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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全職殺手1﹣神人中最強者》
O是殺手界中的頂級殺手,他殺人只為了生活,懂得自我保護,
每次計劃精密、行事謹慎,且鮮有失手。而年輕的新秀托爾,
性可狂傲難,看不起O的保守作風,他決定打破一切暗殺常規,
並一心想取代O成為殺手界的頭號殺手。這兩個人的命運因托
爾的偏執而有了交集。但是,命中註定這兩個人只能活一個……。
本書最大的特色,是書中對殺手的生活和活動均有專業而詳盡
的描述,資料之豐,可稱得上是一部「殺手百科全書」。
香港的傳媒稱本書是一本「挑戰暴力美學極限的犯罪小說」。
邊渡的話我們高興於《全職殺手》終於可以出版,一直以來除了少數作品外,坊間
的流行小說都有著一個通病,那就是作者為了滿足市場上重量不重質的需求,寫作時都
難有很長時間作深入的資料搜集,因為你長時間的寫一本,別人出版了十八本。讀者似
乎只關心「量」而不重「質」,去到書店看到許人的作品能霸佔到一行書架,那人就被
冠--「大作家」。人人都大談所謂的「市面佔有率」。
而本書作者在此年初便向我們解釋了寫這書的動機和內容大綱,我們一直表示贊成
,可是久久仍未收到有關《全職殺手》的隻字片語,我們早就以為這只是彭浩翔隨口說
說而已,大概連他本身也忘了這故事〈這種情況彭是經常出現的〉。
可是,原來他不但沒有遺忘,還默默地作了年多的資料搜集和採訪工作,其間還特
地到外地考察。
直到97年s月,我們終於收到了《全職殺手》的稿件。
這實在叫我們感到興奮,因為《全職殺手》不單是一本小說,而且是一本世界各地
黑幫和武裝集團的發展史,更同時是一本「刺客百科全書」。
邊渡的話書中,作者用其淺白簡潔的筆觸,為讀者介紹了大量世界各地的黑幫和武
裝組織,由緬甸撣邦地方革命叛軍(SSA)到西西里島庫里安納(Siculiana︶家族;從
墨西哥叢林中的撒巴迪斯達國家解放軍(EZLN)到本地三合會,作者對此都作了詳盡的
描述。
另外,他還在書中解釋了不少有關當刺客的規則、方法和技巧,其中包括塑膠炸藥
(C-4︶製作的化工技術、屍體處理辦法到有關刺客逃避警方的資金調動方式。
明顯,作者這些方面的豐富認識和見解,是下了不少的功夫。
對此,彭浩翔只是淡然地回應:「沒甚麼,只是過去一直對當罪犯感到有點興趣而
已。」
本來,作者為免分散小說閱讀時的連貫性,曾考慮刪掉故事中的註解,或把它們調
至書的尾部。但我們卻不單認為註解應該保留,更應雜放於故事當中,好讓讀者一面閱
讀這書時,能即時對書中提及的專門名詞或歷史事件有所認識。這樣的處理不但不會分
散,反而更有助投入故事。
套用作者的話:「對此沒興趣的人,跳過註解就是了。」
另外,我們想在此說明一點,這是一本講述刺客世界和愛情的故事,描述跟鼓吹是
完全兩回事,讀者不應用批判態度來對待此書。作者和出版社亦絕沒有任何打算透過此
書鼓勵讀者犯法的意圖。謀殺是十惡不赦的罪行,謀殺犯在世界任何地區、國家均有可
能被判死刑或終身監禁。
當然,我們也歡迎對這書有任何意見的人仕向我們作出批評。來信可以寄來「
NOWHERELANDPUBLICATIONSLIMITED.P.O.BOX69695,KWUNTONG,HONGKONG」。
而由於《全職殺手》全文長達25萬字,因此我們只得把它分為上、下冊出版,現在
先出版上冊,而下冊亦在製作當中,希望能盡快面性。
代序--一本可能由殺手寫的小說很興奮聽到彭浩翔的新作品就快面世。
《全職殺手》一書中所描寫的刺客生涯,正是我在這幾年的冒險日子堙A所極之渴
望知道的事。
越是看他的原稿,就越令人懷疑這一個彭浩翔,本身就是一個全職殺手。他的全職
作家身份,極有可能只是一種巧妙的掩飾。
在自己的奇遇中,我可從來未碰到過一個職業殺手,因此本書中的每一段情節,他
日都有機會成為救我一命的重要資料。
倘若不是彭浩翔說,我絕對不會知道,全職殺手在執行任務時,是利用超能膠遮掩
指紋的,更不會想到全職殺手的日記,竟然是放在冰葙中的。
書中殺手O所用的第一柄槍,是他哥哥送給他的「蝎式」小型衝鋒槍,外型對於我
來說,並不討好。在六、七十年代的歐洲殺手電影中,經常看見有男主角採用這一種槍
,例如亞倫迪龍等等。
我曾經到過柬埔寨,可惜卻不知道在金邊的市郊,有大量由軍人經營的練靶場,由
此可見作彭告訴我,他托身在美國的哥哥,大舉搜購了各種手冊式暗殺教材,有書本、
有錄影帶,有些是合法出售,有些則是非法地下流傳的。
我借閱了一本,是一種最簡便的殺人方法,用的是大頭釘,小冊子教導的重點包括
刺人的部位和選擇殺人的環境和步採,非常實用。
所以,讀文本《全職殺手》有雙重價值,既可享受到小說奇詭的故事佈局,又可從
中得到有關殺人的專業知識,藉此避免發生暗殺事件。
林超榮曾以香港村上春樹來形容彭浩翔,引起過香港小說界頗大的迴響。似乎彭又
改變了寫作風格,不知是否有志成為香港的湯格蘭斯(TomClancy)。若然,我認為是
好事。根據詳實的資料搜集而寫成的小說,必然是更加好看和耐看。
當然,可以預計,彭的《全職殺手》又必然引起爭議,一如他過去的作品。
這一次,罪狀極可能是「教壞人」。
無須辯駁,上天給彭的使命,極可能就是來搗亂的。
自序--一句話二十五萬彭浩翔記得在九五年春天某一日,某位作家前輩在喝奶茶
時跟我說了一句話:「你故事中的天馬行空,除了象徵你具想像力之外,還表示了你的
懶惰。」
說實的,那時仍是二十一歲的我,根本就對這句話聽不入耳,還會幼稚到認為他是
妒忌我的才能(現在回想起來,這是多教人面紅的想法),但後來離開了原來任職的機
構後,我仍偶爾會想起他那句話,於是我開始認真地反思,我發現原來自己過去的創作
,經常為自己作掩飾,美其名為「純感覺」,其實是思考的懶惰。
我發覺那前輩說對了,那時正是一九九五年的聖誕。
於是,我決定減少其他無謂的工作,專心構思一部認真和不懶惰的小說,這就是二
十五萬字的《全職殺手》。
一直以來,我都想寫一個談藝術創作態度的故事,O和托爾之間的故事大綱,早已
在我腦內蘊釀多時,我再花了兩三個月的時間去整理情節,由於那時我正跟林海峰和萬
民輝一起度劇本(結果那齣電影拍不成,胎死腹中),因此有看點空閒時間,故事粗略
的分場已經成形,於是我也開始動筆。
可是隨後我又發現了一個問題,那就是我對有關殺手的生活和認識都相當不足,跟
看我再看看市面上一般有關殺手的小說和電影,總是存在看普遍的漏弊:資料不足、欠
缺實感、殺手性格表面化等。似乎沒有人要認真探討一下他們的內心世界,他們除了是
租書檔廉價小說的主角外,就甚麼也不是。
這只是肥皂劇編劇們一廂情願的想法吧。
我因此擔心自己再勉強寫下去,也會變成了他們的一份子。
所以,我請了幾個要好的朋友到西貢燒烤,當大伙兒吃得七七八八時,我便拿出那
疊八十多頁厚甸甸的原稿紙,用一種近乎「自宮」或「切腹」似的悲痛沉重心情,將它
拋下火堆之中。就像《驚天大行動》中的那反派一樣。
二萬字就這唏哈一聲化成了煙灰,燃燒殆盡。
接看,我開始著手故事作詳盡的資料搜集和採訪,期間給予我最大幫助的,是我在
拉斯維加斯的哥哥彭浩揚。他一直不厭其煩的替我找些我想要的資料、書籍和影帶,有
些甚至是美國非法留傳的寶貴資料。而他豐富的槍械知識又令他看過我初稿後,給予了
許多寶貴和有用的意見。
有一晚我甚至半夜收到了他的長途電話。
「沒甚麼,」他告訴我。「這兒有人自製了。9mm手槍用的散彈子彈非法販賣,可
用於白朗寧手槍的,我想大概對你的故事有幫助。要我替你訂購嗎?」
不用,但謝謝。
資料速遞寄到來了,全部是英文的。我的英文底子不好,正懊惱看怎麼辦的時候,
從紐西蘭回來香港渡假的徐素雯和彭美琪小姐卻花了整整一個假期,替我翻譯了大部份
的資料。
除此之外,還有一大堆的好朋友,他們有看一種彷彿受薪似的積極態度去幫助我,
替我在圖書館找書、拍環境照片、做錄影帶目錄,買日用品和食物……而我最內疚的,
是每當我跟她們說「謝謝」時,她們總是定眼的看著你,從眼來看到她們的一句話。
「唉,前世都唔知欠鬻AD咩洁H」
跟看又繼續幫我東奔西走。
而由於過去一直在傳媒工作的關係,我才有機會接觸到一些有背景的江湖人士,透
過些朋友的幫助,我認識了本地的職業殺手。我花了幾個月的時間和他們混熟、來往,
發覺他們其實外表舉止都平凡得可以,要不是他們給我看那支手槍,我甚至不大相信他
們是殺手。
「一旦有槍在身,就更加要少惹麻煩,否則很難長命。」他們其中一人告訴我。
因此,他們除了執行任務外,其他時候根本跟平常人無疑,會去行山遠足、唱卡拉
ok、坐地鐵。
大概有點不可思議,但他們當中有一個廿七、八歲的年青人,手臂有一隻老虎或豹
之類的紋身。我每次看到他,他手中都是捧看一本《李天命的思考藝術》。
書的封面都已經縐得成為卷狀,堶惜]沾滿了奶茶和煙灰。他告訴我,這書是一個
前輩介紹給他讀的,他已經看了大半年,但只讀了一半。
「D理論幾正,好睋翮P用。」當我問他為何讀此書時,他如此回答。大概連李天
命先生本人也預計不到吧!
而他們其中一樣娛樂,就是去看動作片(特別是以殺手為題材的),他們想看的不
是甚麼,而是想看看電影中的殺手,是何等的好笑,他們會邊看電影邊告訴我「黑星手
槍根本不可能射到銜尾那主角!」、「那刀根本不可能一刀砍下他的手啊!」之類的話
。
「D編劇佬黿手,一D都唔真實鵅C」他們其中一個說。
因此,要是他們讀過此書後,仍感到我未能把他們的真實感情描寫出來,就請容我
說句對不起。
正如郁達夫所說,未殺過人的人,寫不出殺人時的感覺,即使讀者看上去很迫真,
也全因讀者本身沒有殺過人的緣故。
我沒有當過殺手,因此只是盡量力求真實而已。
在此,我想說明一點,這是一本講述兩種不同創作態度的小說,小說是「閑書」,
並沒有甚麼道德道理可言,正如鍾阿城在《閑話閑說》中所言:「以前說『文以載道』
,這個『道』是由『文章』來載的,小說不載。小說若載道,何至於在古代叫人目為閑
書?古典小說埵雃h有個『勸』,勸過了,該講甚麼講甚麼。」
最後我還得多謝某週刊的副總編輯,我們本來是好朋友,大概他見到我故事一直無
法下筆,於是就決定幫上一把,以「朋友道義」--套用他自己的說話--的立場誣衊
我,不惜冒上「文人相輕」之嫌,讓我可以減少無謂的俗務,專心寫這故事。
這樣的用心良苦行為,不是真的「好朋友」是幹不來的。因此,我相信他日後仍會
幹上許多類似的事。
這天,我明白到許多,不想在此一一細述。但我想引述一個看過這故事的朋友的評
語:這不是一本每個人都喜歡的書。
對,他說得對,這不是每個人都喜歡的書,但沒關係,我從來都沒有要求每個人都
喜歡我。
因此,要是你在看了兩章後,發現你根本看不下去的話,沒關係,你大可把書寄回
給我,我在手頭鬆一點的時候,自然會把錢寄回給你。
而如果你覺得你只對看故事有興趣,但根本不想了解甚麼的話,沒關係,只要跳過
那些註解不看就是了。
是,你可能覺得黑手黨、山口組或俄羅斯黑幫這類幫派,只會在荷里活電影中出現
,但其實根據各方的資料顯示,全球黑幫已經全面控制了地球上六分之一的陸地,僅是
販毒、軍火走私的收入,每年就有超過一兆五千億美元,佔世界金錢的四分之一。而且
,自從八十年代末期到九0
年代初期,由西西里及美國黑幫、土耳其軍火毒品黑幫、俄羅斯黑幫、山口組和香
港三合會黑幫,已經進行了犯罪史上最大型的「行動焊合」(operationalWelding),
自此本地堂口跟外國黑社會的合作會更加緊密。香港在將來會成為全球黑幫亞洲區的聯
絡點,大量的黑錢會由中南美洲流入香港清洗,金三角毒品經香港轉銷全球……因此,
不要以為教科書沒有提及,世界就沒有發生那種事。
地球每天在自轉、公轉,暴力、犯罪、黑幫就活我們身邊。也許看不見,但絕對逃
不了。
目錄邊渡的話代序--一本可能由殺手撰寫的小說代序--教壞人的《全職殺手》
宇無名自序--一句話二十五萬姜維故事主要人物簡介彭浩翔全職殺手(上)
第1章殺手與刺客的分別.幸運的彼拉多.SINPER問答遊戲第2章改變歷史的白朗寧
.天台上的百合花.替你想了一句墓碑上的遺言第3章刺客生活哲學.中伏.第一次約
會第4章沒有不好看的電影預告片.下墜的升降機。橋上的演講第5章神人中的最強者.
封面照.H.M.I.W第6章「出診」的政府軍.舊同學之眾會.當幸福燃燒殆盡第7章生與
死.傷感的血.既陌生又不陌生的死者葬禮第8章超現正的隧道.抓住一剎那.寧靜的
追逐第9章最後一次.事實的兩面.有眼無珠附錄:電影、歌曲目錄作者簡介彭浩翔著
作年表特別鳴謝故事主要人物簡介O(陳浩然)--原名馬志豪。因兄長關係而成為刺
客,其後兄長失手被殺,便開始獨自工作,漸成為一級刺客,為人沉默,懂得自我保護
,不愛冒險。
七叔(李永燊)--任職電子遊戲機中心的管理員,本身亦曾為刺客,受傷退休後
便開始擔任馬志輝的三拆。其後輝死便開始替O當三拆。
馬志輝--O之哥哥,為一刺客,並帶O入行,其後失手被殺。
托爾(駱達華)--身份神秘之歐亞混血兒,為近年亞洲區冒升得最快的新晉刺客
。性格狂妄自毀。
鄭錦富--有組織及三合會調查科B隊之高級督察,一直負責調查托爾及O的案件
。
GiGi(呂麗琪)--有組織及三合會調查科B隊隊之探員,為鄭錦當下屬,但一直
對鄭存有傾慕。
阿琛(葉念琛)--探員。
鏘仔(朱繼鏘)--探員。
Bill(炳金盛)--印尼華僑,本地幫會小頭目,為集團二拆,雖欣賞旗下的托爾
,但對他的狂妄亦有所顧忌。
阿雯(徐素雯)--繼Maggie之後替O的家作清潔打掃的少女,為人活躍好動。
黃明理--商人。O之行刺目標之一。
Maggie(彭美琪)--浸會書院學生,當兼職替O在麗港城的家作打掃,為O的暗
戀對象。
Mr.Black--墨西哥EZLN遊擊隊高級成員,專程來港購買軍火。
白志堅--酒店房間清潔員,O之中五同學。
教宗--殺手集團負責人,身份神秘。
紅毛仔(盧瑟夫)--美籍華人,為軍火集團的成員。殺Maggie的兇手。
媚姨(葛亞媚)--墳場管理員。
鄭惠香--地產公司女東主。被殺。
周兆倫--高級警司。鄭錦富B隊的直屬上司,一直懷疑o是否存在。
老泥(謝民武)--聯義與四二六雙花紅棍。被殺。
權哥(郭沛權)--國軍將領。本為七叔父親下屬。四九年後撤至調景嶺定居。其
後帶七叔入行。
事主:必須經過這類經紀介紹,否則永遠搭不上殺手集團。以一般行規,事主必須
在行動進入策劃階段前,將全數費用付予經紀。事主與經紀雙方可以在事前作雙向聯絡
,但一旦行動進行後,事主則嚴禁主動聯絡經紀,避免被警方盯上。
而除了付聘殺手的費用外,事主事後還需要繳付殺手及其助手在策劃行動期間的一
切必需開支。
經紀:作為事主在集團之間的橋樑和擔保人。每次當經紀接到訂單,便會在特定報
章中刊登廣告一每個經紀與集團之間也有預定的報刊聯絡次序,例如第一次聯絡為A報
,跟看為B報,然後C、C、A、B、A、C之類。到了某個數目後又再循環一次。因此並非
限於某一報紙,而且次序絕不能有錯,否則聯絡便自動中斷。︶集團在看到廣告後便主
動聯絡經紀。經紀在扣除個人5%的佣金後,要在行動進入策劃階段前,將半數費用(即
全數的47.5%)付予集團。待任務完成後,再將餘數付予集團。如行動失敗或集團決定
中止合約,經紀有義務替事主收回已付予集團的47.5%訂金。並將款項歸還事主。但其
5%佣金則不用歸還。而當日後事主再找經紀殺同一目標時,他則不應再收取佣金。
集團負責人:整個架構中最神秘的人,與大拆及經紀均透過單向聯絡,沒有人清楚
他的身份和位置。他/她是整個行動的負責人,信用必須相當良好,除非有特殊理由,
否則收取訂金後就必須履行合約,如行動之殺手失敗或被殺,集團負責人必須安排另一
殺手補上或退還訂金,而損失之費用,應由負責人承擔。
一般負責人所抽的佣金為全數N30%,在收到47.5%的訂金後,負責人會先抽起自己
的一半佣金,即15%,然後再將餘下之32.5%k訂金付予大拆。而聯絡方法大致跟經紀間
的方法相同。
大拆:即為集團之最大批發商,一般每個集團均有五個或以上的大拆,分別負責不
同類型之任務,大拆一般兼職的,一個大拆可以隸屬多個集團,而為了安全理由,集團
一般不會直接找殺手進行交易,必須透過大拆、二拆(甚至三拆)等最少三層來進行交
易。以保障事後不會被追查到。
一般大拆佣金為全數5%,在收到32.5%訂金後,大拆會先取2.5%,然後將30%交予二
拆。
(每個大拆旗下最少有三個或以上的二拆)。
二拆:即第二批發商,形式跟大拆相同,在抽起2.5%佣金後,便會將27.5%訂金交
予三拆(每個二拆旗下最少要有三個或以上的三拆)。
三折:多數為一些退休的殺手所做的,跟大拆和二拆不同,三拆旗下只會有一個殺
手,這殺手多為三拆當殺手時的助手,而遇上某些特別情況,三拆也可能自己接訂單執
行任務。如果他將任務發給殺手的話,自己就抽取全數之3%作為佣金。而他則要負責各
樣事前準備,包括搭路,提供通行證及槍械之類。在抽起自己一半佣金後,需在行動前
將26%之訂金交予殺手(三拆跟殺手間可作雙向聯絡)。
殺手:殺手所收取之費用為全數52%,但在策劃至行動期間所用的車馬費、飲食費
,則可在任務完成後再出集團向事主代為收取,一般為全數之5%|10%左右,因此這類
雜費又稱為「加一」。如任務失敗,除非事主要求或有特殊理由,否則殺手應盡快再次
向目標進行攻擊,直至目標被殺為止。如不能完成任務,殺手須全數交還訂金,而要是
日後集團再委託他刺殺同一目標時,殺手就不能再收「加一」。
助手:並非每個殺手也有助手的,完全視乎殺手之個人喜好。而每次行動時,助手
就負責協助殺手完成任務,工作包括駕車、狙擊時作報鉅及掩護,殺手受傷時負責補上
完成任務或製造混亂,讓殺手有機會逃離現場。助手每次所收費用均不同,視乎該次任
務之性質及與殺手之關係而定。一般為5%-20%不等。而助手也有分屬固定殺手或自由
身份的兼職。
人不知道哪堻怞M險。同樣是死,由子彈穿過去的死比喝看藥水而死更有價值。
一一拜倫(1788-1824)
殺手刺客的分別.幸運的彼拉多.SINPER問答遊戲O經常會提醒自己,刺殺並不
是一項體育運動,亦非任何遊戲比賽,它只是一份職業。目標只是目標,不是人,甚麼
也不是。
※※※
今天的行動,O已經策劃了3個多星期,麻雀館門外是最佳的下手地點,日期是星
期二晚上19:45。O之前看過月曆,那天是月圓,宜槍殺。因為人每逢月圓日子血液運
行和心臟活動都比較活躍,於是槍擊或用刀等流血式攻擊會較非流血的方式更為有利,
目標會在短時間之內大量失血,這令行動較易成功。
於是內容有了。那就是:星期二晚上19:45在麻雀館門外槍殺目標。O開始為內容
而去設定一套形式。
一直以來,o都認為自己讀書時代數學之所以這麼差,完全是因為自己經常在開始
時已經設定錯誤,當「LetXbe:」被預設錯誤時,這條數即使再怎樣努力計算也是徒勞
的。
LetXbe:一個錯誤。
後來O長大後,他發現這和警方過去在三狼案1.中所犯的錯誤是同出一轍的。因此
,O決定在這次行動中,預先替警察們Let一個錯誤,讓他們向看錯誤大道駛去。
O在過去這兩星期,一直都在研究大圈的衣著、言談及舉止,他決定喬裝成一個大
圈來進行對今次目標的暗殺。只要警方一旦向大圈方向入手調查,他們就即使窮盡一生
也無法找到他。
因此,他分別到了多間國貨公司,用現金付款買了一套菊花牌的內衣褲,夢特嬌的
恤衫和西褲,而西裝則故意要小一個碼。然後又在女人街附近買了一對伍健牌波鞋。當
然,他已經將一切可追查來源的單據、購物袋和價錢牌棄掉。
至於槍械方面,他要求七叔替他安排了兩枝54式手槍2.(這可防止在行動時出現「
卡彈」現象--這是54式手槍經常遇到的問題)、四個彈匣及50發子彈。
而作為一個大圈,O覺得自己的膚色未免白了一點,因此他在這個星期,每天都盡
量抽空到沙灘作日光浴,好讓自己在行動時眉色顯得黝黑一點,粗獷一點。
下手的麻雀館,O事前已經在附近視察了兩次環境,不但制定了三條的逃走路線,
還為偷來的車找到了一個有咪錶的車位。19:15,O走到麻雀館對面的巴士站,裝作在
等候巴士,這樣便不會引起人的注意。
還有三十分鐘,看看自己手腕上的廉價電子錶,O在心媢鵀菑v說,也許對別人來
說。這三十分鐘是漫長難熬的,但作為專業刺客的O,卻習慣了等待,因為耐性是成功
刺客所必需具備的條件。
※※※
反正還有點時間,容我們說一些題外話吧。
O很在意別人稱呼他為一個「殺手」,而不是一個「刺客」。叫他作「殺手」,即
英文的「Killer」,這是O所不能接受的。
在《牛津高階英漢雙解詞典》中,Killer的解釋為:「殺生的人、功物或事物」。
但O是一個Professional(專業的)刺客,而不單單是一個「殺生的」殺手(
Killer),須留意,這是有很大分別的。可惜,他覺得大多的作家和電影都不尊重他們
的工作。
開膛手傑克3.是殺手、理查.崔頓.喬斯4.是殺手、林過雲5.也是殺手,但他們並
不是刺客。Killer殺人的理由可能有很多,可能是源於他的宗教、他的感情、神經錯亂
、一種病態、一個解脫,甚至殺戮只不過是他的一種嗜好。
但刺客則不同,他們殺人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生活。O認為要是脫離了這個
命題的話,甚麼都沒有意義。
這是他認為自己跟殺手(Killer)最大之分別。O較喜歡「刺客」一詞,「暗殺者
」未必太過文縐縐。而英文則喜歡「HitMan」多於「Assassin」。
其實就一般人而言,「殺手」和「刺客」在用法上也沒有甚麼大分別,也不會開心
。是否生活?管他呢!不過為了尊重O和他的職業,我們就跟從他的意願,稱他為一個
「刺客」,或是「HitMan」。
※※※
O再次看看手錶,19:38。時間已經差不多。幸好剛才經過巴士站的巴士並不多,
否則會今人對於他站得太久而產生懷疑。O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開始調整自己的呼吸,
手則伸進西裝的側袋,替手槍作最後的檢查,並輕力地打開了槍上的保險掣。
現在,在O的腦內,他強迫自己忘卻了一切,過去的一切悲喜經歷,所有煩惱。除
了這兒三條街以內範圍的事物外,一切都不存在。他要關心的,是這三條街內的交通、
人流、警察的巡邏時間和路線,麻雀館有多少個的出入口,哪一個上了鎖,哪一個沒有
。目標會帶多少人同行,是否有配備槍械等等。其餘的一切,O都不再關心。
19:52。目標人物終於出來,那是個四十來歲的禿頭矮個子。跟照片上的樣貌差別
不大,背後還跟看兩個手下,一切都在預計之內,O心想。
O開始走出馬路,步近目標。目標的手下正打算截停一輛的士,於是O加快了步伐
,手伸進側袋,掏出了54式手槍。他已鋞離目標十步的距離,眼就一直緊盯看目標。
「幹你娘!」O破口罵看自己已綵排了多次的國語,然後朝看目標的頭部扣動板機
。
轟!目標剛想回過頭來看清甚麼事,子彈已經擊中他的面頰,左面馬上爆開。目標
慘叫一聲,跟看翻身倒地。
「Hit!」O在心哀用動地叫了一聲。
※※※
剌客的第一槍是最重要的,第一槍必定要擊中目標要害部份。這是簡單的動物心理
學,目標一被擊中要害,自然就會放棄反擊,一心想著逃走,於是此時可再補兩槍,這
刻他的血就開始不停的湧出來,失血一多人就會變得慌張,於是自然會完全失去反抗舵
力。
O的哥哥這樣告訴他。
1.三狼案:指1959-1961年間.李渭.倪秉堅及馬廣燦等人綁架香港富商黃錫彬父
子一案,而因警方初期誤為綁架集團或特務組織所為,因此調查一直沒有進展。
2.54式手槍:中共曾利用前蘇聯提供的TT1930/33(杜卡雷夫)型手槍零件進行裝
配,生產51式手槍,其後出改良為54式自行生產。為中共軍隊及警察(公安)的制式手
槍。
3.開膛手傑克:(JacktheRipper)在1888年間,於倫敦殺害並肢解五個妓女之變
態殺手。倫敦警方一直捉不到他令此案成為著名懸案。
4.理查。崔項。喬斯:(1950-1980)美國著名的變態殺手.有「沙加緬度吸血鬼殺
手」之稱。喬斯殺人後會喝死者的血和吃他的內臟,目的是「防止自己的血液化為粉末
」。
5.林過雲:香港著名的「雨夜屠夫」。本為一的士司機.於1982年間分別在雨夜殺
害並肢解四名女子,83年被捕後被判炵身監禁。
※※※
其中較近目標的手下已反應到O的攻擊,馬上伸手到背腰,O暫且撇下目標,一個
轉身連發兩槍,目標手下還來不及拔槍,胸膛和喉部已經中彈,血就如溫泉水般湧出來
,染紅了他一大片的衣領和胸口,於是他像一個斷了線的木偶般,無力地坐在行人路旁
的馬路,身倚看剛停下的計程車,而手槍就跌在近垃圾筒側。他無奈地看了O一眼,然
後又垂下了頭,他看不到喉位的傷口,只看到恤衫上的一大片血。
「……仆……街……仆,仆街。」那手下喃喃的說看,聲線含糊,而他每說一字,
喉頭就湧出一注鮮血。
O不清楚他所說的「仆街」是指O,還是指他現在身的處境,但這都沒有關係,另
一個手下已經伏在地上不敢抬頭,O已經完全控制了環境,但他明白這樣的控制不會維
持得長久,於是馬上把注意力集中回目標身上,他正企圖爬向麻雀館。
O用槍嘴對準了正在蠕動的目標後腦,再補上了一槍。目標開始停下來,跟看O再
向他的心臟和背脊各打一槍,以確保任務能準確完成。
O按下退彈匣的按鈕,把彈匣掉到地上。然後一面重新裝填另一彈匣,一面跑進麻
雀館旁的後巷。
O對這次任務感到滿意,從「幹你娘」到跑進後巷,只是用了47秒。但此刻的他絕
不能放鬆,他必須依循計劃的路線去跑,現在偷來的汽車就泊在三個街口以外的地方,
O必須不停地跑,尋回剛才忘了的三個街以外的世界,要是不能逃離這堛爾隉A三個街
口以外的世界就會永久消失,再不復存在。
O回過頭,似乎沒有人追來,但他仍以機械性的動作向前跑,過了手推車和木箱後
,O轉進右面的路口,大約跑了十步左右,有一度半掩的鐵門,O轉身閃進去,那是一
所越南餐館的後門,O神態自若地穿過了餐廳,然後從大門口離開。他混入了人潮之中
穿過馬路,跑到逃走用的汽車旁邊,然後馬上駕車離開。
路上,O一直以極謹慎的態度駕駛看,避免引起交通警的懷疑,他一直駕車到西貢
白沙灣附近,然後把車停泊在草叢堆旁,跟看從座位拿走一個預先放於車內的藍色旅行
袋。
車就這樣泊在這堣]不成問題,因為要是有目標證人看見那「大圈仔」登上這輛汽
車的話,就當大圈完事後從這堶慾j飛逃回內地吧,要是沒有人發覺就更好,就當事偷
車集團把此車偷了,本打算在此處用船運往內地,但後來不知為甚麼偷運計劃取消,而
偷車集團亦只得把車棄在這兒。
O在草叢中迅速地換上了預先準備好的西裝西褲,然後把剛才行動時所穿的衣服塞
進旅行袋,接看穿越叢林,一直向石灘走去。
穿過難行的石灘,一切就如安排的那樣,駕「大飛」的人早已在碼頭等候,他們是
具專業道德的,因此繩不會過問你的事,當然他們也不會關心。他們只負責運送人或貨
,收了錢後便甚麼都不管了。
「到哪堙H」
「香港仔遊艇會。」O一面跳下船一面說。
那駕駛員呆了片刻,並回頭望望他,但隨即就再沒有說甚麼,馬上開船出發。大飛
在黑夜的水面高速飛馳,就像完全脫離水面一樣,O靠在船旁,把剛才藍色旅行袋及內
堛漲蝒奕v一拋進夜海之中,然後他把兩把54式手槍拆解,快艇不斷飛奔,他每隔一段
距離就將零件和子彈掉進大海,這樣把槍子拆解可以阻礙警力的追查,因為即使出動潛
水人員作打撈,也不可能找到一枝完整的槍,找不到行兇的兇器,調查也很難有進展。
而O故意把彈匣掉在現場,就是要令警方清楚兇手使用的是大陸手槍,再加上現場
其他目擊證人的口供和描述,警方就不難會懷疑是大圈所為。本來,O還打算事前先到
廣州買一部傳呼機,然後故意遺留在案發現場,但後來他又否決了此念頭,因為這樣會
顯得太造作,就像《摩天輪謀殺案》(6.)般,造得大多的證據就容易引起懷疑。
當大飛駛近遊艇會的時候,駕駛員開始把速度放慢,然後把快艇泊到公眾碼頭,O
把餘下的船租付清給那駕駛員然後上岸離開,他一直步至俱樂部的花園,從花槽中找到
了預先暗藏在那兒的鎖匙,跟看從側門穿過大廳進入更衣室,O望清了兩旁,肯定到沒
有人留意自己後,便開放了儲物櫃,在堶戛野X了一件CalvinKlein長袖T恤和牛仔褲、
一對Nike球鞋、內衣褲和三個黑色的垃圾膠袋。
O馬上換了新的衣看把脫下來的衣物分別人在三個膠袋中,然後再分別將它棄於不
