒有。只不過,他的名字不常見,所以我才打聽一下,想不到他是匈牙利人 。好了,謝謝!」 羅賓假裝不在意地將醫生花名冊又交還給蒙傑院長。 「請您轉告醫院的所有醫護人員,就說茜莫小姐已經在她的姐姐塞茜爾女伯爵的家裡了 。我們警方會及早展開調查、搜尋她的蹤跡,請你們不必為她擔心!」 「好的,太感謝你們了。」 雖然嘴上鎮定自若,但蒙傑院長的神態還是有些惶恐。 他們三個人向蒙傑院長辭行,然後離開了醫院。 「老大,你是不是認為扎克利有嫌疑,是不是呀?」 艾尼邊開著車,邊詢問道。 「是的。劫持過我的那兩個蒙面漢子,說的是夾雜著德國腔的法語,而且那個神秘的褐 髮女子也是匈牙利人。匈牙利籍的扎克利是從你妹妹茜莫那裡調查有關你的秘密的。」 「什麼……」 塞茜爾嚇得面無人色,她緊緊皺著眉頭說道:「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茜莫的病情已經大大好轉了,只不過間或精神紊亂一回。 「當她的精神疾病發作的時候,可能會在不知不覺當中把心中的秘密一字不漏地說給別 人。這種現象在每一個精神病患者身上都會發生,無一例外。」 「那麼……你的意思是說茜莫把我的秘密告訴了別人?」 「而且,可能告訴過扎克利。」 「可能嗎?老大。」 「可能。茜莫小姐的主治大夫正是扎克利大夫,他每天都會為茜莫檢查診斷。當她有時 候精神病發作時,最有可能把心裡的話和盤托出,講給扎克利!」 「會是些什麼秘密呢?」 「就是那些艾尼急於得到的藏著玄機的黃色信封。」 塞茜爾欲語還休。 「塞茜爾,我覺得,你似乎對我隱瞞了許多的事情。我並沒有別的什麼企圖,只是想幫 助你脫離困境,把你從那些歹徒身邊救回來。所以,請你務必要信任我! 「我是個怪盜不假,但是我還是一名紳士,我不能對一個柔弱女子在險境中苦苦掙扎而 無動於衷,所以你有什麼難言之隱,盡量對我說出來,我們大家好商計一下解決這個問題的 辦法。」 羅賓溫和地把手搭在塞茜爾女伯爵的肩頭上,誠懇地說道。 羅賓一席話中滿含著的關懷與誠懇使塞茜爾深受觸動。 她抬起淚水漣漣的雙眸,滿含著感動與信任望著羅賓。 「艾尼,你要盡點心思,去調查一下拉思若·扎克利的活動和來歷。還有,你要千萬多 加小心!行動的時候,絕對不能讓別人發覺你在跟蹤他。」 「不過,問題是——扎克利醫生住在什麼地方呢?」 「我現在告訴你地址——1872年6月8日,他在布達佩斯出生,現在他居住在巴黎市八區 。梅茜路街18號。」 「稍等片刻,我要把這些資料記錄下來……老大,你怎麼知道?」 「剛才,院長不是把一本大夫花名冊借給我看嗎?」 「你只不過是略微翻了一下,怎麼能記住呢?」 「如果連這些都記不住,你這個私人偵探所不就要砸了嗎?」 「哈哈!哈!真慚愧,慚愧!你竟然如此厲害。以後每天我都去跟蹤他,然後再把情況 報告給你。」 「對了!從明天開始,我要離開巴黎一段時間。」 「到哪兒去?」 塞茜爾趕忙問。 「哦,只不過一陣子,不會時間太長的。我會在旅館打電話與你聯繫的。」 「老大,你要去什麼地方?」 「里昂。」 羅賓一路風塵,趕到了里昂,住到了萊茵旅店。 里昂位於法國東南地區,是法國的三大都市之一。 羅賓住在這裡的原因,是他回憶起了在精神病醫院裡查看的茜莫小姐的病歷卡,上面寫 著:1912年3月16日的夜裡,茜莫小姐在里昂附近的比魯齊·傑爾城堡自殺未遂,而後被人 救起。 所以,如果知道了茜莫小姐自殺的目的是什麼,也許就可以明白她為什麼從醫院裡失蹤 了。 羅賓一刻也不敢耽誤,馬不停蹄地拜訪當地的挪瓦立斯大報社,請他們幫助查找1912年 的報刊。 時間不長,羅賓就從那一年3月門日的報紙上明白了整個事件的詳細經過。 ——傑爾城堡慘案——昨天晚上(3月16日)在安定、祥和的比魯齊市,發生了一場讓 人大吃一驚的悲劇。 位於萊茵河岸的米爾城堡中,與姐姐塞茜爾·瑪利斯女伯爵相依為命的茜莫小姐(18歲 ),準備飲彈自盡,子彈穿過了頭顱。 儘管她的病情十分嚴重,但是在耶漢·路尼蘭醫生高超醫術的醫治之下,她才勉勉強強 地得以性命無憂。隨後,她又轉院遷至紅十字醫院療養、治療。 關於茜莫小姐之所以自殺的真正動機,醫院和城堡雙方都沒有明確表示。 茜莫小姐的親姐姐塞茜爾女伯爵每天茶不思,飯不想,衣不解帶地守護在茜莫小姐的病 床之前,不斷地向上帝祈求神祐茜莫。 在這一駭人聽聞的意外的摧殘之下,塞茜爾女伯爵傷痛欲絕,終日裡淚流滿面,看上去 心枯力竭、憔悴不堪。女伯爵既無父母雙親、又無至親,與茜莫小姐相依為命,這件事對她 的打擊,實在是不亞於五雷轟頂,她幾乎要垮了。 茜莫小姐今年18歲,生性溫順嫻淑,她和姐姐塞茜爾女伯爵都熱心慈善、公益事業,為 那些孤兒和無依無靠的老人們,做出了許多貢獻。 這一雙如天使一般善良、美麗的姐妹突然之間遭受這個意外,使比魯齊市的人們頗為震 動,他們在醫院大門前面集合,共同為茜莫小姐的生命憂心忡忡。傷心不已的老人們甚至跪 落塵埃,垂著頭默默地祈求上帝保佑茜莫。 為什麼這個天真聖潔的花季少女企圖一死了之?本報社雖然竭盡全力窮追不捨,但最終 仍解不開這一個令人費解的謎。 「在以前,這個地區從來沒有發生過少女飲彈自盡的案件。是不是這其中隱含著他人暗 施毒手的成分呢?亦或是茜莫小姐因為精神失常才想自盡的? 「令人不可思議的是,這則引起巨大轟動的新聞,只在17號的報紙上報道了一次,之後 便音訊全無,再也沒有追蹤報道過。難道是塞茜爾女伯爵為了家族的清譽和聲望,對報紙橫 加阻擋嗎? 「總之,茜莫小姐為什麼一下子就從醫院裡消失了呢?」 羅賓回憶起了這家醫院裡有個匈牙利籍的大夫,名叫扎克利,而且前幾日綁架、監禁他 的那兩個蒙面人,以及擊斃偵探哥士度的歹人,聽上去似乎也有匈牙利口音。羅賓想,也許 問題正出在這兒。 為了查清米爾城堡的內部情況,羅賓請旅店的服務台為他招來了一部計程車,他直奔比 魯齊市而去。 宏偉古老的城堡,周圍被高高的石頭牆壁環繞著。兩扇大門深鎖,院子裡面遍植了高大 挺拔的白楊樹,砂礫鋪設的路一直延續到一座玄關的正面。 大門上面掛著一塊木頭牌子:老房出售,有想購買者請與比魯齊市的公證人比爾何德先 生洽談購買事宜。 也許這是一座空房子。不過,玄關附近有一些矮小的房子,煙囪裡面不斷有一絲絲青色 煙霧冒出來。 「也許為這所空房子看守的人住在這些小屋子裡吧?」』 羅賓按了一下門鈴,鈴響了,一片餘音環繞在四方。 過了沒多久,一位身穿工作裝,手持園藝剪刀的老人,沿著白砂礫鋪設的雨道向羅賓走 來了。 「我聽說,這所空房子要賣掉,能帶我看看嗎?我和茜莫小姐很熟,我是她的一個好朋 友。」 臉上皺紋密佈的老人十分高興地對羅賓說道:「先生,您是酋莫小姐的朋友?那麼,請 您進來吧!」 老人手腳麻利地把門打開,讓羅賓進入城堡裡面去。 「小姐的病現在怎麼樣了?」 老頭兒把羅賓領到一間小小的廚房裡,便急不可待地問道。 「很好,她現在已經從醫院裡出來了,正在家裡療養呢!」 「那,太棒了!老婆子,茜莫小姐已經從醫院裡出來了!」 老太婆正在廚房裡面洗洗唰唰,聽到老頭兒的話,倆手在圍裙上搓來搓去,高興得流下 了熱淚。 「好,太好了。老伴兒,如果能快些見到小姐,那就再好不過了。可是,小姐再也不來 這兒了,是嗎?」 「嗯,這個城堡裡有茜莫小姐太多不願追憶的傷心事啊!」 兩位老人表情黯淡,相對無奈地歎著氣說道。 「如果我成了這個古堡的主人的話,我會立即把她們姐妹二人請來居住的。聽醫生說, 茜莫小姐現在已經對住院前的那些往事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了,你們對這一點,就無須再擔憂 了。 「總的說來,我想先在城堡裡面看一看,瞭解一下情況,然後再去和比爾何德先生洽談 業務。」 「先生尊姓大名?」 「哦,我的名字是魯易施·博勒。」 「我叫伏江,今年的歲了。既然說小姐的身體已經痊癒,那我只希望再看她一眼,這一 輩子,老頭兒我就再也沒有其他的恨事和遺憾了。」 古堡裡有一個異常寬敞的院子,草木扶疏。他們兩個人一邊四處看一邊聊著天兒。 兩旁的市道上雜草遍生,而且長滿了潮濕的青苔。 「唉!我上了年紀,幹不動活了,只好讓它荒蕪了。從前,這兒的院落比現在要寬敞多 了。 「我和老伴兒住在這裡看著老房,人老了真是廢物!經常有一些形跡可疑的人從石頭牆 的入口處翻進來,四處窺探,賊頭賊腦的。近幾天,有兩個身份不明的男人,帶著相機在這 兒拍照片。」 「哦?他們是哪兒來的?」 「他們都是外國人,好像是來自德國。我藏在樹的背後竊聽他們的談話,聽到他們倆人 用德語交談。」 「難道不是匈牙利人?」 「哦!這一點我不敢肯定。總之,他們不是德國人就是匈牙利人。 「也不知道他們兩個究竟要幹什麼,下一次再被我撞上的話,我一定要開槍對他們示示 威。想當初,我年輕的時候,還是德法國境守衛隊的一名隊員呢!雖然不敢說我的槍法百發 百中,但也不會含糊。那把陪伴了我好幾年的老槍,現在還好好地掛在那個小屋的牆上呢。 」 「他們兩個人長得什麼樣?」 「其中有一個傢伙身材高大、結實,而另一個人身材又矮又胖,四肢短小。他們兩個面 相凶暴粗俗,一看上去,就知道他們絕非良善之輩!」 羅賓心裡暗自思忖,這兩個人就是劫持自己的歹徒。 伏江把羅賓領進主宅的房間裡。 這雖然是一座古老的城堡,但卻及其牢固、華麗。除了大廳和餐廳,還有好多空房子。 而且房子裡面空空蕩蕩,幾乎沒有家俱擺設,看上去淒清空曠。 「因為屋子要賣掉了,所以塞茜爾小姐吩咐我們把屋裡的家俱全部處理掉了,只剩下了 這些破爛家什。」 「不過,那邊的那個東西看上去好像挺好的!」 羅賓手指著懸掛在大廳壁爐邊上的那副舊甲冑。 「哦,你指的就是那個啊,茜莫小姐打小就十分鍾愛。她用那位英勇無畏的騎士給那個 甲冑命名為『顧特蘭』,一直當作心愛之物珍藏著。 「在茜莫小姐住院的這段日子裡,每天我都用瑩光粉擦拭一遍,讓它閃閃發光。 「小姐的父親從前就有收藏騎士甲胃的愛好,數量可大啦。不過,自打她的父親辭世以 後,那些收藏品就全部被拍賣了,只剩下了這副甲冑而已。」 羅賓盯著這副甲冑說:「太感謝你了!我對這座房子十分滿意,我馬上去見比爾何德先 生,商量一下價錢。我先走一步!」 羅賓從城堡裡走出來,乘上等候在門口的計程車,對司機說:「到市裡公證人比爾柯德 先生那裡去一趟。」 羅賓閉目仰靠在車座上,心裡不停地盤算道:「兩個外國人?伏江老人說他們似乎來自 德國。然而,他們二人確實就是劫持我的那兩個蒙面漢子。照這樣說來,他們應該來自匈牙 利。 「他們鬼鬼祟祟地在城堡裡四處打探,又舉著相機拍照,他們到底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企 圖? 「這兩個混蛋是褐髮女人的手下,受她的指使將我綁架到空房子裡面,還用手槍擊斃了 哥士度。顯而易見,他們正在打探傑爾城堡內部的情況,因為塞茜爾女伯爵和她妹妹茜莫小 姐正住在這兒。」 羅賓想到這兒,突想之間,他猛地覺悟過來:「不錯!茜莫小姐的主治醫生拉思若·扎 克利也是匈牙利籍,沒準兒他和那個褐髮美女是同夥,所以他才趁人不備,悄悄地從醫院裡 綁架走了酋莫。 「那麼,茜莫小姐現在到底在什麼地方呢?她有性命之憂嗎?」 羅賓剎那間又好似看到了塞茜爾小姐淚如雨下的一幕,心中一時不忍,閉上了眼睛,他 又想起了那朵潔白的秋牡丹。 「不錯!為了這倆受苦受難的姐妹,我也要竭盡所能、全力以赴地將這個稀奇古怪的謎 陣解開。」 此時此刻的羅賓,彷彿變成了一位英勇無畏、能征善戰的青年騎士,從陳舊的顧特蘭甲 冑裡徐徐走出來……計程車在大廈前面停下來。羅賓從懸掛在大廈門口的牌子上,找到了公 證人比爾何德的牌子——3號樓15號。 比爾何德是一位和藹可親的傳統紳士,他親熱地款待了羅賓,與他述明瞭出賣古堡的具 體情況。 「10年以前,傑爾城堡的堡主瑪利斯伯爵離開了人世,小姐們經過商討,決定將城堡賣 出。出價並不太高,如果你有意買下的話,我可以和屋主人洽談,讓她適當地便宜一些賣給 你。」 「不必了,就根據她出的價錢吧,我們談成啦!」 倆人很快談妥了生意,雙方都對此心滿意足。 過了不大一會兒,羅賓又折回到計程車上。 一個小時以後,他去拜訪了一趟路尼蘭。他是在茜莫小姐自殺之後,為她作救急手術的 老大夫。 羅賓首先介紹自己說:「我是俄國公爵塞爾林,我是瑪利斯姐妹倆的熟人。因為她們二 人想賣掉傑爾城堡,所以我要買下來。借看房子的機會,她們委託我順路來看望一下您老先 生,對您為茜莫所做的一切表示感謝。」 「那,後來茜莫小姐的身體情況如何啦?」 滿頭銀絲的老醫生把眼鏡扶了一扶,向羅賓詢問道。 「目前還不算完全復原,不過總的來說已經差不多了。」 「啊,感謝上帝!我還以為她的病無藥可救了呢!」 「那多虧了您醫術高超,妙手回春。」 「唉,這是哪兒的話呢?那是在紅十字醫院醫療救治的結果。當時,真是嚇得我心驚肉 跳! 「大早晨7點來鐘,伏江老頭兒打電話給我,說茜莫小姐身受重傷。我跑去一看,茜莫 小姐的臉上血跡斑斑,昏死在床鋪之上。她的姐姐塞茜爾女伯爵和僕人們都認為酋莫小姐已 經死了,正在失聲痛哭。有一把手槍扔在床鋪下面。」 「是把什麼樣的槍?」 「是一種女人用的小型手槍,所以這種槍裡射出的子彈射程不遠、力量不大,只能穿過 她的顱骨,貼近她太陽穴右上角。總算萬幸,她的命沒丟掉。」 「你知道她為何要選擇死這條路嗎?」 「我不明白。」 「是因為她突然之間精神失常,神志不清而飲彈自盡?比如說,瑪利斯家族裡有世代襲 傳的精神疾病。」 「瑪利斯家族史上並沒有精神病病人。關於這件事,酋莫小姐在紅十字醫院裡接受治療 之後,移往布萊市梅那德博士的醫院療養之時,博士先生曾經系統地檢查了一遍,瑪利斯家 族中間並無遺傳病基因。」 「聽說,茜莫小姐在紅十字醫院接受腦瘤手術治療,她為什麼要接受這麼危險的手術治 療呢?」 「我也不清楚。當初,我也不太相信,覺得可疑。但年輕女子有時候由於某些突發事件 而憂傷過度,造成精神失常、行為怪異瘋狂的事情,也不罕見。」 路尼蘭先生正說著,突然之間,他回憶起了:「對了!當初,梅那德博士的手術助手是 一位年輕有為的精神病專家,他充當了茜莫小姐的主治醫生。據說,他畢業於維也納大學醫 科,是個科班出身的匈牙利籍的優秀的精神病大夫……」 「什麼?他是匈牙利人……」 「這也只是傳言。而且他經過梅那德博士的推薦,現在正在蒙傑院長開設的精神病醫院 裡工作。」 羅賓突然明白了,這個人正是那位扎克利醫生。 「扎克利讓梅那德博士推薦他轉到蒙傑院長開設的精神病醫院工作,他此舉的真正意圖 是什麼呢?」 回到旅店的羅賓心裡還一直放不下這件事,於是他又給遠在巴黎的手下艾厄打了一個長 途。 「喂,喂!是老大嗎?」 艾尼激動地說。 「老大,報告給你一個新情況,扎克利大夫不見了!」 「啊?他沒有到蒙傑博士的女子精神病醫院上班嗎?」 「是的!我在他的公寓四周巡視,但是很長時間裡,他一直沒有出現過,而且第二天早 上,我也沒發現他到醫院裡去。 「我四下尋找,都沒有發現他的蹤跡。但是昨天有人秘密報告我說,有人在蒙頓(巴黎 西南部,與凡爾賽地區接鄰的森林地區)地區發現了他。 「我身為一個私人偵探,巴黎市區潛伏著我無數個密探,這個消息正是其中的一個人報 告給我的。因而,我馬不停蹄地趕到蒙頓地區。那個地區是一個十分良好的住宅區域,有許 多沒有人住的房屋。其中有一間房子,一年前就被人出錢租下了,但是直到如今也沒有人去 那裡居住。」 「你去偵查過那間空屋子嗎?」 「沒有!那是個荒蕪地區的一座空無一人的房子,很沒勁!」 「你為什麼不去搜尋一下?你不覺得扎克利和他的同黨很可能將茜莫小姐藏在那所房子 裡嗎?」 「啊?是啊!我真是太愚蠢了,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呢?」 「你應當明白,那幫亡命之徒早在一年以前就已經策劃好了劫持茜莫小姐了。好了,不 說了,我今天夜裡乘特快列車返回巴黎,到時候再商量吧。」 「好的。」 「塞茜爾女伯爵沒有提供給你一些有用的消息嗎?」 「沒有。」 「明天上午10點鐘,我要去你的偵探所裡找你。」 「好吧,我會在這兒等你。」 兩個小時以後,羅賓已經躺在駛往巴黎的特快車內的椅子上閉目養神了。 第二天夜裡,羅賓搭乘艾尼的汽車,直奔蒙頓地區。 他們抵達目的地的時候,已經是10點鐘了。那兒有寬敞的院子,還有綠樹環繞、綠草茵 茵的大房子,幽靜異常。 「老大,就是那所屋子。」 艾尼用下額示意著前邊的大門,輕聲細語地說。 羅賓從大門鐵柵欄處的縫隙中看去,只見院落裡有寬廣的草地、主房,還有屹立在主房 背後高高的尖塔,這一切都沐浴在安靜、祥和的銀色月光之中。 「這座房子有一點點像塞茜爾姐妹的傑爾城堡。」 羅賓心裡暗想。 雖然這座建築物看上去已經年代久遠了,但是卻跟城堡一樣四周壘著高高的牆壁,堅固 無比。 這時候,遠遠地駛來了一部汽車,正向著這個房子靠攏。 羅賓見狀,立即吩咐艾尼將他們的汽車停在門口草坪的大樹底下,並熄了燈。 沒過多久,一部大轎車在門口停下,一名男子從駕駛座位上跳下來。 他身上披著黑色的斗篷,頭上佩帶著一頂大簷的黑色禮帽。 只見來人把鑰匙插入鑰匙孔中,將門打開,然後他把車開進院子裡,步上正面玄關的石 頭台階,按響了門鈴。 玄關附近的一扇窗戶突然之間亮起燈來了。 似乎是一個年輕的男僕將玄關的門打開的,披黑斗篷的男人一閃身進到了門裡,並且把 帽子摘下來。 憑藉著燈的亮光,羅賓看清楚了這個男子長著一臉的絡腮鬍子,大約40歲上下,看上去 十分健壯魁梧。 年輕僕人似的開門人,從門裡伸出腦袋來,向幽暗的院落裡打量了一番,而後又掩上了 門戶。 「那個身披黑斗篷的男子,一定是拉思若·扎克利本人,而且從他的相貌上來看,只有 40歲上下年紀。除他之外,也許還有好幾個他的同夥兒把茜莫囚禁在這個地方。艾尼,我們 要當心一此「我明白。」 他們倆順著石頭牆壁徐徐地走上前去,從石牆缺口的地方躍進去,來到了這所房子的院 子中間。 月亮高高地懸掛在樹梢上頭,射著溫柔的皎潔的光。但是主宅屋子由於射不到月光,還 是幽暗、陰鬱地屹立在夜幕之下,但是玄關和玄關旁邊的窗子卻亮著光。 「艾尼,你躲到那邊的草叢裡去,在那兒等我。」 羅賓半蜷著身子,從樹蔭之下貓腰飛快地衝到另一個幽暗的地方,悄悄地貼近了亮燈的 窗子。 他從裝飾著曹絲花邊的窗簾縫兒向裡面看去,忍不住大吃一驚,只見傑爾城堡的大客廳 呈現在羅賓面前。 大廳裡擺設著典雅、優美的高級沙發和安樂椅。除了那沉重不堪的大衣櫃和酒櫥以外, 還陳設著各種各樣的家俱。牆上同樣裝飾著一副油畫……所有的擺設簡直與傑爾城堡大廳一 般無二! 正中央的壁爐之中,熊熊的烈焰正在瘋狂地舔著木柴,不斷地「嘶!嘶!」地響著,而 且壁爐邊上也掛著一副羅賓在傑爾城堡裡見到的甲冑。 不過,如果仔細看一看,還是能辨別出這裡與傑爾城堡是有區別的。 這所主屋的大廳比傑爾城堡的顯得有些窄小,而且壁爐和櫥子相比而言也要小得多。但 總的來說,從形狀和方位上來看,這兒都能使人產生致身於真正的傑爾城堡的大廳裡的錯誤 感覺。 「啊,原來是這樣!因為茜莫的精神疾病還沒有復原,那一幫人為了讓她相信這個地方 就是傑爾城堡,所以就大量購置家俱,佈置一番,把它裝潢得像一座小型的城堡模型。 「同時,他們知道茜莫小姐從小對甲冑情有獨鍾,他們就備了一套顧特蘭甲冑,以達到 以假亂真的目的。這些裝飾的費用,一定是相當大的。 「照這樣看來,這些巨額費用絕不是一個普通的精神病醫院的助手扎克利能夠承受得了 的。在他的後方,一定有一個財大氣粗的人,他是整個神秘事件的導演,也是整個陰謀團伙 的首腦『X』。 「然而,耗費巨額資財,把茜莫關押在這裡,到底有什麼企圖呢?」 羅賓思考不出這其中的奧秘,他把大廳的門打開,又機靈地把腦袋縮了回去,還是從窗 簾的空隙裡向室內偷窺。 此時,廳裡又進來一個人,他正是剛才搭乘轎車到房子裡來的那名男子。這個人的頭髮 剪得短短的,臉腮上蓄著棕色的又波又密的鬍鬚,一雙尖利的眼睛,在金邊眼鏡後而閃閃發 光,他的神態十分謹慎。 「啊呀!茜莫小姐!」 羅賓發現那男子後面跟隨著的少女後,不禁大叫一聲。 茜莫小姐的懷中偎依著一隻漂亮的小狗兒,而她的手在小狗的腦袋上輕輕撫摩著,臉上 帶著天真的笑容。 此刻的茜莫小姐根本對自已被監禁在這兒一點兒感覺都沒有,因而,從這一點可以看出 來,茜莫小姐的頭腦並不清楚。 這個男人(羅賓一直認為他就是拉思若·扎克利)正拉著茜莫小姐的纖手,讓她在安樂 椅中坐下來,自己卻衝著大門站立著。 不一會兒,從客廳的大門處又進來了一個人。 「啊!褐髮女子!」 羅賓大吃一驚! 褐髮女子手裡提著葡萄美酒,還有兩隻喝酒的杯子。 「拉思若,你很累吧?來,一塊喝點葡萄酒……」 「謝謝你,蘇尼亞。」 拉思苦接過杯子,與蘇尼亞的酒杯輕輕碰了一下,仰頭喝了一曰酒,而後他們二人便小 聲地說話。 當然,羅賓根本聽不清他們到底在談論什麼。但是,他已經可以斷定,面前的這個詭秘 的褐髮女子叫做蘇尼亞,而乘車而來的這個男子叫做拉思若·扎克利。 羅賓悄無聲息地從窗戶旁邊走開,返身溜到艾尼的藏身之地。 「出了什麼事?」 艾尼低聲問道。 「噓——不要說話。」 這時,一輛馬拉的雙輪車子從房子後面繞了出來。 只見扎克利坐在駕駛座上,手握韁繩。 蘇尼亞攙著茜莫小姐從玄關裡面走出來,將茜莫送上馬車。 「天這麼晚了,他們要帶她上哪兒去呢?喂,艾尼!現在,你馬上回汽車那兒去,把它 發動著!」 「是!」 羅賓獨身一人藏在樹叢裡,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那麼,我先去了!」 扎克利低聲細語地對蘇尼亞說道。 雖然扎克利盡量壓低了聲音,但在幽靜的夜裡,還是清楚地傳到了藏身在樹叢中的羅賓 的耳朵之中。 「沒問題吧?拉思若。」 「沒有問題。這一次,茜莫這張王牌握在我們的手心裡,一定可以把那些東西弄到手裡 的!」 扎克利拉了拉韁繩,於是馬兒就緩緩地前進了。 「聽他說有茜莫就可以得到,他到底要去哪兒?