同的垃圾筒內。此時,O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到附近的巴士站乘巴士離去。
※※※
O喜歡乘巴士,有時在九龍區行動時,他會從家中乘巴士到目的地,因為他很喜歡
九巴的一句廣告口號:只要有想見鴾H。
每次乘巴士去行動時,他都會想起這句話。
(6.)摩天輪謀殺案:日本作家松本清張的推理小說,講述一個騙保瞼金之婦人,如
何殺害丈夫又故意製造不在場證據。
※※※
在舊式的電子遊戲機中心,除了每部遊戲機熒幕護膠上的煙蒂烙印和環境擠迫外,
燈光幽暗也是其特色之一,而O正喜歡這種情調,一來可讓人看不清楚他,而且感覺上
這樣幽暗的遊戲機中心才算像樣,大概是正如鍾阿城(7.)所言,蹲得太久後,一站起來
就老是覺得不自然。現在許多新開設的遊戲機中心,地方變得大了,遊戲機之間已不是
一條狹窄的小巷,而是變成了可議數個人同時並行的「道」了。當然,環境也變得清潔
了,有些遊戲機中心,還聘請了一些歲塈L作保安呢。
可是O總是覺得這樣的地方,已經不像一間遊戲機中心,他還是喜歡舊式的遊戲機
中心多一些。
他走到找贖處的前面,然後敲敲玻璃說:「七叔。」
七叔抬起頭,用那雙凹陷的眼望了望O,然後就用一種緩慢的速度關上了找贖的小
窗,和O走到找贖處後的小房間內。
「怎麼啦,忽然看上去黑了這麼多呢?」七叔問O。
「沒甚麼,工作而已。」O說看停了一會:「我的尾期呢?還有上次的加一?」
七叔看門口,肯定了小房間中沒有人,跟看便從那箱凌亂的遊戲電路版中拿出了兩
包用雞皮紙包紮著的東西。
「這是今次的尾期。」七叔先遞上較大的一句。「另外,這是上次的加一,我已經
扣除了槍錢。其實你也用不看那麼趕來啊,過兩日你才來也不是一樣嗎?」
「不,我想即晚就拿錢。」O淡淡地回應。
「你就是學不到你哥哥的從容。」七叔說。「這埵酗@單今個月的生意,你看看怎
樣吧。」
O接過了公文袋打開,拿出一隻磁碟。
「你這兒的電腦還可用嗎?」O問七叔。
「剛剛修好了,你可以在此看。」
(7.)鍾阿城(1949-)中國著名小說家。主要作品有《棋王》、《孩子王》等。
於是O把磁碟放入辦公桌上的那部電腦,然輸入了一串密碼:※※※
基登主力合心同記表為蘭金義結期佳訂角三成排四二頭頭印問若※※※
這就是O平日專用的密碼,那是洪門三合會(8.)「風」、「流」、「寶」、「印」
四詩(9.)中的「印」詩(10.)的倒序,這磁碟內有著特別程式,除密碼外,還規定了輸
入密碼時要用內碼輸入法,因此即使你拿到了密碼,但用了其他如倉頡、五筆等輸入法
鍵入密碼的話,內堛熊{式也會因為輸入錯誤而自動銷毀。
熒幕顯示了目標的詳細資料,O細心地看看資料,口中喃喃地背誦看,把所有資料
都牢記看,跟看便閱上電腦,並把磁碟抽出燒毀。
「怎麼樣?」七叔說看點了一根香煙。
「我要加價了,要二十萬美金,不要新鈔。」
七叔苦笑了一下,跟看吸了口煙:「唉,這是KGB(11.)的價錢啊,沒有人的命是值
這個價錢的。」
(8.)洪門三合會:清初一個中國秘密組織。以「反清復明」為口號,傳為鄭成功部
下陳永華(別名陳近南)所創。流傳至今已淪為作奸犯科的犯罪集團。
(9.)風,流,寶、印:經大哥正式收錄入洪門之人,會被傳授對答手勢和詩詞,好
讓別的黑社會人士盤問時能以茲識別,當中就是講述洪門創立歷史的「風」、「流」、
「寶」、「印」四詩。
(10.)印詩:傳聞洪門盟主陳近南率眾抗清,被圍於湖北襄陽,由於勢孤力弱,於
是被逼分頭突圍以圖再起。陳臨行留詩:「五人分開一首詩,身上洪英無人知,此事傳
與眾兄弟,後來相會團圓時」為記。而由於突圍當日為農曆正月二十四日,並以右手姆
指、食指及無名指合攏為記。「印詩」內容就與此傳說有關。
(11.)KGB:(KomitetGosudarstvennoiBezopasnosnti)前蘇聯國家安全委員會,建
於1953年。前蘇聯解體後,當中部份特工成為了國際一級殺手,每次收費約為十萬至二
十萬美金。
「他們會付的。」O說:「每個人的命值多少錢,不是由他本身決定,而是由他的
買家來決定的。」
「……那麼,我再跟上面談,先談談槍吧。」
「我要一枝MSG9O(12.),連夜視鏡和30發子彈。另外要一枝M93R(13.)、兩個彈匣
、子彈40發。」
「最近來貨很緊……不如這樣吧,我在金邊(14.)那兒有個朋友……」
「七叔。」O截了他的話。「你知道,我是不用二手槍的。」
「可是,這不是到便利店買廁紙呀,現在不只我,是全個區都缺貨啊,你每次都要
得這麼刁鑽,又不再用。我可不是那麼容易找到的。」
「可以試試達拉(15.)那邊,他們的手工也不錯,又可免得被追查到。」
「你知道從那媔R貨,回來要經過多少個關卡嗎?」七叔問O。「想當年,志輝跟
我的時侯,他一枝槍就用了年多……」
「我等你的消息吧。」O不再想聽七叔說下去,於是起身離去。
(12.)MSG90:德國H&K公司於1987年,將PSG1簡化改裝而成的軍用半自動高性能狙
擊槍。可裝彈20發,射程超過800米。
(13.)M93R:義大利貝瑞塔(Beretta)公司將M93F強化改良而成之手槍。可裝彈達
20發。特點是具3發點放功能,能達到火力壓制的效果,扳機前還附有折疊式握把,用
作穩定射擊。
(14.)金邊:柬埔寨首都。市郊有大量由軍人經營之練靶場,該處為亞洲區最大的
二手黑市軍火交易市場之一。提供美、蘇、中國、南韓及印尼製等愴械彈藥。
※※※
回到家中,O在昏黃的燈光下用溶解液溶去自己手指頭上的超能膠,每次行動,他
都會在手指頭處塗上超能膠,以防止留下指模,而當他每次在事後把超能膠溶退時,都
會有看一種類近新陳代謝的感覺。大概就像彼拉多(16)判了基督的罪後,在猶太祭師長
、法利賽人和文士面前洗手一樣,但O感到較幸運,他每晚都睡得很好。
O走到廚房,關掉了後備電池和電源,然後從冰箱中拿出了他那本日記、兩個蘋果
和perrier。坐在書桌前,一面吃蘋果,一面把今天的事記下來。
O已經為了327日的日記,沒有人會讀他的日記,即使你在翻閱此書,但這書也無
法把O的日記全文刊登出來。
O是肯定了除了自己之外,再沒有人能看到他的日記,於是才開始為的。否則的話
,他根本不會寫,也不能寫。
他感到自己彷彿到了人生的某個階段,生命的某個里程碑,他必須把殘留腦內的東
西記下來,以免他們被時間沖淡、扭曲。
因此,那天在O完成了第86次任務時,他走進了途中經過的一間文具店,買了一本
用環保再造紙製的厚身記事簿,作為自己的日記。
為了保證無人能看到這日記,所以O把它連同其他重要資料一起放在雜物房的綠色
冰箱之內。他將冰箱內的電燈泡拆去,然後將燈泡插座上原來的電線,接駁到那連看
1千克TNT炸藥(17)的電氣式雷管上。只要某個不識趣的傢伙一打開冰箱的門,冰箱內的
炸藥便馬上會因為電座的電路接通而引爆。
而TNT那每秒22,600呎的爆裂速度,和那高達826度攝氏的發火高溫,將會把連同這
日記在內的所有東西摧毀。
即使那不識趣的傢伙在打開冰箱的門前,自作聰明地拔掉了那位於廚房門附近的冰
箱電源插頭,藉此想令冰箱停止運作。但卻是無補於事的,因為冰箱還連有一個暗藏在
雜物櫃的後備電池。所以即使截斷了O屋內的電源,其冰箱仍能馬上正常運作的。而O
每次自己要打開冰箱時,都必須先拔掉插頭,然後關上後備電池才能打開的。
(15)達拉:位於巴基斯坦西北邊陲,「可赫走廊」(KohatPass)之上的達拉鎮
(DarraAdamKheil),當地的百達族人(Pathans)以自製槍械馳名,該鎮有多達5000個槍
匠,能生產任何手槍、機槍甚至火箭炮。因此該鎮有「世上最粗暴之地」的稱號。
(16)被拉多:(Plato)處死耶穌時的羅馬猶太總督。
(17)TNT:(Trinitrotoluene)三硝基甲苯。即黃色炸祭。
※※※
其實,O已經不是現在才不肯用重覆的槍,就算在哥哥剛帶他入行時,他已經向哥
提出了他的意見。
那年他24歲,自預科畢業後便當過不少工作,船務、保險經紀、酒店、售貨員等等
,但大多的工作他都不感滿意,不知道是甚麼原因,不是有繁重得令人喘不過氣的工作
量,不是有持老賣老的同事,也不是有故意針對他的上司,但他就是覺得這類工作不太
適合自己,可是又沒有甚麼特殊技能或學歷,在這種城市之內,又能幹甚麼呢?因此他
只得一直漫無目的地幹看這類糊口的工作。
直至那年的除夕前一天,O被其所任職的公司,以「工作不投入」理由辭退了之後
,他一直待在家中混噩了兩個多月,O想整理一下自己,看看自己到底應該走一條甚麼
的路。
有一晚,O的哥哥趁父母睡了後,走到仍坐在客廳中看電視的O面前問他:「怎麼
啦?想跟我一起工作嗎?」
說實的,雖然哥哥只是大O兩年多,但由於他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兄弟二人一直
沒有怎麼溝通,因此到底哥哥幹的是甚麼性質的工作,O本身是一概不知的,但他覺得
反正未找到自己想幹甚麼,因此幹任何工作地無所謂呀,於是O便一口答應了。
這樣,O便開始了當刺客的生涯。
哥哥告訴他,自己是在偶然的情況下認識了七叔的。
※※※
七叔本身是職業軍人出身。一九四九年大陸赤化,那年還是十歲的七叔便與其他六
兄弟姐妹一起,隨隸屬國軍第二十六師的父親一起跟殘餘部隊退入緬北,母親早就在撤
退時病逝,於是他們定居於泰緬邊界的大其力村。
一九五一年,二十六師的「復興部隊」在與緬甸軍政府作戰勝利後,與當地馬幫、
從西雙版納逃出來的反共人物、士紳一起改編為「雲南人民反共救國軍」,由當時從台
返緬的李彌將軍率領,以大約一萬餘人的兵力決定反攻雲南。
七叔父親自然是隨隊出征。這次反攻只維持了兩個月便告吹了,七叔父親和兩個兄
長都於滄源和耿馬等地陣亡。
一九五三年,救國軍在聯合國的壓力下撤回台灣。除了七叔和那頑固的五哥之外,
其餘三個兄弟姊妹都隨隊撤台。
二人參加了留下來的孤軍部隊--那時救國軍表面雖然撤退,但在緬北仍保存了相
當的兵力,而且雖然人員撤退了,可是槍械卻仍保留看,所以二千二百多人的國軍撤退
,泰軍只是收繳了28枝步槍、3枝手槍和1挺機槍。
初時,七叔的部隊得到美國中央情報局(CentralIntelligenceAgency)的資助,
一直在雲南、泰北等地從事情報搜集和暗殺工作,其後美國停止資援孤軍,七叔的部隊
便告解散,七叔和兄長使與殘餘部隊一起轉戰金三角等地,負責押運玉石或鴉片等貨物
。
其後撣邦地方革命叛軍(SSA)成立,對於這類暴利生意,撣族人自然不願落在外
國人手中,因此便經常與七叔的國軍殘部發生武裝衝突,殘餘部隊由於缺乏支援而處處
失利,金三角等地逐漸落人叛軍手中。而五哥亦於一次押運行動中戰死,此時七叔已經
心灰意冷,決心離開緬北,可是他多年前已和台灣的兄長失去聯絡。於是,他只得投靠
在六十年代末偷渡來香港的朋友權哥,他是父親多年前在軍中的下屬,他是在四九年隨
隊撤退往香港,一直被港府安置於調景嶺。
在權哥的引領下,七叔加入了黑幫,那年仍為廿八歲的七叔,由於受過正式游擊訓
練,加上擁有豐富的實戰經驗,很快使成為了本地最頂級的刺客之一,受僱從事香港、
台灣及東南亞各地的暗殺活動,從此一直以此為生。
※※※
那時七叔本身是一個刺客,O的哥哥成為了他的助手,其後七放在一次行動中,因
為救馬志輝而手部中槍受傷,從此便動作不靈,被迫退休,其後他當了集團的三拆,而
O的哥哥就成為正式的刺客。
而O入行之後,他的哥哥開始教他一切有關刺客的知識,包括各類的槍械結構、駕
駛技術、射擊技巧及速記等,而那時由於O的哥哥行動時多用狙擊檜(SniperRifle)
,因此O的工作主要是當他的掩護手(CoverMan),負責用望遠鏡向他報出目標距離,
並用火力掩護作為主攻手(Marksman)的他,攻擊所有接近他或危害他的目標。
O的哥哥交了一枝Vz61(18)衝鋒槍給他,那是O的第一枝槍。他一直用了一年,直
到後來的擊針受損,他才在往大嶼出的渡海輪上把槍拋進海中。
「嚴格來說,」O的哥哥曾這樣認真地告訴O:「我算不上是個真正刺客,我只是
個Sniper(狙擊手)。」
當然,後來O在哥哥死後看到了《這個殺手不太冷》,當中主角里昂亦曾對女孩說
過,一個真正的刺客是先要學用長槍,因為可以跟目標保持最遠的距離,然後漸漸可以
跟目標的距離拉近,繼而學用短槍,最後學用刀。
(18)Vz61:由前捷克斯拉夫生產的小型衝鋒槍,又被稱作「蠍式」(SkorpiOn)。它
使用7.65mmx17之小型子彈,握柄內還附有一個速率降低裝置.因此小型輕便,操控非
常容易。
當然,O認為這個理論有其可取之處,哥哥除了狙擊槍並不擅於其他武器,因此也
不能算是一個一流的刺客。當然,刀是要懂得用的。但O一直認為要是可用槍的情況就
應該用槍,不用作他選。
暗殺並非一項體育運動。
※※※
有空的時候,哥哥就會教O使用狙擊槍。
無可置疑,O直到現在仍覺得他哥哥在用狙擊槍方面,算得上是行內數數二的,直
到現在自己在這方面仍趕不上他。
「面盡量貼在槍柄。」哥哥把O的頭按下去。「看,槍側了。瞄準鏡內的十字線要
與地平線平行呀。」
「當射姿準備好了後,就不要隨意郁動,應檢查下射姿是不是正確。」
「不郁動怎樣檢查?」O問。
「用呼吸來檢查,眼看著準星,保持正常呼吸。」O的哥哥拿出一張紙,在上面畫
出圖來解釋。「如果正常時,準星就會上下垂直移動,正是表面的12時和6時,但如果
呼吸時準星會向左下或右下移動,就表示槍身和手肘位置不準。你要先保持手肘位置不
動,然後身體向左或右移,將準星移回中線。」
※※※
O的哥哥時常強調,作為一個狙擊手,必須有超乎常人的記憶力。因此,二人一有
空就會作「問答遊戲」的練習。那是這樣的,O的哥哥會先矇上隻眼,然後O合遞上一
枝他不知類型槍械的零件,他必須在兩分鐘之內裝嵌好,並將子彈上膛。而在裝嵌槍的
過程中,他要不斷回答O所提出的各類問題,就像《收買人命》中的阿倫狄龍一樣。
「銻的原子序數?」
「51。」
「行動是通往知識的唯一道路。」
「海明威,不……蕭伯納。」
「一架EU(衝鋒車)上的火力?」
「6枝。38左輪72粒子彈、1枝H&KMP5機槍、兩個彈匣每個上五粒子彈……雷明登
870ShotGun、10粒彈入5粒、法德魯吋半口徑長槍連10發木彈10發催淚彈。」
「每次殺人,我自己也會死去一部份。」
「《TwoTpTango》。」
「哪個導演:」
「……想不起,Heclo甚麼。」
「哪個演出?」
「……DonStroud……還有AdrienneSachS。OK!」哥哥說看把裝嵌好並上了膛的
MauserM66S中狙擊槍(19)放在抬上。
「1分23秒。」我看看秒錶。「是HeclorOliVera。」
(19)MauserM66SP:德日毛瑟爾公司以運動用短型獵槍作基體研究而成的一種具有
手動機(附彈匣)活動結構的狙擊槍。除提供德國警察使用外。同時輸出海外。
熾天使書城
【第二章】
改變歷史的自朗寧.天台上的百合花.替你想了一句墓碑上的遺言
同樣是炸藥,托爾比較喜歡在家中自製C-4(1)。而不喜歡用TNT。
並不是因為前者的每秒爆速較高,而是托爾喜歡那種創作感,就像小學生上美術堂
時做勞作一樣。
雖然CheCruevera的日記曾說有一半以上的C-4自製者會被炸死,或失去手、腳。但
托爾並不擔心,因為世界上已有太多事情會令人死亡或失去手和腳。他只是小心地把
430克滲有變性酒精(2)的硝酸銨(3)粒子放進鑊堙A然後用大約17至20度的溫熱把它們
烘乾,托爾用昨天煎火腿餐肉奄列的鑊鏟來翻弄看粒子,有些硝酸銨粒子已呈淺啡色狀
,但托爾知道是沒關係的,這並不會影響爆炸的效果。
然後,他將這些粒子放入電動咖啡磨中,刀片高速轉切,粒子瞬即被磨成粉末。托
爾在磨機中倒出粉末,連同20克鋁粉(4)一起用漏斗注入一個玻璃藥水樽之內,玻璃樽
是托爾特別挑選的,底部有一個凹陷的圓錐位,這可有助C-4的爆炸定向,壓力會從兩
邊迫樽底方向爆發,加強殺傷力。
(1)C-4:塑膠炸藥。爆速每秒高達26,600呎。
(2)變性酒精:(DenaturedAlcohol)酒精(乙醇)之含有變性劑如木醇或m啶。
(3)硝酸銨:(AmmoniumNitrate)NH4NO3分子量80.05。無色或白色粒狀,用作製軍
用炸藥、殺蟲藥及肥料等。
(4)鋁粉:(AluminumPowder)A1銀似金屬固氣。為合金、火磚、合成氨催化劑。
屋內的鐳射唱碟機,正以強勁的音量播放看莫扎特的《弦樂小夜曲》,這是托爾最
喜歡的音樂,每次行動前他都必定聽上數次,但只限於該曲的快板和浪漫曲,一旦到了
小步舞曲的稍快板時,他又會感到乏味,於是便由頭再播一遍。
托爾把桌上的白朗寧(Browning)(5)的。9mmRUGER曲尺手槍(6)插在腰間,這枝槍托
爾帶了三年,一般都用作自衛配槍,而不是行動用的槍。他喜歡白朗寧的槍,因為托爾
認為白朗寧是一種改寫歷史的手槍牌子,當年加布里洛.普寧契夫(7)能用白朗寧譜出
了第一次世界大戰,因此托爾也認定自己能用白朗寧去改變世界,改寫歷史。
但他不認同別人套用胡克(8)《歷史中的英雄》的理論,把殺手界定為「事愛性人
物」
(eventfulman),認為他們的出現,只是影響了歷史發展的方向,將進程突然改變
,但除此之外卻沒有任何特別意義。
可是,托爾卻認為抱有這觀念的都是外行人,不明白這行業的運作。作為一個出色
殺手,絕對有資格稱之「創造事變人物」(eventmakingman),因為一次成功的暗殺行動
,乃是由殺手本身的驚人意志、智慧及其種種卓越能力結合而產生出來的成果,絕非是
在偶然或僥倖的情況下因此一個殺手的偉大之處,並不單在他的行動,而是包含了他的
才情和氣魄。
※※※
「誰說恐佈主義不能改寫歷史?布盧塔斯(9)、武士英(10)不就是好例子嗎?」托
爾常常這樣說。
※※※
坐在信德中心大堂詢問處的保安員,對那個送百合花的胖子沒有特別的印象,在這
個時間就是金錢的商業杜會中,送花等於愛情的代名詞、標簽、同義詞。保安員早已見
怪不怪。唯一較為吸引他的視線的,是胖子手上的百合花,這可算是他見過的最大束的
百合花。墨綠的縐紙包著了二、三十枝綻開的百合花,四周還襯托看黃色的跳舞蘭。保
安人員知道這一束花一定價值不菲,他清楚了解到有錢的好處。
(5)白朗帘:(JohnMosesBrowning)美國之著名槍械設計師,與Winchester公司不和
而移民比利時,並與當地廠商FabriqueNationale合作,生產「白朗寧」手槍,而於廿
世妃初開始風行世界。
(6).9mmRUGER:FabriqueNationale生產之著名自朗寧手槍,裝彈13發。其特點為
火力大,操控簡易及性能優越。
(7)加布里洛.普寧契夫:19歲的學生.亦為一解放被奧地利統治的褰蕙維亞人的
秘密組織「誓死同盟」成員。」1914年6月18日,奧地利皇太子弗苗茨.費迪南德大公
夫婦到蔭拉熱窩檢閱陸軍,「哲死同盟」派出7名殺手行刺,結果身為其中一員的普寧
契夫將大公夫婦擊斃,史稱「薩拉熱窩事件」,此事直接引發了第一次世界大戰。
(8)胡克:(1902-)現代哲學家,主要作品《歷史中的英雄》。
(9)布盧塔斯:古挺馬英雄朱利葉斯.凱撒(JuliusCaesar)之親信。於公元前44年
3月15日,在元老院會議上串同40多名反對派,一起用匕首刺殺凱撒,結果使羅馬陷入
凱撒另一親信安東尼的獨裁統治之下。
(10)武士英:又名吳褔銘,山西平陽龍門人。於1913年3月20日,在上海車站刺殺
國民黨代理理事長宋教仁,此舉令袁世凱能順利登基稱帝。
那胖子一直乘升降機到達頂樓,以一般胖子罕見的敏捷身手閃入了走火通道之中。
他伸手到工人褲中取出藏在媕Y的皮包,身體馬上顯得少了一大截肉,回復個子不高,
但體型健碩的托爾。跟看他從口中抽出了兩塊含在牙肉間的棉花,面部也瘦削起來。
他用鐵筆撬開了通往天台的門,走到天台處,托爾俯視下去,直升機的停機坪就在
射程範圍之內,他微微她笑了一下,看看自己手上的花。說實的,殺手扮送花的人,這
已是老掉大牙的方法,可是根據托爾的經驗,越是古老的方法越值得我們學習。
他在花束的絲帶上使勁地一扯,整束花就散落地上,縐紙中露出了一枝塗上了軍綠
色的塑膠水管,水管約長3呎,表面好像貼了一些紗布似的東西,大概一般人看到,也
會視它為一條被棄置的水管。可是托爾卻把它視如珠如寶,因為由籌備到製造,足足花
了他五天的時間。
他將木製的手把套上水管,然後小心翼翼地從皮包中取出了盛看硝酸銨的砲彈,砲
彈身是用玻璃瓶插上厚身瓦通紙筒所製的,尾部還附有兩塊用銅片製的定風翼。最後托
爾把80毫升的硝基甲烷(11)注入彈頭的玻璃瓶中,這樣c-4就正式完成。
他看看錶,時間已經差不多,托爾把砲彈裝進這迫擊砲之中,然後對砲身和信管等
作最後一次檢查,肯定了沒問題後,便將從信管位置伸出來的電線,駁到手把中的9V方
型電磁之上。這時托爾可以做的,就是等待。
陣陣疾風吹打到托爾的面上,頭髮也亂了,雖然今天陽光不錯,可是能看到烏雲在
水平線那邊翻滾,正漸漸迫近,一副山雨欲來的樣子。
「我喜歡這氣氛。」托爾用他那種帶天津口音的國語喃喃地說。
沒多久,直升機終於在雲層中出現。托爾興奮地叫了一聲,慶幸這班機並沒有因為
天氣而取消,托爾情緒開始變得高漲,他擰了一下頭,甩甩手,然後提起了迫擊砲。撥
起瞄準的照門。
透過照門位置望出去,直升機的影像開始變得越來越大,這使托爾想起自己八歲生
日的那年,xx捧看的生日蛋糕,正是這樣的迫近眼前。
「500……450……400……350……」托爾心堣@直讀看目標的距離,當目標進入
250米的距離時,他開放了手把上的電磁開關,令砲進入射擊狀態。
托爾已經準備就緒,但他必須等待日標再近一點,否則就有可能射失,他只得一次
機會,錯過就沒有了。
(11)硝基甲綄:(Nitromethane)CH3N02,無色液體,比重1.139(20./20.)。供化學
藥品合成用。
「230……200……180……170……160……150!」當直升機進入了150米的射程範
圍,托爾馬上扣動扳機,火光一閃,迫擊砲彈隨看火舌猛然射出,以拋物線的角度擊向
直升機。一直如托爾計算,砲彈擊中駕駛艙的擋風玻璃,發生了猛烈的爆炸,整架直升
機馬上被爆炸的火燄所吞噬,融成為一團火球而急速下墜。
「Bingo!」托爾大叫了一聲,然後一面放下了手中的迫擊砲,一面欣賞看自己的
作品,火球一直下墜,直到到達升降平台附近的地方,當著地時,直升機再一次發生爆
炸。接看還有兩次小爆炸。
他迅速地解開了工人衣服上的鈕,整個人便金蟬脫殼的走出來,變成了一個穿名貴
黑色雙排鈕西裝的年青生意人。然後以平靜的心情步行下去,讓自己再次混入友善和可
靠的人群當中。爆炸顯然在大廈中產生了很大的震撼,走廊中充斥看從各個寫字樓走出
來的人,大家都在打聽剛才的爆炸聲是從哪兒傳來的,自從發生過嘉利大廈大火後,一
般辦公室職員對商業大廈的意外事故都提高了警覺。
托爾一直叫自己保持冷靜地向電梯大堂走去,盡量將自己的脈搏維持每分鐘不超過
90下,可是他感到一股熱氣正在他的體內往上升,但他清楚知道這並不是因為緊張,而
是為了自己的創意和精湛的手工藝感到驕傲,這枝自製迫擊砲性能之優越,托爾夠膽說
在東南亞除了岡守廣三(12)之外,就只有他一個人可以做出這樣高水準的自製武器。
※※※
隸屬有組織及三合會調查科B隊的鄭錦富高級督察,穿越了圍觀的市民和一大堆的
電視台採訪隊及雜誌記者,每次到達案發現場,鄭就感到香港的新聞工作者總是好像越
來越多似的。
一來到天台,身型嬌小卻穿看一身鬆身運動裝的GiGi就走過來向他行禮。
「Sir。」
「情況怎樣?」鄭錦富問她。
「嚴重惡劣。在這堛漱u作人員說直升機從距離停機坪大約二百米左右發生爆炸。
」GiGi一面帶他走向天台的邊緣一面說:「機上乘客連同兩名機師共有九人,七個當場
死亡,另外兩個送院搶救途中,一個情況危殆……」
「那另一個呢:」
「極度危殆。」她停了一會,企圖調整一下聲線,令自己在他眼中不像一個小女孩
,而更像一個能幹的探員。「我們在這邊天台發現了一台類似發射器的東西,相信炸彈
是從這邊射出的,而且我們還發現了大量的百合花……」
「百合花?」鄭感到奇怪,但他環顧四周,確實整個天台都散佈看百合花,陣陣的
風把百合花吹遍了天台,害得那些帶看膠手套的警員忙於追逐收集。鄭終於明白為何一
步出天台,就有一股百合花香撲鼻。
(12)岡守廣三:(1948-)日本赤軍的主要成員,為1972年以色列盧德機場襲擊事件
的主謀。1997年2月於黎巴嫩被捕。
「對呀。據大堂的保安負所講,個多小時前他看到一個胖子拿看一大束百合花進入
電梯。相信是有人假扮花店的速遞員,然後混入大廈,來到這埵V直升機發射炸彈。」
「扮成花店速遞的胖子嗎?現在那保安在哪堙H」
「阿琛和鏘仔已經帶了他回去錄口供和做拼圖。」
「做了拼圖後,」鄭沉思了一會。「叫那些手足多做幾個較瘦的版本,再一起發到
其他環頭。」
「YesSir.」GiGi使勁地回應了一句。
圍看好奇觀看的警員,看到鄭錦富走近時都自覺地讓開。鄭蹲下來,看看地上那支
裝有一個電磁手把的膠水管,上面被紗布狀的布料纏看,並塗上了軍綠色,負責證物的
軍火專家看到鄭便行了一個禮。
「怎麼樣?」鄭注視看證物。「RecoillessRifle(無後座力砲)?」
「還未能肯定,但那傢伙肯定是一流的。」他說看。「這個皮包中的都是些電磁、
電線、鉗子和藥水瓶。噢,還有一張紙。」
他把一張放進了透明證物膠袋中的紙遞給鄭sir。鄭sir一看便知道那是從上個月的
《軍事家》中撕下來的一頁,那期他也有看過,而上面則用黑色箱頓筆寫上幾個字。
※※※
T2+12會是化學符號之類的東西嗎?鄭心中在盤算看。
「Sir。」GiGi在近機房門口的那邊向他揮手,示意他過去。
鄭走過查看,原來警員在那兒發現了一團由白布包看的圓柱型物體,白布表面還有
點燒焦,沾滿了炭灰,軍火專家正小心翼翼地把白布打開。
「我們要散開嗎?」GiGi關切地問。
「不用了,」那軍火專家一面說,一面把那東西拿起。「要是有危險的話,大家早
就沒命了。」
「謝謝你的提點。」鄭敷衍地回應。
他把像紙包糖果般包看那物體的白布打開,出乎意料之外,內堛漕禱D他們預計的
爆炸物或火藥之類的東西,而竟然是一句純味的麥維他消化餅,GiGi感到很驚訝,但她
發現鄭和那軍火專家卻一直盯看那包消化餅。久久不發一言。
「情況不妙。」鄭過了一會,回頭看看那支迫擊砲那邊之後說。
「嗯,」軍火專家點頭表示認同,「那設計的傢伙真是個天才,不容置異。」
「對不起,……但到底這句是甚麼?」GiGi對他們的對話感到莫名其炒。
「相信疑犯是用布包看這消化餅,然後將它塞進那支迫擊砲的尾部,作為抵消發砲
時所產生後座力的抵消彈。所以疑犯站在那邊向直升機發砲,抵消彈就反方向的射向機
房這邊。」那軍火專家一面指看天台的另一端,一面向GiGi說明。
「哦。」她點頭表示她能理解,跟看她又想起了一個問題。「那麼這個也要拿回去
嗎?Sir。」
「我不餓呀!」
「嗯哼?」
「那妳很餓嗎?」鄭反問GiGi。
「……嗯:不,不是啊。」她回答。
「那麼如果妳我都不餓,而妳又不介意的話,我想應該把這些消化餅封好送到化驗
組。」鄭說看就離開了天台。
GiGi不禁把視線移到自己的鞋尖,然後用喉嚨部份發出一些沒有到達口腔的聲音說
:「YesSir。」
她討厭自己的愚笨,GiGi知道自己在他眼中就活像一個女子中學裹的傻瓜女學生。
※※※
當鄭錦富穿越了商場外團團圍觀的好奇市民,正打算登上自己廉價日本房車回到警
署時,突然間,他把車匙從車門處抽出,然後環顧看人群,人們都紛紛討論這事件,先
來者把自己的所見--當然加入了自己的想像--告訴後來者,然後一起重組案情,鄭
感到那就像《金日一少年事件簿》中的劇情一樣可笑,人們都想進一步了解這次事故的
成因,意外?謀殺?自殺爆炸?天氣?人為疏忽?閃光燈此起彼落,有人在推擁間企圖
越過警力的膠帶,維持秩序的警員正忙看把這些人推回去。可是人數實在太多,偶爾也
有好奇的途人或記者走進商場之中,要商場保安和其他警員勸喻他們離開。鄭錦富用警
察獨有的目光掃射向人群。
他會在這些人之中嗎?鄭心堬ㄔ秅F這個疑問。
根據他的經驗,有些罪犯會喜歡在做案後留在現場圍觀,看著警方如何在現場調查
,藉此作為一種自我滿足和炫耀的行為,並嘲笑警察不能發現他。
如果要殺直升機上的人,有數十種方法,何必要大費週章的去做自製迫擊砲呢?對
方只有一個目的。
炫耀自己的能力。
為了炫耀,不惜費這麼多心思的人,怎可能事後不留在現場觀看自己的成品呢?