又要找什麼東西呢?」 羅賓悄悄地尾隨著馬車,直到大門的旁邊。 扎克利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羅賓眼疾手快,立即從他的後面衝上來,對準他的小腹狠狠 地一記重拳。在這迅猛的一擊之下,扎克利倒下了。 羅賓從馬車上抱下來茜莫,而茜莫卻緊緊地抱住懷裡的小狗,神態極其驚恐不安、手足 無措。 「別害怕!我是來救你的。你姐姐讓我來帶你回家去。」 茜莫小姐在這措手不及的意外驚嚇之下,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來,幾乎昏死過去。 羅賓一把將她抱起來,向大門外走去。 此時,艾尼已經把車開過來了,他正等待著他們。 羅賓抱著茜莫坐到車子裡面,把她安頓好,而後伸出他的大手將茜莫冰冷的玉手握在掌 心。 「茜莫,你冷靜一下。請聽我說,扎克利醫生是個地地道道的大壞蛋。他為了讓你造成 回到傑爾城堡家中的錯覺,所以花大錢置辦了許多傢俱,把剛才你住的房子裝飾得與傑爾城 堡一模一樣。茜莫,他把你騙了,大廳是偽造的,而且連那副你愛不釋手的顧特蘭甲冑也是 冒牌的。 「關於這一點,我馬上證明給你看。那一邊(羅賓指向汽車行進的方向的夜空),那裡 是巴黎市區的街道在亮著燈光,但傑爾城堡離巴黎那麼遠,從那兒根本看不見巴黎市區的燈 火。 「你清楚了嗎?茜莫,你被他們囚禁了,他們把你關在假城堡之中。現在,我帶你回到 真正的城堡中去。在那兒,你可以見到真正的大客廳,還可以見到你打小珍愛的貨真價實的 甲冑! 「那兒還有你親愛的姐姐和和藹可親的老僕人——伏江老夫婦,他們都在殷切地期盼著 你回家去呢! 「你只要靜下心來調適療養,你的病在不久的將來一定會復原的!事實上,你並不是有 疾病,只不過是精神過度憂勞所致。你的姐姐塞茜爾會拿出百倍的耐心和愛心照顧你、看護 你,你馬上就會痊癒的。茜莫,你明白我的話嗎? 「來,過來倚在我的肩頭上,閉上雙眼,你會好受一些。」 羅賓溫柔體貼的話語果然發生了效用,茜莫的情緒漸漸平息下來。她緩緩地貼近羅賓, 小心翼翼地想要把自己的頭靠在羅賓寬大的肩頭。 「艾尼,車開慢一些,茜莫快要睡著了。」 艾尼點頭稱是,目不轉睛,雙手緊握方向盤。 汽車漸漸消失在森林深處。 一個小時以後,在巴黎尤亦裡地區的一幢塞茜爾女伯爵的別墅裡,茜莫已經像一個聖潔 的小嬰孩一樣,甜蜜地睡在了她那柔軟舒適的床上了。 在旁邊的一間房屋裡,羅賓將事情的詳細經過一字不漏地講給塞茜爾聽。 首先,他告訴塞茜爾,他去了比魯齊市的傑爾古堡,在那裡見到了古堡看守人伏江老夫 妻,而後又與公證人比爾何德先生洽談生意。商計了一下購買城堡的事宜,而且他沒忘去探 望那位茜莫自殺之時為她進行緊急醫治的老大夫。 最後,他又對塞茜爾說起了為救茜莫出魔窟,他所經歷的種種風險,直說得塞茜爾淚流 滿面,多次道謝。 「塞茜爾,敵人向你們逼近了,而且越來越近,所以從今天起,我們都要小心提防。 「我們的第一個敵人,正是那個褐髮美女——蘇尼亞。不過,我猜測,她們背後一定還 有一個更加凶殘暴虐的首腦人物,正在對你們欲行不軌、窺機行事。 「我還不清楚他們的真正企圖是什麼,也不知道他們將要使出什麼樣的陰損招術來算計 你。 「總之,現在我們的處境,可以說是危險重重。所以誰也不能粗心疏忽,一定要嚴加防 犯。」 「是的,我明白。」 塞茜爾眨眨漂亮迷人的大眼睛。她好像也被這種危機四伏的緊張氣氛與環境深深地感染 了。 「但是現在,我心裡存在著好幾個疑團。 「第一,茜莫小姐為什麼要飲彈自盡呢?第二,絞盡腦汁設計陷害你們的人到底是些什 麼人?第三,在這些陰謀家之中,竟然有外國人牽涉進來,而且還是幾個匈牙利籍的人…… 塞茜爾,你告訴我,你那裡到底有沒有與這些人有關的情報?」 「沒有……但是,我倒是與幾個塞爾維亞人相識……」 「哦?」 「塞爾維亞的王子尼克爾殿下。」 說起王子殿下的名字之時,塞茜爾的聲音顫慄不已。 塞爾維亞的王子……哦,羅賓想起來了! 那天晚上,在夏克耶大戲院的貴賓席上,正目不轉睛觀看著俄國芭蕾舞團公演的二十五 六歲年紀的風流王子。 那個時候,他們父子二人是受了法國總統的盛邀,去大劇院裡一塊觀賞這場轟動一時的 公演的。 一說起王子殿下的名字,塞茜爾就顯得急促不安起來。敏銳的羅賓立即察覺到了這其中 定有隱情。 「我明白了!尼克爾王子殿下和酋莫小姐之間有一段纏綿排惻的愛情故事,我說得對不 對?」 「是的,不僅是纏綿悱惻的,而且是個悲劇!」 塞茜爾小姐鼻子一酸,苦楚地笑了一聲,不禁滑落了兩串淚珠。 羅賓的腦子裡,又閃現了尼克爾王子那落落寡歡的樣子。 「淒婉動人的愛情……這難道就是茜莫自殺的動機嗎?」 「是的。」 塞茜爾小姐的淚水一串串地流下來,淌了一臉。 「塞茜爾,請你將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訴我,一旦茜莫小姐自殺的緣由真相大白, 所有的秘密就水落石出了……」 塞茜爾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情緒稍稍安定一些以後,她用了一種溫婉的口吻緩緩地敘述 道:「這件秘密,我本來是不願對任何人說起的。但是到了現在,我也不能再對你隱瞞下去 了……「1910年,塞爾維亞王國的皇太子尼克爾訪問巴黎。 「那時候,先父依然在世,於是就邀請尼克爾王子去傑爾城堡小住幾日。 「尼克爾王子是一位志向遠大、胸懷寬廣的傑出青年。他暫居城堡的這段日子裡,與我 妹妹茜莫雙雙墜入情網。我身為姐姐,看到他們兩個相依相偎、兩心相許,我心裡的喜悅是 無法用言語來表達的……「而且對於他們的戀情,我父親也十分讚許。每天我都要向上帝為 他們二人祝福,願神靈佑護他們,讓他們的愛情天長地久、海枯石爛。 「熱心的尼克爾王子回到塞爾維亞之後,拿出了百倍的恆心給茜莫寫情書。在茜莫看來 ,她的這些情書比金銀珠寶還要貴重,她視它們如生命一樣,小心翼翼地把情書收藏起來。 將來有一天能與王子殿下結為伴侶是她夢寐以求的事情,因而她每天都沉浸在公主一般的遐 想之中。 「但是天不遂人願,夢幻化為泡影的日子終於來到了,塞爾維亞和北部奧匈帝國之間的 局勢日趨緊張。」 (那個時候,奧地利和匈牙利同屬於一個政權,由奧地利皇帝統治著,叫做奧匈帝國。 ) 羅賓聽到這兒,恍然大悟道:「啊!原來是這樣!塞爾維亞是巴爾幹半島上的一個小國 家,除了它以外,半島上還有幾個彈丸小國。但半島上領土最大的國家——位於北部的奧匈 帝國野心勃勃地要向巴爾幹擴張勢力,他們的狼子野心,已經是路人皆知了! 「萬一,尼克爾王子與瑪利斯伯爵的千金茜莫小姐結為連理的話,法國將成為塞爾維亞 的忠實擁躉者,共同抵擋奧匈帝國的勢力擴張,所以他們才絞盡腦汁地要阻止塞酋爾小姐的 妹妹茜莫小姐與尼克爾王子的婚姻,是這樣嗎?」 「一點不錯!奧匈帝國內部支持奧地利勢力擴充的高級人員,為了達到這一陰謀,都千 方百計地阻止尼克爾王子與我妹妹結婚。 「第一步,他們先偽造了一封尼克爾王子的信件寄給茜莫。收到這封信之後,我請妹妹 讀給我聽。信上的話句句冷酷無情,到現在為止,我還清清楚楚地記得信的內容,它是這樣 寫的:我(尼克爾王子)雖然對你鍾情,但無意與你共結連理,我已打算與匈牙利公主結親 ,請你把我忘了吧。 「信件的末尾,他們還仿照王子的手跡造了一個假簽名。 「讀了這一封殘忍無比的絕情信,對茜莫來說,無異於五雷轟頂,她悲痛欲絕,忍無可 忍,終於一橫心,對準自己的腦袋開了一槍,企圖自殺。」 「那麼,茜莫小姐是輕信了那封書信才飲彈自盡的?儘管保住了性命,但是卻由於打擊 過大,造成了神經失常。」 「是的。我那可憐的茜莫,從那一天起,她就變得神智顛倒,心理錯亂,我真的是心痛 不已啊!」 塞茜爾女伯爵說到這兒,又忍不住掉下了一串傷心的眼淚。 對於塞茜爾女伯爵來說,」雙親過早辭世,剩下一個妹妹與自己相依為命,但妹妹而今 又變得精神錯亂,成了一個病人,沉重的打擊像山一樣壓在她的心頭,她心枯力竭、憔悴不 堪。羅賓想不出用什麼言語來勸慰她、安撫她,只好輕輕地拍拍她的背部。 塞茜爾果真是一位剛強無比的女子,她馬上拭去眼淚說:「很抱歉!我實在是管不住自 己,我還沒有講完這個故事呢,更加慘重的事情還在後頭呢。 「尼克爾王子寄給茜莫的書信,連最後的假信算在內,共是12封。其中的11封信,是出 自於溫柔可親、熱情洋溢的尼克爾王子的手下,而且還附有王子的簽名! 「但是,奧地利國內的地下組織泛奧地利黨密探們風聞,王子的12封情書都完好無缺地 保存在茜莫那裡。他們覺出,這些信裡面也夾雜著他們偽造的假書信,如果不將這些信取回 來,總有一天,他們的陰謀詭計會被人看穿,這也正是他們千方百計。不擇手段想要奪回信 件的真正動機。 「泛奧地利黨組織的密探們悄悄潛入過古堡裡面,而且還進去過茜莫所住的那間醫院。 因為他們疑惑酋莫飲彈自盡之前,會不會將信件轉交到我的手上,所以他們還指使歹徒要謀 殺我。」 「那麼前幾天襲擊你的那兩個歹人,也屬於間諜組織的一員嘍?」 「是的。萬幸的是你及時挽救了我。 「不過,在那次意外之前,他們早就策劃要對我暗施殺手;而我的心裡也清楚得很。於 是我就委託別人幫助我調查這些密探的首腦人物,也就是你曾經說過的那個褐髮美女。」 「誰幫你?」 「艾尼的兄長哥士度先生。我拜託他嚴守秘密,而他也保證過了,所以對於這件事,艾 尼並不知情。 「但是,不知通過什麼手段,那些間諜們打探出了我和哥士度用白色牡丹花作為聯絡信 號的消息。所以,哥上度先生才被他們給暗殺了。」 「是的,連我也險些沒了性命。」 「哦,這些間諜們是受了那個褐髮女子的指使才暗算你的。」 「她的名字是蘇尼亞,一定也是泛奧地利黨的爪牙。」 「但是蘇尼亞並不清楚我委託了私人偵探哥士度跟蹤她,而差不多與此同時,她也請求 哥士度先生的胞弟艾尼來暗中監視我的一舉一動。」 「換言之,他們兄弟二人並不知曉事情的內幕,而各事其主,分別為你和蘇尼亞展開了 調查工作。」 「是的。當艾尼獲悉信件保存在我的手裡的時候,他就悄無聲息地進入我的別墅之中, 並用一把短劍抵住我的咽喉,逼問我那些信件的藏匿地點。 「我痛下決心,說什麼也不能將那疊黃色信封交給他,這是我妹妹托我好生保管的重要 物件,是她視若生命的東西,我怎麼能讓她大失所望呢? 「但是後來,我轉念一想,如果我被他們殺死,那我那躺在病床上的妹妹又能托付給誰 呢?而且,無論這些信件對於茜莫多麼關係重大,我一死,艾尼也絕不肯輕易放棄,他還是 會把它們搜查出來。所以,我不得已將秘密說破了,我告訴他說信封就藏在鋼琴蓋子的下邊 。」 「原來你知道信封裡面裝的只是一堆白紙嗎?」 「不知道。在茜莫打算自殺的前一個夜裡,她將那些信封轉交到我手裡,讓我好生保管 它們。」 「難道她沒有對你說起,那是王子寄給她的情書嗎?」 「沒有。她只是強調裡面放了一些十分重要的東西,托我保存好。不過,據我猜測,那 些一定是尼克爾王子寫的情書。我覺得十分驚詫,她的行為太失常理了,儘管我追問不休, 她還是什麼也不說,只一味地詭秘地衝我笑著。 「我拒絕不了她,就將那些信封接下來替她保管。誰知道她卻真的動了飲彈自盡、自殺 殉情的念頭! 「第二天,她自殺不成而獲救以後,我才明白了那些都是尼克爾王子寫給茜莫的情書, 因而,我就把那些信件共12封當作珍寶一樣收了起來。 「沒有過多長時間,間諜們的魔爪就伸向了我,開始監視我的一舉一動。於是,我突然 起了一個念頭,將那些信件放在別墅的鋼琴蓋子下面。 「直到你對艾尼說起那信封裡面放的都是一些白紙,我才被這個真相嚇得心驚肉跳!」 「為什麼茜莫小姐要讓你保存那些偽造的信封呢?」 「我不清楚,她竟然連讓我保存信件這件事也忘記了!」 「是不是茜莫小姐已經有了預感,間諜們要搶她手裡的情書,所以才藏起了真正的王子 寫的信,而把假的轉交到你的手上,用這個方法來迷惑他們呢?」 「在醫院裡,我向她詢問了好多次,但茜莫說她把過去的事情都忘記了,一點也想不起 來了。」 羅賓沉思了片刻,又接著對塞茜爾女伯爵說道:「據說子彈並沒有進入茜莫小姐的大腦 裡面,只是離太陽穴很近。那麼,為什麼她還要在紅十字醫院動手術呢?」 「我對此一竅不通。我也不清楚是為什麼,但是據蒙傑博士告訴我,X光片顯示茜莫腦 子裡的一部分產生了血栓(血塊)。 「這種血栓是由於子彈猛烈衝擊顱骨的時候,大腦血管破裂而造成的血沉澱的結果。因 而,必須進行手術把血栓取掉。 「後來手術結束之後,妹妹的病情好多了,只不過記憶暫時沒有恢復而已。但有蒙傑博 士細緻人微地照料她,相信再過一段時間,茜莫的記憶就可以完全復原了! 「我的心裡充滿了希望,每天去醫院裡看守她,直到她意外地失蹤了的那一天。你剛才 告訴我,那是拉思若·扎克利醫生將她劫持了,而且你又出生人死地把茜莫從魔爪下救了出 來。我真不知道怎樣表達我們姐妹二人對你的感激……」 塞茜爾望著羅賓,不自覺地又從眼裡淌下了淚珠。 「那麼,還讓茜莫小姐再轉回蒙傑博士的醫院療養嗎?」 「不,那個地方實在是危機重重!我不願意讓茜莫再住到那兒去了。 「而且,蒙傑院長告訴過我,根據茜莫的病情來看,她已經無需住院醫治了,只要在家 中安靜地療養,就會漸漸好轉的。博士還說過,住在冷冷清清的醫院裡,還不如在溫馨的家 中靜養更有效。所以我打算在家裡親手照顧她的起居,」 「哦,我也同意。茜莫在你的關懷照料之下,對她病況的好轉是比較好的。」 「是的。我覺得我一定會盡自己所能去照顧她的。」 「好的!你們姐妹倆一起回到傑爾城堡去住吧。」 「傑爾城堡?」 「不必擔憂!我和艾尼會隨時隨地保護你們的。 「聽了你剛才的那一番話,我認為傑爾城堡之中隱匿著王子寫給茜莫的情書的可能性最 大,所以我們要竭盡全力把那些神秘信件找出來。 「我已經購買了傑爾城堡,所有權還歸你們姐妹倆。你們帶上老僕人,準備搬回傑爾城 堡吧!而且,忠心耿耿的伏江老夫妻也誠心誠意地盼著你們的歸來!」 「如果有你陪在身邊,我也就覺得放心多了!」 「當然,我會一同去的,而且我還要將古堡徹底地搜查一番。塞茜爾,請相信我,放心 吧!」 「我相信……」 他們倆人的雙手緊緊地握在了一塊兒,頓覺信心百倍。 羅賓把塞酋爾的纖手舉至自己的唇邊,輕吻了一記。 塞茜爾女伯爵羞怯不已地垂下了頭,她臉紅了。 「尼克爾王子知道茜莫小姐發生的一系列變故嗎?」 「知道。不久之前,在他第二次造訪巴黎的時候,我將茜莫所遭受的一系列意外全部告 訴他了。 「王子聽完了我的敘說之後,大驚失色。他說他回到塞爾維亞不足一個星期,曾經寫了 一封書信給茜莫,但是茜莫並沒有覆信,他憂心忡忡。所以他斷定一定是潛藏在巴黎的泛奧 地利地下黨的密探,不擇手段地進入城堡奪去了書信。 「王子也曾經去醫院裡看望我的妹妹,但是妹妹已經不認識尼克爾王子。 「王子傷痛欲絕地流下了熱淚,然後他折回了城堡,並且對我說,除了茜莫之外,他絕 不會娶其他的任何一個女孩子,他要待之以恆地等待下去,直到茜莫完全復原。他真是一個 癡情男子!」 塞茜爾的眼角又湧出了眼淚。 羅賓對尼克爾王子記憶猶新,那天在夏克耶大劇院的貴賓座上,他是那麼地寂寞憂鬱, 落落寡歡。 王子已經返回塞爾維亞去了,而兵強馬壯的奧匈帝國正在躍躍欲試、準備隨時向塞爾維 亞發動攻擊。 泛奧地利地下黨為了阻撓尼克爾王子與茜莫小姐的婚姻,可以不擇手段,什麼事情都可 以做出來。這位優雅傑出的青年王子與茜莫之間聖潔的戀情,究竟有沒有希望發展到共結連 理的那一天呢? ……一想到這兒,羅賓的心上就彷彿壓了一塊石頭一樣沉重起來。 「我一定要使有情人終成眷屬,一定要讓他們之間純潔無邪的愛情開出美麗的花朵。無 論泛奧地利團伙多麼陰險狡詐、多麼窮凶極惡,我也一定要竭盡我的所能將這些陰謀家一網 打盡。」 羅賓握緊了雙拳,激情高漲。 於是,他吩咐艾尼,馬上準備向傑爾城堡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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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五章 巴爾幹的炸藥庫 為了籌備搬遷事宜,他們花費了一些時間。等到塞茜爾與茜莫搬進傑爾城堡,那已經是 兩個星期以後的事情了。 當然,隨行的還有羅賓、艾尼和塞茜爾的老僕人。 城堡的看守人伏江老夫婦十分熱情地為他們接風洗塵。 塞茜爾拉著茜莫的小手,彷彿一對充滿幻想與好奇的小女孩兒,打量、撫摩著古堡裡的 一草一木。 這裡是她們姐妹出生、成長的搖籃。今天彷彿恍然又見到了父親濃密的鬍鬚、威嚴的臉 龐,還有溫順柔美的母親,兒時的記憶一幕幕地浮現在眼前。 茜莫也高興極了,她的情緒十分良好,記憶力彷彿正在復原。 當她看見那古老的安樂椅和華麗的壁櫥的時候,她的臉上喜出望外,剎時笑容燦爛,尤 其是當她瞅見了牆上懸掛著的「顧特蘭」甲冑時,她的大眼睛裡閃動著驚喜的光芒,迷人極 了! 「茜莫,這就是你從小就一直鍾愛的甲冑。而且,這個甲冑的名字「顧特蘭」,還是你 親自為它命名的,這些往事,你還記在心裡嗎?」 茜莫垂下頭,陷入沉思之中,彷彿正在記憶的長河中努力追憶什麼事情似的。但是,可 喜的是,茜莫的眼神已經比從前靈活、機敏多了。 那天夜裡,羅賓對塞茜爾說道:「自從我們搬到這兒居住以後,茜莫活潑了許多,特別 是當她盯著「顧特蘭』的時候,她的眼神根本不像有病的樣子。」 「也許是她從小就對『顧特蘭』甲冑愛不釋手的緣故吧,所以精神狀態才這麼穩定。 「而且,她還興高采烈地跟我講關於『顧特蘭』甲冑的事情,她說父親那時把她抱在懷 裡,讓她的手去觸摸甲冑的臉部。可是,在以前,每次我到醫院裡看望她,她總是不說話, 一直笑著。」 「也許是她十分喜歡那副甲冑吧。」 「然而,好像我妹妹只能回憶起來與「顧特蘭』有關的事,別的事情彷彿還是沒什麼印 象。」 塞茜爾低聲說道。 「這必須耗費大量的時間,我相信惟有你才能使茜莫的病情好轉。現在,茜莫的心靈正 在休眠,只有你無私的愛才能將她從噩夢中喚醒。」 羅賓溫文爾雅地對塞茜爾說。 第二天,羅賓領著艾尼和伏江老人開始在古堡內外搜尋開來。 傑爾城堡已經有五百年的悠久歷史了,所以部分牆壁已經坍塌,有的樓梯也破敗不堪了 ,而且照一般情況看,往往在出人意料的地方,會有一個秘室什麼的,所以搜索起來十分費 力氣。 首先,他們三個人將茜莫的房間進行了一次徹底的搜查,但是並沒有發現信封的蹤跡。 從地下存儲間到房頂,幾乎翻了個底朝天,還是什麼也沒發現。 寬敞的院子彷彿一座大叢林,除了有蔽日遮天的樹木之外,還有涓涓的溪流,小溪沿著 水道匯入了沼澤之中。 「從沼澤地湧出來的河,成了萊茵河的上游部分,而後又在里昂市的旁邊與來自瑞思力 莫湖的魯河融到一處。」 伏江老人說道。 「這片水看上去很深。」 羅賓看著沼澤裡深藍色的水波對伏江老人說道。 「是的,水很深。天氣晴朗的時候,沉沒在水下的兩艘大古船便可以看見,十分陰鬱恐 怖!」 「也許那是古代士兵駕駛的戰船,也許是運送商品用的。」 「的確!還有可能它們是因為年代久遠、殘破不堪才沉了的。」 溪流上面橫跨著一座新木橋。他們穿過橋去土丘上面尋找,依然沒有發現可以用來藏東 西的樹洞或巖洞。 他們一行3人失望而歸。 「咦?太怪了!」 伏江叫了一聲。 只見遍地泥濘的地面上印著幾個陌生人的腳印。 那些腳印繞了城堡一圈,延伸到木橋那裡,然後又從石橋坍塌的地點折回外邊。 顯而易見,這定是泛奧地利黨的密探潛入了城堡,企圖偷走王子的情書。 「也許是拉思若·扎克利那個傢伙!他從蒙頓地區的房子裡悄悄跑到這裡來了。他們還 心有餘念,所以這一段日子裡,我們千萬要多加小心!」 艾尼和伏江聞聽此言,也都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羅賓下定決心,從此不離開古堡半步,而且連搜查院落周圍也已經沒有必要了。 顯而易見,那些黃色信件一定是藏在了一個秘密的地方了。 而這個藏信之地確確實實只有茜莫一個人知曉,但是茜莫卻又對往事一點兒印象也沒有 了,包括藏信的地方。 除了向上帝祈禱讓茜莫早日復原之外,難道就別無他法嗎?雖然茜莫的病況已經大大好 轉了,但到底什麼時候她才能完好如初,這誰也說不准了。 「我是人盡皆知的怪盜羅賓。從前,不論多麼撲朔迷離的案子都難不了我,更何況區區 幾個信封!」 那天夜裡,羅賓正在三樓的房間裡與艾厄商計此事,計劃新的行動方案。 突然,伏江老人氣喘吁吁地撞開了房門,叫道:「壞了……壞了……茜莫……」 伏江用手緊緊壓住心口,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茜莫怎麼了?」 「她……她不見了!」 「啊?」 羅賓立即起身離座,一口氣衝下樓梯,艾尼尾隨而來。 羅賓和艾尼徑直跑進塞茜爾的臥室。 只見塞茜爾面無人色地呆呆站著。一見羅賓來到,便軟弱無力地倒在了羅賓寬廣的懷抱 裡。 塞茜爾哭喊著:「茜莫……茜莫……茜莫!」 「別哭!來,在沙發上坐會,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塞茜爾雙目緊閉,極力讓自己癲狂的情緒平靜下來。 「剛才,……剛才,我們倆正在談話的當兒,茜莫忽然站起身來,逕直向門外走去。我 覺得她可能去了洗手間,誰知道再也沒有回來。我心裡忐忑不安,立即跑到茜莫的臥室裡尋 找她,但是……那兒一個人影也沒有。所以我就去找伏江老人,讓他去請你們兩個過來看一 看情況。」 羅賓立即領著艾尼和伏江老人將古堡裡的每一間房子都搜查了一遍,但是卻找不到茜莫 的人影。而且每間房子的窗戶和門都鎖得嚴嚴實實的,看不出一點有人潛入城堡中的蛛絲馬 跡。 「茜莫離開屋子之時,她說過什麼話沒有?」 「沒有……她一句話也沒說。」 「那麼,周圍有什麼異樣發生嗎?例如什麼聲音?」 「沒有……哦,好像有幾聲貓頭鷹的叫聲傳到我耳朵裡來了。」 「貓頭鷹?怪事!」 