他把目光不停的掃向人群。
※※※
托爾不禁對這個警務人員感到敬仰,確實的,他就是在人群當中,觀看看如馬戲團
小丑般的警察,但是,突然這個男人的目光就在他面前掠過,托爾過去從未跟警察有如
此直接的眼神接觸,他本能地把自己往人群中退卻,可是他馬上為了自己剛才的反應而
感到羞恥。不曾有警察令他感到害怕,他日有機會的話,定要跟這中年男人較量一下。
托爾苦笑了一下,鬆開了一直緊握看腰間白朗寧的右手,然後轉身向昏暗處走去。
※※※
當托爾回到自己用假身份證租住的舊式唐樓之內時,電視晚間新聞已經開始了,托
爾慶幸剛才出門前記得設定了預校錄影。
今日大約下午五時,位於上環港澳碼頭信德中心對開,一輛由澳門開往本港的直升
機,在正準備降落時發生爆炸。
他並不想錯過任何有關自己的新聞,因此每次不管他執行任務後是多疲累,時間多
晚,但他明天仍是可以很早便起床,跑到報攤將所有的報紙各買一份,然後剪存所有講
述他事蹟的新聞。
機上共有七人死亡,包括兩名駕駛員及五名乘客。另外兩名乘客則重傷送院,現於
瑪麗醫院留醫,目前仍在搶救當中,其中男傷者送院搶救後証實不治,而另一個女傷者
則極度危殆。
而地面方面亦有兩名地勤人員受傷,分別……」
當然,他也會看副刊的,因為偶爾有些專欄作家在談及治安、罪案率等社會民生問
題時,也可能會提起他的一些事蹟。其實托爾也曾經認真地想過,去光顧梁思浩的那所
替藝人剪報的公司,要知道,在這種資訊爆炸的年代,要由自己看遍所有報章雜誌,然
後再把和自己有關係的報導剪存,這是不合乎經濟原則的。
托爾不知道,到底梁思浩的剪報公司會否接自己的生意呢?
……據警方的負責人說,仍未清楚今次出事的原因。
熒光幕上,一把記者的聲音向一個外表像商人多一點的便衣警員說:「……那麼現
在知道這次事故有沒有可疑?或是人為因素呢?」
關於這方面,我們警方仍在調查當中。但從現場環境來看,暫時沒有發現證據顯示
案件涉及任何人為因素或可疑的地方,估計爆炸可能是由機件故障所引起的……脫了一
半衣服的托爾停了下來,他早已看慣了警方這類瞞騙記者的技倆,但吸引他的並非這些
,而是正在電視中發言的傢伙,正是自己剛才所遇的中年警察。
「機件故障……」托爾喃喃地唸看,但是他明白,這警察只是一塊骨頭而已,現在
他應先把這塊骨頭擱在一旁,然後好好去洗一個澡,因為他知道一會兒還有另一個更重
要的目標在等待他。
※※※
老人應該高高興興地讓位給未來的世代。
※※※
托爾非常認同盧克萊修(13)在《物性論》中的這句說話。要是輪到他自己成為老人
的話,也會根據此原則來行事,甚至乾脆死了就算。可是並非每個人都像托爾或盧克萊
修般想得如此豁達。
今年二十三歲,入行只有三年(嚴格來說是兩年十個月)的他,憑看其天賦和令人
嘆為觀止的技術,在任何目標不能預計的時間或地點進行暗殺,這教他很快便冒起頭來
。他在很久以前已經是行內出色的新晉殺手。
可是這行業本質上是跟別的行業沒有分別的。這堛漱H盲目地盡信年資和輩份,集
團不會把大額生意交給托爾,那些生意會到了些老兒手中,而托爾只是有些三、四十萬
港幣的訂單,他希望把價錢提高,可是卻被他的二拆阿Bill所阻。
「不要嘗試挑戰前輩,」那個印尼華僑這樣對托爾說。「做到自己階級的最好就夠
了,當你還算得上是後輩時,人人都扶你一把,可是一旦你破壞了遊戲規則,企圖爬到
他們的階層時,形勢變了,你變成了箭靶。」
「反正都像公立醫院輪候街症一樣,何不耐心一點,總會輪到你唷。」
可是這正是托爾所厭惡的論調,任何行業都可以排隊,唯獨這行業不行。他決不能
接受把自己一生中最巔峰的時間花在排隊上,如果變成了一個腐朽膽小的老傢伙的話,
即使輪到了也沒有意思。
他必須主動加速輪診的時間,而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減少那些排在自己前面的病人。
托爾喜歡Bill這個輪診的比喻。
沒有任何人會比輪診的病人更適合提早死亡。
因此對托爾來說,所有前輩都只是一頭死在奧德修斯(14)手上的野豬,牠們的存在
就是要讓托爾可以肯定自己的價值和力量。
所以他必須讓行內第一號人物知道自己的力量與才華,好讓他死在托爾的槍下時會
感到安慰,知道自己並非死於一個無名小卒的手中,不會有「盲拳打死老師父」之感。
(14)奧德修斯:(Odysseus)古希臘特洛伊戰爭中的英雄。在幼年時代已經戰勝了一
頭野豬,以證明自己的力量。
※※※
托爾光看身子從浴室中出來,看看牆上的錢,時間已經差不多,於是他走至電腦的
前面,開啟了電腦,並接上盜線的水貨手提電話,鍵入這個花了他六位數字買回來的秘
密號碼,托爾心想要是這號碼不通或是假的話,他必定會用啞鈴把那線人活生生的打死
。
片刻,網絡的線路接通了,托爾開始緊張起來。感覺就像一個去朝聖的虔誠清教徒
一樣。
他用輕微顫抖看的手指鍵入開場白:我替你想了一句刻在墓碑上的泣言。那就是「
逃避亡的人是追逐死亡(15)。」
托爾緊精匯神的注視看熒光幕,他正等待看對方的回應,但他可以感受袞對方的驚
訝。
良久,對方終於作出了回應:你是誰?
托爾飛快地鍵入:你會喜歡這句遺言嗎?我用了許多的時間去想呀,O。
那邊又停了一會:你從哪兒得知這號碼?
「Yes!」托爾用拳頭作了一個打向電腦狀。他知道他所花的錢並沒有白費,那邊
的正是O--這個在行內被傳為不會死,而且仍然在生的第一高手。
托爾輸入:我早就認定你是存在的,許多人說你根本不存在。或者不是一個人,而
是一個工作小組的暗號,但我不相信這類廢話,我知道你是一個人,一個獨立的,活生
生的人。你知道嗎?你是我的偶像呀!
O:多謝!你到底是誰?
托爾:Asathor,但你可叫我Thor,你要記著我的名字!Mr.O--可以在前面加上
「Mr.」
的嗎?
O:為甚麼?我只會記著目標的名字。你要我記著你的嗎?
托爾:我沒有目標的,只有拍檔,他們都是我的拍檔,沒有他們的配合和協助;我
可不能獨力完成它啊!正如今天一樣,那直升機師的勇奴和守時也是值得欣賞的。
O停了一會:下午的事是你幹的嗎?
「你有留意我。」托爾自豪地笑了起來,「你有留意我。」於是他鍵入:你會喜歡
嗎?我想,我應算得上是個謙厚的少年,因為我不會把所有榮耀都歸功於自己,我的成
就是屬於大家的,機上每個人也有份。
托爾看到自己的句子,不禁得意起來,他感到自己這番話,彷彿就像在奧斯卡頒獎
禮中得獎者的致謝辭一樣。
O輸入:根本沒有甚麼榮耀可言。只是生意而已。
托爾一方面不難感受到,O在電腦的另一端驚訝看托爾竟然能稱自己為一個「謙厚
的少年」,但另一方面他又為了o的回覆而感到驚異:只是生意?難道你不認為有藝術
成分存在嗎?
O:我不認為。
托甫:很難想俱一個幹待這樣出色的人,原來只是把它當成一盤生意。你一點也不
愛自己的工作嗎?
O:我比較愛自己的生命。
「但他已快將消失。」托爾喃哺地道:輸入:這教人感到失望。我現在想,大概德
謨克利特的另一句話更適合你。「與其說活得不好,不如說是慢性死(16)」。.你喜
歡看德謨克利特嗎?
0輸入:我愛看《老夫子》多一點。
「哈哈。」托爾笑了起來,他喜歡那傢伙的一份幽默感:那麼大慨你對年青人仍存
在著王澤一樣的偏見,認為他們只是些男女不分、頭髮蓬鬆及滿身俗氣飾物的不良份子
吧。除了讓老夫子等人痛毆外,沒有一站存在價值。對嗎?
O輸入:謝謝你的心理分析,要不是你提醒,我還沒有留意到。你到底從哪兒得知
我的號碼?
托爾:不,你怎麼啦?我們本來還談得很投契呀!
O:沒有人跟你投契。告訴我,從哪兒得知這號碼?
托爾嘴角泛起了笑容,他知道他開始動氣。於是他鍵入:我會訌你知道,我可不是
你和王澤眼中的年青人呀!
再見!
此時O迅速褕入:不,等等,為何你找我?
托爾輪入:我xx教的。要跟比自己有才能的人交往。
「Yes!」托爾說看便終止了通訊。
熾天使書城
【第三章】
3。刺客生活哲學.中伏.
第一次約會
O在關了機後推想了很久,到底托爾會是誰。
這個秘密號碼是專用來作行動聯絡用的,只有七叔、某些軍火販子及走私客擁有這
個號碼,但都只會是作生意上的聯絡。
電話本身是非法水貨,而網絡由於是盜線並且每次轉駁全球多個不同地區的轉駁站
和有反干擾追系統,因此被追查到號碼和所在地的可能性極微。當然,也不可能在黃
頁分類電話簿中查到。否則的話,這所收取每分鐘九十美元昂貴電話費的非法電訊公司
,也不會吸引到中南美的毒梟、全球各地的刺客,恐佈份子和綁匪的光顧。
因此,O可以肯定,有人把他的通訊號碼外洩了,雖然這暫未會構成甚麼實質的影
響,可是這意味看O的保護系統出現了嚴重漏洞,這是多教他感到不安和驚愕的。
※※※
這套保護系統O已經沿用了五年,自從哥哥的意外之後開始,O就將其對刺客的理
念付諸實際生活當中,其間亦不斷的作出修正和改良,逐漸演變成他的刺客生活哲學。
而這生活哲學的大前提只有一個,那就是「保障O能自由地生存下去。」「自由地
」當然包括了生命不受威脅及免受任何法律的制裁。
※※※
關於O的刺客生活哲學。
※※※
1.身份首先,O並不贊同他哥哥所說,刺客必須無身份、工作、固定居所及朋友,
以免留下任何線索之說。相反,他會認為這樣的一個離群獨處的人,就更加令人揣測,
一旦被稍為調查一下,疑點就會馬上暴露,身份就更可疑。
O認為一個成功刺客必須擁有一份正當而穩定的職業,令人對他不會產生懷疑,因
此他特別在旺角的商業中心租了一個100呎單位,開設一所貿易公司作為掩飾,這樣可
以避過別人的懷疑,也可讓收入來源變得合法。
O本身原名並非叫陳浩然,而是馬志豪的。但為免碰上過去的舊同學、同事而引起
不必要的麻煩,因此他在入行不久使到生死註冊署,把自己的名字由馬志豪改為陳浩然
。用上陳浩然這名字並非因為甚麼,只是因為這個名字實在太普通了。全港有超過40個
陳浩然。單在香港電訊登記電話的姓名當中,就已經有10個。這樣連姓氏都換掉,即使
在街上碰到苦纏的舊同學時,只要死不相認和亮出身份證就可擺脫他們,也不會惹起懷
疑。
可是,當O把這個構想告知了哥哥後,他一直看看O不發一言,面上良久才擠出一
個無可奈何的笑容。
「怎麼樣?」O問他。
「沒甚麼。」
「真的嗎?」
「只是感到有點害怕而已。」O的哥哥說。
「害怕甚麼?」
「你。」他跟O說。
※※※
2.收入O先分刷在巴哈馬(1)、危地馬拉(2)、格林納達(3)及巴拿馬(4)等國家註冊
成立公司,這些國家都有看相同的共通點:細小而貧窮,為吸引外來資金而設立保障投
資者的保密制度,令外國難以追查這類公司的資料。
(1)巴哈馬:(Bahamas)位於中美洲的一國,總面積13,935平方公里。
(2)危地馬拉:(Guatemala)位於墨西哥的南面。總面積108,889平方公里。
(3)巴拿馬:(Panama)位於南北美洲的交接位置。總面積770,082平方公里
C而O便將每次行動所得的酬金存入這些公司,然後以在香港的貿易公司的名義向這些
公司貸款,於是來歷不明的金錢轉眼就成為了合法的貸款。當然,除了用作生活經費外
,大部份的資金都存在瑞士及奧地利銀行的匿名戶口中。
為免將來警方有一天會盯上他,懷疑他的財政,因此,O會長期向銀行作小額貸款
,然後分期攤還,這樣所花費的只是小額的利息,但卻是一個很好的掩飾辦法,任何人
都不會懷疑一個會向銀行申請六萬元貸款的小商人,會是行內的頂級刺客。
而直到93年,O便開始把資金分散,匿名戶口和中美洲註冊公司繼續使用,但大部
份的酬金和清洗後的款項,O都注入一個位於加勒比海,主權獨立的島嶼阿魯巴
(Aruba)。
這個跟委內瑞拉相隔15公哩,面積只有69平方哩的小島,在1:42,300,000的世界地
圖上小得根本無法找到,甚至不會標上名稱。要不是西西里黑手黨的介入,這島根本不
會引起世人的留意和注視,可是現在對於全球的跨國刺客和老千來說,阿魯巴已是耳熟
能詳的地方。
因為它已是組織犯罪史上,第一個由國際黑幫合資所控制主權獨立的領土。
為了在美洲從事販毒活動,全球最龐大的黑幫家族:西西里島西庫里安納
(SiCUliana)及委內瑞拉卡拉卡斯的庫特雷拉(Cuntrea)兄弟--巴奧洛(Paolo︶和巴
斯夸雷(Pasquale)便於八十年代末期開始斥資近十億美元收購這個島每一樣重要和他們
認為看似重要的東西。
包括島上的所有飯店、賭場、觀光業、銀行、土地、營造、警察、海關、司法部長
、總理。
甚至是執政黨和反對黨。
而由於黑手黨的接管,令這個擁有六萬五千名居民但卻無人需要納稅的前荷蘭殖民
地,仍能維持看異乎尋常的繁榮,大量來路不明的資金流入島嶼,令它變成了黑手黨在
美洲的總部,這樣的地方,自然會成為國際刺客和老千們的烏托邦。他們只需花上五千
美元的資本,就能在當地成立「阿魯巴免稅控股公司」(AEc),以匿名股東的身份清洗
黑錢。
這對於O來說自然也不會例外。
※※※
3.進修當刺客其實可以說有看許多的空閒時間,但又可以忙得很厲害,視乎你選擇
當一個怎樣的刺客。O知道同行在收到酬金後都很喜歡到夜總會和賭場,而且出手也闊
綽得很,往往這樣不消三、四天,就能把一次行動的酬金花得一乾二凈。O不打算批評
同行,畢竟每人也有權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但他絕不會這樣做。O在每次收到酬金後
,除了作一般固定開支外,通常都會出埠,表面上是旅遊,實際上是借此機會到外地進
修。例如到南美等地作各類型的實彈射擊或飛機駕駛的練習,往歐洲參觀一些槍械武器
廠商的展銷會,有時則會去學習某類專門知識,如電影技巧化妝及證件製造技術等,這
些動輒花費十萬元的進修,O是絕不吝嗇的。因為他知道自己只要懂多一點技術,自己
的安全也會有多一點的保障。
而在香港的日子,O會留心所有報章和雜誌,並訂閱各種外國的時事雜誌,因為O
了解到作為一個刺客,認識政局的重要性,所以他對各類時事、社團犯罪活動也要有相
當認識。
因為O知道,一個一流刺客的身份,就是僅次於上帝。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執行上
帝」或「署理上帝」。要是對甚麼都一竅不通,那如何能擔當上帝代理人的工作。
因此刺客和知識是分不開的。
※※※
4.生活過去O的哥哥在這方面一直沒有認真處理,有時O回想起來,甚至會認為這
是他遇伏身亡的主要原因。因此當O成為一個正式刺客後,他對這方面也會特別注重。
首先,他會嚴格執行運動制度,不管那天有多疲累,仍堅持每天在睡前及醒來的時
候,作l00次的掌上壓、150坎的Sit-up、50下的引體上升及200下的舉重。本來O還希
望每天作1公里以上的跑步,可是這卻有違了O的保護原則,固定和長時間暴露於戶外
地方,對刺客來說是危險和不理智的,所以O最後也打消了這念頭。
飲食方面,O均以簡單健康為主,平日一般都是吃水果、西芹、迷你蕃茄為主,冬
季則會加一點肉,增加熱量和體力。
而一直喜歡喝可樂的O,自從當了刺客後已戒絕了,因為高糖分的飲料會令他體重
增加,影響其體能和行動時的靈活性。
有時晚上O面對看鏡子,也會自豪於自己三十二歲,仍沒一點兒的肚腩,身體肌肉
仍是那麼結實,完全沒有一點兒鬆弛或老態,撫摸看自己的身體,他可以清楚肯定自己
仍處於巔蜂。
可知道,即使是丁點兒的贅肉或肚腩,也可以叫一個刺客喪命。
但說到底O仍會不時懷緬喝可樂後打嗝的快感,因此他開始飲了Perrier礦泉水。
同樣有打嗝的快感,Perrier就不會致肥,符合O的原則,因此他漸漸愛上了喝
Perrier,甚至把它當作食水般飲用。這大概會令當年決定將Perrier推銷外地的拿破崙
三世感到安慰吧。
當然,自從廿三歲入行以來,他就聽從哥哥的吩咐戒掉了吸煙,因為吸煙者的手震
會影響使用狙擊槍時的準繩度。有時他懷疑自己是否已經忘記了吸煙的方法,要是現在
他再點起一根香煙來抽,大概已經不懂再把煙從鼻孔噴出來了。
喝酒也是不能的,酒精是最容易令一個刺客的防衛性降低的,也會教他有可能洩露
身份。
出外光顧食肆,O也會分外小心,同一間食肆他在一個月內不會光顧超過一次,每
次去到也是匆匆的吃,吃過後就馬上離去,不會有任何不必要的搭訕,而小費方面也會
適中,因為他過往曾當過侍應,所以最明白侍應會對任何付得太少或太多小費的客人存
有印象。
與陌生人說話,O保持看一貫簡潔但有禮貌的態度,避免任何不必要的衝突,粗口
是絕對不可說的,有不少次O被街上鬧事的流氓們以粗言惡罵,但他也沒有回應一句,
只是匆匆的離開。
衣著方面多數以深色為主,並會買比自己大一號的尺碼,這較方便在堶授穫搡j械
。鞋子也會大一個碼,令即使留下腳印也無法追查。
O對生活上每一小節都有嚴格規定,甚至洗頭水他都堅持使用含焦油的牌子,因為
這能令他不會在案發現場留下頭皮。
除此之外,O經常強調一點,刺客不是流氓,只有流氓才會隨身攜帶手槍的,一個
刺客如果不是在執行任務,就根本不應攜槍在身(除非身處槍械合法化的地區),以免
暴露身份,至於自衛方面,O只會帶刀,他已為一旦被警方發現時想好了理由,他在家
中存放了大量的道具和仿買槍,還有一些外國軍服、飾物、一旦謷方以藏有攻擊性武器
的罪名拘捕他,他使會辯稱自己是一個軍備收集迷,只是一時貪玩才會攜刀在身。只要
警方找不到他跟任何兇案有關連,加上他本身有看正當職業,法官很可能接受他的解釋
的。因此O只需為此付罰款或守行為而已。而過往也曾有過不少這類例子。
O認為一個刺客的死,沒有比起因攜槍到街角買宵夜,被巡邏警員截查時反抗,然
後在混亂槍戰中被擊斃那樣更沒有價值和可笑。
可是,O卻認識三個以上因此類事件而死或被捕之同行。
※※※
5.住所O自從哥哥的意外後便結束了所謂「每個地方不住上半年」的形式,停止了
不斷的搬遷,並用私人公司名義購買了一個位於茶果嶺麗港城約五百呎單位,作為住所
地址。這樣一方面可替自己的身份作掩飾,另一方面也便於申請各國的入境簽證。
因為如果有物業,就不會被移民官懷疑是打算非法居留。
可是,地址既然是登記了,就有被查出的可能,為防止警方或O的仇家能找上他,
因此他並沒有真的住在那單位,它只是一個掩飾和偽裝,就像一個站在田野間的稻草人
一樣。
那堛漣G置是經過O精心挑選的,家中都是整潔而帶點純真的擺設,牆上掛了一幅
米奇老鼠的砌圖。睡房的雜物櫃戴滿了各式各類型的槍械,那些都是銲死了槍管,只能
發射空包彈的道具仿真槍。還有十大堆的軍事和之WaRGame雜誌。
那就像一個愛玩槍大男孩的家。說實的,作為一個三十來歲單身男士的住所,它顯
得有點幼稚。
可是O感到沒有甚麼大不了,因為他在一年中也不會留在那兒超過五個小時。因為
他感到只要留在那間屋中,就會有看一份潛在的危險。
所以他的真正住所並非那兒,而是位於那單位遠遠的對面,觀塘區一所工業大廈的
一個千餘呎的單位,上一位業主是一個零件加工商,自從O搬入後一直沒有重新裝修,
地上凹凸不平,滿是碎石和塵埃,牆上的批盪和油漆都開始剝落和出現裂痕,有些單位
內的柱子甚至露出了鋼筋,可是O並不關心,因為這對他來說只是一個藏身的壕坑,說
不上是一個家,好像門口左面的角落位置,堆積了上手搬遷時遺下的大量瓦礫。O在五
年內也沒有走過去看看。
他只是買了一台雪櫃放於雜物室,然後替自己添置了一張床、桌子及一個時裝店掛
衣服用的鋼架等簡陋家具。
在這堙A可看到隔看排污渠和架空公路的那麗港城單位。然而,在每個不用工作的
晚上,O也會留在這樣的破屋之內,倚看窗子,用望遠鏡監視看那個屬於而又不屬於他
的家,看看會否有仇家或警察上門找他。
※※※
而當阿雯一個人拿看玩具槍,在屋內跑來跑去,裝看一副女幹探跟悍匪駁火的剽悍
樣子時,她不知道在對面不遠的一座工廠大廈堙A正有一個人在黑暗中觀察看她,O不
禁笑了起來,他的面上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笑容。
※※※
阿雯是O聘請回來,負責替那麗港城單位打掃,他是從超級市場的兼職告示板上找
到她的。
一個星期她會有三個晚上來到O的住所,替他打掃一下地方,或繳交一些雜費。另
外,她又會到O的辦公室打掃,並將一些重要信件和傳真,釘在O家中那塊水松告示板
上。O曾再三叮囑她要將每張告示分開釘在板上,每張都不要疊在一起,阿雯對此並不
明瞭,只是把這當成O的一種潔僻而已,沒有加以深究。她根本不知道文件必須每頁分
開的釘,是為了可方便O用望遠鏡觀看,這亦是O把水松板裝在窗前那幅牆的原因。
O告訴阿雯自己經常要出外公幹,因此很多時候會長期不在家。阿雯要是有甚麼告
訴O的話,只要寫張便條貼在板上便可,而O有時亦會傳真一些便條回來,叫她要做些
甚麼。
因此,阿雯除了第一次應徵見面之外,再沒有見過O,在她的心目中,這個老板似
乎有點怪氣,但眼見他的傳頁和傳呼都不曾間斷,偶爾還有電話回來,而且每個月月尾
,她的薪金和雜費開支都會準時存入她的戶口,所以對於O的事她也從不關心。
※※※
廣東省清遠的飛來寺。
在寺外的小孩,每人都拿看一個個載了水的紅色膠袋,堶惘閉搕j大小小的魚兒,
他們圍著那些剛下船前來參拜的信眾,希望他們會買一條魚來放生,只要他們付出五角
,一元的價錢,小孩就會把那條魚拋回河中,讓書信積德。
「先生,買一條魚放生吧,褔有攸歸啊。」
O被一個大約四、五歲的小孩拉看他,O看到這小孩並沒有穿鞋子。雙腿沾滿泥濘
。他從袋中拿出了一元,替小孩買了他手上最大的一條魚,於是小孩接過錢後便馬上沿
樓梯跑向河邊,把魚放生。但O很懷疑到底這魚會在甚麼時候給人再次撈上來,然後再
被人放生。不斷循環,直到一天牠長大得可供人煮吃為止。
O放棄再想下去。
※※※
飛來寺就位於西江(5.)的旁邊,寺前的樓梯可直達河邊碼頭,參拜的信眾不論前來
或是離開,都要經過這樓梯乘駁艇往來,而斜徒的梯階,將會令目標完全暴露於槍管之
下。西江的對岸距離寺廟約四百米左右,那邊是茂密的叢林,絕對適合隱藏,加上沒有
任何障礙物阻礙視線,因此這個地點極為合適。
O在廟堣W過香後便步出飛來寺,他本身沒有任何信仰,只不過既然裝成遊客來這
堸悗禲A就要避兔引起懷疑。
O沿看樓梯走向碼頭,他嘗試感受一下目標可能會停下來的位置。他們會有帶槍嗎
?O心堻o樣問,但他認為可能性不大,因為目標和他的兒子、姪子是經海關入境的,
因此不可能攜槍前來。
他們會看到我在對岸的叢林中嗎?有可能,因此在擊中目標後一定要馬上把瞄準鏡
的蓋關上,避免因為瞄準的反光而被發現。
這媔Z離最近的醫院超過一小時的車程,因此選擇在此地行刺,目標就算沒有即時
死亡,但能救活的機會也極微。
而當O乘駁艇離開時,那個沒有穿鞋子的小童仍繼續游說其他信眾買魚放生。
※※※
O慣放在每次行動前,都先視察現場環境,然後站於預計目標會被刺的位置,感受
一下他所可能感受到的感受,他在那位置會看到些甚麼?要是他發現自己被襲時,他會
往哪個位置去躲避,要事前預計在第一射擊點射失後,第二個可能的射擊點。
「除非目標距離是在二百呎以內,加上你有信心能擊中目標的延髓(6)位置,令他
馬上癱瘓和死亡,否則作為一個狙擊手,第一槍就不應瞄準目標的頭部,因為在200呎
以外射擊一個約兩英吋的目標,子彈極有可能因反向或其他原因而有所偏差。
「要是第一槍失誤的話,就會引起目標的警覺。繼而會馬上逃走或反抗。
「所以如果距離遠的話,瞄準目標的心臟和腰部都會是很好的選擇。」
O在乘車回酒店的途中。想起了哥哥生前的一段話。
※※※
O的哥哥出事時,是O入行的第三年。
那次的目標,是一個在新界區著名的鄉紳,由於他深居簡出,因此二人等了許久,
才等到了他回圍村吃盤菜的機會。於是O的哥哥便攜同槍械馬上趕到圍村,由於收到消
息時已經很晚,因此來不及先到現場視察,他們使得馬上趕去,一去到圍村附近,馬志
輝立刻摸黑到了山邊的一塊大岩石上佈防,那是射擊圍村入口的有利位置,而O則找到
了另一制高點,掩護在岩石上的哥哥。
(6)延髓:(MedullaOblOngata)又稱末腦(MyelenCe-phalon)面積只有2英吋,是形
成腦幹最下部的脊索上端在顱「你那邊怎樣?」對講機耳箇中傳來哥哥的聲音。
「正常。」O回答。「大概他也要一小時後才出來……我總覺得我的槍管有些偏差
。」
「沒問題的,你瞄準時自己調節一下就好了。還記得會合地點嗎?」
「OK……不過下次可否叫七叔找些新貨,我總感到這二手槍並不可靠。」
「其實他有他的難處的:這個遲一點再談吧……你有想過,我們今次辦妥後,會去
哪兒渡假嗎?」
「這個我倒沒有想過,……不過說實的,你知道哪兒會是沒有發生過戰爭的嗎?」
「……甚麼:你說甚麼?」哥哥問。
「你會知道哪堥S有發生過戰爭呢:我倒想到那兒渡假。」
「很討厭戰爭嗎:」
「不特別討厭。只是,」O想了一會。「在有戰爭或可能有戰爭的國家,總是算不
上真正的渡假,你認為是嗎?」
「這個我可不大清楚,只是世界上很少有國家並沒有發生過戰爭。一個國家的建立
,難免曾有些起義式獨立戰爭之類的東西。因此只可能說是某一年之內沒有發生過戰爭
的。很難有從未發生過戰爭的國家。」
「那不如定個界限吧。譬如說是……第二次世界大戰吧。你知道,哪個國家是自從
二次大戰後,直到現在也沒有發生過戰爭的。」
「你指怎樣的戰爭:」
「……與鄰國的爭端、侵略呀……諸如此類。廣義的戰爭。」
「這個,我大概要想想,」哥哥想了一會,O能在耳筒中聽到他將子彈上膛的聲音
。「瑞士會算嗎?」
「瑞士……瑞士會算作一個。還有嗎?」
「日本?」
「日本……似乎勉強一點,它有赤軍之類的問題。還有嗎?」
「那要再想一下……等等」馬志輝的語氣突然凝重起來。
「甚麼?」
「目標的司機出來了,看到嗎?」
O馬上舉起望遠鏡,果然目標的司機已從祠堂中走出來,步向目標的那輛平治房車
。
「我看到了。」O向看對講機說。
「大概他將要離開了,準備。」
「OK。」
司機開始把車子開動,似乎是要把房車從停泊的荒地那邊駛向圍村口接載目標離開
,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
可是O感到有一股不尋常的氣壓開始凝聚,就在房車駛近圍村的一剎。暗黑的山腰
中突然閃出了幾道火光,震耳的巨響劃開了夜空。O馬上覺察到那是槍聲。
「Fuck!」哥哥在對講機中叫起來。「有埋伏。」
那班人似乎早已預計到哥哥會在那岩石上,因此早已對岩石有了包圍。在O的位置
可見敵人的火舌形成了一個半圓形。
「怎麼樣,可以退過來這邊嗎?」O問他。
「我不清楚,這兒看不到他們……」
「三點,三點方向,有一個人。」O一邊舉起手中的64式微音SMG(7)向逐漸迫近的
敵人還火。「距離150米,就在小徑的斜坡。」
(7)64式微音sMG:中共設計生產之衝鋒愴,有消音、消焰及消煙效果,針對近身戰
之武器,越戰時期北越軍就曾使用這種槍。
「我看到,我看到他。」於是馬志輝用狙擊槍向斜坡開了兩槍,那兒的火舌馬上熄
滅,大概那人已被擊斃。
「他們有很多人……」哥哥說道,「你向荒地那邊走吧。」
「那麼你……」O一邊射擊一邊說。
「你先走吧,我待你走後會反方向走,10分鐘後在B點會合吧!」
「不,你要馬上走,他們的人太多了。」
「我還熬得住。」那邊不斷傳來槍聲。而且顯得越來越近。
O的哥哥仍守在岩石上,不斷用狙擊槍向迫近的人還擊,有四、五個人都相繼倒下
,可是他卻被包圍的人困死在那堙A雖然有部份火力被O牽制了,交織的火網令馬志輝
不能從石上退下,他稍稍抬頭,一排衝鋒槍的子彈就馬上打過來。槍嘴的火焰照得叢林
彷如白天。槍聲充滿了整個山頭。
「口,走呀!」哥哥叫道。
O聽不清楚哥哥喊「口」是「豪」還是「O」,他那邊也被對方迫近,於是他大叫
一聲,然後從樹後撲出,一面向叢林掃射一面向荒地那邊逃走,他沿小徑一面走一面叫
喊、開槍。企圖吸引敵人的注意,可是從岩石那邊傳來的手槍聲越來越密集,甚至完全
重疊在一起,無法分辨出距離。
最後,槍聲靜了下來片刻,接看O聽到一排機槍子彈射出。
那是確定對方已被擊斃的槍聲。
O知道,哥哥已經死了。
他沒停下來,只是一直的跑,那些人聲、槍聲漸漸遠去,他只隱沒於漆黑之中……
※※※
O在約定通訊時間前回到廣州的酒店。
當他開放了電腦後不久,七叔的電話就來到了。
七叔:O?
O鍵入:貨準備好了沒有?
七叔:OK。
O:是全新的嗎?
七叔:是。
「這就好。」O喃喃地說看,跟看鍵入:能替我安排把貨運上廣州嗎?
需要幾天的時間。七叔這樣回答。
熾天使書城
【第四章】
O喝了一口Perrier,跟看鍵入:我會再通知你正確時間。
接看O想了一會又再鍵入:我最近有點小麻煩。
關於甚麼?七叔問。
O:有一個無聊的傢伙知道了我這通訊號碼。
七叔:那你知道他是誰嗎?
O:不知道。
七叔:我替你打聽一下吧。
O鍵入:好的,再見。
七叔:再見。
於是O終止了與七叔的對話,把手上那瓶Perrier一飲而盡,而當他正打算關上手
提電腦的時候,熒幕上出現了有來電的訊號。
想念我嗎?熒光幕上出現這句話,O馬上意識到是那個叫托爾的傢伙。
O鍵入:你到底是誰?
O可以感覺到對方正在那邊冷笑。
「你害怕我,是嗎?」托爾鍵入:你其實不應這樣害怕我,也不應害怕死亡。正如
叔本華(8)所說「我們無所懼於死亡,正如太陽無所畏於黑夜一樣。(9)」「叔本華只是
跟你說笑而已,想不到真的有人信。」O一面搖頭說一面鍵入:你不懼怕死亡?
托爾輸入:我不怕死,只是怕自己消失。難道你不覺得,沒有了自己存在的世界,
是難以想像的嗎?你知道賀邦漢和吉長博的故事嗎?
O:不知道。
於是托爾鍵入:他們都首是金日成(10)的得力助手,可是有一天他們被清算,於是
政府下達命含,要全國上下人民一起把所有提及過他們名字的書本修妀,於是乎不論政
府文件或學校課本,他們的名字不是被墨水塗黑,就是被削笨刀刮掉,他們也因此成為
了「不存在的人」。你說這感覺不恐佈嗎?
「我可不喜歡自己的名字在課本上呀。」O笑看說,跟看鍵入: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啊!因為你從沒想過要名留青史。」托爾:我經常都在這問題上徘
徊,那就是怎樣才算是一個偉大成功的殺手呵?
(8)叔本華:︵1788-1860︶著名德國學家。
(9)我們無所懼於死亡,正如太陽無所畏於黑夜一樣:出自叔本華所著的《怍為意
志和表象的世界》。
(10)金日成:已故北韓國家主席。
「只要不死就成呀!」O自言自語。
托爾繼續輸入:我時刻都渴望進入歷史的永恆範疇,耀古爍今。就像司馬遷(11)筆
下的曹沬(12)或荊軻(13)一樣。
O馬上反駁他:他們不是因為當殺手而成名的,他們講的是政治理念,而不是為錢
賣命。
托爾:不見得。像聶政剌俠累,那只是一個殺人犯受僱殺人吧!沒有甚麼理念或是
非觀可言。
所以我想,當我快死的時候,我會找一個懂寫東西的傢伙,替我寫下哉所幹過的一
切。作為一個有時代意義的殺手,這是必須的。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O:對不起,我不是想掃你的興,但我現在真的沒有興趣在此上歷史課或哲學課,
如果沒有特別的事,我不想浪費電話費。
於是對方鍵入了訊息:好了,那就不再轉彎抹角,我們約會吧!
(11)司馬遷:(公元前135-87)西漢著名史學家。著有《史記》。
(12)曹沫:舂秋時代之魯國將軍.曾在齊、魯兩國的柯邑之盟上,用匕首挾持齊桓
公,強迫他歸還魯國土地。
(13)荊軻:戰國時之衛國人。曾受燕國太子丹所託,把匕首藏於地國內刺殺秦始皇
,但最後失敗被殺。
「哼。」O苦笑地望看熒幕。跟看用開玩笑的態度鍵入:我們只是第二次通話而已
,你不覺得這樣的發展速度是快了一點嗎?
托爾:我相信世界上有一見鍾情,你會相信嗎?
O想了一會後便輸入:只是通常這樣開始的關係,一般都不會長久。
托爾:我願意嘗試。
O的面上泛起了靦X的笑容。
托爾繼續輸入:明天。17:30。中環廣場往香港會議展覽中心的行人天橋。
O:我們要互相形容一下自己的外貌嗎?
托爾:會找到的。我真的很希望你來一下,有些事情在現場看總比在電視看更為精
彩的。
O鍵入:舉個例子。
托爾:show!
跟看托爾終止了通訊。
O也關掉了手提電腦。他開始有點睡意,一方面因為今天他已走了很多路,加上他
想到明天要早點起來收拾行李,因此他很想去睡覺。
可是,還得做運動,於是他嘆了口氣,然後躺在酒店的地氈上作Sit-up。
4.沒有不好看的電影預告片.下墜的升降機.橋上的演講在有組織及三合會調查科
大房內,瀰漫看一片煙霧,這些煙已經不知困在房內多少天了。雖然鄭錦富關上了辦公
室的門,可是煙味仍從門縫處滲進來,害得鄭只好把房內的窗子打開,好讓空氣流通一
下。
他正在用桌旁二合一的電視,觀看看錄影帶,當他伸手拿那半杯已放了兩天的奶茶
時,發現堶惜ㄙ噫Q誰掉進了一個煙蒂。
大概會是鏘仔吧。
此時:阿琛和GiGi敲了門後進來。
「鄭Sir。」二人向他行了一個禮。
「怎麼樣?和合圖那埵閉し糪灡均H」鄭一面問他們,但眼仍盯看電視熒幕。
「我們大都問過了。」阿琛說。「雖然港澳碼頭一帶是和合圖的勢力範圍,可是他
們也沒有甚麼消息。」「對,可能這事跟他們沒有直接關係。」GiG補充說,她留意到
鄭正在作快速搜畫,似乎在找尋看一些東西似的。
鄭錦富沒有回應,直到良久才開口:「你們知道,兇手在現場的袋中,留了一張紙
。」「知道啊。」阿琛回應。「那是一本叫甚麼《軍事家》雜誌的其中一頁啊。」「你
知道上面為了些甚麼嗎?」「T2+12嘛。」「那你可知兇手是要給誰的?」「嗯?」阿
琛感到有點莫名其妙。
「是我們。」鄭錦富說。
GiGi和阿琛面面相覷。
「其實,兇手早就打算讓我們找到那袋。字條是故意放在那兒的,讓我們發現他的
謎語。」「謎語:」GiGi反問鄭。
「你知道『T2』代表甚麼嗎?」「不知啊。」阿琛搖搖頭。「……會是化學品嗎?
」「不。」「那是甚麼?」GiGi問他。
「《Terminator2》。」「《Terminator2》?」阿琛想了一會。「你說是阿諾舒華
辛力加主演的那一齣嗎?」「唔。」鄭錦富點點頭。
「那他寫這幹嗎?」「其實,當我到了現場時,我已感到那案件有點似曾相識,可
是又有怎樣也說不出。但其後我再看到便條的字,我便明白。他是在模仿電影情節。」
「Copycat?」GiGi問。
「對啊。」鄭調整了一下聲線。「在《Terminator2》當中有一場,阿諾舒華辛力
加把槍藏在一個裝花的盒子內,兇手就是要模仿這個意念。」「那麼,+12又是甚麼?
」GiGi問:「會是《12Monkeys》嗎?」「不,不是《12Monkeys》。」鄭告訴她。「這
個12應該是指《驚慄12小時》(Siege)。」「《驚慄12小時》?」「是啊,我記起了,
我以前曾在影視會租看過。」阿琛突然想起來。「講起來,我記得堶悼D角好像也自製
了一支大砲。是呀,他做了支大砲啊。」「對呀。」鄭錦富點點頭,「兇手行兇時就是
模仿了這兩部電影,自製迫擊砲然後藏於花內。將兩部電影的意念融合起來,再開出一
個謎語給我們,就是這樣。」GiGi突然好像醒起了點東西:「那這傢伙會是O嗎?」「
我想這個可能不大。」鄭說。「過去那個O就像幽靈一樣,每次都沒有留下任何証據,
我們總是無線索可查。這樣的情況,一次就可以叫做是他走運,但當每次都如此,你就
可以了解他是一個精密的人,每個細節總是想得很仔細,務求令自己不會被人注意。有
時我甚至懷疑一些看似意外的事故也是他的所為呢!」
「可是,今次的兇手卻有看嚴重的表演慾,喜歡出風頭。對他來說殺人可能不單是
一份職業,甚至亦是他的興趣。」
「因此,只要我們能了解他的為人,他的所想,我們就有機會捉到他。」「可是,
這個談何容易啊。我們怎能知道他的事?」阿琛喃喃地說。
「不難的,我們不就已經知道了他的性格嗎--至起碼是其中一種性格嘛!」「知
道甚麼:」GiGi問。
「他喜歡電影。」鄭錦富說。
※※※
確實,托爾是很喜歡電影的。
不論影帶或大銀幕,只要有電影的地方就吸引到他。
托爾之所以喜歡電影,是他認為沒有一種東西,能比電影更具創造力,電影能創造
出一個人、一件事、甚至一個世界,不論是未來、中古的歐洲還是一場從未曾發生過的
大型戰爭。在電影堻ㄔi以發生。
托爾就是喜歡這種創造世界約滿足感。
※※※
此時電影院內的燈開始漸漸暗起來,托爾開始興奮,他發現自己從小就是這樣,每
當看到紅色絨布幕徐徐升起,而燈光漸漸轉暗時,托爾就會不期然地高興起來,初時他
以為自己是因為喜歡那部即將要看的電影才會高興,可是後來他發現這情況在每次看戲
時都會出現,因此他終於明白,令自己高興的並非某部單一的電影,而是看電影本身這
行為。
銀幕上正播放看下期即將上映的電影預告片段。托爾每次到電影院看電影,不管怎
樣也會準時入場,從不錯過看預告片的機會,因為他看過最槽的電影,但就是沒有看過
一個不好看的預告片,將任何90分鐘的電影濃縮成3分鐘,多少也會搾得出精華的。所
以當他曾聽說過印度的電影院,在每次開場前會先播映長達30分鐘的預告片時,他很有
興趣去一趟印度。
有時看到了一些預告片,托爾會有衝動跟坐在旁邊的陌生人說:「這部片看來像很
精彩似的,你會去看嗎?我想我會看吧!一起來看好嗎?」當然,他結果也沒有說。
如果單憑兩部電影,就把托爾斷定--「Copycat」的話,那未必是魯莽和對他不
公平的。
因為除了模仿外,「創造」也是托爾暗殺活動的主要命題之一。
就正如我們在很早之前已經談論過,托爾很喜歡在行動時製造那些兇器,這樣一方
面可滿足他的創作慾,而且能令他感到跟目標之間更加接近。每當他在製作計時炸彈的
信管時,托爾甚至感到自己能觸摸到目標人物的肝臟。
電影正式開場,托爾伸手到其軍褲上的側袋,確定了那針筒就放在堶情A針筒盛載
看托爾自行提煉的尼古丁(1),他將一大堆煙蒂浸在清水中,待三至四小時後徐徐地把
瓶中的水和煙蒂倒去,這就能拿到沉澱在瓶底的尼古丁。本來要找比尼古丁更毒或更方
便的毒藥並不困難,只是托爾卻滿足於自製,當他知道著名的卡欽斯基
(TheOdOreKaczynski)(2)在每次寄出郵件炸彈時,小至一個開關掣也由自己製造的時候
,一份敬意便油然而生。
當然,托爾這敬佩只限於他的創作精神,至於他的那份他媽的宣言(3),就陳腔濫
調得教人作嘔。
「也許想得大多吧。」托爾心媟Q。距離行動還有三個小時,現在不如先專注於銀
幕上的故事吧。
要留心看,周刊影評還給這部電影四粒半星的啊!
※※※
在托爾專注地看著電影的時候,我們有必要把時光倒流。噢,放心,不用很多,只
是倒流到當托爾買了戲票,從大堂入口乘升降機上電影院的時候。
※※※
每次當他乘坐升降機時,不期然會想起孩提時代所想的一個理論。
※※※
小時每次乘升降機,托爾都會想看一個問題:如果那刻升降機的鋼纜突然斷了,這
部升降機急速下墜。在內的所有人應該是必死無疑的。但要是自己能抓緊那一秒--當
升降機跌落到電梯槽底部的那一秒,然後及時一躍而起,避過了撞擊。於是對其他乘客
來說,他們是從十八樓墮下電梯槽底跌死,而托爾則是在升降機內輕輕跳了一下,因此
不會有任何損傷。
(1)尼古丁:(Nicotine)煙草中之生物鹼。有毒。水白色油,放於空氣中會愛成棕
色。
(2)卡欽斯基:(1942-)美國著名的「大學及航機投彈者」
[Un(University)A(Airline)bomber]。自78年起便向全美郵(3)宣言:卡欽斯基曾於
95年把一份長達35,000字的宣言寄往《紐約時報》及《華盛郵報》,並表示只要兩份報
章願意刊登他的宣言,便會停止郵寄炸彈,結果兩報於95年5月18日刊登了宣言全文,
內容大致譴責工業社會欠缺人性,現今科技壓抑個人自由。
所以過往每次當托爾乘坐升降機時,他都會站看前後腳的馬步,然後將全身的力運
於雙腿,一副隨時準備跳起來似的模樣。
當然,後來當他開始接觸物理學後,便發現到這個方法是行不通的,否則的話任何
空難都死不了人,大家只要在飛機下墜至離地面一呎處跳出飛機便能逃生。
可是這構思也影響了托爾的人生觀,讓他發現只要能抓住機會的一剎那,就可以在
本看似沒有生存空間的夾縫中生存下去。機會不但是體積細小,而且高速移動,因此時
間必須把握得很好,早一秒或慢一秒也不行。
一秒,抓住看地時的一秒。
※※※
中環廣場並不是座落於中環區。正如長沙灣廣場位於荔枝角地鐵站上面,而不是長
沙灣站上面,佐敦谷並非真的位於佐敦一樣。
每當到了下班時候,中環廣場和會展中心之間的行人天橋都擠滿了下班的人。有的
是往會展中心停車場那邊,而部份則是往灣仔區的。
在日落餘暉之下,橋上瀰漫看一股淡黃色的蒸氣。
O看看手錶,距離約會時間已經差不多,他留心看看橋上每一個人,不論男女老少
都絕不放過。因為他知道托爾可能偽裝成任何模樣。O不清楚他的外貌,亦不知道對方
是否清楚自己的外表,因此為了安全,他稍為化了一點裝,也貼了一撇假鬍子。扮作一
個遊客般的模樣,胸前還特意掛了一個旅行社的襟章。
可是O清楚了解到,只要看到托爾的眼睛,就馬上能認出他,相對他亦然。
因為一個刺客能辨別出刺客的眼神。
找到了。
O看到了托爾,肯定那人是他。
他穿看一件深啡色的燈心絨西裝,堶惇O黑色圓領T恤,下身穿一條米色的卡其軍
褲,兩邊大腿處還附有一個側袋。
出乎意料之外,托爾好像並沒有如O所料的化了裝,高聳的鼻樑和輪廓凹凸分明的
面頰,令托爾看來像個混血兒,而且也很年青,頂多只有二十出頭。眉宇間帶看一股揮
之不去的邪氣。
他正從會議展覽中心那邊步上行人天橋,由於途人多向會展方向走的,因此他分外
突出,成為一道逆流。
O察覺托爾的右手正仲了進西裝之內,可以看得出西裝之下似乎藏看了槍械,O估
計大概是鋸短了手柄的雷明登鳥槍罷。
托爾一直的行,他沒有任何企圖找尋O的眼神,只是一直不慌不忙地行著,而嘴角
就露出了曖昧的微笑。
他似乎已知道,O正在看看他。
突然之間,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在O的腦內湧現。似乎有些麻煩正在蘊釀當中。
不需三秒,這個預感實現了。
※※※
黃明理和他的姪子、兒子。
※※※
他們正從中環廣場那邊下班出來,正向會展中心走去,三人成橫排狀,黃就站在中
間,姪子和兒子各在一邊。托爾正向他們迎面走去。
「Shit!」O在心堨s了起來。
難道托爾的目標就是他?不可能的。
但到底甚麼?會是巧合嗎?
無數可能性不斷在O的腦內湧現。他唯有不斷地推測、估計。到底發生甚麼事?
托爾正逐漸步近黃明理,大家相距只有四、五呎,已經進入BradleyJ.Steiner所
蛌滿u殺手理想射擊距離」。
可是托爾仍沒有任何動靜。甚至對黃瞄也不瞄一眼。
幹甚麼?難道不是他嗎?O在想。
托爾甚至稍為側身、讓黃的姪子在身旁經過。
他已經走過了黃等人。
O在想,要是他有心暗殺黃的話,他已經錯過了剛才的機會,還是他只想向自己炫
耀,他已查出O的目標呢?
此時,托爾突然運動,在人潮中原地轉身,跟看緊隨前面黃等人,並開始急步起來
,越趨越他動手了。O知道。
托爾突然高舉一把雙管短柄的敬彈槍,把槍猛力敲打落黃明理的後腦,黃抽縮脖子
,踉蹌地向前趴過去。
事由突然,站在黃右面的兒子,還來不及意識到發生何事,剛將頭回過來看了一眼
,托爾已迅速把槍管抽到他的鼻尖,跟看扣動了扳機。
他右邊面頰馬上被轟個稀巴爛,眼珠也扯了出來,頭上馬上陷下了一個碗大的血坑
。跟著就像軟泥一樣倒下。
黃的姪子反應快,手已經伸進了脅下掏槍。可是托爾一反手,槍管就頂看他的正掏
槍的手的前臂,那散彈的彈丸穿過了他的前臂擊入胸膛,黃姪子的襯衫馬上湧出一大灘
血水。
跟看托爾用散彈槍的槍管橫劈向他的面部,黃的姪兒馬上翻身倒下。
從托爾用槍敲打目標的頭到擊斃這兩人,整個過程也不需五秒。
五秒。
O全部看到了。
黃明理正試圖從地上爬起來,他的頭髮滴看血,臃腫的身軀顯然有點不受控制。
途人對這突如其來的暴力感到驚愕,不少人根本不懂躲避,一個站在旁邊,白色修
腰恤衫上沾滿了血和肉碎的女人,只懂得歇斯底里地嘶叫,她並未發現身上有一部份的
血是自己的,而後面的年青人就呆立看,面上露出莞爾的笑容,他似乎認為面前這一幕
只是電視台《搞搞震》之類作弄途人的節目而已。
托爾將槍屈開,兩顆彈殼從後膛處彈出來,跟看他裝入兩顆新子彈。黃半行半爬的
掙扎著,托爾走近,一腳就踢翻了他。跟看扯看他的頭髮,拖行了數呎,迫他跪在兒子
屍體的旁邊。
途人似乎已經意識到正在發生甚麼事,於是爭相逃跑或靠橋邊伏下。托爾神態從容
,從口袋中拿出了一隻計時秒錶。
托爾抬頭環看四週,驚慌的途人正保持距離的看看他,因此橋上出現了一個以他為
中心,半徑約有四、五米的半圓圈。圈內除了兩個死人、一個瀕死的人和他之外,再沒
有其他人。雖然看不到,但他可以感受到O就在附近。
「死亡不是生命的絕對終結,」托爾以一種類近競選政客般的語氣疾呼起來。「但
要是認為死亡是可避免的話,那就是思想上的一種大倒退。」
「兄弟……」黃明理故作鎮定地調整了一下聲線。「我可以出兩倍……甚至五倍的
價錢……」
「YouListenToMe?YouListenToMe?M你老母!」托爾馬上顯得暴跳如雷,並用槍
柄猛力地擊向他頭部的傷口,痛得黃明理差點哭了出來。
「你明白我說甚麼嗎?吥?認為人原本可以不死,是原始部落的想法呀!你明白我
說甚麼嗎?」托爾對看他怒吼:「明不明白?」
「……明……明白……」他不斷地點頭。
「在古代的原始部落中,流傳看這樣的一個神話。」托爾提高看聲線說,彷彿是想
令其他圍觀而驚慌的途人也聽到一樣。「月神曾經派遣虱子去向世人宣佈那不死的承諾
:『像我死又在死中活一樣,你也將死又在死中活。』於是虱子便趕去通知人類,但你
知道後來發生了甚麼事嗎?」
「你知道嗎?」他大聲問他。
「……求求你……」黃明理一面啜泣一面搖頭。
「當虱子正走看的時候。」托爾繼續說下去:「兔子經過遇上了虱子,兔子正要到
人類那兒,於是牠一口答應替虱子轉達月神的口訊。
「但你知道嗎:這是經常發生的情況,兔子忘掉了口訊的內容,於是當牠到了人類
面前時,只有氣急敗壞的胡扯一遍,告訴世人:「你們會死,又在死中腐壞一樣云云,
諸如此類。』」
「結果當月神得悉後,便憤怒地刺了牠的嘴唇一下,從此之後兔子的嘴唇就變成裂
開。」
「這就是原始部落中的典型神話,他們總是認為死--之所以在世界上出現,只是
由於手持不死贈品的使者,傳錯了神的旨意所致的。因此,來,來看看我。看清楚一點
,我到底像虱子還是兔子?」
「求求你……」黃跪在地上,軟弱無力地哀求看。
「說!虱子還是兔子?我到底像哪一樣?」
「……二佰萬……我可以出二佰萬……現金啊。」
「TimesUp。」托爾按停了計時秒錶。
3分12秒,他看看計時秒錶。遠遠超過了1分鐘。
「我真的可以……」。
「黃生,」托爾一面打開褲上的側袋一面問。「你抽煙的嗎?」
「求求你……不要殺我。」他害怕得整個人也顫抖起來。
「黃生,你又離了題了。告訴我,你抽不抽煙:」
「……抽……抽……一點……點。」
「噢,I'mSorry,黃生。你知道嗎?香港政府經常忠告市民:吸煙不但危害健康,
甚至是會致命的呢。」托爾說看拔出了側袋堛滌w筒,然後用力噗的一聲刺進黃明理的
頸內動脈。
大約十杪左右,尼古丁就開始在他的身體內發作。痛苦得面也扭曲起來,不斷瘋了
般在地上打滾,托爾了解這樣的份量,任何人也會必死無異,因此他並沒有等黃斷氣使
施施然的離去,而當他穿過中環廣場的大堂時,有一個保安人員想上前阻截他。當然,
托爾很輕易的就把他擊斃。
「Jesus。」O喃喃地道。
他一直將鏡頭鎖緊了他,而手則不斷地按動快門。
雖然保持看這麼遠距離,但O卻感到甚至可嗅到橋上飄過來的血腥氣味。
※※※
現在是晚間新聞報導。
今日下午五時三十分,在灣仔會議展覽中心對開的行人天橋上,發生一宗兇殺及傷
人案,一名兇徒向途經該處的兩個商人開槍,並用有毒針筒剌向同行另一商人,其後三
人送院後證實死亡。
兇徒得手後向灣仔鬧區方向逃走,一名屬於商業大廈的保安人員企圖攔截,結果被
兇徒擊斃。其後兇徒走至謝斐道及史釗域道交界時,遇上追捕的警員,雙方爆發激烈槍
戰,警匪雙方駁火超過五十槍,有兩名警員又一途人中彈,其中一名警員及該名途人送
往醫院後證實不治。
而另一警員則情況危殆,現正接受深切治療。
其後兇徒向皇后大道東方向逃去無。
事件中,四名途人及一名外籍督察受傷,全部送往灣仔鄧肇堅醫院,其中三名擦傷
的途人敷藥後已經出院,另外給流彈所傷的途人和督察則要留院觀察,情況分別是尚好
和普通。
對於近日接二連三的槍擊事件,警方認為事件不排除與黑幫仇殺有關。
※※※
「我不是已經跟你說過,不要去搞這麼多的麻煩事嗎?」阿Bill坐在自己的那所印
尼餐廳內跟托爾說,他嘗試令自己不動氣,免得肝病再次復發。
托爾則不以為然,他將手中的香煙深深的抽了一口,他本身並非有吸煙習慣,這只
是他在昨天提煉尼古丁時所餘下的香煙,他隨便的拿來抽。托爾停了一會之後說:「也
沒甚麼,你大可跟教宗說,這單生意我替他完成了,他可以照樣收取餘下一半的酬金,
但則不用再付給O一毫子,而我也是分毫不取--當然,只是第一次免費吧,以後我要
以O酬金的七折收費。」
「妳是他媽的瘋了嗎?你的腦袋放在哪堙H」Bill咒罵起來。「大概你的腦跟陰囊
一樣大吧,我不知道你他媽的從哪兒得知那生意的資料,但凡事都有規矩的,總不能這
樣搶別人的生意!」
「同業競爭是自由市場上最普遍不過的事啊!難道別人不能在你這兒對面開印尼餐
館嗎?我看不出有甚麼不妥。」
「對呀,你看不出。」Bill說:「你當然他媽的看不出,要是看得出的話,根本就
不會幹出這等的事,要是給教宗或甚麼人知道這是你幹的話,不要說你,連我也有麻煩
。」
「教宗也是生意人罷。」托爾冷笑了一下。
「你暫時不要露面了,待風聲沒有那麼緊時再算吧。但是我警告你,別再惹麻煩,
你最好離開一下,我會替你安排船隻。」
「不用了。我在這媮晹麻I事要辦。」說看,托爾揉熄了手中的香煙,跟看就站起
離開。
「唏,Thor。」Bill叫住他。
「嗯哼?」
「我會感到可惜的。」Bill想了一會。「你是我手中的皇牌,要是你死了的話,我
會感到可惜的。」
「謝謝你這樣告訴我。」托爾笑了一笑。
「不用客氣。」
「再見。」
「再見。」
Bill了解到一點,托爾將會為他惹來無數的麻煩。
※※※
從由雜物室臨時建成的黑房中出來,O總是感到托爾有點面善,大概從那處見過他
。
相片的質素很好,可以清楚看到托爾面部表情的每個變化,O突然發現,自己要是
不當刺客的話,大可以去當周刊雜誌的攝影記者。
O從這一大堆的照片中拿起了一張。那是托爾在替黃明理注射尼古丁前的一刻,他
看過了手中按停了秒錶後,把它拋在地上的一剎那。
「小子,我知你在幹甚麼。」O喃喃地道。
於是他開啟了電腦。
※※※
午夜時份,托爾帶看點悶氣回家,他知道Bill的膽子已不大如前,聽說Bill在年輕
時曾用一個破玻璃樽,一口氣刺死了五個人,還令三個趕來拘捕他的警察重傷,而他亦
因為此事而由印尼逃來香港的。
可是,過往的勇敢,今日已變成了一個畏首畏尾的窩囊中年人。
托爾總認為是那印尼餐館、妻兒和安定生活令他淪落得如此不濟。
而正當他把腰間的白朗寧卸下時,托爾發現了電腦處顯示出他有E-Mail的訊號。
這不禁叫他產生了一股莫大的好奇,知道他的電郵地址的人不多,到底會是哪個人
呢?
可是當他將滑鼠移往「Check-mail」一欄後,他知道他估計錯了。
E-Mail上出現了一幅照片,那正是自己今天在行人天橋上,用槍扺著跪在地上的黃
明理,然後滔滔不絕地發表偉論的一刻。自己的容貌清晰可認,從角度來看,應該是從
鷹君中心那邊拍攝的。
除了照片外,還有一封信。
※※※
親愛的Thor:我應該尊稱你為至高無上的阿薩托爾(Asathor)還是奧庫托爾
(Okuthor)呢?不過也是一樣,反正你就是人和神中最強的。
可惜,E-mailAddress只有8個字,你的領地特魯德凡(Thrudvant)自然要刪了最後
的一個T。
請原諒我的冒犯,記得你說過要在快死的時候找人寫一本書,不知那書現在動筆了
沒有?
容我自作主張替你拍攝了封面照片,這倒可以刺激一下你的寫作靈感,因為我倒很
心急拜讀你的大作呀!