羅賓接著問:「那麼,從前你聽到過類似的貓頭鷹的叫聲嗎?」 「哦……有的!很久很久之前,我似乎聽見過三兩次。」 「那個時候,茜莫小姐對這種聲音有什麼反應?」 「那個時候,是我獨自一人在房子裡聽到的;而茜莫在她的房間裡待著,我不敢肯定她 是否聽到了這種聲音。就算是她聽到了,我也不清楚當時她的情形如何!」 「哦!」 羅賓思忖片刻,又問道:「她走出去的時候,邁動的腳步十分平穩、矯捷嗎?」 「不。她的大腦好像昏昏沉沉的,彷彿是在夢遊或受了什麼的呼喚而瞞珊地向門外走去 ……」 「好像是夢遊或聽了什麼人的呼喚而蹣跚地向門外走去……?」 羅賓緊鎖眉頭沉思了片刻,而後他又帶上艾尼和伏江老人將古堡的裡裡外外找了個天翻 地覆,但是還不見茜莫的影子。 茜莫究竟上哪兒去了呢? 古堡裡所有的門窗都鎖得好好的,即使是背生雙翼也難逃脫啊!惟一可以說得過去的, 就是城堡中還有一個秘密通道。 但是這件事連在城堡裡住了半個世紀的伏江老人都沒有聽說過。 羅賓吩咐艾尼和伏江老人再展開一次大型地搜查。 他們幾個在古堡裡一絲不苟地敲敲牆壁,拉去地毯搜查地板,而且連門鎖也又認真地檢 查了一遍,但是這一切都沒有可疑之處,都正常得很。 三個人落落寡歡地折回到大廳之中。即使是閱歷豐富、足智多謀的羅賓,面對這種情況 也感到手足無措了。 他仰躺在安樂椅上,緊閉著雙眼,陷入了沉思當中。黃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淌了下來 ,但是他卻無心去拭掉。 一邊的艾尼與伏江老人也低垂著腦袋,一句話也不說。 在默默無語當中,時間悄悄地流逝著。 手電筒打開著放在桌子上面,正衝著牆壁射出了一個圓圓的光圈。 在昏黃黯淡的光圈之下,羅賓一刻也不停止地在思考著。 「茜莫不在古堡裡面,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照這樣來說,這兒一定有一個供秘密出入 的通道口。 「伏江老人也說過,沼澤下面沉沒了兩艘輪船,而且沼澤裡的水在里昂市周圍與魯河的 水匯為一條水流。 「魯河向南奔騰不息流入地中海,那麼那艘大船一定是可以承載著古堡裡面的人長驅而 駛入地中海的。」 羅賓想到這兒,腦筋一轉,又有了新的念頭。 「沒錯!當城堡被人圍攻的時候,城堡主人為了脫離險境,一定會挖出地下通道以備不 測的! 「而傑爾城堡的主人為了預防不測,也必然會考慮周全。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他就可 以領著家人、親友從地下通道逃生,而後乘船直奔地中海。 「設計古堡的人一定智力超群。也許我們的搜索方法不正確,如果再進一步仔細搜尋的 話,我相信一定可以找到古堡的地下通道的。」 羅賓不由地舉起手背抹去了腦門兒上的汗水,竟然是冰涼的汗水! 他馬上頓悟了,輕風一定是從一個地方的微小空隙中吹進來的。 然而舉目四望,華麗典雅的大廳裡門窗牢靠堅固,當然四壁也不可能有裂縫兒。所以與 其說是輕風,還不如說是不易覺察到的空氣運動更合適一些。 羅賓把食指伸入口中,沾了一些口水出來,然後豎在面前,他忽然覺得食指的一邊發涼 。於是他就站起身來,朝著指頭髮涼的那一側走了過去。 羅賓來到牆壁旁邊,然後將沾了口水的指頭,向著各個方向游動,他終於明白了空氣是 從牆壁的一個地方吹過來的。 羅賓吩咐伏江和艾尼把懸掛在天花板上的吊燈打開,然後他舉著手電筒四下裡打量著牆 壁。 「老大,這兒有條縫兒。」 艾尼用手指著一處牆壁說道。 果然,那裡有一條細小的縫隙。 羅賓把手電筒貼到牆邊,睜大眼睛細細一瞅。那條窄縫兒從頂上一直延伸到下面,而在 地毯上邊一公尺左右,形成了一條窄縫。空隙便夾雜在牆壁紙上細緻精美的花紋裡,所以用 肉眼看,根本發現不了那一條細縫兒。 因為室內和室外的空氣溫度存在著差異,所以春天裡的微風就穿過那條窄縫吹到大廳裡 來了。 「茜莫就是由這兒出去的,或者說有人從這裡把她帶走了。」 橡樹木板的牆上貼著一層厚厚的壁紙,雖然敲打了一番,但發出的聲音也與敲擊其他牆 壁的聲音相同,所以怪不得發現不了這兒有個秘密洞口呢。 用什麼方法把洞口打開呢? 整塊牆上連一個缺口也沒有,更沒有一處凹凸不平之處,連個把手什麼的都沒有。 羅賓握著手電筒,一絲不苟地檢查整塊壁紙。突然間,他發現了一個圓圓的小黑點兒。 羅賓從衣袋之中掏出個放大鏡貼近了黑點。原來這個小黑點竟是拇指的紋路! 一定是有人伸出拇指觸摸了這裡好多次,才將這一處的壁紙弄黑了。 「我明白了……」 羅賓把自己的拇指放在那塊黑點之上,使勁按下去。 結果,一扇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了!出現了一個四角形的方洞。 羅賓背後的艾尼和伏江都被這意外嚇了一大跳。 洞口大約有一公尺半高,兩公尺左右寬。 羅賓縮著身子走了進去,那是一個幽黑狹長的洞穴。門的背後釘著一個鐵做的小盒子, 小盒子中間好像裝著機械設備,而且在盒子上面,裝著一個能從裡面打開門用的把手。 「艾尼,你去把這個重大情況報告給塞茜爾女伯爵,然後你就待在屋子裡面護衛著她, 我領著伏江老人去隧道裡檢查一下。」 「是的,老大。」 艾尼從衣袋裡拔出手槍,對羅賓點頭回答道。 「伏江,我們進去吧。」 「哦,好的!」 於是,他們倆人小心謹慎地鑽進了地道之中。 走了五六級樓梯以後,接下去就是石頭砌成的地道了。地道裡面雖然狹窄,但是頂卻很 高,所以他們可以伸直了身體走路士羅賓在前面走,手指按住了手電筒的開關。一旦發現什 麼緊急情況,他就可以立刻把手電筒關掉。 地道筆直地向下延伸而去,爬上了一個斜坡。從天並直到左右兩旁的石壁上都沒有水滴 滲下來,連地面上的土也乾巴巴的。 他們兩個人默默無語地向前走了大概50多公尺,只見前方一個洞口發著白光,那正是地 下通道的出口。 羅賓把手電筒關掉了。 從地下通道裡出來,一片無垠的月光普照著沼澤兩岸。 羅賓和伏江老人圍著沼澤地轉了一圈,都沒有發現茜莫小姐的人影,而後又穿過木頭橋 來到對岸。 在寂寂無聲的長夜裡,只能隱隱約約地聽見昆蟲低低地鳴叫。 他們兩個人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周圍,又登上了那個土丘。 丘陵上面植著三棵參天大樹。在其中一棵大樹的陰影裡,立著一位身材苗條、一襲白衣 的年輕女子,正仰著頭出神地注視著月亮。她那專心致志的神態,看上去彷彿是維那斯女神 一樣純潔、迷人。 「是茜莫!」 「是的!茜莫小姐!」 羅賓與伏江不禁異口同聲地喊著凝神站立的茜莫。 當茜莫看見站在山丘之上的羅賓與伏江的時候,她不禁失聲大叫,用雙手堵住了嘴唇。 正在這當兒,從一邊的大樹後面,衝出了一個身著黑衣的男子。 「那一定是拉思若·扎克利!」 羅賓在心中暗自思忖,然後向那個人猛撲過去。 黑衣男子一看見羅賓向前衝來,毫不猶豫地掏出手槍,對準了羅賓的胸膛。羅賓停下了 步子,把雙手舉過頭頂。 持手槍的黑衣男子徐徐地走上前來。月光皎潔地映射在他的臉上,那是一位二十五六歲 年紀的男子的臉龐,但他絕對不是拉思若·扎克利。 羅賓再次冥想,終於記憶被激活了,鮮明的印象浮上了腦際。他不是別人,正是塞爾維 亞王國的皇儲尼克爾王子。羅賓簡直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幕! 王子邁著矯健靈巧的步子向羅賓走來,臉上蕩漾著年輕人所特有的朝氣蓬勃與活力四射 。與那天夜裡,羅賓在夏克耶大戲院所見過的王子殿下,簡直像脫胎換骨一樣! 王子臉上落落寡歡的神態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英勇無畏、氣度優雅、風度翩翩。 「尼克爾王子殿下。」 羅賓畢恭畢敬地叫他。 王子突然之間吃驚地睜大了雙眼,他問羅賓道:「你,你怎麼知道我是王子?」 「今天春季4月裡,我在巴黎夏克耶大劇院欣賞俄國芭蕾舞公演的時候,在貴賓席上, 我見過殿下和國王陛下。」 「真的嗎?你又是哪一個?」 「我是俄國公爵,名叫塞爾林。」 「俄國的貴族?」 俄國和塞爾維亞素來交好,是友誼之邦。於是王子將槍放下來,羅賓也垂下了雙手,向 著尼克爾王子走了過去。兩個人不禁握緊了對方的雙手。 「公爵,你為什麼到這兒來?」 「殿下,在我告訴您答案之前,請問您一句,您又為何來這裡呢?」 王子默默無言,瞅著茜莫,忍不住輕輕笑起來。 此時,伏江老人來到茜莫的身邊,嗚咽著說道:「茜莫小姐!」 「啊,原來是伏江你啊!」 伏江伸開兩臂,將茜莫抱在懷裡,輕撫著她的後背。 「茜莫小姐!似乎……你又想起我老頭兒伏江來了,你……你的病好了嗎?」 「嗯,我彷彿剛剛從一場長長的噩夢之中醒來!」 茜莫小姐的雙眸明亮如星辰,清澈如溪流,而且她口齒清晰,氣色良好,似乎她的病已 經痊癒了。 「小姐!」 老伏江涕淚四下,控制不住自己激動的心情。 羅賓倍受感觸,而尼克爾王子也流下了一掬歡欣之淚,對羅賓說:「自從茜莫被那封假 信蒙騙了之後;自殺不成,從此之後一直精神失常,行為錯亂。今天我們在這裡團聚,她欣 喜異常,竟然連病也好了。」 「殿下,祝賀你!但是,王子殿下,您是找了一個什麼緣由從塞爾維亞來的呢?應當不 會要去法國吧!」 「當然不會找這樣一個理由了。我告訴他們,說我要到阿爾卑斯山脈那裡去攀登高山和 峭壁。」 「爬阿爾卑斯山?」 「對!我有5個好朋友,他們都酷愛運動,而且對爬山運動情有獨鍾。每年夏天來臨的 時候,我都會和這五個好朋友一道兒去爬阿爾卑斯山。 「今年夏天,我們幾個準備去登耶德峰。耶德峰位於魯河源頭的力莫湖旁邊,是一座高 度有3100公尺的岩石壁,而且父王也准許了我的登山計劃。 「不過,我的真正意圖並不在於爬上耶德峰。雖然登山器械。裝備早已備好,但是我的 心卻被法國吸引著。 「塞茜爾女伯爵寫信告知我,茜莫現在已經離開醫院了,正在家中療養,而且她的病情 也日趨好轉。我喜出望外!我計劃把茜莫接到里昂或巴黎,在那兒,我們倆將要去教堂裡結 婚。 「我將我的全盤打算告訴了我的五個夥伴,他們一致同意我的意見,並盡他們所能,送 我來到傑爾城堡。 「等一切準備工作做好了之後,我就將登山的裝備丟在了露宿之地,喬裝改扮成普通的 遊客。 「而且,我決定將此行的真正企圖告訴塞茜爾,希望她同意我與茜莫一起遠走高飛。但 是我必須先告訴茜莫,向她保證,所以就帶她來山丘上了。 「我們結婚以後,我計劃馬上回到耶德峰的宿營地與我的朋友們碰頭兒,而後我們一起 回國。 「假如我的全部計劃走了風聲,被父王知道了,那麼我一定會受到他重重地責罰的。但 是我的朋友絕對不會將秘密洩露出去的,對於這一點,我深信不疑。」 「萬一國王陛下對你大動肝火,將你皇儲的名份撤去,另立皇太子,那麼你又當怎麼辦 呢?」 「我不會在乎的!為了茜莫,我寧願將富貴名利置之度外!」 「你不後悔嗎?」 「是的,我絕不後悔!」 「我與茜莫兩情相悅,絕對不允許奧匈帝國策劃的國際大陰謀得以實現!他們害怕我與 茜莫結為連理。因為如果這樁婚姻促成了,那麼我國與法國將要變為友邦,法國便會站在塞 爾維亞這一邊。 「更具體地說,奧匈帝國和德國向來是友邦,但是法國與德國卻有夙仇。奧匈帝國野心 勃勃地想要向巴爾幹半島擴張自己的勢力範圍,意欲將塞爾維亞和其他的幾個彈丸小國歸入 自己的領土管轄之下。 「而德國皇帝克薩卻準備幫助奧匈帝國實現它的狂野侵略計劃,真不愧是狼狽為奸! 「德國與奧匈帝國結成了友好邦聯,企圖合兩國之力,侵略其他國家,成為歐洲大陸的 霸主。 「我對他們兩國的野心瞭然於胸。他們兩國為了滿足自己的侵佔慾望,竟想拉攏塞爾維 亞,使我國加入這個侵略團伙。因而他們私下裡積極密謀,想促成德國公主與我的政治性婚 姻。 「如若我拒絕了這樁婚事,他們馬上就要大舉發兵,以全部軍事力量將塞爾維亞毀於一 旦,從而奪取整個巴爾幹半島,實現他們的大陰謀! 「父王為了這件事憂慮不安。為了救塞爾維亞的子民們於水火,他語重心長地勸解我, 讓我同意與德國公主的婚事。 「但是,我還是背負了逆子的罪名,毅然決然地拒絕了父親的要求。 「我真心真意地愛著茜莫,而她也對我情有獨鍾,況且她還拿出了巨大的勇氣以死鑒情 。所以,我絕對不能背叛她,我打算在巴黎或里昂的天主教堂裡與她百年好合。 「這樣做的話,父王必定會死掉讓我娶德國公主之心,因為神為我們倆主婚,即使身為 國王,也是絲毫不能違背的。 「我想,信仰天主教的父王應該不會對神的旨意有所違抗的。 「今天夜裡,我就來到了傑爾城堡,用暗號將茜莫約了出來。」 「您所說的暗號,指的就是貓頭鷹的叫聲吧?」 「對!在我第一次造訪法國的時候,就在傑爾城堡裡與茜莫相識、相知,進而兩情相悅 。當時,她的父親瑪利斯仍然活在人世,對於我們倆的戀情,他採取了積極支持的態度,並 且同意了我的求婚。 「那個時候,我一在院子裡面模仿貓頭鷹的叫聲,茜莫就會從秘密通道來山丘上與我幽 會。」 「茜莫知道有地下通道?」 「是的。她在書房裡找到了古堡的設計方案圖紙,從而得知了古堡中地下通道的秘密, 並且她也得知了正確開啟通道的方法。 「既然瑪利斯伯爵已經欣然同意了我們的婚事,我們大可以將幽會公開來。不過,年輕 人總以為這種地下的會面比較有激情,於是每一次,我和茜莫彷彿是兩個好奇心重的孩童, 充分體驗著這甜美、快樂的冒險活動。 「茜莫生病之後對什麼都沒有了印象。不過,幸好她還記著貓頭鷹叫聲這個暗號,也許 是她病況逐漸好轉以後,一點點回憶起來了。」 「那麼,剛才茜莫就是和您在這個山丘上約會嗎?」 「是的!我將我自己的一片真心告訴了她,以及我和她即將到來的婚禮。 「茜莫聽了這些話後欣喜異常,剎那間,她又變回原來的她了!」 羅賓和尼克爾王子說話的時候,茜莫在一旁安靜地聽著。她的眼睛裡散發著歡欣的光芒 ,臉上神采飛揚,彷彿一朵太陽照耀之下的鮮花。 「我衷心地祝願你們二人幸福美滿、永遠快樂!」 茜莫含羞垂下了頭。 「茜莫小姐,你的姐姐塞茜爾正在為你焦慮不安呢!快點回去見她吧!把這個驚人的消 息告訴她,真不知道她會有多麼的快樂啊!」 他們一行人沿著山丘走了下來,繞過木橋,向著地道那邊走去。 突然之間,一聲尖利的子彈呼嘯著劃破了寧靜的夜空。 茜莫小姐的身子搖晃了幾下,險些癱在地上。 王子一下子用強健的手臂攬住了茜莫。她的頭抵在尼克爾王子的胸口,雙目緊閉,她已 經沒有了氣息……羅賓和伏江老人向著槍聲響起的地方奔去。果然不出所料,在密林之間, 有一個黑影正在躲閃跳躍著逃遁。叢林草木繁茂,月光透不過去,甚至連手電筒的光也照射 不到很遠的地方。 他們搜尋了大約半個小時,還是沒有發現殺手的蹤影。 不過,羅賓已知道這個心狠手毒的殺人元兇是誰了,剛才槍聲響起的剎那間,羅賓及時 地瞥了一眼。 那個人一定是精神病院的大夫拉思若·扎克利! 他們二人默默不語地折回來,向事發地點走去。 只見尼克爾王子跪在地上,緊緊地將茜莫抱在懷中。王子膝蓋上浸滿了鮮血,使人目不 忍睹。 茜莫的心臟被子彈穿透了,她當場去世了。月光映射著茜莫慘白的臉龐。 她是那麼寧靜地睡過去了,臉上沒有一點痛苦的神態,甚至還浮現出一抹淺淺的微笑, 十分心滿意足地仰臥在尼克爾王子的懷裡。王子看見此情此景,不禁滾下了串串傷心的淚珠 。 羅賓在尼克爾王子的背上輕輕拍了幾下,以示撫慰和鼓舞。 然後他和伏江把茜莫從地上抱起來,穿過地道,來到大廳之中。 尼克爾王子失魂落魄一般,跌跌撞撞地尾隨著羅賓二人。等茜莫被輕輕擱在地上的時候 ,王子撲倒在茜莫的屍體旁邊,把面孔貼在她冷冰冰的臉上,大聲痛哭起來。 塞茜爾和艾尼一聽到老伏江的報信,立即衝入了大廳之中。 塞茜爾一把推開尼克爾王子,痛哭著撲倒在妹妹的身體之上……王子呆若木雞似地站起 身來,扭過頭對羅賓羞怯地說:「很抱歉!在你們面前流出了眼淚,讓你們笑話了!」 「不必內疚,王子殿下。您是為了摯愛的茜莫小姐才流下熱淚的。對於男人而言,這是 貴重無比的。」 正在這個時候,桌上的電話突然鈴聲大作。艾尼上前拎起聽筒,然後扭過頭對羅賓說道 :「老大,巴黎來的電話。」 羅賓接過電話來:「喂,喂,我是塞爾林公爵……哦,麥裡紹啊,有事嗎?」 原來是羅賓的部下麥裡紹從巴黎打來的長途。 「老大,不得了了!昨天,6月28號,奧地利的皇儲在大街上被塞爾維亞的一名年輕人 槍殺了!」 「什麼?這是真的嗎?」 羅賓大驚失色。 「在什麼地方?」 「波斯尼亞的首府斯來堡。」 「哦?波斯尼亞……」 「是的,就是在波斯尼亞……但具體情形我還不太清楚。巴黎市民是看了報紙上報道之 後,才得知了這件轟動歐洲的事情。我想,等明天早晨的報紙出來,所有的事情都會真相大 白了!」 「好吧!瞭解了全部內情之後,馬上打電話告訴我。」 「是!」 羅賓把電話放下後,用眼色暗示了一下王子,他們倆人一塊走到大廳的一角。 「……王子殿下,這件事情造成的後果是難以預料的!一巳處理得不妥當,就將在全歐 洲引起一場大災難,說不定連美國、日本也要牽涉進來,最終演變成一場規模空前絕後的世 界大戰2」 尼克爾王子面色慘白,連嘴唇也在顫慄不止。 「也許王子殿下知曉,波斯尼亞屬於奧匈帝國管轄,斯來堡是波斯尼亞的首府。 「但是波斯尼亞的民眾與塞爾維亞的人民本是一個種族,而且與塞爾維亞及其巴爾幹半 島上的其他彈丸小國同仇敵汽,聯手對付奧匈帝國。 「斯來堡的民眾對奧地利恨之入骨,而已成立了許多秘密的地下組織。奧地利一時疏忽 ,防備不當,所以當皇儲夫妻來到斯來堡的時候,才會被塞族地下組織的青年一槍擊斃在大 街上。 「奧地利野心勃勃地想要向塞爾維亞和巴爾幹半島上的其他國家擴張勢力範圍。關於這 件事,我們都已瞭然於胸,而且奧國的狼子野心,世人皆知。 「現在,奧地利目睹皇儲夫婦被殺,一定不會袖手旁觀,視若無睹,定會對塞爾維亞發 動全面進攻的。 「王子殿下,現在的塞爾維亞一定是風雨飄搖、暴亂四起,所以你再待在這裡就不合適 了。您應當盡快回國,國王陛下也正殷切地盼您歸去呢!」 「好的,我馬上就趕回去,搭乘特快列車嗎?」 「不!請稍等片刻!」 羅賓撥打了長途電話給巴黎的手下麥裡紹說:「火速備好小型飛機,並在燃料箱裡加滿 油!」 羅賓把頭扭向王子,「王子殿下,我們立即啟程回巴黎,然後再返回阿爾卑斯山的宿營 地。」 尼克爾王子直愣愣地站在那兒,機械地點了點頭。 在巴黎市的郊區,有一片空曠的白地,這就是後來的歐爾帝機場所在地。 羅賓將這片曠野的一部分,作為了飛機的升降地。 羅賓本人親自駕駛著汽車,從比魯齊市日夜兼程地奔向巴黎。儘管車子已經風一樣地飛 駛了,但是到了機場的時候,已經是夜過子時了。 正在那裡欣賞夜巴黎風光的麥裡紹,一見羅賓和王子來了,馬上就把他們領到飛機停放 處。 「麥裡紹,你辛苦了!」 羅賓在麥裡紹的肩頭拍了幾下,而後登上了駕駛座,讓王子坐在旁邊。 飛機的螺旋槳由慢到快開始轉動了,於是小飛機在跑道上靈巧、敏捷地滑行著,而後十 分輕快地騰空而起。 從飛機上向下俯瞰巴黎市區一團漆黑,疲憊不堪的人們已經早早地沉入了夢鄉之中。夜 幕下晶瑩剔透的星辰,彷彿是遍佈了滿天五彩繽紛的鑽石,令人愛不釋手,伸手欲摘。 小飛機飛行在清涼恰人的夜幕之下,向著東南方飛去。 前方的天色漸漸地發亮了。小飛機在雲霧中穿行,彷彿在綿軟的雲海中漫步。 奇偉挺拔的阿爾卑斯山直插雲霄,周圍煙霧繚繞、紅光四射,這時候的天空已經亮起來 了。 手握著飛機駕駛桿的羅賓,用另一隻手輕拍王子的肩頭,向飛機的下面的雲層中指了一 指。 只見層層雲霧的縫隙裡,隱隱約約袒露出了黑色的光滑如鏡的東西,那正是力莫湖泊, 小飛機在力莫湖的上空盤旋。 此時的旭日還沒有映射到力莫湖之上。 過了一會兒,湖水漸漸地顯得碧藍碧藍的了。 小飛機從湖面上掠過去,再次衝上了阿爾卑斯山脈的上方。只見在群山圍繞之中,一座 筆直的山峰高高矗立著。 「耶德峰到了!」 王子在座位上把身子伸出去,向下邊的地面望去。 羅賓把飛機降下來,清晰地發現了耶德峰的溝谷間一碧萬頃的草原,絲絲縷縷的輕煙在 草地上裊裊升騰。 「看哪!宿營地!」 王子激動地大叫。 三個雪白的小帳篷擺成三角形的形狀。一股白煙從帳篷中間的地上冉冉升起,那一定是 王子的五個登山夥伴正在準備他們豐盛的早餐吧? 先後有五條黑影從帳篷裡跳了出來,他們仰望著天空,拚命地揮動手臂。他們定是驚詫 萬分,在這種高山峻嶺之中居然還可以看到飛機。 羅賓把宿營地作為圓心,大規模地盤旋著,然後把飛機降低。 只見草地上那五個人影像小黑點一樣頻頻運動著。 「殿下,準備好了嗎?」 王子立即從座位下面抽出降落傘,並把它背上肩頭。 「王子殿下,我說「跳』,您馬上就跳下去!」 王子點頭同意了,十分認真地向地面上看去。 草地上的五個人對於這架盤旋往復的飛機,感到十分詫異。他們不再朝飛機揮手,而是 仰頭注視著飛機。 雖然他們的面目,羅賓看得並不清晰,但是依然可辨出他們的腦袋正隨著飛機環繞飛行 的方向,左右不住地轉動。 「跳!」 王子二話沒說便向飛機下跳去,並打開了降落傘。 隱隱約約羅賓聽見了那五個人大聲叫喊的聲音。 只見潔白的降落傘彷彿一隻巨大的水母,慢慢地飄下,而羅賓駕駛的小飛機依舊盤旋往 復著。 羅賓握著操縱桿,心中暗自祈禱,願神賜幸運於王子。 降落傘平安無事地著陸了,五個人一下子擁上去。 羅賓長長吐出了一口氣。 儘管王子是個運動能手,但是跳傘對他來說還是生平第一次。怪不得羅賓心中忐忑不安 ,惟恐尼克爾王子傷到腳。 當他憂心忡忡地向地面上望著的時候,尼克爾王子從縮成一團的降落傘中爬了出來,仰 頭望了望半空,而後高舉著雙手揮動著,又向上躍了一躍,彷彿在說:「塞爾林公爵,我平 安無事地在草地上著陸了!」 「上帝保佑!」 羅賓幾乎要掉下眼淚來了。 「再見吧!尼克爾王子,快點回到祖國的懷抱中去吧!為了塞爾維亞的民眾,您一定要 盡心輔佐國王陛下,竭盡所能,攻破這次的國難!」 羅賓向著地面大喊著,而後使勁兒推動了駕駛桿。飛機向著巴黎飛去,直奔向傑爾城堡 。 羅賓返回傑爾城堡以後,塞茜爾已經將妹妹茜莫隆重地埋葬了。 