作為第一次約會,我實在有點被你粗野的舉止嚇倒,因此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我
想以後還是保持書訊來往好一砧,一來我正要致力發展我的事業,免得生意老是被同行
搶了,而且我相信你即將會很忙。
祝寫作順利。
即將成為你讀者的O
PS.我已替你送了一個封面垥那些書評人,我想他們會比我更迫切希望你那本書的面世。
※※※
看看電腦熒光幕,托爾不禁失笑起來。
這傢伙實在太有意思了,他心想。
不過他可能要把他先擱在一旁,現在最重要的是先著手搬屋和毀了一切留下來的線
索,托爾不想一天內跟警察槍戰兩次。
熾天使書城
【第五章】
神人中的最強者.封面照.H.M.I.W.
阿斯加爾德(Asgard)是維京人傳說中眾神所住的堡壘,大概有點像希臘神話中的奧
林匹斯山。堡壘中央有一棵長綠的梣,名叫伊格德拉西爾(YggdraSil),樹根一直深入
至地獄底層,而樹枝則伸延至天堂。
而阿斯加爾德則由三個神來統治:弗雷(Freyr)、奧丁(Odin)和托爾(ThOr),他們
都是斯湛的那維亞人宇宙起源論中的三大天神。
弗雷心地善良,是財富之神。奧丁是知識之神,而托爾就是他的兒子。
托爾又名叫阿薩托爾,或叫奧庫托爾,他的名字是「雷電」的意思,是神和人之中
最強壯的的。
匹而據13世紐冰島詩人斯諾里.斯圖魯松(ShorriStrurluson)的散文《埃達.吉爾
維的消遣》(Gylfaginning)中的描述:「托爾的領土叫特魯德凡,家中有540度門。而
他則乘一部兩隻公山羊拉的戰車在天空中行走。他是戰爭之神,使用的武器就是米諾尼
爾斧(Mjollnir),每次當托爾在天空出現時,白霜中的士爾斯(Thurses)和山中的巨人
,一眼就能認出這柄斧頭。但這並不稀奇,因為托爾就是用這柄斧頭砍殺了許多巨人的
父輩和親朋。」
※※※
當O從書籍中看到了那幅名《托爾和巨人們的戰鬥》的油畫時,他並不感到特別意
外。
畫中的托爾正站在戰車上,左手揪看一個赤裸巨人的長髮,巨人的面貌猙獰,正企
圖以握著戰車的欄杆來借方反抗,可是卻不成,他的另一隻手正被托爾踏著,而托爾的
右手則有力地握著那高舉的斧頭--米諾尼爾斧。天上的雷電打在那柄象徵力量的斧頭
上,他正要砍下那巨人的頭。
這跟托爾在行人天橋上,高舉散彈檜來敲擊黃明理頭部的情形差不多一模一樣。
托爾在模仿托爾--斯堪的那維亞的三大神之一。
※※※
打從第一次來電後,O便開始尋找任何有關的線索。他明白托爾是個熟識歷史的人
,當然他的名字也會是源於歷史,由於O認定了他是個自我膨脹的人,因此他決定從一
些神話方面著手。
結果真的如他所料。
當他從維京人傳說中找到有關托爾的歷史時,他那E-mailAddress亦不難估到。
但O知道,他並非單單以托爾油畫作為模仿對象。
托爾的行動是前人行為的結合。
他知道有關天橋和計時秒錶的事。
於是O沉思了一會,又把已封好的信封打開。他想,也許應該再給這人一點提示。
看看托爾的照片,O良好的記憶中殘存看他的影象,似乎像在甚麼地方看過似的。
※※※
上午,當鄭錦富回到辨公室時,他發現桌上除了幾封公函單據外,還有一個A4大小
的公文信封,上面貼有一張印有地址的貼紙,地址是由電腦打印的,上面注明了收件人
是他。
除此之外,上面便沒有甚麼,沒有回郵地址,也沒有註明這是甚麼。
鄭錦富感覺到,這將是一份非比尋常的東西。
此時,鏘仔正匆匆進來。
「鄭sir,有料到。」
「怎麼樣?」
「當日灣仔目擊者的口供已經整理好了,疑犯拼圖已經做好了,果然不出所料啊。
跟瘦版的花店速遞員很類似!」
「瘦版花店速遞員?」
「那個信德中心的疑犯呀!」
「嗯哼,」鄭點點頭。「那個我當然記得。」
「有可能是同一個人啊。」鏘仔說。「要讓GiGi把拼圖發到各環頭警署嗎?」
「不用了。」
「甚麼?」
「發這照片出去吧。」鄭把手中的照片拋到桌上。
那正是托爾在行人天橋上行兇時的照片。
「啊?怎麼啦?是途人拍攝到的嗎?或是遊客之類?」
「不清楚,匿名線報。」鄭想了一會。「但我想似乎不會是途人,因為看相紙知道
是在私人黑房沖晒的。」
「那會是誰呢?」
「不知道。」他喃喃的道。除了照片外,信封內還附有一段字。
※※※
1915年11月10日上海外白渡橋※※※
「鏘仔,你知道1915年11月10日上海發生甚麼嗎?有甚麼歷史大事諸如此類?」
「我怎麼可能知道呢?Sir。我是因為不想讀書才投考警察的。」
「噢,多教人佩服的答案。」鄭錦富說看便開始沉思,1915年的上海,大致上是怎
麼樣的?
那時民國只建立了四年,「二次革命」慘敗不久,袁世凱正忙於發他的帝皇夢,日
本軍國主義的爪正開始深入中國各地,那時的上海正是滿佈租界,藏龍臥虎、風起雲湧
,是漢奸、間諜、流氓、革命黨的集中地。孫中山、陳其美、杜月笙、黃金榮一大堆歷
史人物的名字湧現眼前。
到底1915年11月10日上海外白渡橋發生了何事呢?
「還有,」鏘仔補充。「鑑證科證實了秒錶和針筒上的指紋,跟上次自製大砲上的
殘留指紋是同一個人的。」
「那核對出其真正身份沒有?」
「還沒有。怎麼?鄭Sir,有不妥吧?」
「噢,沒有甚麼。」他想說又停了一會。「你先把這照片發出去給各環頭吧。還有
,我現在有點事要出去一會,鏘仔,你替我到書局辦點事情。」
「甚麼事情?」
「你替我買些民國歷史之類的書籍吧。」
「……那會有書名或是那間出版杜的名字嗎?」
「我也不清楚,總之你替我找那些有關民國初年,上海呀、杜月笙之類的書。你給
我統統找回來。」鄭說:「還有,看看有沒有關於民國暗殺活動之類的書。」
「這會和案件有關嗎?」鏘仔問。
「也許吧。」
※※※
晚上,O坐在幽暗的室內,獨個兒在打磨鉛筆。
他的姿勢就像歐洲工業革命期間,無數年邁無依的孤獨工匠一樣。他用幼砂紙仔細
地磨滑這圓柱型的鉛筆,鉛筆的筆頭削得很尖,那是O經常隨身攜帶的鉛筆,它是一種
很好的暗殺工具,一來易於攜帶,而且鉛筆並不顯眼,即使拿在手中方不會引起懷疑,
一般人都低估了鉛筆的威力,只要近距的攻擊,攻擊點準確和力度強勁的話,鉛筆隨時
可以刺穿橫隔膜、下顎等致命部位的。
可是鉛筆本身必須打磨得光滑,甚至加點潤滑劑,否則在刺入目標身體時可能會勾
著了他的衣服,這樣當再要用力把鉛筆推入對方身體時,就可能弄斷鉛筆,發出骨裂聲
或把空氣推入肺部令對方可以作掙扎叫喊。
O並不想增添多餘的麻煩或聽見心寒的骨裂聲,因此他經常會在晚上一面用望遠鏡
監視那屋、一面為木鉛筆細緻地打磨。
※※※
雖然已經差不多午夜時分,但阿雯仍留在麗港城的單位中,她把雙腿擱在客廳的茶
几之上,一面吃看熱浪薯片,一面看看O《費城故事》的影碟。
大概她已經發現O甚少回家,因此她開始對於清潔工作顯得馬馬虎虎,地板已經兩
個星期沒有吸塵和打掃了。
狀單也有一個月沒有替換了。
O發現阿雯似乎想對他起了疑心,除了經常翻弄他的抽屜外,在上星期六,她還在
臨走的時候,故意夾一條頭髮放大門的門縫,看看O是否有回來。
為此,O用了近三個小時的觀察,認定了附近的環境安全,才回到那住所,將阿雯
夾在門縫的頭髮弄掉。
而當O正想離開這兒時,突然靈機一觸,他想到了一個方法,令阿雯更能確定他的
存在。
他走進廚房,在花了三秒時間肯定自己沒有在這邊的冰箱裝上炸彈後,他打開冰箱
拿出了一罐可樂。
O吩咐了阿雯每隔一段時間就替他到超級市場買些汽水零食之類放放冰箱,讓自己
回來時飲用--當然,O平日根本極少回來,於是他有告訴阿雯,她平日打掃時也可開
點零食來吃。
於是乎,阿雯買給O的零食,全部都由她自己吃光,漸漸地,阿雯開始以自己的喜
好來決定買甚麼零食。
O將可樂倒進玻璃杯,然後輕輕呷了一口,他已經很久沒有嚐過可樂的味道了,上
一次飲可樂的時候,《現代日報》還在出版,人們還會稱呼于品海為「傳媒大亨」的。
他感到可樂的快感一直傳到腦部,刺激到他記憶中樞的最深層。
O拿看杯走到客廳的中央,然後一鬆手,那杯可樂就像集束炸彈脫離轟炸機機袈般
向下滑,跌落地板上。
可樂和玻璃杯碎片混在一起,四濺到客廳的地板,地氈也沾滿了可樂。
跟看O隨便拿了張紙,給阿雯寫了個便條。
※※※
徐小姐:對不起,我打花了可樂,麻煩你替我清潔。
順便也吸吸塵、打打蠟吧,地板似乎有點髒!
陳浩然※※※
這也是個證明自己有回家的好方法。O心想。
※※※
在離開了麗港城那個自己虛構世界的家後,O沒有馬上回到對面,在微黃的街燈光
線下,他感到胃酸增加,這個午夜,O餓了。
雖然現在這時間吃東西是有違他的飲食時間表,可是飢餓感就像一排7.62口徑的鋼
芯子彈一樣瘋了似的掃射過來,躲不了,即使穿了避彈衣仍無法抵擋。
於是他跑到了觀塘市區,在銀都戲院對面的一個粥麵檔處吃宵夜。
一路上,他都後悔自己剛才沒有多飲一口可樂。
※※※
O記得,自己上一次在那單位中抹地時,地板上也佈了玻璃碎片。
還有Maggie血和腦漿。
那大概是一年多前的事。
Maggie自從O在一九九一年買入這單位後不久,便開始當兼職打掃,那時她是剛入
讀浸會的一年級學生,O在求職告示板上找到了她,那時Maggie正要找一些時間自由,
而且離開居住地區不太遠的兼職,讓她可一面升學之餘,一面賺錢幫補學費。
O記得,第一次就是相約在觀塘的麥當勞見面,那時的她留有一頭烏黑長髮,杏兒
跟上架著一副帶點土氣的膠眼鏡,穿看一條碎花長裙和一件白色樽領冷衫,那感覺就像
在一個悠閒下午遇上一個剛下班的見習護士一樣,Maggie確實帶看了護士工作時從病人
那處沾回來的病態,面色蒼白並帶看倦容。
「對不起,但要是我遇上考試的話,時間能遷就一下嗎?」Maggie關心地問。
「沒問題,我很多時都不在家,妳喜歡甚麼時候來也無所謂,妳自己控制吧,只要
一星期來三次就可以了。」
「那你的地板是甚麼來的?」
「嗯哼?」
「是木地板、膠地板還是地氈呢?」Maggie問。
「是木地板。」O告訴她。
「那就要打蠟囉。」
「如果太麻煩的話,那就算了。」
「噢,不。」Maggie連忙否認。「不會太麻煩,我在表姨家中也常有幫她的地板打
蠟的。你過往家中是多久打一次蠟呢?」
「我倒不清楚啊。」
「嗯?不清楚?」
「我好像沒有想過要打蠟啊。」
「沒有打蠟?」Maggie感到驚訝地叫起來。「你在那兒住了多久?」
「大約半年吧。」
「哦,這還可以,要是太久沒有打蠟的話,地板會磨損的。」
「……那麼,你甚麼時候可以上班呢?」
「隨時都可以啊。」
※※※
而自從Maggie開始替o打掃家居後,為o每晚監視住所的活動增添了情趣,正如杜倫
馬特所說,每個人都需要監視和被監視,O之所以監視自己的住所,完全是希望看看有
沒有仇家或警方對他(或他的住所)進行監視,但當一日一發現自己沒有被任何人盯上
成監視時,O雖然會為自己生活哲學的成功而暗自高興,可是他又會因為沒有被監視而
感到失落。
於是,當Maggie到了他的家後,O開始找到了一個焦點,就是觀察Maggie的一切。
她並不像阿雯般熱衷於偷窺別人的東西,Maggie篨了打掃外使很少碰O的私人物品
,只是偶然會看看那些放在電視櫃中的相架,那都是O在外遊時故意拍來偽裝的觀光照
,讓人感覺O是一個經常外出公幹和旅遊的忙碌商人。
有時,她在執拾完畢後,會拿出課本在O的家中溫習,Maggie告訴O,她一家五日
就住在秀茂坪舊h的一個二百五十呎的單位,平日家中根本沒有地方溫習,因此她請求
O讓她平日執拾完畢後留下,而這對於永不在家的O來說根本沒有影響,甚至可以令O
增加觀察她的時間。
因此他使答應了她的請求。
看看她盯看相中的自己,O有種很好奇的感覺。
到底自己在這個少女的心目中,是扮演看一個甚麼角色呢?是一個忙碌但吸引她的
沉默中年商人?還是甚麼都不是,只是一個常不露面的僱主呢?
大概是後者吧!O經常告訴自己。
可是,Maggie每隔一個星期,就會從衣櫃中拿出那些O根本沒有穿過的恤衫來盪,
這並非O吩咐她的,每當看到Maggie很仔細地燙衣服的樣子,有時甚至連枕頭套也會燙
時,O開始懷疑自己的想法。
※※※
雖然,可能Maggie對O的印象,大都建基於一些虛構的記憶上--相架上的照片、
牆上的砌圖,櫃堛漯惆蒪j和一些偽裝外地寄來的賀咕。
那個只是存在於虛構世界中的O。一個由真實的O虛構出來的偽裝O。
要是她有一天了解到真實的O並非如她所想像那樣,是個喜愛玩具槍、米奇老鼠的
大男孩,而是一個指間沾滿了血腥和硫磺味的冷血殺人犯,而且每晚都在監視看她時,
不知她會是怎樣的反應。
O在想,大概《殺手》一書的作者RexReral所言是有道理的,一個刺客根本不適合
跟女性發生感情,否則會令自己陷入永無休止的麻煩當中。要是真的要跟一個異性發生
感情,就必須要把她變成你的拍檔。
可是要成為拍檔,就得符合RexFeral所說的七大條件:1.外表娟好並且有誘人的媚
態。
2.高度的智慧和分析能力。
3.沒有孩子和近親的束縛。
4.徹底地將自己奉獻於你。
5.沒有任何是非或道德觀。
6.對除了你以外的一切外人充滿敵意。
7.精神和肉體都有潛力承受當刺客的壓力。
根據她所說,只要符合以上的七個條件的女孩,才適合成為職業殺手的女朋友,即
所謂的H.M.I.W.(HitMan'sIdealWoman)。而如果擁有一個這樣的女孩子,對一個殺手來
說是有利的。
首先,她誘人的外表能助你完成許多你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例如引誘目標或其保
鏢等。
第二,她能助你策劃成功的計劃,並不斷提供具建設性的意見,刺激你的思考。
第三,能為妳提供穩定而安全的性服務,藉此解決你的需要和免除了召妓可能引來
的危險。
另外,她還能為你提供精神和感情上的支持慰藉。
可惜,正如作者所言,這樣的H.M.I.W.在世上數目絕不大多。
即使假設Maggie符合條件1、2、4,而條件5、6也能透過訓練而成,可是條3卻不符
了而且她的醫院氣色,教O不能相信她能符合條件7。這使O對她卻步。
※※※
對Maggie來說,她雖然明知O本人很少回來,但她總感到他就常在自己的身邊,她
經常瞞騙家人自己晚上會到自修室或到同學家,其實是一直留在O的家中。
那兒寧靜、安逸,對Maggie而來說就像一個避難所,有時她會祈望O的突然歸來,
於是她就可以煮一個即食麵、或罐頭之類的甚麼食品給他,感覺就像一對新婚夫婦一樣
,那兒仿似自己的家。
過往Maggie也曾替人家打掃房子,可是卻從不曾有這感覺,也許是對於那些充滿舊
雜誌、麻雀籌碼的住所無法投入吧。
那些屋跟Maggie在秀茂坪的家太過相似了。
對,她渴望投入另一種生活。
※※※
於是,每晚Maggie來到時,她內心都會等待看這個不會回家的男人。
他根本不會回家,因為他真正的家就在對街。
一個一街之隔,但Maggie永遠無法打掃的家。
※※※
於是乎,每個晚上,Maggie在一邊打掃一邊等待O回來,而O就一邊用幼砂紙替那
枝像護身符般的鉛筆打磨,一面透過望遠鏡去觀察Maggie的一顰一笑,甚至指尖的一點
顫動。
幸褔感到晚上夢幻般燃燒,直至殆盡成灰。
熾天使書城
【第六章】
「出診」的政府軍.舊同學之聚會.當幸褔燃燒殆盡
這樣的日子一直過了兩年,直到那年的冬季,O接到了一個任務,他盯上了一個名
叫Mr.Black的哥倫比亞男人,他是一位撒巴迪斯達國家解放軍(EZLN)的高級成員,自
從馬爾哥斯帶領看跟他身份同樣神秘、為數不足一千人蒙面可憐小部隊,於1993年發動
了舉世震撼的「元旦暴亂」後,那時正是憲政革命黨的總統齊狄勞自然對這群蒼蠅看不
順眼,這些傢伙令他在國際傳媒上顯得像個小丑,跟北京歌手何勇對傳媒所指的「小丑
」相同。世人都以為他無能。
於是乎齊狄勞一改競選時的溫和狀態,一方面對西方傳媒顯出一副強人面孔,將
EZLN和「元旦暴亂」描述成「跟癌病一樣」。
「如妳不去醫治它,它就會吞噬你。」
接看在1995年2月,政府下令2500名.全副武裝的「醫護人員」在扎架「醫療」直
升機和大量「救傷」坦克的開路下,往恰帕斯州地區「出診」。
當然,還少不了國際記者同行。
今次對EZLN十分不利,政府軍裝備精良而且有備而戰,加上早前警方破獲了他們位
於墨西哥城和韋拉克魯斯兩虛的秘密軍火庫,令他們損失了不少槍枝。
本來,他們還可依靠出南韓偷運至當地的軍火,可是馬爾哥斯踉齊狄勞犯上相同的
毛病--那就是人喜歡玩政治宣傳戰。
EZLN邀請西方記者到他們位於熱水(AguaCaliente)的大本營採訪,讓西方世界人
士知道EZLN如何為農民請命,如何得土著民心和支持。
結果,在某本雜誌的一篇報導中刊登了一幅馬爾哥斯的側面照,他一身綠色軍服、
軍帽,頭上帶看一個黑面罩,露出一雙目光深邃的眼睛,活像一個在路易.科雅特鏡頭
下的「蝙蝠黨」。
他的口中含看煙斗,縷縷輕煙使他好不威風,而肩膊上則扛看兩條像聖誕樹裝飾的
子彈帶,上面不但有手槍于彈、7.62mm之機槍于彈外,還有12號散彈,彷彿就是一個在
販賣子彈的離架攤小販。
但重點都不是這些,而是在照片的右下角,子彈帶在馬爾哥斯的背部顯露了一塊小
小的南韓國旗。
大概連他本人也沒有留意,可是他的宿敵齊狄勞又怎會錯過有關他的報道呢。
他看到了這面南韓旗幟。
於是這面小小南韓旗就發揮看如同1856年「亞羅號事件」中那面英國旗般的重大作
用。
墨國政府開始加強截查來往或途經南韓的貨船,結果搜出了大批軍火,也逮捕了幾
個和EZLN有秘密聯繫的海關官員。
這無疑是對馬爾哥斯及其部隊的一次重大打擊,因此他只得放棄大部份控制的拉坎
登叢林區,後退至與危地馬拉接壤的邊區,藉此逃避前來「清剿」--套用齊狄勞的話
,是「出診」--的政府軍。大概齊會認為他們的撤退,是一種「諱疾忌醫」的表現。
但不管怎樣,EZLN正急需武器彈藥,而過去的偷運線又斷了,因此馬爾只得冒險指
派親信,攜同由桑地洛及墨西哥城激進分子處所得資助的美金,來到東南亞採購軍火。
他的目的地自然是東方之珠:香港。
※※※
其實一直以來,香港便是地下軍火買賣的主要聯絡和交易點。越戰時期美軍遺留在
越南的大量軍火,大陸解放軍中不法份子所盜竊出來的軍方槍枝、武器,全都經由香港
轉銷世界各地,小致賣往日本的AK-47衝鋒槍,大致偷運往羅馬尼亞的炸彈或賣給斯里
蘭卡泰米爾之虎游擊隊的戰機零件。
即使近年國際間破獲的多宗重大軍火案,香港也牽涉其中,只是有關這類交易買賣
,不會在商業分類電話簿中查到,也不會在貿易發展局處作宣傳推廣,這才使一般市民
沒有留意吧。
※※※
Mr.Black抵港後跟一個與「小日本人」幫派有密切聯繫的國際軍火集團展開交易,
該集團的某些人士想奪取那筆美金,可是這樣明刀明槍的搶未免太礙眼了,他們必須透
過作為第三者的刺客集團,結果O接了這宗買賣。
軍火集團還要求弄得像一宗劫殺事件。
可是那傢伙一直深居簡出,令O一直找不到理想下手地點。於是O便用偽造的台灣
護照到Mr.Black所住的酒店,在他下一層處租了個走廊末端的房間。
他換上了酒店侍應生的制服,然後從手提皮箱中取典雅的純銀托盤和餐具,這些都
是O依照這酒店所用餐具的款式而採購回來的。
O從暖壺中倒出了一杯熱奶茶,連同一起準備好的凱撒沙拉一起放於托盤上。
他乘升降機到八樓,跟看捧看食物向Mr.Black的房間方向前進。
可是當O出電梯大堂轉往走廊時,赫然發現有一個房間清潔員正推看工作車迎面而
來。
這時間應該不會有人在這層清潔的。O暗忖。大概是因為剛才早上偷懶吧。O於是
若無其事的從他身旁走過。
「送餐嗎?」那清潔員笑看對他說。「又百小費囉。」
「嗯哼。」O一面行一面以微笑回應。
本來,一切都顯得順利,突然那清潔員叫住了O:「等……等一下。」
O於是停下來。
「你……是……我記不起你的名字。」那清潔員喃喃地說:「你記不記得我?我是
你的同學,基協夜中學的。」
其實O從剛才他開口說第一句話後便醒起了他是自己那年中五重讀時的夜校同學白
志堅。
「對不起,你認錯了……」
「啊,我記起了,你是阿蒙。」他叫起來。「那時我經常借……」
他的話還末說完,O轉過身,手中已拿看一把他裝了自製滅聲器的史密斯韋森牌點
二二手槍,三發子彈馬上就打向白志堅。
白一面跪下一面瞪看這個舊同學,他不明白為何一個自己過往經常借功課給他抄的
舊同學,手中會握有手槍,他嘗試思考,可是精神雖然很清晰,但腦就總是沒法想到東
西,他可以感到能到達腦內的血液已越來越少。
O馬上放下托盤,把白志堅拖向柱的後面,跟看把工作車推過來擋住他,免得被經
過的客人看見,白志堅的身體開始抽搐,發出微弱的呻吟聲。於是O只得在他頭顱處再
補上一槍,免得他再受痛苦,O並從工作車上拿了一條酒店大毛巾來蓋看他,吸看他從
傷口留出來的血。
自製滅聲器的效果不俗,並沒有任何住客從房間探頭出來查看。雖然這自製滅聲器
在每次都要沾上引擎油,但鋼絲絨的滅聲效果確比預期中效果還要好。一般點二二口徑
手槍的發射音約為145分貝。現在裝上了這滅音器後,大概只有15分貝左右。
O於是繼續走向Mr.BlaCk的房間,他走到大門前,然後用槍嘴扺看房門中梃上的窺
視鏡,另一隻手在敲門後便輕按看門把。
「Who?」良久,房內傳來一把沙啞的聲音。
「RoomService」
手槍的保險掣早就鬆開了,正蓄勢待發。
片刻,房中傳來了說話:「Ididn'tCall……」
O聽得出聲音是從房門後面傳來的,目標已經走近了,於是O二話不說,馬上從窺
視鏡處向內打了兩槍。
噗噗雨聲的點二二子彈穿過房門射進房間,堶惆癡S有傳來O所預期的倒地聲,他
馬上發現不妥,於是迅即躍向一旁,可是一排無聲子彈已穿過門口打出來,O避過了射
擊,跟看翻身一腳把門踢開。
Mr.Black正走近門口查看,手中握看一支IngramM10衝鋒槍。對於突然撞入來的O
似乎有點措手不及,似乎剛才打不中他是有點出乎意料。他馬上扣到扳機,但就在他遲
疑了1/4秒,O把身體毫不猶疑地撞向房間走廊的入牆衣櫃,整個人撞穿了百葉門而陷
入衣櫃之中,這令他再次躲過了Mr.BlaCk手上的機槍。
「Shit!」Mr.Black大喊起來,他想轉身再次射向O,可是由於M10槍身太輕,加
上槍機的後退量短,使它在這種狹窄的房間走廊內難以操作。
當他將槍轉過來指向O時,O已從衣櫃處一躍而起撲向他,並一手握著M10那粗而
長的滅聲器往上推,一串機槍子彈擊向天花板。
Mr.BlaCk重心不穩,於是彼此一起滾落床邊的地上,O向他的下顎連開數槍,令他
的血噴濺到床鋪之上。
在房門後面的地上,正放看一個連有電線的小型喇叭。
※※※
從酒店回到位於工業大廈之單位時,O感到非常疲累,而且身上有看一股濃烈的汗
臭味,於是他便走進浴室。
O無力地站於浴室的蓮蓬之下,讓冷水沖向他,這令他感覺得清醒了不少。冷水沿
看他的身軀流向去水渠,把今天的一切都隨之而去。可是O仍有看一陣難以抗拒的嘔吐
感,這是他過往行動時所沒有的,他的腦海中不斷傳來白志堅的影象,畢竟,用點二二
口徑手槍擊破舊同學頭顱並非一種愉快的經歷。O想起了每晚自己總是在班主任未到教
室前,自己匆忙地抄襲白的功課的情形。
一切就像在昨日發生似的。
※※※
「當你幹得這一行,就要預計了會有殺自己熟識的人的一天。」記得在O入行的不
久,他的哥哥就曾語重深長地告訴他。
哥哥告訴O,他就曾幹掉一個自己的舊老板,他是經營汽車公司的,O的哥哥並不
知道他為何被殺,但他也不關心,更加不會因為殺了他而感到內疚。
因為他清楚了解,即使自己不幹,也有其他殺手會接這差使。
所以哥哥告訴O:「當一個刺客的原則,是只要價錢合適,甚麼人都可以殺。」
「那即是說如果有人要你殺我,你也會殺我嗎?」O問他。
「要視乎價錢。」哥哥說看停了一會。「反之你亦應如此啊,明白嗎?」
「嗯哼。」
※※※
可是話雖如此,但O過往一直也未曾殺過自己熟悉的人。今天的白志堅是第一個。
O覺得當刺客的困難並不在刺殺,對此,O感到不大困難,只要時刻把身體和精神
維持在一個最佳狀態就可以了,反而,他覺得最困難的是處理和別人之間的關係。
因為不管你是一個多棒的刺客,你也會擁有親戚、舊同學和朋友。
記得在當刺客的初期,O也試過幾次瞞看哥哥,到初中同學的聚會。
可是,O發現自從嘗試過殺人的滋味後,他開始感到自己跟舊同學的距離越來越遠
。
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這群曾經跟自己同一步伐,同一頻道成長的人,顯得出奇的
幼稚。在聚會中,有一個在雜誌社工作的男同學,埋怨公司中有一個能力只及當校對的
傢伙,但卻因為靠看一面打小報告,一面大談看虛偽膚淺的道德而當上了副總編輯的位
置的人。
有一個在一間充滿看類似宗教儀式的傳銷公司工作的女同學,總是把所有話題都扯
到她近日剛認識,在唱片公司工作的外籍男友身上。大談跟他到大球場看美式足球,和
晚飯時跟那個三線歌星同桌等等。
當然她並不知道,自己在那外籍男友眼中,只是芸芸的蘇絲黃之一。
當然,她並不知道。
在O的眼中,他們變得無聊、淺薄,智商大約跟室溫一樣高。對O來說,他感到自
己經歷過他們一生都不能經歷到的唏噓,同時又確切捉到自己的命運,不再受控於任何
事物。所以對他們的話題根本無法投入,也懶得搭上兩句。他--刺客--是一個上帝
的代理人,能主宰自己,甚至別人的命運。
因此,他開始無法忍受別人對虛偽副總編輯的牢騷,或者是對三線歌星的吹捧。
對O來說,他們都只是不值一提的臭蟲。他甚至只需一條廉價鞋繩就能令他們消失
。
漸漸地,O不用他哥哥的制止,他本身的自大心理就已經令他跟舊朋友的圈子脫離
。他覺得自己登上刺客就像乘上了航行者號太空船一樣,逐漸遠離屈居於地球上的無知
人類,同看浩瀚而未知的未來邁進、探索。
※※※
白志堅的事,令他想起了過往的校園生活,和許多被遺忘的東西。
的確,O忘記了許多。
甚至連身上沾有的血跡,O地分不清到底是來自白志堅還是Mr.BlaCk的。他嘗試努
力去想。
到底頭髮上的血,是在走廊還是房間中沾染到的呢?
可是O越是想,腦袋就不單毫無頭緒,還傳來了一陣赤痛。
漸漸,他發現別人沾在髮上的血不可能有那麼多,一直流進水渠的血似乎不是別人
的,而是從自己的頭頂流出來的。
O從來沒有試過這般粗心大意。他沒有發現自己的後腦部份受了傷。
從房內射出來的子彈,其中一顆擊中了正閃避開的O,奇蹟地這並非一顆致命,而
是幸運子彈,它雖然射中O的後腦,但沒有射穿枕骨,只是在枕骨面掠過,擦傷了枕肌
而受傷流血罷了。
但這並沒有大礙。
O在責怪自己,並不是因為受傷,當刺客,受傷是難免的;他只懊惱自己竟不能發
現自己受傷。
到底有否在現場留下血跡呢,如果有血滴了在現場的話,就有可能根據DNA化驗而
找到他,這是非常危險的,因為O知道只要在現場留下了面積有四分一吋百徑的血液(
大約是三滴左右),透過科學鑑證確定出血液所屬誰人,而誤差甚至不會多於9500萬分
之一。
幸運地,英國法院自從1987年7月「拜仁強姦案」和其後加州警方對英國擁有鑑別
DNA特徵版權施馬公司進行水準測試後,司法界已開始對DNA測驗的準確性有所保留,法
庭已開始不接納單以DNA測試作為唯一的證據。
所以即使自己的血液留在現場,但沒有人證、動機和兇器,O仍然是安全的。所以
就算遇到了警方的拘捕或盤問,自己也無須擔心。
可是他不能想像自己竟會如此大意。
那是第一次在「工作」時碰上相熱的舊同學。那一剎,中學時在美術室抽煙、喝啤
酒玩沙蟹,下午逃學去電影院看兩點半場,期間隨便跟女孩子約會,偶爾跟她們睡睡覺
的胡混日子,馬上被白志堅勾起土來。
※※※
站在浴缸看看自己流失的血水,O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跟女孩子睡覺了。
※※※
於是那個晚上,他放下了手中的鉛筆。
Maggie在用看護病人般的溫柔來盪看一件藍色襯衫。動作和空氣的流動都變得緩慢
。
緩慢。
就像電影中的慢鏡一樣。
O用那掌心微濕的手,緩慢地握住了自己因為往昔好時光而發熱的陰莖,悠悠地套
弄起來。
Maggie細心地把襯衫背部的褶位燙得像摺紙一樣平滑。O看看她,她的瞳孔深處就
像一個深深的黑洞,有看把一切的事物都吸進去的能力。透過了那冰冷無意識的折軸目
鏡,O可以感受到她喘息時的熱氣,正透光學折射潤澤了他乾涸多時的嘴唇。
他將呼吸的步伐調整致跟Maggie一致,逐漸地,O從悠悠的套弄變成了越來越快,
他用力地握住陰莖,它被O磨擦得赤紅,O感到自己開始醞釀形成一個被Maggie瞳孔更
大的黑洞,因此他不單沒有被她吸去,反而將她整個人從那虛構的家扯進自己的身體,
她的肉體就像一團流動不定的水銀,從瞳孔進入了O的體內。在腦內繞了數圈後,便沿
看氣管一直下,穿過了肺、心臟,到達丹田,融合了O的血和顫抖,銀白變為奶白,一
下子如缺堤洪水傾湧出來。
O射精了。
微速的呼吸將O帶回這簡陋的工廠單位,Maggie剛把那件畢直的藍色襯衣掛回衣櫃
當中,並拿出了一條淺棕色的西褲來盪。
手背感到了一陣濃稠的微溫。
※※※
EZLN並非烏合之眾,他們很快便找上了軍火集團,可是該集團埵野鱁悀底o次盜竊
的人,便把責任全推到O身上,說是O得悉Mr.BlaCk攜看巨款來港買槍,於是有計劃地
把他刺殺,並把錢奪去。
於是,O就被軍火集團指為殺人行劫的反革命份子--這個革命當然是指遙遠墨西
哥叢林內的革命。
EZLN派來的軍官要找出殺死Mr.BlaCk的O,為上司報仇和取回那筆款額。但香港對
他們來說是一個陌生的地方,因此他們要求軍火集團給予協助,那邊當然馬上答應。事
實上軍火集團不單要找O,更必須要比EZLN的人更早找到O。否則O把受僱殺
Mr.BlaCk的事供了出來,EZLN再追究下,難保不會查出是軍火集團吃了那筆錢。
因此,軍火集團必須盡快把O幹掉,只要O一死,那筆錢就會像斷了線的風箏般,
消失於世界當中。所以他們還特意叮囑EZLN的軍官,在找尋時要保持低調,免得走漏風
聲讓O可有機逃脫。但其實真正的目的是避免此事為教宗的集團發現,要是這事鬧大了
,讓其他人知道自己不但跟別人做生意時殺人行劫,還把罪名推到殺手身上的話,他們
以後是很難在黑道上立足的。
※※※
於是,在殺Mr.Black三星期後的一個晚上,O剛洗過澡,光看上身的走到窗旁,透
過那折射式單筒望遠鏡觀察Maggie。她仍在屋內溫習,近日她每晚都留得很夜,有時一
星期還上來四、五晚,大概是考試將至,她需要一個寧靜的環境溫習。
O喜歡看看Maggie坐在餐桌前溫習的樣子,她每當溫習時,就總是不苟言笑,一副
如臨大敵的嚴肅樣子,比起刺客殺人前更凝重,一想到這O便會覺得很有趣。
突然間,Maggie嚴蕭的面上突然泛起了一個莞爾的笑容。跟在遲疑了片刻後便用看
跳躍式的步伐走向大門。
大概Maggie以為是她一直所期待的「陳生」回來,所以似乎顯得有點急不及待,O
馬上察覺有危險。
他想喊住Maggie叫她不要開門,可是突然醒起她根本不可能聽到。
確實,相隔了敬業街水渠、偉發道架空高速公路和那寧靜的小公園。Maggie根本不
可能聽到O的呼喚,要不是O透過窗前的折射望遠鏡,O連Maggie的樣子也不可能看到
。
但即使O現在身處的附近,她也不可能聽到O的呼喚。Maggie此刻的耳朵已被她的
憧憬所蒙蔽,眼堿搕ㄗ鴙惚e的事物,甚至問也沒有問,就假定了門外的是她期待已久
的「陳生」。
可是只是稍為一開門,四個大漢已經踢門湧入,O憑那些大漢手持開山刀、刀柄一
律包了紗布的情形來看,便了解到這班人並非想單單的尋仇,而是要殺他滅口。用紗布
包住刀柄的目的,是免得在刀柄上留下指紋,而如果要教訓O或斬傷他,要他的手、腳
的話,大多會拿斬竹刀或牛肉刀。但使用開山刀,目的就只有一個。
奪命。
Maggie被撞得整個人也跌倒地上,還撞破了客廳電挸櫃的一度玻璃門,弄得手臂流
血,當她還未搞得清發生甚麼事正想從地上爬起來時,一個大漢抓看了她凌亂的長髮,
用刀抵看她的脖子,其餘四人則分頭在房間搜索。跟看從大門進來一個男人,他的頸背
有看一團火焰的紋身,上身只穿看一件黑色e皮背心。短髮的他在前面故意留了一小撮
染成紅色的長髮。
O認出了他,他就是紅毛仔。
紅毛仔是在美國出生的華青幫份子,自小在紐約唐人街打滾,母親是俄羅斯人。而
由於紅毛仔懂得俄語,因此便跟在美國境內的俄羅斯黑幫關係良好,很年青時便打出了
名堂,成為了華青幫的小頭目。
可是他在三年前於一次醉酒駕駛撞傷了途人,其後他一直為此事棄保潛逃,匿藏於
紐約近郊,法庭把此案交由捕快公司的職業捕快處理,可是紅毛仔卻誤以為前來拘捕他
的三名捕快是警方緝毒組的人員,於是作出反抗並擊斃其中兩名捕快。
此事在紐約鬧大了,於是紅毛仔只得偷渡來港,並加入了軍火集團當打手。
其實,他們已確定了O不在家中,連續兩天對此屋的監視,紅毛仔發現除了這女孩
外,並沒有人在此處出入,因此他懷疑Maggie就是O的女友,當手下確定了O真的不在
家後,紅毛仔走到Maggie的面前,兩名大漢分別在左右捉看她。Maggie顯得萬分驚慌,
並企圖嘗試掙脫那兩個大漢。
「O在哪兒?」紅毛仔用一種就像遊客在街頭問路的平和語氣問道。
「你……你們是甚麼人呀?」Maggie吃驚地問。
她話還末說完,紅毛仔已一掌摑向她,Maggie馬上被打得嘴唇破損,兩行眼淚禁不
住流出來。
「O在哪兒?」他再問。
「嗚……」Maggie一面飲泣一面說:「我不知道他是誰呀!」
「陳浩然。他在哪堙H」
「……我不知道啊。」
紅毛仔聽後吟了數秒,跟著便從腰間拔出了一把點二二的手槍,同著Maggie的腰間
開了一槍。
Maggie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景嚇得目定口呆,血潸潸流出。
O焚心似火,看看無辜的Maggie受折磨,他一點辨法也沒有。在兩種愛情當中他作
出了抉擇,自己和別人,他選擇了前者,他愛自己多於別人。
O多麼渴望自己手中有一把狙擊槍L96Al……不,即使是Ml4步槍也好,此刻只要有
一根長槍在手中,O就有信心在五秒內將紅毛仔等人全部擊斃。
可是,他一直以來強調的自我保護,行動以外的時間絕不攜槍在身,現在卻發揮著
宿命性的悲劇作用,O的雙手在黑暗中亂抓,可是找不看槍托或扳機,只有無數的夜和
罪疚。
他,不但沒有狙擊槍,甚至連一支手槍也沒有。
O所謂的保護系統只能保護自我,卻保護不了Maggie。
「放心,沒有打中要害,現在到醫院還來得及。」紅毛仔的表現並非得意或凶惡,
而是一臉同情和痛苦,彷彿審問Maggie和開槍是一件很嚴肅的事,他是迫不得已才為之
的。
「告訴我,陳浩然在哪堙H」他再問她。
「……我真的不知道啊……」哭成淚人的Maggie嘶叫看:「我只是替他打掃,我只
是替他打掃而已!」
「中槍後就不應哭或笑,」紅毛仔一面撥弄看她的頭髮一路說。「情緒一激動,血
就運行加速。當然嘛,不笑就很容易,可是不哭就有點困難吧!最後一次,陳浩然在哪
堙H」
「……我只是來替他打掃而已,我……甚麼都不……會說啊。」
O發了瘋似的翻弄看桌面的雜物,可是他只找到一把軍刀,於是匆匆拔起外套,把
刀插在腰間然後跑往麗港城。
可是,工廠大廈中的大部份升降機已經在十時後鎖上了,而客用升降機又經常被通
宵加班的工廠佔用了,因此O只得從樓梯跑下樓。他以自己有生以來最快的速度跑看,
因為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慢一秒,Maggie流看的血是不會等他的。
當他跑出了工廠大廈,直奔向天橋另一邊的時間,一輛客貨小巴剛剛高速駛過,司
機看到衝出來的O,剎掣不及就撞了過去。
O整個人也被撞得凌空躍起,拋了五、六步距離才滾落地,司機被嚇呆了,不能停
牌啊!他心想。他一家還倚賴他的收入;同樣O也知道他不能倒下,那邊的Maggie仍然
在等待著他。
於是他從地上爬了起來。繼續跑向天橋的另一邊,可是O的大腿漸漸感到一陣燙熱
,腳顯得無力起來,動作越來越慢,那幾百米的距離就像永遠跑不完似的。
O不斷地跑,那座屬於而又不屬於他虛構的家,就像遙遠得可望而不可及。
他只是不斷的跑。
熾天使書城
【第七章】
生與死.傷感的血.既陌生又不陌生的死者葬禮
早上,人們都忙於上班,大概別人都忘記了幾天前在橋上發生的事,鄭錦富心想,
也許已經再沒有人因為希望避免憶起慘劇而不走這橋。準時上班被別人生死更有價值和
意義。他不明白何人的生命是由何時開始變得沒有價值。
而直到不久之後,當鄭錦富在深夜知道了鄧小平去世,於是馬上放了手上的股票,
可是卻發現當日股市沒有大瀉,而市場人士就對傳媒說:市場對鄧小早的死已經消化了
。
※※※
那刻,鄭才明白到,當大家能對領導人的死訊也如此迅速「消化」,那天在橋上發
生的事又算得上甚麼呢?
對於交易所的經紀來說,他們不會關心一個死人是否偉人,也不會關心他的歷史評
價。對於他們來說關心的只有一樣,那就是他的市場價值,當一旦沒有了市場價值,就
會被他們「消化」。
於是,鄭錦富終於明白,原來關心歷史評價的,只是消化不良的一群。
他回想起來,慶幸消化不良的,並不只他一人。但在這刻,他仍然專注於眼前的事
。
從照片的角度來看,拍攝者就是站在鷹君中心的這個角落位置,環顧四周,這是一
個最佳位置,能對於橋上所發生的一切一目了然。位置似乎是選擇過,彷彿拍攝者早就
預知了橋上會發生屠殺慘劇,因此一早就待在這個貴價的包廂位置,準備了完善的攝影
器材,拍攝不朽的一幕。
從手法看來,相中的人就明顯是跟砲轟直升機的是同一人,這個人的表演慾比任何
東西要強烈,選擇在這個人來人往的行人天橋作舞台,鄭了解到這個表演者是希望得到
觀眾們的認同和欣賞,演出欠缺了觀眾就會失去意義。
那麼。他到底想演給誰看呢?
會是自己嗎:鄭心堣洢銦C
也許。但只是其中之一,到底一個導演最注重哪人對他作品的評語?
觀眾,不。有些人根本對此並不關心。
是影評人嗎:也不是。
是其他導演,是自己敬佩的導演。
對,鄭錦當心堨s了起來。一個殺手最關心的,是自己心儀的偶像怎樣看待自己?
會欣賞自己嗎?彼此會建立一份惺惺相惜的友誼,就像H.R.Giger跟達利之間的一樣嗎
?
那麼,這人會是誰?會是自己追查已久的O嗎?
可是O並沒有這傢伙的那份狂熱,他跟他可算是完全相反,不斷地隱藏自己,避免
曝光。對O來說,這傢伙簡直就像苦苦痴纏的亢奮小影迷。
從這位置看過去行人天橋,鄭錦富恍然大悟,如果相中的人真的視O為偶像的話,
那自己手上的相就極有可能是O所拍攝的。他明白到,O已經被影迷的痴纏迫出了幽閉
的巢穴,於是O拍下了這照片並寄給自己,目的就是希望借助警力的力量去擺脫他的糾
纏。
那麼他為何以找作為收件人呢?他為何會知道我的名字?難道他早就知道我的存在
嗎?他會知道我一直在追查他的嗎?
鄭在想,要是真的如此,那麼自己在O的心中,會有何評價呢?
會威脅到他嗎?還是只是一個可憐兮兮的警察!
連他自己也不禁覺得可笑,自己此刻竟介懷一個通緝犯對自己的評價。
但不管怎樣荒謬,此刻的他確實是執看於這點。
此時,手提電話響起來。
「喂,鄭Sir,你在哪兒啊?」那邊傳來了GiGi的聲音。
「甚麼事?」
「鏘仔昨天替你買了許多民國歷史的書回來。」她說。「我和他找了整個晚上,終
於找到了1915年11月10日在上海發生了甚麼事啦!」
「嗯:是甚麼?」
「我們從書中查到1915年,上海被袁世凱的心腹鄭汝成所控制,而當時是中華革命
黨總務部長陳其美……」
「不,」鄭打斷了她:「我有讀過那段歷史,但陳其美不是在辛亥革命後就當了都
督嗎?」
「是,確實他當上了都督,但其後臨時政府結來了,袁世凱就迫他交卸滬督,又命
鄭汝成的北洋精銳臧致平團南下接管上海製造局,而安排了陳做一個毫無軍權和實權的
工商總長,之後……」
「行了,行了。那到底如何?」
「總言之,陳其美為了討袁而決定刺殺鄭汝成。他趁鄭出席上海日本領事館慶祝日
本大正天皇舉行加冕儀式時,派出十多名殺手在鄭可能經過的路線上設有五個關卡,而
最後的一關就是外白渡橋,在那兒把守的是兩個叫王明山和王曉峰的人。他們用炸彈投
向鄭汝成的車輛,令它癱瘓下來。王曉蜂上前用駁殼槍將鄭打死。跟看他們事後還在橋
上向路過的途人演講了一分鐘,才被租界的巡捕拘捕。」
「哦,」鄭錦富應了一句。「怪不得他會用秒錶計時,說看些甚麼兔子虱子的廢話
了。」
「對啊,似乎這人喜歡的並不只電影啊。」GiGi說看停了一會。「不過鄭Sir……
」
「甚麼事?」
「我看看那張照片,好像是見過還是甚麼……」
「妳也有這感覺嗎:」
「甚麼:鄭Sir你也察覺到嗎?」
「但應該不在通緝欄當中的,否則其他伙記就馬上能認出來。」他說。
「那到底是在哪兒見過呀?」
「不知道,也許是因為過去看過跟他相似的演員演出的緣故,才感到似曾相識吧。
」
「可是我一向不大愛看電視呀!」GiGi說。
「那我也不太清楚。嗯,」鄭突然醒起來。「那兩人給巡捕捉了後怎樣?」
「租界將他們引渡給中國官方處死了。」
「好的,GiGi麻煩你。」
「沒相干……」GiGi還想說下去,可是鄭已經掛斷了線。
※※※
在幽暗的印尼餐館內,Bill吩咐手下坐到另一邊。並叫自己沉住了氣,免得壞了大
事。
「怎麼你這兒也有三色冰喝的?」說看托爾把杯中之三色冰一口喝光。「這不是泰
國的嗎?」
「生意難做。」
「到底有甚麼事?」
Bill感到肝臟隱隱作痛,他不斷叫自己冷靜,其實在上次砲轟直升機後,目標二人
之一沒有當場死亡而被迭院急救時,Bill就已經氣得肝病復發。要不是托爾在第二天再
潛入醫院將他們射殺的話,教宗和買家一方又要大發雷霆了。
他抽了一口Cohiba雪茄,看看眼前的托爾,Bill開始質疑自己用上托爾是否一個錯
誤,無可否認,托爾會是刺客世界中一顆耀眼的新星。記得托爾入行半年接到了一單生
意,目標是聯義興四二六的老泥,買家還下了一個附加要求,就是要老泥「死得好肉酸
」。
於是,托爾就用了差不多一個星期的時間作佈置,在老泥常去餐廳男廁中,每一個
便盆的去水槽處藏看電線,並把電線的兩極駁到金屬過濾格的螺絲上。
這樣,當托爾透過氣窗看到老泥在便盆前小便時,他就馬上開啟遙控電線源,
220伏特的電流馬上接到了便盆的過濾格,而人體尿液是酸性的,正是良好的導電體。
便盆的電流沿看尿柱直達老泥的雞巴,而觸電後小便失禁又令他無法制止電擊。
於是,老泥就在他兩個手下的前面被電死,那刻他們根本弄不清發生甚麼事,只是
被嚇得動彈不得。眼巴巴看看自己的大佬被電死。當他倒下時,下體已經被燒焦。令整
個男廁充滿了烤肉和尿味。
男廁離奇命案,男子下體觸電死亡便岔暗藏殺人陷阱這是第二天報紙的標題。
自此,托爾便開始在這行中有了名聲,但由於他的狂妄令教宗和大拆們擔心,怕他
行事會留下線索,因此一直沒有把貴價的訂單交給他。
Bill也明白,托爾是個炙手可熱的山芋,沒有人能拿得住它,要是堅持要拿的話,
恐怕吃不下之餘還會燙傷自己。
「警方已經有了你的照片,現在全港的警察都在通緝你。」Bill說看停了一會。「
香港你是待不下去的。」
Bill看看托爾,似乎等待看他的回應。
可是,托爾並沒有說甚麼,只是繼續吸啜杯中僅餘約三色冰和從冰上溶出來的水。
「上次的事,教宗有甚麼話說?」良久,托爾終於開口。
「怎麼?你還敢提這事:」
「你沒有告訴他:」
「你還鬧不夠嗎?」Bill一手拍到餐桌上,他的手下馬上準備過來,但Bill望了望
,用眼神示意他們不用過來。「我不會替你跟教宗說那他媽的屁話的。」
「那把他的聯絡方法告訴我,我自己跟他說。」
「你老母,事到如今難道你還不明白嗎?」他壓看嗓子對托爾說。「教宗那邊已經
知道這事是你這他媽的瘋子幹了,即使警方沒有通緝你,教宗也不接納你的提議!你知
道嗎?集團最重視的是甚麼?是規矩啊!」
「我不相信規矩比錢還重要吧?我們殺人也是為了錢,沒有人是為規矩吧?」
「你他媽的相不相信我並不關心,」Bill從口袋中拿出一片磁碟放在桌上。「幹了
這一宗生意後,我會安排你偷渡到印尼。我有個表哥會在那邊接應你的。」
「好吧,」托爾收起了磁碟。「但你得告訴教宗,這單生意的酬金要是O所收的八
成。」
「再看看吧。」Bill說看又抽了一口雪茄。
當托爾離開了以後,Bill仍思考了許久,到底當年決定用托爾是否一個錯誤。
※※※
托爾對於是否偷渡到印尼並不關心,他在想,當日如果O看到自己在天橋上的表演
而自慚形穢,自發地退出的話,他也許會考慮放他一馬,讓他以退休前輩的身份終其餘
生,可是,他覺得O不但沒有佛羅基阿看到達文西披衣天使時的自知和氣量,反而老羞
成怒。造出拍下照片交警方這樣下三濫的把戲。
※※※
托爾知道,O急於要擺脫自己,是因為他害怕自己。
※※※
不過,雖然現在警方還沒有找到自己,但托爾明白以後絕不可輕視O。
回到家,他開放了從Bill處拿回來的磁碟,目標新界一家地產公司女老板,買家要
在她下星期往o魚涌出席喪禮時殺她。
通常這類指定場合暗殺的合約都是較為罕見的,托爾本來對比的興趣都不大,可是
突然他又靈光一閃……他把磁碟燒毀,跟看開放行電腦的通訊電話,輸入了O的號碼。
片刻,電話接通了。
托爾鍵入:你知道我和你跟別的殺手有何分別時?
托爾聚精會神地看看熒光幕,在等待看O的回應,過了一會O終於回應。
沒有,都是人渣。
托爾沒有回應O,只是繼續回答自己剛才所提出之問題:是因為我們都愛書本,閱
讀令我們變得跟那些渾渾噩噩的殺手有分別。你同意嗎?
O:沒想到你還有閒情跟我胡扯。搬屋的事安頓好了嗎?
「仆街!」托爾對看熒幕笑說,一邊繼續鍵入:謝謝,有心了。
O:我便有此失望!
托爾:請放心,我不會比你早死的!看不到你的血流成河我是怎樣也無法安息的。
你看到我的表現了,你覺得怎麼樣?
O:不錯。
在那邊鍵入了這評語,但片刻又繼續輸入:不錯的鬧劇。
「嗯哼……」托爾點點頭:你妒忌?
O:不,我會妒忌專業人士,但不會妒忌嗜血的狂徒。你喜歡流血。
「Yes!YouRight!你真的了解我!」托爾笑說,O的話又勾起了他的興趣,於是
手指飛快地鍵入:嗜血是一件正常不遇的事,自古以來我們對血就有著一種複雜的情意
結,它既被看成生命,同時又是不潔的象徵。你有讀聖經的嗎?
O:我沒有宗教信仰的。
不一定是教徒才讀聖經。托爾繼續鍵入:在<利未記>中,摩西律法已經說明了一
切活物的血,就象徵了它的生命。但希伯來人卻把它視為不潔,血有著災難性的意函,
凡有血的地方必有罪惡,因此古時希伯來女人在月經時是嚴禁在公眾地方出現的。
可是新約告訴我們,耶穌在最後晚餐中用自己的血為大家贖罪。<約翰褔音>甚至
強調血的功效,結果被薩克森人扭曲,用作辦人肉筵和喝人血的理由。
O:那麼你祖先跟冰島人有切還是甚麼薩克森人有關?
托爾:我們不會把祖先稱呼為冰島人或瑞典人,而是Viking。冰島和北歐都是古代
維京人的活躍地區。
O:母親還是父親?
托爾:父親。我的母親是天津人。你呢?
O:不及你的傳奇,我父母兩代都住在石峽尾。
托爾:你是不是平日也這麼幽默的嗎?
O:我平日很少說話。
托爾:很難想像你平日會是這座呆板,手法這度守舊。
O:是保險。
托爾:這些形式既然用了這座多年,難道你沒有想過要變一下?
O:變甚麼?暗殺不是街頭藝術,是商品、服務,絕對是一盤生意。付錢的是老板
,而不是街頭途人。
托爾:你有聽到別人對我行動的評論嗎?我倒有些Fans呀!而且我仍找到老板啊!
O:我不認為這個狀態可維持很久,甚麼江湖傳聞、評語,全都是他媽的幻覺,是
「吹水」。老板不會再用你的,因為你太不穩定。告訴我,大概找你的都是些小額交易
,你做過真正的大交易沒有?有沒有老板合作後再回來用你?沒有,為甚麼?因為每個
用你的人,都怕了你,幾乎給你呈死。 你說對不對?
「對你老母。」托爾嗤之以鼻:我並沒有叫過老板有甚麼麻煩。
O:難道直升機上的目標沒有當場死亡,要到醫院再補兩槍,難道這不叫作麻煩嗎
?那事件全港最少有五萬人估到誰是幕後老板。你能將這些稱為好評如潮嗎?
托爾:你不仁暗殺,它從來就不單只是生意,它有著本身的存在意義,它有時是歷
史巨輪的潤滑劑,但有時也甘是它的Brake。
O:那難道第一槍不射目標,然後說些甚麼他媽的屁話,就當自己是甚麼革命烈士
嗎?別跟我談你那些甚麼藝術理論。你何不去槍殺了那個九龍皇帝,然後當自己是
ValarieSolanas?lamProfessional!我才不會幹甚麼馬騮戲!
「哼,」托爾冷笑了一聲:不見得。那些裝模作樣扮成大圈幫,我覺得根本上是同
樣滑稽吧!
O:你怎麼知道?
「你相信緣份嗎?」托爾說看鍵入:我熟悉你的事。
O:我後悔當天沒有一槍打死你。
托爾:你不會的。
「你不會的。」托爾鍵入後又說了一遍。
O:AreYoUSure?
托爾:Yes!
O:為何?
托爾:因為那是我們第一次約會啊!
O:有規定第一次見面不能殺對方的嗎?
托爾:這是無禮的表現啊!
O:你倒算客氣,盜了我的號碼,胡亂地浪費我的電話費,還殺了我的目標,搶了
我的生意,然後他媽的悠悠閒閒說句這是無禮表現?FuckYou?
托爾:你不敢的。
O:甚麼?
托爾:你不敢接觸,因為你害怕死亡,如果根據SolanaS的SCUM,你甚至不是一個
男人!FuckMe?你有--用喎!
告訴我,O,你為何討厭血?
托爾等了一會,仍不見O的回答。
接看,O開了機,一切終止了。
※※※
當O到達時,一切已經太遲了。
Maggie早已躺於血泊中,她的頭被從後開了一槍,顯然已經死了。
強忍看哽咽的O無力地跪下,刀剛進門口時就已經甩了手,刀尖前端直插進了地板
。
他憎恨自己,自己早就應該預計到有這樣的一天,虛構住所之所以建立,就是要逃
避追捕和襲擊。因此Maggie每月收三千元表面替他打掃,實際上是為O承擔了風險。
一切危險和突然其來的風險,而代價只是每月約三千元。
O痛恨自己的自我保護,要是O在那邊擁有一支槍的話,結果也不致如此,可是他
的自私令他變得無能為力。
他一直致力擺脫刺客的舞台,最後他成功了,可是事情又變得跟他無關,他變成了
多餘的觀眾,只能透過望遠鏡觀察事情的演變,就像台下的觀眾不能告訴羅密歐,茱麗
葉還沒有死一樣。
他感到無力。
Maggie的死並不是意外,是O的自私所造成的。
但是,此刻O仍要強忍看眼淚,把事情了結。
他明白到,自己是不能哭的,眼淚是哀愁的結晶,凡是哀愁就有看它的故事。因此
O不能讓眼淚掉下,眼淚和血液、指模一樣,可以成為警方的追查線索。
O不能哭,甚至不能直接碰她,他從抽屜堮野X了一對塑膠手套,然後隔看手套去
輕撥Maggie的髮根,她的五官仍是這樣精緻,整個人仍是散發看那股醫院的氣味,大概
她是上課時沾到了從浸會醫院飄過去的消毒藥水吧。
也許,今天只是多帶了點腥澀。
O把所有窗簾拉上,然後躺在沙發。此刻,他甚麼都不能幹,因為他不肯定是否有
鄰居因為聽到槍聲而報了警。
所以他只得等上一小時,看看有否警察到來,要是真的有人因為槍聲而報了警,那
麼在將軍澳道的觀塘警署必定會派人來,O暫時仍不能處理這屍體。
O先替自己包紮了大腿的傷口,那是撞車時被刀所割傷的。看看Maggie,她正寧靜
地躺在地板之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響,就像因溫習得很累而睡看了一樣。
O感到很可悲,他終於明白了Maggie說木地板為何必需要打蠟。
從她身上流出的血,並沒有滲進地板的木紋之中,而落在彷如玻璃般滑溜的地蠟之
上,一條毛巾就可以把它抹光。
這等待的一小時是極難過的,尤其所期待的並非甚麼值得高興的事,已經能夠計到
來臨的不會是驚喜、歡樂或喜悅。只有絕望和血。
但面對這樣惡劣的情景,O的專業知識仍在腦內不斷閃亮看,提醒他不能受情緒所
困擾,他必須收起眼淚,並完成這類近工廠罐頭加工般的機械化程序。
彷彿躺在面前的只是一條沙甸魚,而並非Maggie。
O此刻真的但願有一劑可卡因,讓他在無意識、無感覺的情況下浮過這絕望的一刻
鐘。
※※※
結果,針令一秒一秒流逝,一小時終於好不容易的過去了,警察並沒有出現,證明
了無人報警。
於是,O便開始看手處理Maggie的屍體。
※※※
他先開放了冷氣機,並用床單蓋住了她的身體,因為O並不希望馬上有蒼蠅在
Maggie的眼、口或鼻孔處產卵。
跟看他到了雜貨店買了防水布、尼龍繩、消毒藥水和一些清潔用品。
O輕按Maggie的面頰,仍是微暖的,只是沒有一點生命的氣息。他知道現在她的體
溫,正逐部以平均每小時一度華氏的速度下降,在24小時之後就會降至和室溫一樣。
他必須要快,因為時候一久身體就會變得僵硬,會更難以搬運。
※※※
雖然射殺Maggie的是紅毛仔而不是O,可是O仍要毀滅Maggie的屍體,他不能讓警
方在他家中發現屍體,因為正常商人的兼職傭人是不會被槍殺的。
而一日一警方追起來,紅毛仔被捕O並不關心,他只怕這會勾起了自己隱藏的身份
,連累了自己。
但他在考慮片刻後就放棄了逃亡的選擇,他早已對於哥哥那種三個月搬家的遊牧式
生活感到厭倦,他習慣了這兒,他習慣了眺望靜謐的鯉魚門海峽;聆聽B車一族以過百
哩的時速從偉發道俯衝致觀塘繞道時吵耳的引擎聲;聽說當將來大嶼出的新機場落成以
後,啟德機場就要關門,而在跑道內側的避風塘也會被填密,變成了一大片的土地。O
從沒有親眼看過所為蒼海桑田的演變過程,就像他過去錯過了許多事情一樣。因此他今
次希望住下來,看看眼前的這片海,如何變成陸地。
因此,他決定留下來作一個見證。
既然留下,就必須讓Maggie永不被人發現。
※※※
O把Maggie穿著的黑色BoyLondon長袖外套和開叉窄身牛仔裙脫了下來,Maggie內
媮椄齔菑@條肉色無袖襯裙,大概Maggie已經穿了許久,裙身已起了不少毛頭。
O為了方便,於是從襯裙領口處撕開一個缺口,將兩袖退下至手臂,然後出雙腳那
邊把裙拉出來。
Maggie仍是像酣睡嬰兒般的躺看。她所戴的是一個平凡得很的白色胸圍,是那種既
不能拆除肩帶,也沒有喱士花邊,純樸得教人想起八0年代初夏沙灘的那種胸圍。而下
身則穿一條有點殘舊的三角內褲。
O開始替她脫去內衣。
從她的內衣,可知道Maggie大概沒有很親密的男友。O在想,他應該是第一,也是
唯一一個看過她裸體的異性。
Maggie的粉肩是何等的雪白豐腴,乳房微隆,形狀宛如《情比山高》中村民堆起的
小丘。腰部就像是乳房線條的延續,很細緻。肚臍上面的腹部,被子彈弄成了一個血泂
,彷彿就像她的第三個乳頭,每當O一稍為移動她,傷口就會如地下噴泉般溢出鮮血。
她的乳頭和乳暈帶看一種很淡很淡的粉紅色,甚至跟皮膚的顏色沒有分別。要不是
它在乳房輕微地凸起,大概會很容易被忽略。
她的陰毛並非全黑,而是略帶金黃色,並可愛地微鬈著,大概Maggie平日甚少有機
會穿泳衣,因此她並沒有刻意地把大腿和鼠蹊間的毛髮剃掉。
Maggie在足踝以下的皮膚都較上身粗糙許多,也許是經常走路的關係,但現在已不
用擔心,她已再不需上路了。
O在想,要是這身體是一個星期前,自己透過望遠鏡看到的話,他大概會一邊看一
邊自瀆。
可是今天,他變得跟她那麼近,甚至可觸摸她的肌膚,是從未曾擁有過的接近、親
密,可是,感覺卻無比遙遠。O自從當刺客以來,一直也未有接近過除了妓女以外的女
性肉體。
可是,他這刻一點也不感興奮,下體沒有少許勃起或打算勃起的徵狀。只是細小軟
弱地哀度著。
※※※
O感激上帝,紅毛仔向Maggie射出的第二槍,彈頭已擊破了後腦的頭骨,並從前額
位置穿了出來。否則要是彈頭留在Maggie的頭顱內,O就要批去她的頭皮,敲穿她的頭
蓋骨,然後在腦漿堿D出彈頭。
這是O最討厭的事,幸好那顆子彈已弳穿過了頭顱,嵌入了餐桌旁的地板中。
※※※
可是,腹部的子彈仍藏在她的體內。、是O從衣櫃處拿出了一隻鐵線衣架,把包了
塑膠的鐵線拆開,然後將鐵線從Maggie傷口處伸進她的體內,因為他必須先了解彈頭所
在的位置。
由於彈頭射進入體後,會因為受阻而變形,繼而改變了彈道,因此彈洞內的傷口並
不是一條直線,O嘗試用鐵線探出彈頭位置。
最後,鐵線終於在傷口上方碰到了硬塊,O肯定了它在Maggie的胃部附近,於是他
用指頭沾了點地上的血,在她的身體上腹作個記號,然後拔出了已插入地板處上的刀,
以上腹部號位置作為中心,把刀從距離記號三吋的上胸處插進去,上至下的迠}了一條
約六吋長的血道,剖開Maggie的胸口,而記號正好在血道的中央。
跟著O冉在垂直割開的血道頭尾部份,分別橫切了兩條平行的刀痕,讓Maggie的身
體彷彿被紋上了一個「I」字。
O從垂直的切口處擘開了Maggie的身體,然後伸手進Maggie的體內,雖然是隔住了
手套,O仍感覺Maggie體內的潺湲的濕潤和黏稠。這感覺令他想起當自己在對看望遠鏡
自慰時,手指間就有看這種的潺湲感。
O的手指在努力的搜索看,O看看Maggie,想要是她還沒有遭遇這慘劇,她會是個
H.M.I.W.嗎?