羅賓到城堡旁邊的教堂地下室中,拜祭了茜莫。 古老的城堡旁邊大半都有教堂。堡主一家人和僕人、村裡的老百姓每到星期天,便成群 結對地去教堂裡做禮拜。與此同時,教堂的地下室就全權做了城堡堡主一家人死去後存放靈 柩之處。 羅賓身著肅穆的黑色喪服,由帶著黑面巾的塞茜爾帶領著,直奔教堂的地下室而去。 伏江老人舉著蠟燭,將去往墓地的大門打開了。 自從茜莫小姐辭世之後,伏江一下子衰老了許多。他臉上的皺紋更深、更多了,腳步不 穩,彎腰弓背,垂著雪白的長鬍子。 在地下室的墓地中,黑色大理石製的靈柩依次排列著。這裡是歷代的城堡主人與他們的 親眷存放遺體的地方。 茜莫的棺樞放在緊裡面,上面朝上放著一副古時候騎士們佩帶的甲冑,它的雙手合抱在 心口處。 羅賓低聲細語地問塞茜爾道:「這就是『顧特蘭』甲冑、』 「是的。」 「這樣做是為了撫慰茜莫小姐的在天之靈嗎?」 「是的。我在這裡守靈的時候,伏江告訴我,妹妹在打算自殺的前一天夜裡,吩咐過他 ,如果有一天她過世了,要將她摯愛的『顧特蘭』甲冑安放在她的靈柩之上。她不願意和自 己的心愛之物分開。 「聽了伏江老人一席話,我打算完成妹妹茜莫的遺願。我一直在心中暗暗禱告,祈求甲 冑保衛她的亡魂。」 塞茜爾淚眼婆婆地說。 蠟燭的光焰投映在騎士甲冑上,羅賓思索了片刻,然後用手托起甲冑的兩隻手腕。 「顧特蘭」甲冑的雙手,甚至連指尖也是用鋼打造的。但是手腕處和五指關節卻靈活自 如,與布縫的手套一般無二,這件物什就被稱為「鐵手套」。騎士們佩帶上鐵手套,依然能 夠自如地使用矛、劍等武器。 羅賓把手指試探著向鐵手套裡伸去,摸掌了片刻,而後從右邊的手套裡掏出一個用紅繩 捆著的白色紙袋。羅賓把這個紙袋交給了塞茜爾。 「這是什麼?」 塞茜爾歪過腦袋,疑惑不解地向羅賓詢問道。 「這是茜莫的機密。」 羅賓鬆開紅繩,把紙袋打開了。只見裡面是一捆書信,統共12封。而且,其中有一個信 封裡裝的是情人尼克爾王子的相片。 「啊呀……」 塞茜爾驚詫萬分。 「原來書信藏在這兒,怪不得連我也找不到!妹妹真是個慧心女子,雖然去世了,也要 與王子饋贈的定情之物長相廝守,永不分離。 「咦?這信……」 羅賓從中間抽出了一封信,正是那封偽造王子手跡的假情書。 「啊!正是由於這封書信!」 「是啊!正是由於這封信,茜莫小姐才以死鑒情的。」 羅賓用蠟燭的火焰引著了那封假信,燒燬了它,又把其餘的11封情書塞人鐵手套之中, 而後輕輕合上雙眼,默默地在胸前劃十字為茜莫禱告。 塞茜爾跪倒在地,痛哭流涕。伏江也緊接著跪倒,淚流滿面。 巴爾幹半島素來享有歐洲火藥庫之稱。那時候的巴爾幹半島彷彿是一顆定時炸彈,一碰 即爆。 我們所說的「定時炸彈」,指的就是具有極強殺傷力的炸彈。電池和定時器組裝而成的 到了固定的時間,開關會自動產生效用,致使通電或停電的設備。如果固定好了某個時間, 一到那當兒,電流接通,便會引起爆炸。 那時候,歐洲大陸各個大國也彼此不服氣,互相爭權奪勢。德國和英國搶奪勢力,同時 也與俄國有隙,而俄國與法國又素來很不和睦。 1870年普法戰爭中,法軍戰績被德國掠奪去了阿爾撒斯和洛林兩個地方,從此與德國結 下了冤仇,而與英國、俄國兩大強權是友好邦國。 除此之外,為了巴爾於島的種種陷患,奧地利和意大利兩個國家也同樣吵得不可開交, 互相不和。 這些大國都以巴爾幹半島為核心,互相打擊抗爭。如果在巴爾幹半島引發一個小小事件 ,便能夠產生牽動全局的不堪設想的後果,立即變成大戰爭的導火索。所以巴爾幹半島真不 愧是貨真價實的歐洲火藥庫,只等待時機,便會分秒不錯地引爆。 充當引爆人的正是塞爾維亞泛奧地利黨的那個年輕人。他在巴爾幹半島的一個彈丸小國 ——波斯尼亞的首府斯來堡,槍殺了奧地利的皇儲夫婦。 那把手槍的扳機正是那讓人心驚肉跳的定時器! 1914年6月28日,奧地利皇太子夫婦成了槍下冤魂。奧地利與德國立即對塞爾維亞開戰 ,塞爾維亞立即向俄國尋求支援。 7月28日,巴爾幹半島這個巨型火藥庫終於爆炸了。 斯來堡街頭的槍殺案成了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始端,而後火藥庫陸陸續續地爆出了巨響。 支持塞爾維亞的國家是:俄國、英國、法國、意大利、日本、美國、巴西等10來個國家 ;而支持德國與奧匈帝國的政權有土耳其和保加利亞。 世界範圍的大戰於1914年8月正式開始,各國政權都竭盡所能一絕勝負,尤其是法國, 為了報仇雪恨,堅決地要與德國拚鬥到最後一刻。 由於現役兵已經遠遠滿足不了戰場上人員的供給,所以連法國的青少年們也舉起槍桿奔 赴戰場。 羅賓的部下在危難之間也都挺身而出,為國效力去了。其中有幾個人戰死沙場,而艾尼 也在山莫(Somme)的前沿陣地光榮地以身殉國。 熱情高漲的羅賓擔任了法軍的軍醫中校,作為外科主任,他在凡爾登戰線上的戰地醫院 裡服役。 世界大戰轟轟烈烈地進行了五年之久。 在大戰之中的第二年,也就是1916年11月的某一天,有一個男人來到了傑爾城堡的大門 口。 此人身穿舊式豎領的軍服,戴著與軍裝同種顏色的帽子。軍裝和帽子上面都沒有佩帶徽 章和肩章之類的標誌,衣服的料子也已經被磨破了。 這個男人的腿從大腿部分鋸掉了,手裡扶著一個枴杖,肩上扛著一個背包。看上去,他 的模樣還不足50歲,兩隻眼睛深陷在眼眶之中,鬍鬚亂蓬蓬地佈滿了腮邊。然而,他的氣色 不錯,深陷下去的大眼睛閃著機警的光,十分有精神。 這個人用身體緊靠著枴杖,瞅了一眼門牌,而後向前跳躍了一步,靠近門柱,並按了按 門鈴。 伏江老人出門來問:「你有何貴幹?」 伏江邊詢問邊上下觀察著面前這個陌生的落魄男子,只見那男子腳上蹬著一雙牢固的軍 鞋,上面滿是泥巴。 「我想要拜見塞茜爾女伯爵閣下。」 他用夾雜著外國口音的法語回答伏江老人道。 「請問您尊姓大名?」 伏江小心地問。 但他對這個問題未置可否,轉而問伏江老人道:「請問一下俄國公爵塞爾林閣下在這裡 嗎?」 「沒有!當戰爭爆發的時候,他就不在了,也許回國了吧!」 伏江一直把羅賓當作俄國公爵。 這個人彷彿大失所望。 「那麼——女伯爵在家裡吧?」 「這……」 「我想見她一面。」 這個人究竟是什麼來歷?伏江老人再次端詳男子的面貌。 男子用了一種低沉有力的聲音堅定地又說了一遍:「我一定要與她會面,能不能……」 「我知道你急於拜見女伯爵,但是我必須先明白你是哪一個呀?」 伏江老人滿臉疑惑,問他道。 「等我拜見了女伯爵閣下之後,我自然會報上名姓。」 「那怎麼行呢?起碼,你也應該先讓我清楚你找伯爵的原因,否則的話,我不會讓你進 去的。」 伏江老人堅決地說。 在伏江看來,面前這個人也許是近期以來風行的假冒傷殘兵。因為在戰爭時期,物資奇 缺,不僅是老弱病殘、婦女兒童,甚至連堂堂男子漢也會去城堡、別墅或府宅之上索要錢財 、麵包等等,這些人近一段時間以來太多了。 當然,有人到城堡裡乞討東西,他們都是盡其可能滿足他們,但是令人氣憤不已的是, 居然有人假扮成傷殘人,或跛足,或瞎眼,編造了一些什麼由於在戰場上拚殺負傷等等讓人 同情的謊言,借此來索要錢物。但是一巳他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離開城堡,馬上就會將 「瞎眼」睜開;原本拐著腳的,也立即快步奔走。 伏江老人對於這種事情已經屢見不鮮了,每次他都氣得怒火萬丈。 有些人苦苦乞求施捨,這還算是良善之輩;有些人得知古堡裡有年輕的小姐與年老的管 理員夫婦留守,更是窮凶極惡,找上門來強行勒索,真是氣得人火冒三丈,可惡之極! 所以這樣一來,伏江老人也就狠下心腸,不再受他們的欺騙了。 儘管伏江老人如今上了年紀,但是他年輕的時候,他還參加過德國國境的守備隊,英武 得很呢! 態度堅決的伏江老人盡其所能隱藏自己年老力衰的模樣,他努力挺起胸脯,面無表情地 對這個男子說:「我沒有時間跟你說費話!既然你不講清楚你到底是誰,也不告訴我你此行 的目的,那麼我無能為力了!」 伏江毅然決然地說完這些話,便轉身折回城堡中去。 這個男子碰了一鼻子灰,垂頭思索了片刻,十分費神。 於是,他又架起了枴杖,沒精打采地扭頭往回走。 正在這時,一輛豪華的轎車向著城堡方向開過來了。 從車上下來的人正是羅賓,因為保克哈布上了戰場,所以他只有親自開車了。 「哦,塞爾林公爵!」 拄枴杖的傷殘男子聽到伏江老人這樣稱呼來者,馬上折回大門口,右手鬆開枴杖,舉手 行禮致敬道:「您就是塞爾林公爵嗎?我是塞爾維亞王子尼克爾殿下派遣來的信使,帶來一 封王子的親筆書信。」 那是一個厚實的大信封,表面上寫著幾個大字:塞爾林公爵、塞茜爾女伯爵信的反面留 有王子的簽名。 「王子寄來的信。請隨我來吧!」 羅賓用胳膊挽著這個男子,徐徐地向正門走去。 伏江老人立即用看門人房裡的電話向女伯爵報告了這件事。 塞茜爾將二人迎入了大廳。 「羅賓,不,塞爾比公爵閣下,你不是在戰地醫院嗎?怎麼……」 羅賓用他的真名實姓在凡爾登戰線的野地醫院服役。這件事被全國各地報紙傳得沸沸揚 揚,所以全法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件事情,亞森·羅賓的愛國義舉在全國範圍內引起了 轟動。 每當塞茜爾從報紙上讀到有關羅賓搶救傷殘兵的事跡之時,她的心裡便深感欣慰,而且 為羅賓這個好友而驕傲。 從1912年2月到6月之間,德軍以排山倒海一般的凌厲攻勢,向凡爾登陣地重兵壓進,凡 爾登的戰事十分緊急,塞酋爾時常由於過度焦慮而夜不能眠。 後來,塞茜爾獲悉山莫一役之後,法軍大勝,德國軍隊丟盔棄甲、狼狽逃竄到北部地區 。到這個時候,她心裡的一塊巨石總算穩穩地落了地。 這個勝利的喜訊大前天才被報道出來,而今天羅賓卻出人意料地回到古堡中,站在了自 己面前。 「德國若想再次攻擊我國邊境,還需一段時間休養喘息,如今可以說是戰事稍停,於是 我被獲准了一個星期的假期。我想看看你現在怎麼樣,所以就飛快地開車過來了,沒料到遇 上……」 羅賓把頭扭過去,用手指著沙發上的男子說道,「他自稱是尼克爾王子的信使。」 「什麼?尼克爾王子的信使?」 「是的,我是王子殿下派遣來送信的。我是陸軍少校佳布利·拉克爾。」 男人用一條腿在地上站穩,舉手畢恭畢敬地行禮。 「我就是塞茜爾·瑪利斯女伯爵,請您坐下說話。」 塞茜爾自我介紹一番後,往前面走了二三步,扶住佳布利,讓他在沙發上坐好。 「尼克爾王子殿下一定在戰場上有卓越戰功吧?」 「是的。可惜,王子殿下現在已經辭世了。」 佳布利說著,黯然神傷。 「啊?!」 塞茜爾忽覺眼前一黑。羅賓上前扶住她,讓她在安樂椅上坐下。 「殿下以身殉國了。我是他的貼身副官,時常伴隨他的左右。 「大約在一個月以前的一次激烈戰鬥中,敵軍在我們司令部所在的帳篷旁邊扔了一顆炸 彈。當時,王子殿下、我、還有其他幾個參謀將領在裡面商討作戰方案。突然,一聲震天巨 響,帳篷化為了粉末。炮彈的殘餘碎片飛進了我的左腳裡,殿下被炸傷了胸膛。」 塞茜爾沉默不語地傾聽著,她的臉彷彿一張白紙。 