不知道,O永遠也不知道。
突然間,Maggie抽噎了一下,喉嚨發出了微弱的咿咿聲。
她還未死。
她還未死,O心堣j叫,他情緒失控地望看Maggie,她還有生命的嗎?我是否應馬
上替她作心外壓嗎?
可是,突然閒O像中風似的整個人定了下來,他不了解自己到底出了甚麼問題。
為甚麼他會有這麼荒謬的想法。
Maggie已經停止了呼吸近兩個小時,怎麼自己還會認為她有可能未死呢?剛才的抽
噎只是由於屍體的下腹肌肉收緊,令肺部的空氣追出了喉嚨,繼而發出了聲響吧。這些
知識O早就熟習了,自己怎麼可能有這樣錯誤的判斷,即使是一刻的錯誤也是不應該的
,這不是一個專業刺客應有的行為。
O告訴自己,Maggie已是一具屍體,即使甚麼海姆里奇法、席維斯特法或者豪傑尼
爾森法也不會把她搶救過來。
她已死!已是一具屍體!
跟別的屍體沒分別。
於是O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繼續找尋她體內的彈頭。
※※※
最後,O終於在幽門附近的胃壁處找到了彈頭。
接看,他用刀切去了Maggie所有指頭上的表皮,令人無法從指模中驗出屍體,跟看
O仔細地檢查過她的口腔,Maggie的牙齒從沒有任何修補,但為免留下追查的線索,於
是O只得拿起圓頭鎚,將Maggie口腔的顎骨和牙齒擊碎。
他一下一下的舉起鎚子擊下去,O想起了曾看過一篇梁朝偉的訪問,他談及自己在
童年時曾因一事(O已經忘了是甚麼事)而被母親責罰,母親把一個鎚子拿到他的面前
,然後要他親手用鎚打爛自己心愛的模型……O一下一下地擊下去,Maggie的面型也因
顎骨碎裂而扭曲了,樣子也被打得完全模糊了。
O體會到梁朝偉的絞痛。
※※※
他將打脫了的牙齒從她的口中撿出來,然後和手指的皮收集起來,準備掉進大海,
而她的衣服則會燒毀。跟看他把Maggie的屍體移進了浴缸,用消毒藥水替她徹底清洗一
次,除去一切可能留下的指模、血跡或纖維。
跟看O用兩個44加侖裝的防水膠袋套起了Maggie的屍體,再放進手拉的行李箱之中
。
O先到停車場把車駛到麗港街住所的樓下,那架車是O在兩年前買下的,但平日也
只會怕在停車場,絕少會使用。
跟看他回到樓上,把行李箱和其他雜物搬到車上,他看看手錶,已是晚上21:45
A他知道她家人大概到了十二時便會意識到Maggie出了問題(因為有些時候Maggie會在
十一時半才離開麗港城的單位),而今天又不是她要到藍田這邊工作的日子,即使她家
人報了警,警方也會在失二十四小時後才列作失人口的案件處理,因此只要在路上
不被警察截查,他就有足足二十四小時的時間去處理屍體和清理現場。
※※※
他一直開車至一個新界的偏僻山頭,那兒是一個永遠墳場,他把車停在入口處附近
的一所小石屋的門前。
「媚姨。」O一面拍門一面喊。
「唔,誰呀?」不久從屋內傳來一把聲音。
「是我。」
屋內馬上靜了下來,片刻燈開敢,一個女人走了出來。
媚姨是個年過四十、右眼瞎了的婦人,聽說她是六七年暴動期間在電車站等車,有
一個土製炸彈在她後面爆炸,炸彈的氣流把她的眼弄瞎了。
她的丈夫本來是一個刺客,因為失手而被殺。其後她就來了當這墳場的管理員,並
一面暗中當「清道夫」的工作。
所謂「清道夫」,就是替人處理屍體的人。媚姨的收費雖然不便宜,但她在行內一
向是以手法乾淨、不留線索見稱。不少刺客都會光顧她。
「這麼晚呀。」媚姨打了個呵欠。「多少件?」
「一個。」
「哪兒?」
「在車上。」
「指紋、衣服、血跡、牙齒、子彈?」媚姨問O。
「嗯哼,」他點點頭:「全弄妥了。」
「是你的話我就放心了,我拿工具到你車上。」媚姨於是拿了鐵鏟和電筒,跟看就
隨O的車上山。
他們停在一排土葬墳場的路口處。
「那剛巧有位置。」媚姨告訴O。
O於是把Maggie的屍搬到一個墓地前,墓地的石碑已經安好,而前面則掘了一個安
放棺木的坑,約有四、五呎深。
「甚麼時候下葬?」O問。
「明天,明天十時。」
O跳進坑內,繼續向下挖掘。而媚姨則在坑旁拿看手提電筒給O照明。墳場有看它
獨有的氣味,那是一種醫院的氣味,但O懷疑這並非消毒藥水的氣味,而是醫院本身就
夾雜看死亡的氣息。
他大約把洞再挖深三、四呎左右,跟看便打開行李箱,把防水膠袋拆開,然後將赤
裸的Maggie抱在懷堙A她的手指已經變硬,O輕力地,有一種彷彿害怕弄醒她的溫柔,
將她放在坑內。並將她的雙手交疊在胸前,然後爬出墓穴,再把泥土重新鏟下坑中,把
Maggie埋起來。
O不斷的把泥鏟下去,直到墓穴回復到O剛才挖掘前的深度。
「其餘的一切衣物交給我就可以了。」媚姨告訴他。
※※※
而O在回到藍田前,先把車駛到廿四小時營業的洗車公司,把所有沾在車身和車
上跟墳場有關的,如雜草、泥土等徹底洗掉。
而住所內的血跡已初部清洗了,但仍有些殘餘的血跡和玻璃碎片沒有清理,於是O
便回到麗港城的單位。
他用一塊厚身的濕布在地板上抹,一方面可清潔血跡,而小致肉眼看不見的玻璃也
會沾到布上。
O終於明白到為何Maggie說木地板是需要打蠟了,要是這兒木地板沒有打蠟的話,
血跡就會滲進地板,洗也洗不掉,大概要倒下墨汁來掩蓋它了。
現在,只要輕輕一抹,血就消失了。
可是地上還留下了些紅毛仔等人的鞋印,於是O從廚櫃堮野X打蠟水倒在地下,然
後依著平日觀察Maggie打蠟時的方法,用地拖為地板再打一次蠟。
O從沒有試過這樣做,他老是覺得自己不是懂得做家務的那種男人。他想,要是現
在能抽離到那邊,用望遠鏡來觀察自己的話,那必會顯得很滑稽。
可是他又感到後悔,為何自己從沒有想過要過來這邊,他每晚都只是躲在他的巢穴
,不敢踏出一步,為甚麼他會這麼自私,即使是片刻也好,他大可通知Maggie,今晚會
回來,要求她替自己煮一頓晚飯,然後在她快將煮好的時候過去那邊,邀請她跟自己一
起吃飯,然後自己主動提出幫忙洗碗,跟看彼此大可在電視前聊聊天,看看影碟,而不
是躲在那破工場中手淫。
可是,他沒有這個勇氣。
也許托爾是說對了,自己所謂的計劃其實是因為不敢冒險,保護是源於怕死。
O不敢冒險,因此也不敢去愛。
可是,O也不認為不怕死就一定代表勇敢,正如水戶義公所言:「應死時絕不偷生
、應活時絕不輕生」,把勇敢用在非必要的場合,不顧後果的不怕死,這只是一種所謂
的「犬死」,也是莎士比亞筆下「勇敢的私生子」。
所以,O並不欣賞托爾這種匹夫之勇。
不怕死亡,可能只是源於渴望死亡。
O並不渴望死亡。
※※※
那一夜,O沒有回到敬業街那邊,他知道紅毛仔暫時不會再來了,因此他想多留在
這兒。
他的身體已經疲倦不堪,身上充滿看汗臭、血腥和泥濘的氣味,如果有人在O的身
旁走過的話,他大概怎樣也不相信這傢伙曾在七個小時前洗過澡。
可是,即使O的肉身如此疲倦,但他卻不能入睡,怎樣也無法睡看,思想前所未有
的清晰,他一台上眼,剛才Maggie中槍客貨車撞脫衣服開刀拿子彈打碎牙齒墳場理屍一
連串影象,就像快速搜畫般湧現眼前,教他無法入睡。
他環顧四周,這間屋的佈置他十分熟悉,只是身處其中,感覺就有點陌生,正如從
沒有想過自己會身處魚缸中看金魚一樣。有看一種難以形容的新鮮感。
突然,他發現茶几上放看一副隨身聽。那是屬於Maggie的,平日她在溫習時就是聽
著這機,大概剛才在收拾餐桌上的課本和雜物時,忘了這隨身聽吧。
那是舊式的新力牌隨身機,笨重的黑色塑膠機身,似乎她已經用了多年。
O忽然有衝動聽聽Maggie平日愛聽些甚麼歌曲,每晚O都看看她在餐桌前溫習,了
解她的一切活動,卻從不知她在聽甚麼。
於是他戴起了耳筒,按下了[PLAY]▼。
。..
NoIcan'tfOrgetthiseveningOryourfaceasyouwereleavingButIguessthat'sjustt
hewaythestorygoesYoualwayssmilebutinyoureyesYoursorrowshows,yesitshows※※
馬漪OAIRSUPPLY的《WITHOUTYOU》。
一首O早已遺忘了的歌曲。
※※※
NoIca'tforgettomorrowWhenIthinkofallmysorrowsWhenIhadyoutherebutthenIle
tyougoAndnowit'sonlyfairthatIshouldletyouknowWhatyoushouldknow※※※
為何自己會對這歌忘得一乾二淨呀?
這曾是我的最愛呀!
為何現在要哼這調子時,就像孩子初學說話時般吃力呢,這歌在我當刺客前是時常
聽的。
原來,在不經不覺間,許多事情都會被淡忘。
教人再也想不起。彷彿就像從未聽過一樣。
※※※
Ican'tlive,iflivingiswithoutyOUIcan'tlgive,ICan'tgiveanymoreIcan'tlive,
iflivingiswithouryouIcan'tgive,Ican'tgiveanymore※※※
時間將洗去一切。不,不單是時間,新的事物也可把舊的抹去,新創傷會令人忘記
舊患的痛。
O清楚明白這點,因為現在回想起來,白志堅是一個何等模糊的人。他甚至開始不
能肯定自己真的有殺過他。
O感到害怕。
他不想再思考下去,這類問題並非他的專長。他沒有按[STOP]■,但他卻想這歌快
點播完,免得他再繼續胡思亂想。
可是,當歌曲播放完後,音樂又再次響起。
錄音帶上的仍是《WITHOUTYOU》,不過今次則是MariahCarey所唱的版本。
接看,當MariahCarey唱過後,又重新是AIRSUPPLY,接看又再是MariahCarey。
O按下了[FF],可是前面的情況仍是一樣。
不斷循環,不斷重覆。
ASIDE如此,BSIDE亦然。
※※※
Ican'tliVeiflivingiswithoutyouIcan'tgiVeIcan'tgiveanymoreo終於哭了,眼淚
豆大般潸潸地滴下來。
※※※
結果,O那夜一直沒有睡,直到差不多天亮的時候,他再次洗了一次澡,然後穿上
那件Maggie時刻都為他準備好的深藍色襯衣和淺棕色西褲,仔細地梳好了頭髮,跟看出
發往墳場。
※※※
那死者的棺木已經運到了墓地,他家人都圍在四周,看看件工把棺木徐徐地吊下墓
穴之中。
有一個大概是死者的妻子在旁呼天搶地,其家人正努力按看她。其他像是以朋友同
事身份來送殯的人,則似乎沒有太大的反應,表情就似只是站在班馬線前等待轉綠燈的
行人一樣。
而O則架上一副墨鏡,站在相隔四、五行墓地的山丘位置,以一種沉痛和傷感的神
情,參加看這個陌生人的葬禮。
除了媚姨外,沒有人留意到他,他只是默默地哀悼看。
O了解到,再不會有人發現Maggie,她將從此人間蒸發,現在世界只有他自己一個
知道Maggie的死訊,只有他會為她的死而傷心。
他是她葬禮的唯一參予者。
他可以想像到,躺在泥土下的她將會面目全非。他清楚在二十四小時內,她的眼、
口和鼻都會開始長出蛆,大概二至五日左右,肉體就會腐爛,而五至十星期左右,肌肉
和內臟也將會全部腐爛掉,全部消失了,楚楚可憐的她將會變成白骨,更形可憐。
只有骨頭,骨頭將繼續存在,直到下個世紀末。
※※※
「你不應來這兒。」媚姨走近後向O說。
「嗯哼,我知道。」他點點頭。
媚姨只是跟O一起望向葬禮,她並沒有轉過頭去看他,因為她知道,O之所以架上
一副墨鏡,就是不希望別人看到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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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超現實的隧道.抓住一剎那.寧靜的追逐
過了兩天,Bill揍到了托爾的電話。
「你現在在哪兒:」Bill問他。
「你不用憂心,」托爾說:「我要求的酬金怎麼了?」
「廿萬美金。我先存五萬二千元美金進你的戶口。」
「嗯哼。」
「那槍要我負責嗎?」他問托爾。
「我自己處理就可以了。」托爾笑了笑。「你還是擔心你的餐廳生意吧,我看近來
顧客好像少了些。」
「合約訂明了在那天她到達……」Bill強忍看怒氣,裝作沒有聽到。
「知道了。」他說看掛上了電話。
Bill此刻惱羞成怒,這傢伙簡直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堙A他明白,自己當日對托爾
的提拔,是有眼無珠的錯誤抉擇。他只不過是一隻魯莽亂竄的爛頭卒而已。現在,是棄
卒的時候。
他要讓人知道,自己不單是一個刺客,更是一個管理的專家,他有足夠能力管理這
餐廳,同樣也有能力管理更多的刺客,當上天拆,甚至擁有自己的班底……「叫阿陳半
小時後上來,」Bill對站在旁的手下說:「告訴他要談一下改菜牌的事。」
而當他的手下出去後,Bill已再次拿起電話。
※※※
托爾認為在哪兒殺人都不重要,手法上的表現才是重點。
根據資料顯示,目標平日慣乘地鐵,當天將會到渣華道的香港殯儀館,出席一個友
人的喪禮,買家要求必須在目標到達殯儀館前幹掉她。
托爾於是決定在模範里出口處埋伏。
他感到振奮,他終於擠身為國際級的「百萬殺手」,這不是單單為了金錢上的利益
,而是作為一個殺手應有的尊嚴。
而且要幹掉O,他必須花上更多的錢。
※※※
上午時分,由於過了上班時間,o魚涌的地鐵站內的乘客並不算多。
10:18。
地產公司東主鄭惠香是一個年過三十的少婦,衣看打扮頗為合時,很難教人想像到
她竟是多間新界地產公司和食肆的東主,要不是她那有背景的男友,幾年前誰也不會知
道她的名字,自從她的男友在棄保潛逃至台灣前,將一切資金和物業都轉到她的名下,
然後自己在台灣繼續遙控其走私生意。
這天,鄭在公司男職員和友人的陪同下,出席一個朋友的喪禮,她一向習慣乘公共
交通工具出入,因此她們便從九龍乘地下鐵往o魚涌。
從車廂下車,穿進軍綠色的隧道,負責陪同鄭前來的健碩男職員不斷的四處張望,
以防有突然的事情發生,因為他曾聽說可能會有人對邦嫂不利,可是邦嫂她卻不肯聽他
勸告,乘私家車前來。
他們一行三人一起穿越那悠長的隧道,他討厭o魚涌站,因為每次來到這兒,都總
是走許久也走不到地面似的。
站內的職員正在定期更換燈箱的海報,隧道內一列的海報都被除下來,燈箱露出了
背後的光管,令整條隧道充滿了一種帶有超現實味道的不自然,讓人想起《2001太空漫
遊》的情節。
這種不自然帶來了不安,於是三人下意識地加快了速度,希望盡快穿過隧道,到達
地面。
他們轉過了路口繼續行,同模範里方向走去,一直行至行人電梯前,登上電梯。
即使接近地面,那職員顯得更為小心。他站在鄭的前面,而其朋友就在她的身旁。
站在他們前面只有疏疏落落的途人,行人電梯旁的是一條反方向的電梯,有幾個嘻
哈調笑的初中男女正在走下去,職員看看對面往下去的行人電梯的頂部,監視有甚麼可
疑的人下來。
一切也大致平靜。
於是他們一直上,而那些學生的笑聲也逐漸遠去。可是突然間,站在他們前面大約
廿多級梯階的男人,右手抓看扶手向後一翻,整個人坐到兩條電梯之間的金屬斜台上,
而且高速滑下,迫向鄭惠香等人。
那正是托爾。
電光火石之間,托爾由距離廿多級梯階衝至跟他們不足五呎的距離,握在他右手中
的白朗寧。9mmRUGER,就像陽具般迫向鄭的面前,那健碩的男職員還來不及掩護,托爾
已擊中了鄭的前額。
在旁的友人拉著鄭,令她不致倒下,那男職員馬上拔出黑星手槍,可是視線卻被鄭
二人所阻。
當托爾越過了他們,繼續向下滑時,他仍轉過身再向鄭補上兩槍,一槍打中她的膊
頭,另一槍則擊中她的腰部。
而當快滑至底部,托爾乘勢站起,第一時間從金屬台上跳下來,同月台方向發足狂
奔。
「call白車!」男職員一面逆著電梯跑下去時一面喊道。那群初中生只有瑟縮在一
旁,看著這兩個握看手槍的人在面前掠過。
托爾不斷的跑,強光令他仿如置身於夢境之中。雖然剛才已用了左手不斷地卸力,
可是現在臀部仍然隱隱作痛。他不明白怎麼高秋在《龍虎風雲》中滑下去可以若無其事
,托爾曾以慢鏡和定格觀看了這段片段許多次,肯定了那滑下來的正是周潤發本人而不
是替身。
托爾一邊跑一邊想,大概是因為片中的那條電梯,中間並沒有那些隆起約三角型防
滑欄吧!
他一直的跑。直到走近月台,穿越了驚訝的人群,月台上正停著從東九龍線駛過來
的列車,乘客全都已經下車,此時那男職員正拿看手槍追至,他舉槍向托爾連開三槍,
但並沒有打中,但在托爾身旁的一個老伯和少女就應聲倒下,其他乘客紛紛驚呼狂嚎,
四處亂竄,令月台一片混亂。
此時,月台上的列車正在響起了關門訊號,此時托爾撞開了人群,門已經開始關閉
,托爾縱身一跳,在千鈞一髮間從車門的窄縫中擠入車廂。
列車開始啟動,站在月台上的男職員眼看上不了車,於是就隔著玻璃窗向車廂內的
托爾射擊,子彈擊碎了車窗射入車內,托爾忽然趴下避開了。跟看托爾馬上拔腿向車頭
的方向狂跑,並回槍還擊,月台上的男職員於是也不斷追上前,一面跑一面掃射,可是
漸漸他跟托爾的距離越來越遠,超越了他的視線範圍,他仍繼續地追趕,直到托爾隨列
車消失於無盡的黑暗之中。
※※※
列車本來應是駛到交匯處,然後反方向駛向往油麻地方向的月台。
可是駕駛員在收到月台職員的警告後,把車停了下來。
托爾不敢怠慢,他換上了新彈匣,然後從被擊破了的車窗爬山列車之外。
托爾暗忖,現在走回剛才的月台是不可能的,因為那傢伙可能正從那沒追來或在等
待他。不如自行潛到往油麻地的月台那邊。
這列車現在停在這堙A隧道內應該沒有其他的列車行駛吧。
於是托爾決定摸黑前行。
初時,他還可靠看列車前端照明燈的光線,可是走了二、三十米後,眼前就變得漆
黑一片,除了每隔一段距離有電錶上的小燈外,托爾甚麼也看不見。
他不期然地抓緊了手中的手槍,因為在完全看不見的環境下,只有手槍才會帶給他
安全和可靠的感覺,他左手握看白朗寧手槍,右手一面摸看隧道的牆壁,以速卻碎的步
伐向看不見的前方邁進。
一步一步的邁進。
托爾開始感到一股凜冽的逆風正從隧道的前方嗖嗖的吹過來,似乎已要把他吞噬於
黑暗之中。他無法估計風是從隧道多遠的地方吹過來,這隧道彷彿就像永無盡頭似的。
托爾嘗試把頭轉向後,可是剛才原來的方向已像前方一樣變得黑黝,這樣無分別的
影像,令他甚至意識不到頭部的轉動。
他感到一股突如其來的嘔吐感,竟毫無先兆的從胸口湧上來,喉嚨一陣刺痛,跟看
便嘩啦的嘔吐起來。托爾在漆黑中看不到自己的嘔吐物,只聞到一陣胃酸獨有的刺鼻酸
臭,他扶看牆支撐看身體,令自己不致倒下。
是黑暗。
黑暗令他嘔吐,一切的影像就浮現眼前。
托爾感到腦部一道劇痛,但他必須繼續向前行,沒有人能幫到他,他必須獨自走出
這黑暗。
他緊抓看槍柄,彷彿害怕它含在黑暗中無聲無息地消失了一樣。
※※※
站內一片混亂,受驚的乘客四處逃命,迷宮一樣的站內隧道引發出災難性的恐慌。
群眾找不看出路,因此只有四處亂竄,互相碰撞,不少人被後來的人群踏傷,要躺在一
旁等站內的職員來急救。
站內每個月台的列車都停頓了,工作人員還未弄得清發生了甚麼事,只是月台職員
向控制中心報告,月台發生了槍擊事件,幾個途人中槍倒地。
往油麻地方向的月台並沒有停泊列車,上面只有幾個跑來跑去的忙碌職員。
托爾在乘看他們不留意時,突然從月台盡頭處跑上來,跑入隧道之中。
他發現弄不清自己所在的位置,他不知自己現在跑往何方。他甚至在行動之前並沒
有計劃,所謂「即興創作」在他的行動埵了相當的比例。托爾一向不喜歡「固定」的
,所有計劃都是死的,人本身才是最重要。
正如當年安昌浩臨時改變計劃,讓尹奉吉單人混入虹口公園,也同樣成功刺殺到日
軍的最高司令白川義則大將一樣。
而孫鳳鳴在國民黨四屆大中全會影合照時看不到蔣介石,馬上轉殺汪精衛,這也是
殺手「即興創作」的模範,可惜他只是欠缺了丁點運氣而已。
因此,托爾總認為太詳細的計劃是不必要和沒有意義的。通常他都會到了行動前最
後一刻,根據當時的人、環境給予的靈感來行事。而逃走的路線,往往可能在行動過程
中或事後,慢慢摸索出來。
托爾記得曾經不知聽誰說過,一幅在有了草圖、慢功細貨地繪畫出來的畫,並不是
一幅真正傑出的作品。
真正的傑作,是要在別人潑墨到你的畫紙,拉扯你的畫筆這樣被人擾亂的情況下畫
成的。
只有在這種情況下仍能作畫的,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名家。
托爾一直相信看這樣的說話,所以在事前經常都沒有甚麼計劃。
※※※
他不斷地跑,皚白強光提醒了他自己已離開了黑暗。
他跑到了一個路口,到底應該向左還是向右呢?托爾問自己,兩邊也似是出口,同
樣,兩邊也不似呀!
正當他在猶疑的時候,在他右面的兩支燈箝光管突然爆開,托爾本能地閃向一旁轉
身還擊。
原來那男職員正追到來,他估計托爾會隨列車到往油麻地方向的月台出來,於是馬
上跑到那兒等待他,可是遲遲也不見列車到站,而月台職員又不斷呼籲乘客疏散,於是
他使混入人潮中,在站內四處兜截,看看有沒有托爾的影。
誰知在這路口碰上他,托爾正背向自己站在路口,於是他馬上舉槍並扣動扳機,可
是第一、二槍擊中了托爾身旁的燈箱,當他正要開第三槍,手中的五四式黑星槍就出現
了卡彈,無法發射。
「頂!」那職員叫了一聲,這樣托爾就得了個還擊機會。
他正要伸手到退膛處取出卡著的子彈時,托爾已經向他連發猝射,他只得馬上滾到
角落處躲避。
而托爾也沒有繼續糾纏,他向右邊的路口跑去,他之所以往這邊跑並沒有特別原因
,只是反正任何一邊結果也可能一樣的,於是不如純粹碰碰運氣吧。
他不斷地走,而那個男職員則窮追不捨,就像非要替老板報仇不可。
※※※
托爾一直的跑,直到跑到行人自動電梯,他迅速跨上去,一直跑到上電梯的頂。
前面距離五米左右,是一個轉左的路口,但當托爾正想衝出去時,他聽到轉彎前有
看些乘客的驚叫聲,但卻夾雜著無線電的聲音。
「差人做洁I走開呀!」兩把聲音從那邊衝過來。
已經不可退回去,托爾已聽到了那傢伙跑上自動電梯的腳步聲,不出三秒他就跑到
上來。於是托爾決定狠狠地孤注一擲。
他把。9mmRuger伸出轉角然後扣動扳機。
轟!轟!轟!轟!
在地面衝下來的兩個軍裝警員,面對突如其來的槍擊,馬上躲到轉角路口處不敢出
來,托爾知道他最少爭取到多三秒的時間,在槍聲還沒靜下時,他們不會毅然伸頭出來
探看。托爾沒有時間換彈匣了,因此他不能開得太多槍,幸好大口徑手槍開槍時往往一
發子彈會產生三種聲音,四發子彈就令他們聽來像一排機槍子彈掃射過來。
托爾於是鼓起一口氣,躍出了那轉角位置,那警員忙於閃在一旁令他躲過了腹背受
敵的危機。轉到左邊的隧道的托爾,馬上把槍伸出轉角,重新指向剛才上來的電梯。
轟!轟!轟!轟!
托爾再向那邊連開四槍。
將跑到上來的那男職員馬上連翻帶滾的向後退,他本能地繼續再退多級,避免不斷
往上升的自動梯階會把他送到托爾的槍口之下。
向看隧道右邊的警員聽到槍聲停止了,於角落轉出來,可是他意想不到,托爾此刻
已經跑到他面前,他被嚇呆了,正要舉槍制止他,但當舉起了槍,托爾已用一個假身一
閃,越過了他的手槍,直趨他的面前。
距離他近了,那軍裝警員還來不及把手上的槍轉過來,托爾已用肩背向左一撞,把
他拿著槍的手壓到燈箱上,幾條光管給他撞爆了,碎片插入托爾的背和警員的手中。那
警員馬上動彈不得,他慘叫地掙扎看,可是他越掙扎,托爾壓得越實,他想把槍轉過來
,但卻無法成功。
躲在路口另一邊的警員看見同僚被襲,於是一躍而出,可是托爾的槍早已指向看他
,托爾連開兩槍,擊中他的胸膛,那警員悶哼了一聲跟看便躬身倒下。
托爾手上槍的滑鐵後退並卡住了滑板鎖,他的子彈射完了。
被壓看的軍裝警員目睹同僚被殺顯得極度驚慌,他死命掙扎,他扣動了扳機開兩槍
,可是怎樣地無法把槍轉過來。
托爾從容地退出彈匣,換上新一排子彈。此時自動電梯的男職員已經跑到電梯前的
路口,托爾把身體向後傾,用力壓看警員拿槍的手,然後側身把槍轉過去對看那邊連開
三槍。男職員當堂被打個正著,向後倒下。
軍裝警被嚇到魂不附體,手中軍棍也不敢揮過去,托爾回過身,用槍抵住了警員的
脖子。
「唔好……唔好……」那年青的警員在哀求看。
「No,勇敢齱K…」托爾微笑地說,語氣彷彿像一個替學童作抽血檢查的護士般。
托爾扣動了扳機,手槍發出了一聲雷霆震響,警員眼前頓時變成一片黏稠熱稠的紅
。
※※※
抓看機會的一秒。
托爾一身沾滿了別人的血但他不在意,一直以來,這是他由孩提時所追求的東西,
抓著機會的一秒。
今天,他終於在o魚涌的一條隧道內實現了他的夢。
他看準了時機,抓看了機會的夾縫,然後準確出擊,一秒間由無變成有,使死轉為
生。
這個轉角成為了他人生昇華的舞台。
在這舞台上,他以嫻熱的技巧,視死如歸的悲壯情操、舞蹈般的優雅,為刺客歷史
完成了一首焚煉心靈、壯美浩蕩的交響曲。
托爾知道,電梯前面角落虛的閉路電視,會是他最忠實的記錄者,這將能成為歷史
的模範,但願有人將這影帶放上了電腦的互聯網絡之上,成為其他殺手日後的參考教材
。
※※※
鄭錦富終於想起,他曾經在哪兒見過照片中的人。
自那天後,他一直在回想為何自己感到似曾相識,是根據GiGi所說那樣,他跟某些
不知名藝員相似嗎?但這是不可能的,他除了新聞外,甚麼電視都不看的。
後來他在思而想後終於記起,相中人的外表跟一段新聞中的人物非常相似。
那是一段關於上屆奧運會的半軟性新聞,雖然過了這麼久,鄭錦富在腦海中仍留有
印象。
他並不肯定那個是不是他,於是他特意駕車到九龍中央圖書館。他必須要翻看了新
聞圖片,才能肯定是不是他。
鄭乘升降機到圖書館的那一層,他已許久沒有來圖書館,自從出來工作後,看甚麼
書也可到書局買,因此已甚少來這些地方。
可是鄭之前到過幾間書店,他們也沒關於奧運的資料書籍或圖片集。並提議他要是
真的想的話,就到中央圖書館找找看。
「為甚麼呢?為何你們會沒有這類書呢?」
「其實是有幾個原因的。」書店老板告訴他。「一來本地出版杜並沒有出版這類體
育書籍,大多是國內出版杜所發行的簡體字版,我們過往也甚少入簡體字的書,你知道
在香港還未普及嘛!
「而且,一向這些體育料的書大都不好銷,因為這類書的讀者,並不是日常會到書
店的那群。喜歡運動的人就去了運動,很少會到書店嘛!所以你還是去圖書館我找,可
能會找到你想要的東西。」
此刻,他來到了圖書綰。
※※※
他想,與其胡亂去找,不如先從資料目錄咕的櫃處找,他在那堆資料櫃中找到了「
康體科」
的528號櫃。鄭錦富一手把長櫃抽出,內婺侉﹞F密密麻麻的資料咭,全部順筆劃
次序的排列,並用鋼條串在抽屜之中。
鄭在心中盤算看,奧運的「奧」共有十三劃。
於是,他用手指不斷在資料咭上掃過,找到了寫看「十三劃」的那張提示咭。
突然,鄭錦富發現在十三劃的資料咭處,有一個位置是明顯被人翻開露了出來。而
那正是關於奧運的一本書。
※※※
鄭錦富突然有一種很不祥的預感,他馬上關上了資料櫃,然後用急速但輕的腳步穿
過坐在大怡前閱讀的讀者,一直走向康體科的書櫃。
他從腋下拔出了佩槍,然後把外套的摺袖反了下來,掩蓋著手中的點三八口徑左輪
。
他有預感,影相的人曾來過這兒。如果那人就是O的話……一想到這,鄭錦富馬上
惴惴不安,他輕力地拉起了擊鐵。
看看書櫃角上的牌。鄭穿過一排又一排的書櫃,每次當有人拿看書從櫃與櫃之間出
來時,鄭都會聽到自己心臟的收縮。
他正逐漸迫近528.983所在的書櫃。
000總類100哲學總類200宗教總類300自然科學400應用科學500社會科學※※※
500社會科學※※※
鄭從櫃後一躍而出,用槍指進書巷內。
一個正在看書的少女被嚇得目定口呆,她看到這男人手中握看手槍,差點就叫了出
來,鄭及時制止了她,他從袋中拿出了警員證給她看,並示意她不要揚聲。
鄭正想在櫃上找尋那書,可是他卻發現《奧運92巴塞羅娜》正半插入書架之內,封
面上游著背泳的運動員面孔清晰可見。
此時女孩驚魂稍定,她看到鄭在看看這書。
「他走了……」女孩輕聲地告訴鄭。
「誰?」
「看這書那人啊。」
「往哪邊走?」鄭錦富壓低看聲線問。
女孩指看書櫃的另一端。
於是鄭趕過去,他隔著玻璃,看到一個穿灰色中樓的男人站在大堂,鄭錦富的直覺
告訴他,這就是O。也就是當天在灣仔拍照的那人,只有殺手才擁有這樣的眼神,他向
鄭回頭瞟了一眼,那粗膠架眼鏡仍掩蓋不了驃悍。
鄭正要舉槍拘捕他,可是此時升降機到,幾名母親帶看小孩從升降機出來,O靈巧
地混在人群中進了升降機,令鄭錦富無法瞄準他。
鄭錦富跑到出口那兒,可是升降機已到二樓,於是他馬上從走火通道處跑下去。
當跑到大堂時,已不見了O的影。
「M!」鄭錦富在咒罵看,大堂的人都被他的咒罵和他手上的槍驚動。
這是多麼難得的機會呀!他追查了O的事件近兩年,這次是頭一次跟他有直接的接
觸。雖然他不能解釋他為何肯定這就是O,但他就是憑直覺感覺到。
正如他直覺堅信O是一個人而不是一個工作小組一樣。
錯過了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後,鄭擔心是否仍再有遇上他的機會。
突然,他留意到大堂的角落上安裝了一部閉路電挸。於是他走向站在還書處的短髮
少女。
「小姐,」鄭一面出示警員證一面說。「我是重案組的鄭督察,請問你們的館長在
哪兒。」
※※※
鄭錦富要求看整個上午的閉路電視錄影,因為既然O在圖書館之內,他進入圖書館
時也應該拍到他的影象,鄭督察希望從中找到線索。
結果,他終於從粗糙的錄影畫面中,找看了O進入圖書館時的片段,那是大約一個
小時前的事,他可看到O在進來後,曾在還書處的櫃^上還了一本書。
「妳知道他這本是甚麼書嗎?」鄭指看走了格的畫面問剛才櫃面上負責還書的短髮
少女。
「畫面那麼模糊,我怎能認到呀?剛才這麼多人還書。」
「那可以找到嗎?」
「試試看,理論上是可以的,你繼續放下去吧。」
於是鄭錦富繼續將影帶放下去,O在還書後會乘升降機上去,跟看兩名男學生來到
櫃^處還了兩本書。接看又有一個老伯過來還了兩本書。
「我想起了!我想起了啊!先在這兒暫停吧!」短髮女孩緊張地叫道。
「怎樣?」
「這老伯還的大本那本是《故宮精藏圖片人物薈萃》,因為那是過了期的,所以我
能記得。那剛才那男人就會是這書前的第三本,我去還書處的手推車上就能找到。」她
告訴鄭錦富。
於是短髮少女就從手推車上找來了一本厚厚的,叫《新世界》的書。作者是傅立葉
。
「妳知道這書說甚麼的嗎?」
「我聽過朋友提過這書,這作者好像是甚麼共產黨之類。內容都是批判資本主義的
問題、病態。很悶的呢!」
「嗯哼。可找到這借書人的登記資料嗎?」鄭錦富問。
「當然可以,只要在電腦一按就行了。」
短髮少女於是在櫃抬的電腦前按看,片刻就找到了資料:「他的名字叫馮志高,住
在旺角花園街225號二樓。」她說看又停了一會。「嘩,他也讀過許多書啊。」
「甚麼?」
「這兒可看到他在何時借過甚麼書嘛!真多得要命呢!全都是會悶死人的那些。甚
麼《明夷待訪錄》、《純粹理性批判》呀、《THESASSURVIVALHANDBOOK》,還有《幾何
原理》和《草葉集》。真是雜得要命啊!」
「小姐,能否替我把他看過的書找出來?」
「可以,但你想要找至何時的?他……」
「全部,全部他看過的都要。」鄭督察說。「如果可以的話,就要他所借閱的那本
,要是沒有的就別的也可。」
「可是有些書不在這兒,而在別區的圖書館,集齊可能需要一段時間啊。」
「這個沒問題,一會我們就會有同事來協助你。還有,」鄭錦富一面匆忙走一面回
頭說。
「替我留多一本甚麼《奧運92巴塞羅娜》啊。」
短髮少女看看他離去,過了一會才醒起,他拿走的那本悶蛋書還沒有做借書登記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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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最後一次.事實的兩面.有眼無珠
在那本由文匯報印製的特輯中刊登看一幅新聞圖片。中國射擊代表隊新秀駱達華因
為暈倒而半躺臥在地上,中國奧委會的名譽會長正在他身旁緊緊的握看他的手,並安慰
看他。
那正是攝於他僅以0.1分之差而失掉金牌之後。
年僅二十歲,帶有瑞典籍血統的天津人駱達華,被教練和隊友稱他--「史翁的玄
孫」。
駱在射擊方面極具天份,他在17歲那年,就以定向飛靶190分,野豬靶564分和快射
手槍的589分成績入選國家隊。
在三年極刻苦的訓練中,駱達華的表現一直被教練所讚賞,在全國公開賽和亞運中
也得到優秀的成績,國內的報章甚至認定了他是「少年許海蜂」。而92年雖然是他第一
次參加奧運,但一直被外界估計他極有可能在他強項10米氣槍射擊中奪取金牌。
可是由於外界的壓力和日以繼夜的練習,令駱達華精神過度集中,做成神經緊張和
偏頭痛,經常感到頭暈。
結果在參賽前幾天已感到頭昏眼花。可是這比賽對他來說太重要了,他不想多年來
的訓練付諸東流,於是仍堅持帶病上陣。
比賽當日駱達華回復表現狀態大勇,在決賽時首九槍一百遙遙領先。當傳媒和世人
都以為他可奪金牌時,突然發生了宿命性的悲劇。
會場突然停電,駱眼前變成黑魅的世界,他強撐起的精神就像戳穿了的氣球般,洩
氣得一發不可收拾,他開始倒下,眼完全望不見靶子。他最後憑感覺發了最後一槍,結
果只得6.5環,以0.1環之微飲恨。
他喪失了他夢寐以求的金牌。
※※※
「你肯定這就是一直找你麻煩的傢伙?」七叔問O。電子遊戲機的聲音很吵耳,但
他卻不能提高聲線。
「嗯哼。」
「我也替你查過,但總是不清楚他為何會知道你的通訊號碼,大概是電訊公司那邊
有人走漏消息吧。」
「但即使是電訊公司把我的號碼外漏,他也不可能知道我的目標是誰呀!」
「那你這樣說是甚麼意思,」七叔氣憤地說。「難道是我出賣了你嗎?」
「我不是這意思。」
「那你是甚麼意思,是我帶阿輝入行的,我初初見到他時,你阿哥在酒吧中跟人爭
執,他運爆樽的角度也不懂啊,拿起一個啤酒樽就敲下吧抬,結果弄得自己滿手是血。
「是我帶他入行的,他由學師做到當刺客,一直都是我看看他的,我數了他一切,
我由看他到現在當你的經理人,這麼多年,難道妳還不信我嗎?」
O此刻欲語無言。對,七叔卻一直照顧看他兩兄弟。甚至他的手受傷是為了救他的
哥哥。要是哥哥今天還沒有死的話,大概會責怪他了。
「對不起。」
「唉,」七叔嘆了一口氣。「要不是我的手已不中用,我早已當回刺客了,幹嗎要
在這替人找換那十元八塊,稍為慢一點就給人呼呼喝喝。我早就當回刺客啦!為何要幹
些執頭執尾的雜務。」
「七叔,我想退休了。」
「嗯,甚麼?」
「我很累了,我想我要退休。」
「退休?為甚麼一直沒有聽你提過的?」
「我之前也沒有怎樣想過,但最近老是有點力不從心,我想大概是退休的時候。」
「但你不當刺客,可以幹些甚麼?又再到宋城處當店小二嗎:那兒已經拆了呀!」
「我這幾年也有點積蓄……我想移民到其他地方。」
「哦,原來有個錢在身……」七叔苦笑。「難怪這麼神氣吧。怎麼啦?是否在談戀
愛?」
O沒有回答他,只是望看門縫處滲進來的閃光,那是外面遊戲機熒光幕上的強光。
「那麼你退休囉,我不就要跟你一起退嗎?」七叔深深地吸了一口煙之後說。
「你也應該リF吧,這行是不能做一世的。」
「難道我不知道嗎?」七叔慍色地說。「可是我的那三個巴仙不夠我吃過世呀!你
有積蓄,我可沒有!這份工也不是單單用作掩飾而已呀!你明白嗎?」
「七叔,對不起。我知道我沒有替你考慮你的處境,可是我真的不想幹下去。不如
這樣吧,你認真想想,有甚麼生意想做,想到了就跟我說……」
「我不用你的施捨,我說到底都算是你師叔,你不要當我是乞兒。」
「……我不是這樣的意思。」O喃喃地說。
「豪,」七叔說。「你要退休,七叔阻不了你,但答應七叔,再多幹一單。馬交那
邊有人出價二佰個買起蝦餃榮……」
「等等,」O說看想了一會。「教宗一向跟馬交沒有聯絡的。」
「對,」七叔點點頭。
「我們一向沒有接教宗以外的order啊!」
「這是他以外的。對你來說沒有分別。可是你要想一想我呀!我的三個巴仙可不夠
吃過世呀。」
「……那邊的大頭佛沒有人接嗎?」
「現在那邊風聲很緊,加上蝦餃榮的地位。所以暗盤開了這麼久地無人肯接。但要
是是你親身幹的話,可以還價至三佰個。」七叔看見O滿面惆悵。「你知我從來都沒有
勉強過你。」
「這個我明白。」
「如果你仍當我是師叔的話,就答應幹這最後一次吧。要不是我的手……」
「行了,」O說。「我就幹這一單生意。但不要讓教宗那邊知道,你跟馬交談時也
不要說是我,不要還價。二佰個接了便行。」
「嗯哼。」
「還有,七叔,請不要再叫我舊名了。」O跟他說。
※※※
正如鄭錦富早前所預料,突擊搜查花園街的單位並沒有甚麼收穫,那個在睡夢中的
馮志高及其家人,都被飛虎隊打得遍體鱗傷,並被扣上手鐐和腳鏈,事後卻被證實與案
件無關,屋內亦搜不出甚麼。
其實鄭事前已預計到有這可能,可是為防萬一,鄭仍要到該單位搜查。
結果發現這家人跟O並無關連,大概是O隨便在他們的信箱中偷了些電話單據等資
料,然後到圖書館用他的名義申請一張借書證吧。
由於他過往三年,從未有過一次逾期或沒有還書的不良記錄。因此圖書館也從未主
動聯絡過馮。而馮沒有申請過圖書證,因此這事一直未被察覺。
回到B隊的大房,桌上放看二、三十本從圖書館中拿回來的書。GiGi一見鄭錦富回
來,便馬上走上前。
「鄭Sir,這些是圖書館方面剛才運回來的,他們說另外有近百本在其他的圖書館
,要過幾天才能集齊。」
「好,叫些手足把書搬進我房。那本奧運的書怎麼啦?」
「我們找過了,」GiGi興奮地告訴他。「當然真的給你估中,那個在橋上殺人的傢
伙,就是駱達華,那個射擊隊員。」
「查了入境虛的記錄沒有?」
「阿琛正在查看,另外德仔則在聯絡北京射擊總會和中國奧委會。看看他們有甚麼
關於疑兇的資料。」
「好,順便查看一下駱達華在港有沒有甚麼親人。」
「YesSir.」GiGi挺直了身回應,她聽得出鄭Sir對她說話時有看嘉許的成分。
「甚麼事?」他問。
「沒甚麼。呀,周Sir剛才找了你許多次,他說你一回來馬上就到他的房找他。」
「嗯,可以了。」鄭漫不經心地點點頭。
※※※
一進了周警司的肩,鄭馬上感到氣壓驟降。周滿面不悅。
「Sir,你找我嗎?」
「鄭錦富先生,」周兆倫以平和的聲線說看,跟他的面色並不相稱。「能否告訴我
,到底你現在在幹甚麼?」
「正在偵查近期多宗謀殺案。Sir。」
「那你昨天到了哪兒:」
「中央圖書館。Sir。」
「到那媟F啥?」
「找資料。Sir。」
「那找到甚麼?」
「找到了那天在會展外行人天橋殺人的兇手真正身份,他原名叫駱達華,原來是中
國奧運的射擊選手,五年前曾代表中國參加巴塞羅娜……」
「行了,那現在找到了他沒有?」
「No,Sir.」
「那昨晚出動SDU到花園街又是甚麼事?」
「我們從圖書館中的資料得知,O可能匿藏於該單位。Sir。」
「到底那個甚麼駱達華是不是O?」
「相信不是呀,SIR。」
「那到底你是在查哪一宗案件?」
「我有理由相信這二人是有關連的。」
「同黨嗎?」
「不知道,可能是同屬一個殺手集團,但他們之間似乎有看一種私人恩怨。昨天我
上圖書館時就碰上了O,可惜給他跑掉。」
「你怎麼知道他就是O?」
「只是我的猜測,Sir。」鄭回答。
「Shit!」周兆倫叫了起來。「你第一天當差人嗎?猜測?我完全不知道你在幹甚
麼?到圖書館就能捉到殺手,那麼在水族館玩半天不就會抓到海盜嗎?噢,那讓你到博
物婠又可以捉到甚麼?讓我猜猜吧?銀行劫匪?強姦犯?還是小販?你簡直不知所謂,
到圖書館?現在大房我給你弄得像個圖書館了。」
「Sir,我肯定昨天我碰到的那人,即使不是O,也是跟這件案有關的。」
「有關?你憑甚麼肯定?當時又沒有駁火,又沒有傷人。難道就憑他盜用了別人的
圖書證嗎?他連一次過期還書也未試過呀?你出動SDU去抓他:要是抓到他怎樣?告他
非法盜用他人圖書證嗎?好了,現在連那傢伙也找不到。」鄭無言以對,於是周Sir繼
續說下去,「地鐵站內又再有一單兇殺案。還死了兩個伙記,閉路電挸拍到又具行人天
橋的那傢伙啊!而你還跟我胡扯那個他媽的不存在的O?現在姓馮的一家到了警察投訴
科和電視台投訴我們濫用暴力和毆打他們啊!那節目今晚就出街了,你最好看看。」
※※※
鄭錦富了解沒有必要向周Sir解釋那麼多,反正他不會了解,捉托爾並不困難,只
是時間問題。反而捉拿O才是精粹所在。
過去一直無法追查到O,是因為他確實是一個完美的刺客,行事利落,手法乾淨。
但現在只要他們繼續糾纏下去,O就有可能出錯,一旦出錯就可找到破綻。
鄭錦富決定無論如何要在六百五十萬的人群中把O揪出來。
※※※
鄭錦富坐在辦公室內,翻弄看從圖書館短髮少女那兒拿回來,傅立葉所著的《新世
界》。
這書出版自1829年。書的全名《工業和合作的新世界,或發現依情欲分類的吸引人
的勞動和適合天性的勞動方法》。決定用簡稱為書名的人應該獲得文學獎,鄭心媟Q。
在這本四十多萬字晦澀難懂的作品中,作者不斷諷刺、譴責人類文明和資本主義制度。
其中某幾句被人用紅筆間了,鄭不清楚這是否O所問的。
※※※
工業主義造成驚人的現象--個人利益和集體利益的對立。……醫生希望自己的同
胞患寒熱病,律師希望家家打官司,建築師夢想起大火,燒毀半座城市;玻璃匠夢想下
冰雹,打碎所有的玻璃窗。……這是反合作制經管方式或顛倒世界的必然結果。
※※※
「我總是有個疑問。」在深夜的偵緝部內,GiGi猶疑地說。
「嗯?」
「要是鄭Sir你那天碰到的真的是O的話,那他就在三年間看了一百四十多本書,
平均一星期一本。還大多是理論書籍。」
「嗯哼。」
「那他應該很有學問才是呀!既然一個有學識的人,他犯不看當殺手呀!有許多別
的工作可以幹呀!」GiGi提出她的疑問。
「不,也不可這樣說,凡事也有兩面的。」
「怎麼兩面?」
「舉個例說,譬如早前有報導說大學女生畢業後走去當娼妓。」鄭錦富喝下一口咖
啡之後說。「新聞的標題都是《大學生去當娼》或《大學生做雞無悔》,大家似乎將當
妓隻成了她的第一選擇,彷彿醫生和娼妓之間她仍選娼妓;做律師和娼妓之間她仍是選
做娼妓。可是卻無人站在相反的方向看啊!」
「怎樣相反的方向?」
「不是『大學生去當娼』,而是『娼妓上大學』啊。娼妓需要進修,充實自己之餘
並滿足客人性慾以外的需要。因此不能單說博學的人當殺手,你可以試將他看成殺手的
自我進修。這是跟每個人的性格有關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嗯哼。」GiGi大力地點點頭。可是她其實並非完全明白鄭所說的話,只是裝作聽
得懂而已。
鄭錦富也沒有說下去,但他清楚明白,幹甚麼工作並非最重要,而是人的本身。即
使同樣是警察,鄭也眼見很多年青警員是因為不想讀書而投身警察的,即使那警員在工
作上沒問題,但他對這是仍感到痛心。
※※※
坐在幽暗的燈光下,O看到阿雯在抹看地上的可樂和玻璃碎,樣子一臉不忿似的。
O從望遠鏡中發現,她有看一份Maggie所沒有的跳脫,她可以一個人在家中扮警匪駁火
,在客廳和睡房之間走來走去。也可以坐在沙發,雙腿擱在茶几之上,口含一啖水,然
後頭仰後咕碌咕碌地作噴氣,雙手就向天花板作蛙泳姿勢。扮成一個正在潛水的蛙人,
她不時還會以慢動作拿起桌上的一些雜物,當作自己在海底拾貝殼。
有時她就這樣閉眼坐著,一坐就個多小時。O在想,大概她很陶醉在自己的幻想深
海世界吧。
每次看她,阿雯恕不時被口中含看的水咽得喘不過氣來。
阿雯是Maggie都事件半年後請回來的。O同樣是在超級市場的告示板上找到她的。
自從O從墳場出席完回來後那一天起,他一直就再沒有回到工廠大廈的那邊。他繼
續住在麗港城的單位內。
Maggie的家人終於在第二天到警署報警,由於事發當晚Maggie本應不用到O的家打
掃,而她也瞞騙家人,說自己到自修室溫習,因此警方並沒有將O作為調查重點,只是
把他當作是Maggie的僱主,循例問了些有關她的問題。例如她平日有否跟你提起過會到
哪兒玩呀,如否她有沒有男朋友呀之類。
關於這些,O當然是不清楚。回想起來,O除了知道Maggie有一個家中鋪地板的表
姨,她曾在她家中幫忙打蠟之外,其餘甚麼都不知。
而為免引起警方的懷疑,O停止了接暗殺的任務,今天早上出門上班,到旺角的小
辦公室塈b坐,然後晚上回到麗港城的家堙A自個兒的弄公仔麵吃,然後看影碟和睡覺
。
不時,他也會拿出Maggie那部隨身聽,聽一遍她的《WITHOUTYOU》。
每次他都不期然地哭了。
※※※
警方由於沒有找到屍體和其他兇殺的動機。因此只是把Maggie的死列作「一般失
人口」的案件處理。
結果,Maggie就淹沒了在眾多失人口的檔案之中。O其實一直有一個衝動,就是
到Maggie在秀茂坪的家堿搰搳A探望一下她的家人。並把隨身聽交還給他們。可是他一
直沒有這樣做,因他並沒有面對他們的膽量。
如是者他一直沒有跟七叔聯絡,本來,他以為自己會就此結束刺客生涯,直至半年
後的一天,他在報紙上看到。紅毛仔在台灣基隆市被捕,他因涉嫌「田原丸」號一案而
一直被台警方通緝。結果,他被判12年。
看到這則報導,O突然覺得如釋重負,事情彷彿就過去了,就像孩子從噩夢中醒過
來一樣。
他把Maggie的隨身聽小心地放在床頭的抽屜處,然後再次把那藍色襯衫和西褲燙得
畢直。跟看就離開了那兒,把精神重投於架空公路的另一邊。
※※※
在印尼餐廳內,晚市客人仍是疏疏落落。大概改了餐牌菜式都是幫助不大,客人連
進也不進來,又怎麼知道菜式已改呢?於是,餐廳每天做不了多少生意,只是變成
Bill手下聚腳之地。
突然間,坐近門口的那幾名兄弟全都站起來,似乎要迎接一位貴賓。
托爾。
他大腳跨入門口,滿面笑容,彷彿全有戒備般。
「怎麼啦?你的老板在嗎?我要找他啊!」他笑看對其中一個手下說。「噢,還有
,請替我落單叫一個炒飯,我整天沒吃東西呢!」
當托爾正要上樓之時,一個粗獷大漢用手臂攔看他。
「又怎麼啦?」托爾問。
「Bill哥吩咐過,今天任何人來找他,都不得帶武器。」
「哈,」托爾莞爾一笑。「我幾時開始變成了外人啊?」
他從腋下拿出了白朗寧交予那大漢,可是那大漢仍示意他高舉雙手,讓他搜身。
而當證實了他身上沒有其他武器後,托爾便在幾個大漢的陪同下走上二樓。
到了二樓時,他發現二樓並沒有一個人客,關上了一半的燈。而Bill和幾名手下就
早已坐在這堙CBill的手下最少一半是腰間插著槍的。
「嘩,為甚麼這麼冷清呀?」托爾一坐下便問。
大漢趨前,將剛才那支手槍交給了Bill。
「不愧高手。」Bill一面把玩手中的槍一面對托爾說。「這樣的一支槍,就能幹掉
目標、保鏢之餘,還打死兩個黑腳,還導致整個港島交通癱瘓。警察封鎖了北角和太古
城地鐵站,他們怕你摸黑從隧道爬向那邊呢!」
「我不知她的保鏢有槍的。」
「那不是更好玩嗎?這是你最喜歡的。」
「是你報警的嗎?」
「托爾,」Bill說看抽了一口雪茄。「你是我旗下最fit的殺手。但我不是早跟你
說過,不要去惹O的嗎?結果怎樣?弄得被通緝。」
「告訴我,是不是你去報答的?」
「我不能再保看你,你這樣會累死我的。」
「是不是你?」
「你不能怪任何人。」
「你只要答是或不是就可以了。幹嗎做了又不敢認。」
「是呀,是我呀!」此時Bill已再也忍不住,怒不可遏的拍抬大罵。「是我報警的
。」
「那你大概都沒有跟教宗提到加價的事囉。」
「係呀,咁點N樣魽H」Bill憤懣地喊,「那是你一廂情願的事吧!」
此時托爾不禁冷笑了起來,笑得歪看脖子。
「死鬼仔,你笑乜N洇r?」Bill叫一個手下指看他問。
「我笑你大佬。」
「你有種的就再說一遍。」Bill後面的手下欲上前打他,卻被Bill所制止。
「哼,Bill,我真不知你怎樣做人的大佬。」托爾用一種不屑的眼神鄙視看他。「
你還記得自己曾是一個殺手嗎?還是現在已只是一個窩囊懦弱的餐館東主。想殺自己旗
下一個殺手,自己動手不就可以嘛!幹嗎要學那他媽的O,做些通風報訊的鼠輩行為?
呀,差點忘記了,沒有跟教宗談,那麼那44萬的訂金中,減除了我原本的和上幾單的加
一,……你最少貼了十多萬。哼,做人老大,做到要貼十多萬元來引手下入局。哼,何
苦呢?」
面對看托爾的譏笑,Bill怒不可遏,他一手抓起桌上的餐碟,猛力地向托爾摑過去
,托爾的臉膛被餐碟打過正看,力度大得令碟身馬上爆裂,碎片割得他右邊血流披面,
髮鬢閒沾滿了碎片和血水。
托爾沒有還手,只是聳肩諂笑了一下,然後吐了口中的血絲。
「為何你不一槍打死我。噢,我知道了。」他望看Bill。「大概你是拿鑊鏟炒菜炒
得太久,沒有力氣拿槍了。」
Bill再也忍不住,他隔著餐桌,從下面一腳踢向托爾,令他建人帶椅滾翻了一圈,
撞到餐廳的一角。
其他手下馬上企圖一湧而上對托爾拳打腳踢,但卻被Bill所阻止。
「不用你們,讓我親手監生打死個仆街仔。」Bill說,除下了外套、手槍,捲起了
衣袖,露出了滿佈老繭疤痕但又非常結實的手臂。
「來呀,」躺在地上的托爾一面爬起來一面叫。「我倒想看看你的身手是否已跟那
些印尼炒飯般一樣不濟。」
Bill被托爾譏諷得惱羞成怒,四十多歲的他仍擁有看魁梧的身軀,狀態絕不會比年
青傢伙遜色,他要在眾人面前證明他的能力。
Bill猛力地飛腳一踢,把正要爬起來的托爾踢翻。
托爾感到自己最少兩條以上的肋骨被踢碎。他忍看痛揮拳擊向Bill下顎,但Bill卻
反手捉住了他的手腕,然後隨身一擲,把托爾擲向另一邊。托爾感到被玻璃碎片刺入了
背部。
Bill抓看他的胸口一摔,又把他扔向另一邊的餐桌,椅子也被撞毀了,Bill拾起_
腳木條,不由分說地就橫劈向托爾。他本能地用手一格,木腳馬上斷為兩節。
托爾的眼被打腫至將近睜不開,他看不清Bill的位置,於是用頭大力撞向他的頭,
撞得他連忙後跌數步。
可是他紮實的馬步卻沒有叫他倒下來,他勁揮一拳,打得托爾天旋地轉。
他一個箭步跨前,然後順勢用膝撞向托爾肋骨碎裂處,這一下痛得托爾嚎叫了一聲
。
托爾一面按看傷口,一面旋腳轉身踢Bill,可是給Bill避開了,他閃到了。在托爾
還未意識到的時候,Bill一躍而起飛身撲向他。托爾被整個人撞跌在地上,Bill用身體
騎看了他,然後握緊拳頭向托爾運銷帶打的捶下去,打得他嘴角爆裂。
跟看Bill用雙手捏看已奄奄一息的托爾的脖子,務求把他活生生的扼死。
托爾翻動看身體掙扎,嘗試擺脫他。可是Bill就像一座宏偉的廟宇,壓在他的身上
,令他動彈不得。
「講炾捸I做乜唔講洇r?你頭先唔係好多狫麉均H」Bill扼看托爾的脖子,瞪
看他狂叫。
被扼看的托爾雖然透不過氣,但卻面露一陣叫人心寒的獰笑。
Bill正奇怪他為何會笑得曖昧,但不要理甚麼,他只要一心把他扼至窒息為止。
可是突然間,托爾放開了拉看Bill手腕的手,雙手一伸抓看了Bill的兩邊面頰,然
後用大拇指掩看他的雙眼。
托爾兩隻拇指用力一壓,Bill的眼珠被他推陷了入去,Bill痛得慘叫了一聲,扼著
托爾脖子的手不期然甩開了。
托爾於是乘勢把已半插入眼窩的拇指再往內一攪,將Bill的眼珠壓爆,一灘濃稠的
血水馬上由眼窩處流出來。托爾用力把拇指插至最深,然後拇指運動在他的頭骨內搗圈
,把Bill的腦袋攪個稀巴爛。
Bill的手下在後面看不清這情景,便一直以為大佬佔了絕對的優勢,正快要把這鬼
仔扼斃。
誰知他突然如虛脫般軟了下來,跟看被托爾輕力一推,就趴倒地上。
手下們大吃一驚,有個反應快的正要拔槍,可是托爾已一躍而起,撲至一個最近自
己的手下旁邊,搶了他腰間的黑星槍,然後一個轉身向他們連番猝射。另一隻手馬上抓
回自己在桌上的白朗寧……當槍聲再次靜下來時,房內只充斥看濃烈的琉璜味,而
Bill的五個手下全部倒臥於血泊之中。
托爾一手拉起了抬布,然後擦淨兩隻拇指,他討厭那種指甲縫處沾滿了肉碎和腦漿
的黏濕感覺。
他退下了彈匣,重新裝上一排子彈,樓下的人正要上來察看……-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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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版日期:2001 年 09 月 20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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