「炮彈炸得沙塵飛揚,殿下被埋在了沙土下面,昏死過去。三名受傷較輕的將官把殿下 救起來,然後用擔架抬他去了戰時野地醫院治療。 「我也昏死過去好長時間。等我甦醒過來的時候,瞥見王子正躺在我旁邊的病床上。 「一陣鑽心的疼痛傳來,我發現我的左腿已被炸掉了。不過,最令我憂心忡忡的還是王 子的傷。 「王子的胸部失血過多,有一陣子,軍醫們都認為他危在旦夕了。 「但是王子福大命大,經過軍醫們的努力救護,他總算保住了一條命。 「兩個星期之後,殿下扭過頭來盯著我,對我說:「『佳布利,有件事情我想請你幫我 去完成。』 「『是,殿下,有什麼事情?』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你絕對不要把這件事對別人提及。』 「我是殿下的五個朋友其中的一個。」 「哦!原來你是他們其中之一。」 羅賓點點頭。 「是的。殿下借助降落傘在耶德峰草原著陸的時候,我正是在宿營地的王子的五個好友 之一。」 羅賓猛地憶起了那五個小黑點,他們當時仰頭望著半空中盤旋著的飛機,又是大叫,又 是揮手。 「那麼,王子殿下托付你的事情到底是什麼呢?」 「正是這個!」 佳布利取出剛才在大門口讓羅賓瞅過的厚信封。 羅賓把信封接過來,轉交給塞茜爾。 塞茜爾顫抖著兩手把信封打開。 「啊!是這個……」 塞茜爾噎住了。 只見信封裡放的正是妹妹茜莫寫給尼克爾王子的12封情書,還有茜莫的一張相片。 「殿下將這個信封交到我手裡的時候說:「『這是我的愛人遺留下來的東西。請你將它 交還傑爾城堡的塞茜爾女伯爵閣下,或者交給俄國的塞爾林公爵。 「『如若女伯爵為避戰火,從傑爾城堡逃走了的話,或者俄國公爵業已回國,那麼,你 就到茜莫的墳墓之前將這些信燒掉。如果煙灰飛揚上半空的話,那就表示我與茜莫將要在天 堂長相廝守。 「『你知道,我為了達到與茜莫小姐在巴黎或里昂的教堂裡行婚約的目的,編造了理由 欺騙父王,我說我們六個人將去攀登阿爾卑斯山。 「『但是不幸的是茜莫被一個心狠手辣的人一槍打死了,我知道他是誰! 「這一定是泛奧地利黨的密探們幹的勾當!他們偽造我的情書,害我親愛的茜莫精神失 常。他們為了奪回假情書,又派遣一個大夫潛伏在茜莫治病的精神病醫院裡;而且又派了兩 個爪牙進入傑爾城堡,四下搜查。 「『但是,他們的詭計落了空,所以才開槍擊斃了茜莫,封了茜莫的口。而且我也明白 只要茜莫在世上多活一天,我就不會娶德國公主。於是,茜莫便成了這個國際大陰謀的犧牲 品。 「『本來,這些內情我都不知曉,戰爭爆發以後,我才漸漸打聽到了這些事。一個泛奧 地利黨地下組織的指揮官把一切都告訴了我,從他的口供裡,我才清楚茜莫的主治醫生是一 個匈牙利人,名叫拉思若·扎克利,他畢業於奧地利醫科大學。』 「剛才我所述說的這些都是尼克爾王子殿下親口說的。」 羅賓大吃一驚地說:「哦?王子殿下連拉思若·扎克利的事也打聽出來了?這麼精明強 幹的年輕王子,就這麼離開人間了嗎?」 「是的。戰爭一開始,王子就已經將性命拋到九霄雲外了。雖然他身為皇族的王子,但 還是出生人死,穿梭在槍林彈雨之中,英勇無畏,頑強作戰。 「我與幾個參謀將官都勸阻殿下不要親臨前線,他笑了笑,一口回絕,毅然決然地衝上 了最前線,想不到……想不到……」 佳布利傷痛不已,再也說不下去了。 羅賓卻以為王子殿下早就痛下了決心,要與茜莫在天堂裡相會,所以也就置生死於度外 了。 塞茜爾也有同樣的想法,她垂下了腦袋,用手絹擦拭著眼睛裡湧出的淚花,連肩頭也抽 搐不已。 「殿下將遺物交到我手裡的時候,過了三天,便平靜地去世了。彌留之際,他還對我說 道:「『佳布利,永別了!代我向其他朋友們問好。』 「『殿下,你不要放棄。』 「殿下微微笑了笑說:「『奧地利皇太子夫婦被塞爾維亞的一名年輕人槍殺,我和茜莫 又死在敵國的子彈之下,我們幾個人真是命運相同呀!』 「王子說完了話,合上了雙眼,嘴角上浮著一抹笑容。」 「尼克爾王子真是一位英勇無畏、胸懷寬廣的人!」 羅賓心裡暗自思忖,沉默無語地禱告著。他又把茜莫的相片和12封信放回原來的信封裡 ,遞給塞茜爾。 塞茜爾把信封抱在胸前,潸然淚下,而後站起身來。 「塞茜爾,你去什麼地方?」 「去教堂……」 羅賓扶著蹣跚的佳布利,尾隨女伯爵走著。 塞茜爾在教堂祭壇的十字架前面跪下來,然後默默祈禱,又進入地下室的墓地裡。 寒茜爾將信封放入『顧特蘭』甲冑左邊的鐵手套裡,而後又將鐵手套輕輕放回甲冑的胸 脯上。 右邊的鐵手套裡放著王子寫給茜莫的情書和王子的相片;而左邊的手套裡放著茜莫回復 王子的情書及她的玉照,兩隻手緊緊相握在胸前,象徵著他們驚天地、泣鬼神的偉大愛情亙 古不變。 世界大戰的戰事尚未結束,日本和美國先後捲入了戰爭之中,終於形成了世界範圍的大 戰。歐洲大陸也被這場大戰捲了進去。羅賓的幾個忠心耿耿的手下先後以身殉國,艾尼也戰 死在凡爾登。真是物是人非、景在情遷,令人不勝歎息。 褐髮女子蘇尼亞和拉思若·扎克利都音訊全無,連幕後策劃這場國際大陰謀的掌權者「 X」也不知去向,不明生死。 羅賓繼續在凡爾登戰地醫院中救治傷殘士兵。 1917年,英、法兩國軍隊隔著山莫河(在巴黎北部地區)與德軍對壘,取得了決定性的 勝利。 在這場大戰之中,英軍首次將戰車運用在戰鬥中,取得大捷。 遭敗績的德軍潰不成軍,一再敗退。 在這次大戰告捷之後,羅賓又被准許了兩個星期的慰勞假,他再次來到傑爾城堡看望塞 茜爾。 塞酋爾興高采烈地把羅賓帶到自己的臥房裡,側耳傾聽羅賓敘說戰場風雲,以及戰後殘 敗蕭條的生活,當然也涉及了尼克爾王子與茜莫……這兩個好朋友在一起真有說不盡、談不 完的話題。 塞茜爾握著淚跡斑斑的手帕,說:「我們失去了他們兩個親人,生活也就沒有意義了, 對於這種沒目標和方向的日子,我……我已經厭煩了。」 她起身離座,從桌子上放著的精緻巧妙的日本產的漆器盤裡拿出一張折疊起來的紙片遞 交給羅賓。 「我能看一下嗎?」 「沒有問題!請吧!」 羅賓把那張紙打開來,那是一封寫在白紙上的信函。 信函的開頭部分寫著寫信人的地址:聖·勒布爾·奧傑斯締女子修道院「這是……」 羅賓驚詫萬分地看了看塞茜爾。 「請你往下看……」 這封信上寫著:我讀了閣下的來信之後,十分感動,馬上覆信給你。我們院裡所有的修 女都熱烈歡迎你的到來。我相信,在這裡,你一定會得到心靈的寧靜和精神上的慰藉尊主耶 穌基督的聖名你的姐妹院長馬利·安捷爾「你要去……」 「是的,我要去做修女。所以我給院長寫了一封信,這是院長給我的回信。除了修道院 以外,再也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容我了。我希望最終在天堂裡與茜莫和尼克爾王子殿下相聚, 享受耶穌的祝福,得到永生。」 塞茜爾淚眼婆娑,但眼淚裡滿是希望和欣喜的光芒。 羅賓倍受觸動,不知道該對塞茜爾說什麼才好。他只能盯著塞茜爾那清澈如水、晶瑩剔 透的大眼睛。 「你準備什麼時候啟程到女子修道院裡去呢?」 「盡快出發。」 「城堡、別墅、還有府第……」 「我準備把府宅和別墅都捐獻給政府當局。這一場大戰下來,死傷不少,妻逃子散,我 打算申請政府讓那些痛苦、不幸的人們住到這些房子裡。」 「那麼,城堡怎麼辦?」 「這在我準備去修道院的時候就已經仔細思考過了,我想請伏江老夫妻住在城堡中看守 房子。」 羅賓把自己的慰勞假化分為兩部分;第一個星期,他準備幫助塞茜爾女伯爵收拾歸整別 墅裡和府宅裡的家俱擺設;另一個星期,他又將忠心耿耿、溫順可親的比克娣娃奶媽安置在 巴黎市郊的一處房子裡面,讓她安度餘生。而後他又回到了自己的醫院裡,繼續為傷病員服 務。 返回戰地醫院之後,又過了兩天,羅賓接到了塞茜爾從女子修道院寫來的信函。信中告 知他,塞茜爾已經到了修道院裡,並且對他為她所做的一切表示感謝。 從那之後,塞茜爾身著玄色的長袍,頭頂白色帽子,成為了一位聖潔的侍奉耶穌的修女 了。 1918年11月間,席捲世界的第一次世界大戰終於告終了。德國與奧地利組成的同盟聯軍 ,被英國、法國、美國、日本糾結而成的軍隊擊潰了,又為世界帶來了久違了的安定和平與 祥和寧靜。 大戰結束之後的第二年,塞茜爾離開了修道院,返回了傑爾城堡。她一門心思想要將古 堡改建成濟災孤兒院,經過院長的准許之後,她終於實現了夙願。 五位修道院裡的年輕修女,也隨著塞茜爾去孤兒院裡充當了保育人員。塞茜爾自己擔任 了孤兒院的院長,被人們叫做「黑衣天使」。 為了籌集建設孤兒院的資金,塞茜爾賣掉了古堡裡面的古玩、古物和那些華貴典雅的家 俱擺設。 雖然政府方面對孤兒院也給予了財政上的支持,但是補助金畢竟是有限的。因為大戰剛 剛完結,政府的財政也出現了赤字,十分困難。孤兒院實在是很難再堅持下去了,最後甚至 變賣了古堡裡的土地作為周轉資金。但是,孤兒院的人數一直在增長,而戰後物價飛漲、商 品很貴。 物價之高令人心驚肉跳,幾乎沒人再往孤兒院捐獻財物了。 伏江老人絞盡腦汁、殫精竭慮,真是走投無路! 塞茜爾與五位修女對於孤兒院的財政危機並不瞭解,大家都在捱日子,過一天是一天, 只能長歎一聲罷了。 日子越來越難過了。 有一天,一位老人向著孤兒院的大門走過來。 雖然戰後每個人的日子都不好過,都顯得異常窘迫,但這位老人看上去似乎更加落魄。 他身上穿得破破爛爛,腳上踏著一雙磨破了的舊軍鞋,破爛不堪的帽子下面,露出蒼白 、骯髒的亂髮。看他那副樣子,好像是一個乞丐亦或是小賊。他神秘詭異地向大門口走去, 蹬上石頭台階,從門的縫隙裡向大門裡面偷偷看著。 有一名修女看見了他,走上前去詢問他說:「你是誰?有事嗎?」 老人用通紅腫脹的眼睛盯著修女,而修女感到他的眼睛太可怕了,並用手指輕輕按在心 口的十字架上,在心裡暗暗禱告。 「請你將這個東西交給你們的院長。」 話音剛落,他就扭頭從石階上走了下去,離開了孤兒院。 修女暗自驚詫著看著手中的紙包,馬上向院長辦公室跑去。 「剛才有一個古怪的老頭兒讓我將這個東西給你。」 「哦?」 塞茜爾十分驚詫地接過紙包,拿在手中,那是一個用許多皺皺巴巴的紙團裹在一起的紙 包。塞茜爾打開紙包,立在她身邊的修女們都被嚇了一大跳。 在層層的紙團包裹之中,幾顆晶瑩剔透的寶石在閃閃發光,其中有鑽石、紅寶石、藍寶 石、石榴石、還有大顆大顆的珍珠……「啊!這麼多的珍寶!那個送東西來的老人呢?」 「他走了!」 「他叫什麼?」 「他沒告訴我!」 塞茜爾把那多皺的紙撫平,只見那上面有兩個字母:A·L「啊!原來是怪盜羅賓!」 塞茜爾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直愣愣地立在原處。 院子裡傳來了孩子們歡笑打鬧的聲音,還有鞦韆發出的「吱吱」聲。 「亞森·羅賓,你……」 塞茜爾雙眼之中湧起了感激的熱淚。 熾天使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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